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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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紫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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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绝不敢怀疑到姑娘头上。”

“什么人下的手呢?”袁紫烟道:

“不是大军阻杀,而是三两个高手狙击。”

袁天罡道:

“能在叔宝、敬德的鞭和锏护衙之下伤了二公子,当得是绝顶高手之称了。”

李靖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四个青衣童子捧着木盘,奉上酒菜,是别开生面的宴会,人各一份,摆在各人的面前。

偏是袁紫烟不肯放过,目光一掠李靖,道:“阁下阅历丰富,想是看出一些门道了。”

“隐有所感。”李靖道:“只是证据不足,不敢妄言。”

袁紫烟道:“谈谈何妨?太原郡中,真的是藏龙卧虎?”

李靖淡淡地道:“江湖之大,奇人众多,又何至太原一郡呢?”

袁天罡道:“先请进餐,吃过饭,挑灯夜谈。二公于遣来了侯府中两位名厨,特地为袁国师准备了山右佳肴,老朽先敬国师和宇文将军一杯。”

既然说“吃过饭,挑灯夜谈”,主人即已表明了准备接下任何麻烦,那就只先吃饭了。

厨是名厨,料是精选,烧的味道也很好。

但袁紫烟心中想的是挑灯夜谈,她希望能够在挑灯长谈中,找出一个处理双方歧见的办法。

袁天罡、李靖、李淳风都是修习道法的人物,非同寻常。但明显的,都已对李世民心悦诚服。

李二公子身受重伤,仍念念不忘赴会之约,充分的表现出君子重诺的风范,使人心折。尚未和他深谈,已感受他领袖的魅力,透发出王者的气势。为叔宝重伤落泪,更尽现仁厚的胸怀。

尉迟恭、程知节也都是可敬的英雄人物,也带着浓厚的纯朴气息,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还有那身在长安,心留太原,楚楚可人的袁宝儿,为情付出了美丽的身体,忍受着千般委屈。

抬头笑颜动人怜,低头情泪湿衣衫……

这一切都在影响着袁紫烟,使她在不停的改变。

争胜之心消灭了!

胸怀的杀机消散了!

只希望能在异中求同,免去了一场杀戮。

表面看去,这餐饭吃得很平静,没有人说一句煞风景的话,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欢宴的气氛。

事实上大家都在想心事,暗作估算。

袁天罡无法预测出袁紫烟如何处断他干与天机的事,但他已见识了袁紫烟的精奇术法,有一种自叹弗如之感。

可是加上李靖、李淳风,至少也该保有了七分胜算,要不要三人合力一举歼灭了袁紫烟呢?

单打独斗,三个人谁也不是她的敌手。

今晚,三人会齐,应该是最好一个杀她的机会,错过今晚,

再找这样一个巧合的机会就非常不易了。

李靖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他在想饭后的挑灯夜谈该不该说出李世民遇刺事情,他认识秦琼肋里那把刀,当然就知道了刺客是谁?

问题是该不该说出来?

说出来,对大事未必有益。

不说,又觉得愧对世民。

何况,袁紫烟似是已经瞧出了他心中隐秘,如果被她步步逼进,只怕是很难有所保留。

酒菜用罢,换上香茗。

两个奉茶童子剔亮了四盏灯火,室内更觉明亮。

袁紫烟喝口茶,目光投向李靖,道:“挑灯夜谈第一题,紫烟向李靖兄请教,什么人行刺李世民?杀得他血透衣袍,秦叔宝肋里插刀。”

袁天罡心中暗道:

“第一题,应该是干与天机当何罪呀?怎么会扯到李世民身上去,二公子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呀!一见面就让人摆在心头上!”

李靖道:“紫烟姑娘如此关心二公子,在下开心得很!”

“当然关心!”袁紫烟娇笑如花,道:“他是我手帕姐妹的好朋友,不也是你们请来的对付我的人吗?”

回答得既有“四两拨千金”的奥妙,也未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你的朋友是谁呀?”李靖道:“既称姐妹帕交,想是情义深如海了!”

“私交情深不废公!”袁紫烟道:“第一美女袁宝儿,想来你们很熟了?”

李靖道:“在下是久闻其名,这一次袁大国师猜错了。”

袁紫烟道:“那就不谈宝儿,什么人杀伤二公子?你早已心知肚明。为什么不愿说出来?是害怕报复?还是别有所图?”

这番话说得太重了!

李靖又急又气,脸色一变,道:“我说过,证据不足,说了图乱人意!”

“还是老词啊!”袁紫烟道:“意却未乱?只是听得有些难耐罢了!”

李淳风、袁天罡也都感到奇怪了!李靖明明已猜到何人行刺?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出来?

四道目光一齐向李靖看去。

这时回归入席的尉迟恭一拍桌子,道:“李药师,二公子对你何等器重,拿你当手足同胞看待,你却连杀他的刺客都不肯说出来,这哪里还有一点朋友味道?”

