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州空间门通往蒙戈的入口处,赵真雪发现,通往空间门的通道中央拦着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几十名军人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空间门四周,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警惕,似乎是担心会有人突然从中朝外冲出来。
赵真雪和严可守上前的时候,立刻就有一名军官迎了过来,对他们敬了一个标准军礼之后,直接说:“这里现在是军事禁区,暂时不对外开放。”
严可守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一张宋强给他的特别通行证,对方接过去,稍微惊讶了一下,仔细检查后,就挥手让两名士兵半开挡在路中央的牌子,等两人过去之后,又重新将这块牌子放了回去。
“就这样过去,没问题吗?”这么简单的过程有点超出严可守的意料,他原以为是不是要和卡梅尔方面沟通一下,如果这是边境哨卡的话,那通行起码要得到双方的同意不是吗。
这名军官摇摇头,解释道:“卡梅尔方面几个小时前就专门来通知过我们,重新开放边境的消息,我们只是还没有得到上级通知。”
空间门名字虽然是“门”,可这扇门却不能任由人的意志,随意打开或关闭,卡梅尔的官方解释是,空间门是一种永久性的魔法效果,可以类比于地球科学中,经常描述的“虫洞”,打开它固然要花费不少气力,但要毫无“副作用”的关闭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就好像将一张本来平滑的纸面折叠起来,让原本并不相交的两个点粘连成一个点,要让这张纸完全恢复原样,所需要的工作量并不比之前更少,当然,以地球现有的技术力量,除了派兵驻守,并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从空间门另一端走出,出现在蒙戈“世界交点”中的时候,赵真雪注意到,在自己周围,代表Z国境内空间门的一整排出口,几乎都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而在对面的入口处,却发现有很多人已经在那里排起了很长的队伍,这些人看起来脸色都有些狼狈,边上大包小包装载专用的行李推车上,看起来就像是集体搬家一样,不过在他们面前玻璃门始终都没有打开,严可守提醒了赵真雪之后,她才看到,在入口的玻璃门顶部,都有一个内容相同的流动的电子字幕通知:“因为Z国政府的禁令,前往Z国的空间门暂未开放,如果强行入境,后果请自负。”
“后果自负?”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赵真雪忽然就想起在进空间门之前,那些荷枪实弹,满脸警惕的士兵。
两人的意外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Z国人,或者说,之前也是Z国人的原因,许多人一下子就认出了赵真雪,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已经有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围在两人身边,七嘴八舌的询问着:“空间门什么时候正式开通?”
“你们是不是代表Z国政府来卡梅尔谈判的?”
“宁州的空间门已经开了吗?”
“听说打仗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难道才几个小时就打完了?”
……
赵真雪废了很大的劲才对这些人解释通,这次两人过来是私人原因,没有公务在身,而且他们也没有权利代表政府发言,所以,还是请大家先离开的好。
不过依然还是有人不依不饶,一个四十多岁,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就义愤填膺的说:“都是Z国人,怎么一打仗,就把我们扔在这边,不管不问,之前我们去找Z国驻卡梅尔大使馆,他们也说我们的事情他们管不了。
赵真雪注意到说话人手腕上亮着的通讯器,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回了一句:“根据Z国法律,Z国公民是禁止使用通讯器的。”
赵真雪的态度让中年人发出一声冷哼:“装什么装,你自己也不是在Z国戴了整整四年,也不见有人说你。”
“我那是得到了国家授权,”赵真雪有点被他激怒了,忽然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中年人胸口挂着的一张蓝色身份证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已经加入了卡梅尔国籍了吧。”
“加了又怎样样,就不许我再加回去吗?”对方回答,“国家授权,说的好听,还不是仗着你老子是厅级干部……”
“你!……”赵真雪正想发作,突然发现围着她的人群突然纷纷散开了,然后,她看见通道另一端,迎面朝他们走过来的两个人,其中一名穿着卡梅尔交通公司的浅蓝色制服,另一名则是普通着装,穿着制服的这个应该是个女的,不过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脖子处还有嫩红色烧伤引起的疙瘩,看起来有些狰狞,普通着装的那个是个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两人外貌虽然差异很大,不过赵真雪却都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赵真雪注意到,大家看见那个穿制服的女人时,都不自觉的将眼光岔开,似乎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而对于那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眼神中却又多出了些许畏惧,赵真雪很快就找到这畏惧的来源——这个青年人胸口挂的身份证是鲜艳的红色。
小青年走到这群人面前,“哼”的一声,发出冷笑,然后径自伸出两根手指,毫不客气的冲着所有人指点道:“回去!你们不是都想回去吗?走啊!没人拦着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等有人为你们做主吗?”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Z国现在没打仗,国内发展好的很,很需要你们这些人才回去支援建设!”青年人说话的时候,伸出的手指几乎就没停,已经远远超出不礼貌的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裸的侮辱,他对着几个忙着关通讯器的的人喝道,“怎么,怕了,有种别关通讯器,我要让全意识网的人都知道,我宋成云,鄙视你们这群人,你们要是觉得自己有道理,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就别夹着尾巴往回跑,你们不是一直说,是卡梅尔骗了你们吗?还游行示威,反独裁!要说独裁,这也是大部分人对小部分人的独裁,人民民主专政,听说过没,这就是专政!”
