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待到我百年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这会儿么,老太婆还要留着压箱子的。”
涂氏干笑了两声,搧着扇子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怎不见二嫂和大侄儿媳妇?”
陆老太太不答她的话,而是道:“叫你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你公爹安排了,明日就让陆经、陆纶、陆缮他们三兄弟启程去太明府求学。今晚就给他们饯行。”
“啊?”涂氏手里的扇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直瞪瞪地看着陆老太太道:“婆婆,可是儿媳做错事了?所以您们还是要把六郎送走?”
陆老太太被她唬了一跳,林谨容看她那样子,仿似魔怔了一般,忙给沙嬷嬷使了个眼色,沙嬷嬷忙上去扶住了涂氏,低声劝道:“三太太,这可是为了六爷的前途。”
涂氏回头看着林谨容,想说这起始根源都在林谨容头上啊林谨容不避不让,安安静静地看着涂氏,在她看来,涂氏对待儿子的态度已经有些病态了。
陆老太太厉声喝道:“胡闹这是心疼你儿子,为他谋前程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知会你一声,是因为你是孩子的亲娘,不然哪里轮得到你做主?”
涂氏被这一声喝醒,将帕子捂住脸,悲悲切切地抽噎起来。
陆老太太道:“你有这哭的功夫,不如去给他收拾一下行李。”
“六郎从未离开过家,身子又不好,这一去就这么远,要是他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叫我和他父亲后半生怎么办?”涂氏哭得更凶了,一家子都真是不把她这个亲娘当回事儿。要送人走,也不早点说,临了才说,怎么收拾?明摆着欺负人啊
陆老太爷背手进来,见她又在哭,心烦意乱间,忍不住断喝一声:“要哭滚出去哭成日啼哭,是要败家么?有你这样诅咒亲生儿子的么?他能有个什么?他最坏也不过就是给你养废了”
涂氏一声呜咽吓得含在了喉咙里,惊慌地看着陆老太爷。需知陆老太爷平日里虽然威风,但都十分冷静自持,从不曾用过这样的语言说过谁。
陆老太爷也觉自己失言,在榻上坐下,带了几分疲累和沉重,朝她挥了挥手:“我意已决,你若是心中不喜,不想在六郎出门前见他最后一面也可。”
听了这威胁十足的话,涂氏哪里还敢多言,擦了两把泪,道:“媳妇去给六郎收拾行李,等会儿再来伺奉公婆用晚饭。”言罢一溜烟地去了。
看来这眼泪也不是收不住嘛。林玉珍讽刺地一笑,亲手奉茶给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看了她一眼,语含双关地道:“要想家中安宁,事事顺遂,要学会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言罢也不看林玉珍是个什么反应,亲切地看向陆云:“阿云,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
陆云紧张地站起身来:“祖父,孙女儿平日里就帮母亲管管院子里的下人,做点女红,读读书写写字,偶尔找嫂嫂一起作分茶之戏。”
陆老太爷轻轻啜了一口茶汤,道:“你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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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37章 笑话
第237章 笑话
推书:予方的《阿莞》:前世为了报仇,她失去了所有尊严,泯灭良知伤害无辜。这一世,她不会为了仇恨而失去自我,她要守护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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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句话,就成功地把林玉珍和陆云的心吊了起来,母女二人俱是气都不敢出的看着陆老太爷,只生怕他下一句就会说出她们最担心的话来。
幸亏陆老太爷说的是:“我只有你一个孙女儿,我的嫡长孙女,掌上明珠,我总盼你能安乐一生,事事顺意。但女子的天职便是伺奉公婆,相夫教子,打理家务,从明日起,你便帮着你两位嫂嫂,学着打理家事,将来出了门也能自如些。”
若是陆云能跟着管家,那少不得还要挣个贤名出来,林玉珍欢喜之极,却还要假意推辞:“公爹,这样不好吧?”
