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认为,战争期间不应该以和平时期的道德来要求,那些城市中的物品虽然在战前是其他人的,但真正这些物品真正的主人无法对其实施使用权,这样只能造成资源的无端浪费——所以卡梅尔主张说物品所有权以进入安全区域(包括地下城市和轨道)后“实际控制”为主,也就是说,东西在谁手上,那就是谁的,而不管这种东西真正来源,因为战争中,最大的成本已经不是物品本身价值,而是把它拿进安全区域的过程。
洪水刚刚退去没几天,这座昔日的商业大厦内部还弥漫着一股潮气,这股潮气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臭味混在一起,让年轻人只敢用嘴巴呼吸。
这栋建筑他已经来过两三次了,地形可以说已经相当熟悉,在上二楼之前,他帽子上的灯一次都没开过——一楼大多都是卖化妆品的,实用性的东西最少,一般来说,三四楼那些卖生活、电子用品的区域才是他真正关心的目标。
他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准备拿的清单,一边借着窗户透进来微弱的光线四处观察,窗外的落日已经快完全消失,一想到彻底陷入黑暗的场景,年轻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没用一会功夫,他就来到自己要找的区域。
相比起一二楼来,这里多少还显得井井有条,地上只有一些自动灭火装置撒的水痕,大部分的物品还排列在货架上(如果还有的话),他先很老练的走到箱包专柜,找来一个大号行李箱以及一只登山包,然后按照他心中拟定的单子,他迅速在商品区搜索起来,看到中意的就装起来,索性这里大部分物品还没有被搜光(除了像他这样的平民,许多施法者也以政府名义做这种事情,效率可比他快躲多了),不一会功夫,行李箱就已经变得变得沉甸甸的。
在下楼的时候,看着上楼的方向,他忍不住犹豫了片刻——楼上是食品区,所剩的东西不多,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找点东西——一想到这些天来,政府供应的白饭加白菜萝卜汤,他还是放下了行李箱,快步沿着楼梯上楼。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响,他并没有因此而惊慌,而是通过楼梯口的窗户小心向外张望了一下——夜色很重,除了天上几架例行巡逻的飞机,他几乎看不清什么,他猜测应该是和之前的几天一样,敌人发起了进攻,这爆炸可能是联军的反击,也可能单纯是意外,比如煤气管道泄漏爆炸之类的,这类事情经常会发生,但一般都影响不大——敌人进攻的重点都是地下城市,就个人角度来说,地面反而相对安全一些。
他刚刚收回视线,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时,突然间,外面闪过一道炫目的白光,这白光就像一道至锐的剑锋剑锋,劈开了笼罩着城市的整个夜色,刹那间,城市就像变回了白天,在这光芒照射下,这位年轻工人几乎可以将整座城市一览无余——城市的大街小巷之间,无数穿着黑色服装的敌人正在大街小巷间飞快穿梭,与此同时,整座城市无数不在的自动武器就像一座被点燃的火药库般,各种颜色的光芒四射飞溅……
战争爆发了!这个念头在年轻人脑中如闪电一般炸响,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立刻跑回地下城市,然而看了一眼窗外,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交战的区域已经完全覆盖了他回去的路。
“好看么?”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啊!”这个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面前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他试探性的迎上这眼神,却又立刻收了回来——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浮起。
年轻人下意识对对方举起手中的枪,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这是一个好问题,”对方开始上下打量他,这目光就好像一道激光,看的他浑身不自在,“田军,听过这个名字吗?”