“秦二哥肋中插刀,可是伤中要害呀!”程知节正由室内走出来,接道:“现在还昏迷未醒啊!这个仇岂能不报?李靖啊!既知刺客是谁,为啥不肯说出来,俺者程素来佩服你,这一次俺可也看不惯了!”

李靖没有发火,而且脸色如常,气也平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只不过一两句话,就把我推成众矢之的,厉害呀!厉害。”

袁紫烟吃惊了!

这个人不忍屈辱,但事情扩大了,他又能突然的镇静下来,从容不迫的思虑应对,把大事化小,推卸重担,点破关要,以息众怒,是一个大将之才。

心头转念,人却嫣然一笑,道:“言重了啊!李公子,既知众怒难犯,何不说个明白呢?言有所本,错了!也没人怪你呀!

越套越紧了,不说就误会更大了。

李靖接道:“刺伤了二公子和叔宝兄的,可能是龙、虎二将我说的只是可能,因为我只认出了那柄短刀,牛角刀柄上雕有个虎头,号称虎头匕;可作兵刃,也可作飞刀伤人。”

“那就不会错了,一个又黑又高的大个子和我恶斗数十回合。”尉迟恭道:“那个大黑小子的腰中就插了这么四柄虎头匕。”

第四回 纵骑觅情

尉迟恭长得既黑又高,口中却说别人是大黑小子,活脱脱像是在骂自己了。但大家都强行忍住了,没有人笑出声来。

“敬德兄!”李靖神情肃然地道:“你要仔细的想想,那个黑大个子还有什么特征?”

尉迟恭沉思了一阵,道:“有了,那人左颊下面有一个大黑痔,上面还长了一撮毛。”

“虎将燕可!”李靖道:“他用的可是一把三十二斤的虎叉。”

“不错,比起一般的虎叉短了一些,但却分量很重,我一连三鞭击在他虎叉之上,都未能把他的虎叉震脱出手。”

“真的是他们了?”李靖叹口气,脸上泛现出忧苦的神色。

李淳风道:“龙、虎二将是何方神圣?在叔宝、敬德的护卫之下,还被他们伤了世民,是不可轻视的敌人!”

“主人就更可怕了,”李靖道:“龙、虎二将只是虬髯客的四大护从中的二人,虬髯客规令森严,未得他的允准,两人决不敢擅自行动。”

“那是虬髯客派他们刺杀二公子了?”程知节道:“虬髯客在哪里?俺老程找他斗个三百回合。”

李靖道:“他如想杀你,你一回合也接不下来。不可贸然行动,自求速死。”

“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吗?妖法奇术,诡奇难测,上不了台盘。俺老程不懂,但如论真实的本领、武功,俺老程怕过谁来?”

“这倒好,一句话,把袁天罡、李淳风、李靖和袁紫烟全骂上了。”

李靖摇摇头道:“虬髯客不会术法,但他也不惧术法,他是剑客,飞行绝迹快如闪电的剑客。知节兄不要逞强,就算他不用快剑,但他天生神力惊人,力拔山兮气盖世,就是他那个样子,你抗拒不住的。”

李淳风、袁天罡都听他说过虬髯客的事,也知道他和虬髯客义结金兰的关系,两人默然未语。

程知节、尉迟恭素服李靖,看他说得认真,也未接口。

但袁紫烟忍不住了,笑道:“李药师说他飞行绝迹,想来应该是传言中御剑飞行瞬息千里的剑仙了?”

李靖道:“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御剑飞行,不敢妄言。但我见过他挥剑一击,劈了空中一只飞鹰,羽毛零落,血肉一团。”

袁紫烟问道:“李药师,虬髯客为什么要杀李世民呢?一旦他行如所愿,诸位是否准备为李二公子报仇呢?”

这番话不只是问李靖了,袁天罡、李淳风也都包括在内。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下,未回答。

李淳风、袁天罡心有顾忌,不便开口。

李靖倒是很认真的在想着这件事,该如何回答?

“袁姑娘,你要听真话吗?”李靖道:“不过忠言逆耳,真话听起来就少了一些人情味了!”

“紫烟只想听听李药师的高见,说的是真言假话就无关重要了。”

“如是他们掳去世民,我李靖会联合淳风、天罡两位老前辈,全力以赴,纵然和虬髯客闹到割袍断义、翻脸绝交,也要把世民救出来!”

袁紫烟道:“如果龙、虎二将一举之下,击杀了李二公子,药师是不准备替他报仇了?”

李靖道:“大丈夫放眼天下,志在万民苍生,岂会为逝者伤痛?世民在,我愿为世民死;因为他身系了万民希望。如果他死了,我不会为他报仇,因为虬髯客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不拿性命一拚,是无法报仇的。为死人拚命,非吾之愿也!”

尉迟恭怒声叫道:“李药师,你好薄情,二公子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看待,今日盼你不至,明日望你不来,日日以你为念,千期万盼的好不容易把你盼到了,你竟是一个如此无情无义的人,咱敬德好伤心啊!也为二公子识人不值!”