陆老太爷淡淡地道:“我说好就好。”又温言吩咐陆云:“将来你出了门,你的兄嫂便是你的脊梁骨,就是你的依靠,好好尊敬你的嫂嫂们,多学她们的长处。”
陆云小心应了,知道这是专门提醒她,除了尊敬林谨容外,还不得不敬吕氏。
陆老太爷这才看向林谨容:“你们二婶娘要去老宅住些日子。此后,二郎媳妇要多辛劳了。年轻人不要怕吃苦,库房那边你做得很好,采买这边你也要赶紧上手,需要帮忙的时候,只管让阿云去做。不懂的,来问你祖母。”一句话,就算把主次分清了,林谨容是主,陆云和吕氏等人都是辅。
林玉珍更加开心,这算是把长房的地位给确定了。陆老太爷把诸事尽数安排妥当,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与陆老太太目光交接处,俱是疲累。
这日家宴,安静而沉闷,宋氏和吕氏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半点生气全无。陆建中还好,竟然还打起精神讲了个干巴巴的笑话,他的儿子多,陆三老爷是老好人,总算都捧了场,得了稀稀拉拉几声应景的笑。
林玉珍在屏风后头听见,笑了一声,故意同宋氏讲话:“二弟妹,二叔真会讲笑话呢。连我听了都好笑。”
宋氏垂着眼弯了弯唇角:“能让大嫂都笑了,可见他真是会讲笑话。”
林玉珍道:“可不是?真难得。”将帕子优雅地揩了揩唇角,“我有很多年不曾被笑话给逗笑了。我记得啊,很小的时候,乳娘讲过一个笑话,是讲一个贼的,撒了把米去偷鸡,结果米被鸡吃了,他自己却被拿住了,还砍了手。呵呵,我怎么就想起这笑话来了呢?笑死人了。”
宋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拼命忍住了,装作没听见,小心翼翼地给陆老太太布菜:“这个绵软清淡,婆婆多用一点。”
林玉珍不打算放过她:“二弟妹不急着去老宅罢?过几日便是端午,我家五侄女儿也要出阁,正好去凑凑热闹。”
宋氏的嘴唇动了动,陆老太太头也不抬地道:“当然要过了这些大事儿才去”就算是要让宋氏称病,也有个过程。
林玉珍听陆老太太语气不善,又想自己也奚落够了,这才罢了。
少倾饭毕,林谨容与吕氏领着丫头们收拾了碗筷,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素心却又机灵,早早就把给她二人留的饭菜在隔壁布好,来请她二人去用饭。
吕氏试探地看着林谨容:“我来前垫过底的,糕点吃得稍微多了些,这会儿这心里头腻得慌。”意思是不想和林谨容一起吃这顿饭。
林谨容猜她果然是吃不下,便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吃了。素心你若是疼我们啊,使人把这饭菜分送我们的房里去,待我们饿了又再吃。”
素心就笑:“二奶奶真是,难不成还缺这点吃的?”
“老太太房里的味道要格外好些,这叫隔锅香。”林谨容笑着点了莲房鱼包,韮花茄儿,雪霞羹,三色水晶丝四件菜:“我就要这几样了。”然后看定吕氏:“嫂嫂别客气,丢了怪可惜的。”
吕氏却又多心,只当是林谨容意有所指,警告她别在厨房饭食里做手脚,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当着素心的面多言,只道:“二弟妹原来爱这几样,你也不早说,只要你说来,厨房谁敢怠慢?”
林谨容含笑道:“说笑了,一切都有定制,我哪儿能给大家添麻烦?要叫人知道,可不要笑我没规矩?”
吕氏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里头陆老太爷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地训诫陆经三弟兄要知荣知耻,勤奋好学,不要丢了家里的脸面云云。
林谨容不想进去装死人,就坐在那里捧了茶慢慢地吃,将眼看着窗外,此时夜色初临,天空蓝中带紫,满天云彩变幻,天边几颗寒星闪烁,廊下***雪白可爱,幽然芬芳,竟让她在喧嚣中品出了几分安宁静美来。
吕氏洗手洗到皮肤发白发皱,实在熬不过,也只好走到她对面坐下,捧了茶吃,二人相对无言。浩郎走来,径直就朝着林谨容去了,趴在她的膝盖上,把玩着她腰间的玉环,好奇地偏着头随她往外看:“二婶婶,你看什么?”
