听完伊凡的解释,南宫云只能一言不发。
“当然,即使这样做没有危险,我也不会允许意识网中出现类似的行为,”伊凡又说,“如果每一个人都因为对现实不满而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那不论是对我们个体,还是对整个文明,都将是一场灾难。”
这话南宫云不难理解,按地球现在的发展速度,说不定用不了几百年就**了,说不定几百年后人类都可以长生不老了,南宫云相信,如果这种技术真的存在,许多将死之人一定会用这种方式来做最后的逃避,甚至可能有些已经死了的人也会选用这种方法——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有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技术。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吗?”伊凡的一席话让南宫云有些心灰意懒,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再也没有丝毫气力,在这之前,南宫云起码还有一线希望,但是现在,伊凡告诉她的这些,无疑是宣判了她精神上的死刑。
她尝试过抵抗,尝试过遗忘,但就是无法做到,非但无法做到,反而越深越深,南宫云在一些言情小说中看到“爱情是毒品”这种描述,当时她以为是夸张,只能亲自品尝过后才知道,这种形容这是恰如其分,品味的时候宛如置身仙境,但离开它之后却又痛不欲生。
“我知道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伊凡看着南宫云深深拧起的眉头,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帮我?”南宫云怀疑的看了伊凡一眼,“怎么帮?”
“很简单,”伊凡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你忘记我,当然,前提是你同意我这么做。”
“忘记你?”伊凡的提议让南宫云吃了一惊,“真的能做到吗?你是指,用魔法修改记忆?就像在电脑上删除软件一样?”
“嗯,从原理上来说,差不多是这样,你知道电脑删除软件的原理吗?”伊凡又问。
南宫云摇了摇头,她对理科一向不是很感冒,对计算机也更谈不上了解。
“不是像一般人想象那样,直接把一个东西当垃圾扔掉,”伊凡通过意识网解释,这样更便于理解,“不管是什么数据,在电脑硬盘中,只是类似0101的数据,而通常意义上的删除,一般并不涉及直接对数据的擦出,而只是改变数据地址的指针,把它从一般数据移到已删除数据中,无法正常利用,所以,电脑中即使删除的数据,在硬盘上还是保存了下来的,用相关的软件可以对其恢复。”
“对记忆的操作也和它类似,记忆就好像硬盘里的数据,很难彻底删除,而我需要做的,仅仅是改变与我相关的这部分记忆的性质,无法被你正常读取到,这些记忆仍然存在在你脑中,但是在你感觉中,却完全无法察觉,就好像一个得了失忆症的病人,也许通过一些特定的方式,也还能唤醒这些记忆,你能理解吗?”
南宫云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伊凡,其中满是惶恐和惊惧,毫无征兆的,眼泪就像泉涌一样大颗大颗的渗出,南宫云就像念经一样,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往外蹦:“我能理解,这是不是说,如果你这么做,以后我见到你,就再也不认识你了。”
“也许你照样能认识我,”伊凡说,“但你不会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屏蔽的只是相关的事情,这些东西才是记忆的关键,至于人……”
伊凡摇头:“其实无关紧要,那时候你只会觉得我面熟,但仔细一向,你会觉得这种面熟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错觉?”听完伊凡的解释,南宫云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昏沉,她能够想象伊凡描述的那种感觉,“是不是我们之间,一直就只存在过错觉。”
伊凡没有回答,但从他的脸上的平静中,南宫云已经得到了答案。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南宫云又喃喃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面如死灰,她两眼之中的神采就像一盏电力不足的灯泡一般,逐渐暗淡,暗淡,最终,完全消失了。
“我同意,”南宫云闭上眼睛绝望的说,“我同意你从我的记忆中,将你屏蔽,如果你要这么做,请开始吧。”
伊凡轻轻的将手抚上南宫云的额头,在感受到伊凡手温度的一瞬间,南宫云的身体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但是很快,她的这种激动就逐渐归于平静,伊凡的意识毫无阻塞的进入她的思维殿堂。
整个施法过程平静而又和缓,除了南宫云脸上不断流淌的泪水,几乎没有任何活动,在伊凡的暗示下,南宫云开始最后一次回忆她与伊凡之间的经历,那些真实中,幻想中,甚至梦境中有关两人的记忆,就像一本书一样逐渐展露在伊凡面前。
伊凡要做的,就是从这本书中,改变某些书的页码,除了将有自己的那部分故事删除,还要让整个故事能够连贯融洽,所做的工作就好像一个编剧改编剧本,一个导演重新剪辑电影一般。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效率却很高,当南宫云眼泪停止流淌的一刻,整个施法完成了。
南宫云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伊凡,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觉得有些面熟,哦,对了,她记起来了,他叫伊凡,一个旁听生。
“你干什么?”南宫云飞快的一把拍开伊凡放在她额头上的手,脸上满是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伊凡讪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融入自己刚刚改编的剧本:“不好意思,我是刚刚路过,听到钢琴声,就进来看看,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所以进来看看……”
他很少撒谎,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但如果有需要,他的演技也不会太差,毕竟他还专门锻炼过这门技术。
南宫云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朝着大门有力的一指:“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走吧。”
伊凡站起身,唯唯诺诺的朝门口走去,南宫云看着伊凡离开的背影,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气愤难平,低声骂道:“龌龊,乘人之危!”