宋成云在说话的时候,刚才和赵真雪几乎吵的一屁股劲的那个中年男子就站在最前面,几乎是被他指着鼻子骂,不过此刻却只是低着头,嘴唇嚅喏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大概是觉得小青年说话有些过分,忍不住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管怎么说,我那房子政府也不能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那可是我家!就是强拆,也得给点补偿吧,我们要的也不多……”
“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宋成云独自一人,对着面前一群人毫无畏惧的放声大笑,“补偿!移民时移民官没跟你们说清楚吗?所有的房产都是卡梅尔政府的,只是让给你住,连租也不算,谁跟你说是你家的了,你来卡梅尔才多久,半年不到,卡梅尔跟你收过一分钱房租了吗?蓝卡,连税都没交过一块钱吧,独裁给你好处的时候你怎么不喊,拿蓝色议会专项分红的时候怎么不反独裁,哦,现在你有道理了,还卡梅尔侵犯你的人权……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是个人都很清楚,带着你的人权见鬼去吧。”
“宋成云,小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言辞锐利的宋成云,赵真雪终于有些确认眼前这个青年就是记忆中,宋队长的亲身儿子,那个有些腼腆的高中生,虽然她知道宋成云一直在卡梅尔,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几年不见,他整个人竟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宋成云回过头,看着穿着便装的赵真雪,愣了几秒钟的神,才反应过来:“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你们就是……哦,难怪,我是听说这里出了点小麻烦,顺便经过,就来看看,哦,介绍一下,这是这里的员工,夏婧,夏婧,这是……”
不用了,夏婧走到赵真雪面前,脸上肌肉扯动,一块一块的疤痕扭曲,看的让人感觉心里有些发毛:“赵警官,我们很早就认识。”
“夏婧,你的脸怎么……”赵真雪仔细看了几秒钟,这才能中眼前这张“地图”脸上,依稀分辨出一些夏婧昔日的容貌痕迹。
“没什么,”夏婧平静的说,“只是一次意外,你们是去卡梅尔的吗?我是卡梅尔交通公司的服务人员,刚才是见你们出了一点麻烦,所以……没事的话,请这边走吧。”
说完,她径自转过身,带着两人朝电梯间走去。
从这个背影来看,眼前的夏婧与四年前,自己见过的那个可怜女人相差并不太大,但一想到刚才她的那张脸……
赵真雪能够想象,毁容,对于一个女人,尤其还是像夏婧这种以漂亮自傲的女人,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成云,以及他胸前挂着的那张红色身份证,作为对卡梅尔信息一直关注的人,她自然知道,这张红色的卡片在卡梅尔内部意味着什么,简直可以说是“特权阶层”。
听宋成云自己说,他这次也是顺路回卡梅尔,路过服务台,夏婧刚好准备来处理这个麻烦,见他胸前的红卡,就顺便拉了一起过来。
夏婧带他们来到电梯间之后,简单的道了个别,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刚才那些人?似乎都是卡梅尔人?”赵真雪对宋成云问道,“怎么,是这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真雪姐,你不会跟我爸一样,见卡梅尔有什么坏消息,就幸灾乐祸吧。”宋成云回过头,对赵真雪笑道,片刻之后又回答,“没什么大事,人民内部矛盾。”
赵真雪以为宋成云是不想说,就没再继续问下去,过了几秒钟,宋成云主动开口问了她另一个问题:“真雪姐,我听说你是最早认识伊凡的人,能不能说说看,你对他什么看法。”
“怎么,对你们的国王感兴趣?”赵真雪回给他同样的笑容。
“不,我只是……不太了解。”
“国王不需要了解,他只需要被遵从。”
宋成云看了赵真雪一眼:“看来我爸说的没错,你对他一直有意见。”
赵真雪愕然了一下:“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宋成云点头承认,“不过,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任何人都会出错,我只是希望自己在犯错的时候,是明白的。”
“你认为伊凡做错了?”赵真雪有些惊讶,再次看了一眼他胸口的红色,这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就是刚才那件事?”