也许是因为紧张一时没想起来,也许他确实没听过,毕竟关于田军的那些新闻都是几年前的了,在这个信息时代,要接受一个人的名字和忘记他同样容易,年轻人只是摇了摇头,不过对方地道的宁州话还是让他放下心来,他将枪放下后,又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田军说话时,他整张脸都因为外面照明弹的光芒,在光与影的界限之间不断闪烁。
这句话提醒了年轻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吃饭呢,回去吃已经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在这里熬上一夜,等明天再回去,想到这里,他又随口问道:“楼上还有吃的没?”他注意到这个所谓田军的人是从楼上下来的,因为楼上原本关的门现在是打开着的。
“有,但不多了,”田军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跟上对方上楼的脚步,一边回答,对方进门之后,他又自言自语的加上一句,“现在差不多够了。”
十几分钟后,田军在这间昔日的超市内,用现成的烧烤炭火架起了一个小烧烤炉子,在等待火旺起来的过程中,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激烈的交火场面,一边动手处理今天难得的丰盛晚餐,就像一个普通人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夜宵一样。
“你应该多关心一点新闻的,”在用餐的过程中,田军对地上的尸体说话,“不然我还可以跟你多聊一会……你看现在,多可惜,多浪费,我一个人真心吃不完。”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记得我也没什么”,说到这里,田军似乎被勾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般,闭上眼睛开始畅想,过了一段时间又睁开眼睛,把刚拿到的手枪在手里随意把玩,“是我的错,是时候该加深一下你们的印象了……当然,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最后这一句,他是说给伊凡听的,他知道伊凡听的到,但对方不会那么轻易杀自己——因为自己对他还有价值,因为自己是伊凡和帝国意识网的相交点。
自从被伊凡“控制”后,他就知道自己可以说随时处在死亡边缘,这种被支配的屈辱和竭尽全力都无法反抗的绝望就像一个噩梦,终日纠缠着他,然而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自杀是最软弱的投降方式——他这辈子不希望输给任何人。
在田军眼里,在这场以他身体为平台的“游戏”中,他赢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伊凡终于忍不住杀死他,就像一个人玩游戏打不过电脑,于是将这个游戏彻底删除了一般,如果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死,伊凡是不会管他分毫的,就像之前他被卡梅尔监察人员追杀了近半个月,几次面临生死边缘,伊凡都没有出现过,田军觉得自己已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思路,或者说底限——在双方约定的“游戏规则”内,不亲手杀死自己。
如果说田军现在活着还有什么“希望”的话,那也许就只有一条——挑战这条底限,而现在,似乎就是绝佳的机会。
、477 执行
严可守并不是联军正式成员,但作为ai技术的开创者,以及kl3014的前车之鉴,联军一直保留了他监管现任ai的权限,对现在的严可守来说,这种权限最大的作用,就是他能随时接触这场战争第一时间的信息资料——但这种知情权对于严可守来说意义并不大,用陈雷的话说,唯一作用不过是相比起其他人,可以提前一点做好死亡准备而已。
“看来敌人这次是动真格的。”看着ai回传的战场第一手图像资料上,到处都是黑压压,布满镜头的人群,严可守对着面前的kl3300说道。
“他们一直都是。”kl3300回答,“这一点kl3014倒是和我说过,他说敌人还不懂得佯攻……也没有佯攻的必要,他们兵力始终是完全充沛的,如果数量能带来优势,那敌人完全可以保证在所有方向都具备优势。”
“数量不能带来优势吗?”对战争严可守了解不多,不过在他眼中,这场仗打得就是谁的施法者多——人类的技术只是辅助魔法而已。
“我不知道,”kl3300回答,“在战争这方面,我3014要业余的多,你可以去问他。”
严可守动了动鼠标,移到ai控制界面写着kl3014那栏,准备打开,但却在程序启动的一瞬间又将窗口关掉:“算了,一想到现在有无数个3014在全世界各地,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kl3300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失去了话题,机房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严可守将自己全身重量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徒劳的盯着屏幕发呆,不一会功夫,屏幕就进入了显示着模拟时钟的待机界面,在秒针的跳动间,时间艰难的蹒跚前行。
严可守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等他从这种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又再次不自觉打开界面,浏览着那些ai从全世界各地搜集到的战场景象——一张来自撒哈拉沙漠的飞机俯瞰图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无数的黑点就如同他在动物世界中,看到的沙漠行军蚁。
“他们去沙漠干什么?”严可守诧异道,“除了沙子,那里能有什么战略目标?”
“卡梅尔人在撒哈拉地下一带建立了大量的地下城市,”严律对此倒还有一些了解,提醒道。
“可如果是进攻城市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传进去?”
“也许他们现在正在这么做……”严律话还没说完,严可守就搜索到乍得的地下城市事实图像,镜头中的人们脸色看起来都比较严肃,严律很快就从中找到大量的作战痕迹,“也许敌人正想着从外部破解这些城市的办法……等等,我似乎发现了什么?”