想到伊凡的妻子华婷婷还是自己的朋友,他本人还是意识网首领,南宫云又恶狠狠的加了一句:“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待伊凡离开之后,她又惊讶的看了一下自己眼前的钢琴,看着被翻开的卡农谱子,下意识的想弹,但是几个音符过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投入。
“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南宫云自言自语道,忽然她又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冰凉的不太舒服,用手一抹,脸庞上全是水,很快她反应过来,应该是眼泪。
“自己哭了?”南宫云一边从讲台抽屉里拿出纸巾擦拭,一边问自己,“自己怎么会哭呢?”
仔细回忆了半天,南宫云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刚才会哭的理由:“难道是弹琴弹伤感了?可是也不对啊,弹卡农怎么可能把自己弹哭?”
“真是莫名其妙,”南宫云暗自嘀咕道,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起末,她又多对自己说了一句,“以后要提醒华婷婷,告诉她她老公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宫云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将钢琴收拾好,关上灯,锁上门,然后信步离开,今天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心情莫名低落的一天,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曾经在她精神世界纠缠着她的那段感情,现在已经随着记忆埋藏在大脑深处,也许某一天,因为机缘巧合,或者心理刺激,她会再次回忆起,不过那个时候,她大概只会把这段记忆当一个可笑的梦或者幻想来看待,因为对她而言,真正的真实,已经永远被魔法的力量改变了。
、297 再遇赵亮
锦湖小区,21栋。
阳光照射在这块不锈钢的铭牌上,正好反射在赵真雪眼中,但她却似乎对这耀眼的光芒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愣愣的盯着这块牌子,微微失神之后,她俯下身,对坐在副驾驶的陈雷说:“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陈雷从车里拿出公文包,跟着赵真雪走向这栋楼的大门,赵真雪等他走近之后,接过他手中的包,拉开最外层的拉链,从里面找出一大串钥匙,再从中找出大门的这把钥匙,随着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门打开了。
看着这熟悉的昏暗楼道,赵真雪忍不住回忆起,伊凡刚刚决定买下这栋楼,把这里改造成法师塔之后,自己在这里创办“拉把手”的情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刘妍,伊凡的女朋友华婷婷,住在这里的受助人员……
一年的时间不到,却已是物是人非,如果不是严可守最近因为他个人的项目出现资金缺口,她让陈雷帮着自己查查看自己还能从哪里搞到钱,她可能根本就已经忘了,原来这一整栋楼房,一直都挂在她的名下。
“这里原来住的人就不多,”赵真雪一边用钥匙挨个打开门确认,一边对陈雷介绍说,“之前就伊凡,基金会员工,还有几个短租户,不过自从这里连续出了两个大新闻之后,出了伊凡他们,也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又有了卡梅尔,应该已经空了很久了。”
赵真雪打开一楼的101室,果然,因为长期没住人,里面的灰尘扑鼻而来,赵真雪皱着眉头进去四处看了几眼,屋子里除了这里原先住户留下的一些家具,以及后来基金会解散,放在这里没搬走的一些宣传资料,空空如也,赵真雪走上前去,从一堆宣传招贴画中,随手抽了一张,她对陈雷指着上面手拉手图案说:“还记得吗,这个图案还是基金会刚创立的时候,我亲手设计的,当时你还嫌它太老套。”
陈雷笑笑:“其实现在看,还是老套。”
从101出来的时候,赵真雪把这张画也带了出来,在打开102门的时候,她随手就把这张满是灰尘的画塞进公文包,看着陈雷有些不解的眼神,她也笑了一下:“留个纪念。”
“基金会解散的时候你怎么没留?”陈雷随口就回答,但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陈雷的话让赵真雪神色一滞,但又很快恢复正常:“那时候没这个心情吧。”
一楼原来是基金会的仓库,赵真雪记得原来这里是专门放救助人员生活用品的,果然打开门,赵真雪就在里面看到剩余的几箱毛巾,洗衣粉,还有当时夏天用的小电扇,蚊香之类。