“没人能永远正确,错误才是人的主要组成部分,这是伊凡的原话,”宋成云说,“不过就这件事,我认为没错,不过,也没觉得没这个必要。”
“什么没这个必要?”
“喏,就是那个,”,宋成云往身后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赵真雪发现,发现在这个等候电梯的大厅墙壁上,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电子时钟,时钟的内容是一个倒计时,倒计时的最前面,是赫然在目的143,单位是天,在倒计时的末尾,时间正以毫秒为单位,如同一股不可阻挡洪流一般,滚滚而前。
、337 准备
“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在电梯里,面对两人的共同问题,宋成云摇着头说,“这块电子表是在两个小时前挂上的,与这块表一起推出的,还有意识网管理委员会推出的一系列决议,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些人,就是这些决议的反对者,因为这些决议或多或少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准确的来说,这项决议是侵犯了卡梅尔所有人的利益,等会你们就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了。”
电梯下降的速度开始减缓,门还没开的时候,赵真雪就听见从电梯外面传出的,整齐一致的呼喊口号声,不过因为电梯间的隔音效果,她听的还不是很清楚,当电梯门“叮”的一声,完全停住,打开门的瞬间,突然放大音量把没有心理准备的两人几乎吓的身体都为之一退。
这些整齐的声音有的是中文,有的是英文,还有的是其他赵真雪根本听不懂的语言,但有些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呼喊互相之间保持的节奏都相当一致,从来没有发生互相碰撞,混杂不清的情况,而且每两次口号之间,总会有一个细微的停顿,两人跟着宋成云一起走出门,看到宽敞的大厅里,已经被熙熙攘攘,脖子上挂着卡梅尔身份证的人们给挤满了,赵真雪注意到,其中还有不少人和自己刚才看到的一样,身旁拉着或大或小的行李箱。
“施法者,独裁者!”
“反对削减福利。”
“我们是人,不是养殖场的动物。”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警惕卡梅尔国有资产的流失。”
“施法者都该去切腹!”
……
没有游行常见的标语,没有花哨和过激的行为,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语言上的不断重复,还有不间断出现的游行者带着通讯器的那只手,有节奏的挥舞,这个动作几乎就是前两个月,卡梅尔游行者在各国示威的标准动作。
不过这里的人员虽多,但两人经过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太多的拥挤,赵真雪注意到,在宋成云走在前面,想要经过的时候,他前面站着的人都会小幅度让开一段距离,让他们能够方便的通过,而当他们走过去之后,这一小段空间又自动合上了,三个人就好像这密不透风人群中,一根往前延伸的拉链,直到走出这个大厅的时候,人群才开始稍微变得稀疏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在宽敞的道路上,还是可以看见,拿着行李不断来往的人群,还有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
在拐弯的时候,走在宋成云突然回头,说了一声稍等,然后朝着一个黑皮肤,和他差不多年龄的黑人青年走过去,两人见面后也不说话,只是互相打了半天手势,就这么看他们“交流”了五六分钟后,宋成云又回来了,给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卡梅尔所有的空间站正在进行整体改装,预计可能要一个多星期时间,许多不愿意呆在里面这么长时间的人都出来了,但伊凡还在里面,如果现在他们要去找伊凡,可能得面临卡梅尔的无重力环境。不然的话,就得等改装结束。
赵真雪和严可守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我们还是想现在就去。”
……
在卡梅尔空间门入口处,工作人员在得知赵真雪和严可守没有经过无重力环境的基本训练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在宋成云保证下,还是放行了,不过工作人员还是坚持让两人都在脚上套上专用的微磁力“鞋套”,宋成云说,这种鞋套可以让不熟悉“太空行走”的人维持基本动作,不至于失控。
没有重力存在的卡梅尔在赵真雪眼中,简直就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之前她记得走的是铺了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