“什么?是不是有进攻迹象?”严律下意识问,这些天以来,他和这座地下城市的所有人都对这持续不断的进攻完全习惯了,敌人上一次进攻是两个小时前,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来了。
“似乎不像,”严律说,“我还没有确认,我去找资料库做详细对比。”
类似这种情况其实每天都有发生,大到敌人进攻迹象,小到有人偷了物资,甚至是城市里那个地方管道劈裂,kl3300都会例行说上一声,严可守对此并没没有特别在意。此时他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这场战争的进程上——虽然知道关心无用,只会徒劳增加自己的不安,但严可守还是忍不住自己观战的**,这个坏习惯从开战到现在,每个夜晚都在折磨着他。
“我们可能有麻烦了。”五分钟之后,严律又说。
“什么?”严可守的视线刚刚从宁州市中心的一处战斗画面收回,敌人的进攻打得联军和宁州本地驻军节节败退,随着电力发射塔,甚至电厂之类的战略关键点失守后,整个城区部署的自动武器也开始成片的失效,不过失效基本上是暂时的,这种情况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重复了无数次了——如果战事吃紧,联军会派施法者深入敌境再次架设电力塔,形成来回拉锯,如果不吃紧,那就会等第二天白天敌人退却之后,派工人去地面维修。
严律在对话栏里贴出一个网站地址,严可守习惯性的打开,地址内容是宁州本地的一份网络报纸,日期是昨天的,而当他拉下浏览滑块,看到报纸正中的那两张照片时,整个人就如被雷击一般愣在原地——两张照片中,一张是略显稚嫩的年轻学生脸庞,另一张则是正对镜头,露出带着些许血迹的狰狞笑容,他们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唯一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只是两张照片中,那两个普通汉字而已——田军。
“应该就是他,”严律的声音虽然就在他面前,但在严可守听来,就像那个梦境中模糊的呓语,空洞而虚幻,“之前已经出现过好几次。”
……
同步轨道,六角珍珠空间站。
在作战指挥室挂着的巨大电子屏幕上,整个地球按照城市带,被大概分成环太平洋、环大西洋、亚洲中西部及非洲北部这三大块区域,而这三块区域中,又以前两块相对更为重要——整个地球9成以上的工业能力,接近七成的人口都分布于这些地带。
指挥室里现在是一片忙碌,不断有军官来回穿梭,将来自参谋部的最新的重要命令授权(一般这种授权都是大范围的兵力调动)当众展示之后,再通过电脑前的操作人员下达到具体作战部队,来往的人员之密集,几乎让门口的那扇电子门无法完全关闭。
在这个所有人都脚不沾地的房间里,宋成云略嫌无聊的端着一杯咖啡,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偶尔会看几眼电子屏幕上不断闪烁变动的城市颜色——当然,他的目光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关心宁州那一块,记得两个小时前,那里还是红色的,当联军对那里进行了一次战术轰炸时,红色立刻变回了黄色,然而这才过了没多久,情况便急转直下,黄色甚至没有经过红色阶段,直接跳为黑色——这颜色意味着宁州城的地面已完全被敌人控制。
作为监察部的一员,宋成云最没办法习惯的,就是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被调派去哪——就在两个小时前,他还在卡梅尔与卡莫一起看“人肉大餐聚会”,然后突然就接到命令,来到联军指挥部,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为了限制监察员手中的权利,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完全熟悉”工作,就像z国封建时代皇帝频繁调动文官一样。老实说,眼睁睁的看着战争就在自己面前进行,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努力,而自己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感觉是相当不好受的——起不到作用还就罢了,偏偏他在这里的目的,还是防止这里有其他人起反作用,虽然他早已经习惯别人盯着自己的那种戒备眼神,但习惯归习惯,他始终还是无法喜欢将每个人看成潜在的叛国贼,或者球奸。
每隔十几秒中,宋成云都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宁州,看那黑色究竟有没有变回红色,或者黄色甚至绿色——总之更安全的颜色,同时他也留心了屏幕下方不断刷新的命令——大部分命令都是直接从电脑上传来的,不需要派个人来专门传令,更不需要监察员的确认。这让宋成云多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整场战争就是用电脑模拟的一个游戏,而参谋部那十几个人就是一起玩这个游戏的“资深玩家”。
当手中这杯咖啡差不多快见底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名少校军衔的军官,和其他传令军官不一样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