“我看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在跟着赵真雪上楼的时候,陈雷说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之前国安部门的人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剩下的就当留给下任屋主的礼物好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没别的意思,”赵真雪一边说着,一边找201的钥匙,在打开门的时候,她回头说,“你要是觉得不耐烦,就回车上等我好了。”
陈雷拍了拍刚刚进屋的时候,西装上刚刚沾染的灰尘,他没有回去,却也没有跟着赵真雪朝上走。
赵真雪独自一人打开201,这里是原来救助站的办公室,兼救助人员的宿舍,房间里还留有基金会的标和LOGO,供救助人员睡觉的钢架床,以及大厅里摆的办公桌椅,甚至在厨房,那些供员工和救助人员做饭的厨具也在,赵真雪甚至尝试着开了一下煤气灶,火苗“噗”的一下就点着了,除了满室的灰尘,这里看起来就和半年前一模一样。
“赵真雪。”陈雷在外面叫她的名字,她以为陈雷是等的不耐烦,便随口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赵真雪,你出来一下。”陈雷又叫了一声,同时还在门上不轻不重的叩了两下,算是提醒。
赵真雪最后对着这个办公室看了几眼,扭头往回走,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陈雷正用耳朵好奇的贴在对门202的房门上,似乎是在偷听着什么。
“你在偷听什么,这么鬼鬼祟祟,里面有人?”赵真雪狐疑的看了陈雷一眼,以为他是在刻意搞怪,她拿出202的钥匙,走到陈雷面前,“你不会告诉我,你真的听见里面有人吧。”
“嘘!”陈雷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真的有人!”
赵真雪不太相信,但还是认真侧耳倾听,但等了几秒钟,却又什么都没听见,她一边把钥匙插进门锁,一边说道:“神经兮兮的,你把我当小孩哄呢,还有谁会住在这,伊凡吗?”
说话间,她一扭钥匙,门吱嘎一下打开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一个清亮的中年妇女声音:“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正好,帮我去街上买点菜,顺便把你爸也叫起来,这个死鬼,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每天就知道下棋打麻将,家务活从来也不说帮忙……”
赵真雪和陈雷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赵真雪摇了摇头,这个声音她很陌生,绝对不是基金会的人,陈雷也不解的摇了摇头,之前与住户做的谈判都是由他来做的,他记得202原来没住户啊,当时他是从一个温州商人手里买的。
“咦,请问你们是?”就在两人还在嘀咕的时候,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门里面站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女人,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女人的脸,铲子还在不断往下滴油,看样子似乎正在做早饭,女人一脸惊讶的看着两人,最后眼光转移到门上插着的那一大串钥匙上,“你们怎么会有我家钥匙的?”
赵真雪和陈雷还没来得及解释,女人就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是物业公司的吧,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我跟你们说,楼道的灯泡坏了有半个多月,一直都没人来修,还有后面19栋的垃圾箱,离阳台窗户是在是太近,这大夏天的,我们都不敢开窗户乘个凉,味道实在是太重,还有这里的楼顶,都被砖头封死了,我们想装个太阳能热水器都装不了,他们那时违规建筑,你看能不能找那家户主商量……”
女人迎面就是劈里啪啦的一顿诉苦,直把赵真雪和陈雷两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快进来坐,进来坐,”女人一拍脑袋,又恍然道,请两人进了门,又飞快的一路小跑,进了厨房,声音随着铲子和锅子一阵刮擦朝客厅传来,“对了,你们吃没吃早饭,我正在下面条,顺便煎个鸡蛋,要不随便在这里随便吃点?”
“不用了,我们刚吃过。”赵真雪犹豫不定的在客厅坐下之后,四处打量着这个房间,不论是从装修,房间格局,还有位置,没错啊,21栋202啊,她还清楚的记得,赵亮毒瘾发作的时候,是自己把他安排进这个房间,还在这里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对于这里的一切,自己可以说再熟悉不过,可眼下这中年妇女又是谁?
“21栋,101;102;201,总算找到了,202。”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雷已经在桌子上码上了一堆红色证件,他拿出其中的一本,递到赵真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