“住口!”李靖大声的喝住了尉迟恭,道;“世民知我,不希望我为他报仇,期望于我能承继他的未完心愿。我知世民,不忍让他含恨九泉,以他个人的生死而误了救世大业。

袁宝儿人间至美,世上绝色,李世民都能舍了,还有什么他舍不了的?他念念不忘的是要开创一代太平盛世,让天下万民安居乐业。你们追随世民,生死不渝,固然可敬;但要了解他民胞物与的胸襟,才是他真正的朋友!”

尉迟恭呆了一呆,突然拜伏于地,道:“李药师,咱敬德是个粗人,哪里能想得如此透彻?开罪之处,药师不可放在心上。”

李靖挽起尉迟恭,道:“将军,不可行此大礼,李靖担当不起。”

“李世民真有如此的领袖魅力吗?”袁紫烟道:“谦恭下士,心怀万民,都可以装出来的。舍弃了袁宝儿更是一桩很大的罪恶,正如你李靖所言,连宝儿都能舍弃的人,天下有什么他舍不了的?无情无义,血冷、心凉,我不懂?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受到你们如此的拥戴呢?”

袁天罡道:“姑娘,世民让人敬服的,是他的始终如一的救民精神。你可知夜泣目眦、呕血近斗,是多么深刻的椎心之痛吗?宝儿难舍,可是万民苍生更难舍,以姑娘大慧才能,你又能作何取舍呢?”

袁紫烟摇摇头道:“要紫烟作取舍,我不会背弃宝儿,那是人间的大悲至苦啊!”

“天下的万民、苍生呢?”袁天罡神情严肃地问道:“任令他们永隔于水深火热之中,不作闻问了?”

袁紫烟道:“这就是我找先生的重点了,天数劫运,本于自然;人生的苦、难、欢、乐皆寓于定数之中,先生擅改天运,使一切变化失了常态,人间的运数顺序全被你搞乱了。

只为了让大隋朝气数早尽,李世民早登上九五之位。需知天下能人众多,你狂妄自恃,干与天机,当然会引起他们心中之怒,这就是欲速则不达了。

星火如燎原而起,袁先生自信能控制得住吗?虬髯客遣人刺杀李世民,就是一个严重的警告,这件事是否也在你预估之内呢?”

袁天罡道:“干与天机运行,关系重大,老朽和李淳风研议再三,但最大的失算还是未料到会引起姑娘的怒火,竟尔红颜一怒入红尘,使我们乱了章法。”

虬髯客遣人行刺,确实未在预估之内,但是世民近日有此一劫,倒是得到过天机预示了!”

袁紫烟冷厉的目光缓缓由袁天罡、李靖、李淳风三人的脸上扫过,

她冷冷的道:“天机的运行加速了,是不是一定会应在李世民的身上呢?”

“这……”袁天罡道:“如果无能人出手干与,老朽认为就八九不离十了!”

“我奉命消灭王气!”袁紫烟道:“李世民既已被诸位选定了,这就是他的不幸。”

一句话,就把事推到了无可转圆的余地。宇文成都、田当、萧雨、巧儿、莲儿,全都站起了身子,也亮出了兵刃。

刹那间局面一变,要翻脸动手了。

袁紫烟坐着未动。

袁天罡、李淳风也都还沉得住气。

李靖虽然有些激动,但还能自恃的坐着,只不过已提聚真气,目光如电,似是已经完成了打架的准备。

尉迟恭、程知节就没有那么文雅了。

他们不但兵刃出手,而且作势欲扑,比起了宇文成都等几人,更多了一份激怒和愤慨。“袁先生,他们都是虎将、勇士,一旦动手拚命,必将是一个血染战袍不死不休的局面。”袁紫烟道:“何不让情势文雅一点,大家一决胜负,又能不带血腥气。”

“姑娘有何高见呢?”

袁紫烟道:“由我和三位比试三阵,如是我胜了,就让我把世民带走。如果我败了,我就离开这里……”

“从此不再过问天下大事!”李靖接道:“如此倒也公平,姑娘口气虽是狂妄一些,还算讲理。但是如能把事情再说得更明朗一些,就全无遗憾了。”

“我明白!”袁紫烟道:“李药师是要我说明白是三阵二胜还是我要三阵全胜?我说的是三阵全胜,我只要败一阵,就算全输了。”

李靖道:“不能让她把世民带走!”

“胜了三阵也不行?”袁紫烟道:“总该有个办法能带他入长安吧?”

李靖道:“让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失去拦阻你的能力,你大概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是死亡的警告,挑明了以命护主,不死不休。

“无可奈何呀!”袁紫烟道:“一旦刀剑出鞘,总带些伤亡的气息,我是王命在身,不能让。”

李靖道:“世民为天命所应,万民的福祸所系,绝不能任你带走。袁姑娘,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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