林谨容先不答,笑看了吕氏一眼。吕氏攥紧了帕子,正准备把浩郎拖过去,就见林谨容轻轻摸了摸浩郎的头,十分温柔地道:“婶婶在看外头的云彩和星星。”
浩郎又往她怀里挤了挤,将手指了那星星,娇憨地笑道:“是那个么?”
林谨容含笑点头:“是,浩郎会数数了么?你数数有几颗?数对了有糖吃。”
浩郎果真要数,吕氏忍不住,一把将浩郎拖了过去,板着脸骂道:“你缠二婶婶做什么?”见浩郎要瘪嘴,立刻将他塞给乳娘,疾言厉色地道:“带二少爷回去教教他规矩”
她做得太明显,休要说荔枝等人气不过,就是素心也都觉着看不过去。林谨容也不见生气,微微一笑:“大嫂你这样待孩子有些不妥。”
吕氏犹如被针尖戳了一下,带了几分尖刻,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二弟妹有何高见?”
林谨容平静自若地道:“我没教养过孩儿,在大嫂面前说这些是班门弄斧,不过我常听人言,言传身教胜过棍棒斥骂。”言罢翩然起身入内。
吕氏抿紧了唇,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有些心力交瘁,很快就打发众人尽数散了。林谨容与陆缄要送林玉珍回房,二房式微,陆云出山,林玉珍心情特好,听说林谨容还没吃饭,便体贴地放了她回去。夫妻二人踏着暮光,顺着园子里的青石板路且行且停,陆缄笑道:“听说你今日与五弟击掌为誓了?”
林谨容敏感地扫了桂圆一眼,笑道:“是,你如何得知?”
陆缄笑道:“他后来去听雪阁寻了我,听他说的。”一面说,一面将林谨容的手握住,探询地道:“你将来是想要他做什么?”
林谨容听说是陆纶自己说的,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一半,因笑道:“他约莫是知道那事儿了,自个儿向我承诺,道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只管开口。我想这事儿与他又有何干?为了让他心里舒坦些,特意如此罢了。”
陆缄点点头:“他心思纯善,犹如璞玉,实不多见。”
林谨容微微一笑:“是,非但如此,他还有一颗童心,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就要轻松许多。所以陆缮和慎之都爱和他一处玩,祖父也偏爱他。”
陆缄看了看她,低低应了声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这一夜,他比往日更加热情。
次日清晨,林谨容与陆缄起了个大早,准备去送这三兄弟出门。才刚盥洗完毕,樱桃就进来道:“昨儿夜里五爷和二太太闹了一场,挨了二老爷一耳光,听说二太太给气得病了,半夜请大夫呢。”
林谨容和陆缄对视一眼,都知道陆纶为的什么闹,又为的什么挨打,但知道也只是知道,就连替陆缄排解也是不能的。果然宋氏借口身上不舒服没有出面,送行的只有陆建中与陆绍,涂氏哭得要死要活,仿佛生离死别一般,陆三老爷劝也劝不住。
陆纶眼里满是血丝,一脸的戾气,脾气自然也是不好的,见涂氏这样的哭,便略带嘲讽地对着陆缮笑:“男子汉,你忘了昨夜祖父同你说的话了?”
陆缮微红了脸,不高兴地道:“我出去长见识,学本领,将来指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家光宗耀祖,娘应该高兴才是,不知娘哭个什么?不知道这样不吉么?”
涂氏不由愣住,再一转眼,陆缮已经上了马车,人缩在车里,再不肯冒头了。陆云乃劝道:“三婶娘,不要哭了,这是喜事。太明府离此并不算远,您什么时候若想六弟,便可去瞧他,容易得很。”
涂氏方才住了,拉着陆云不停地夸赞她体贴周到。林谨容懒得看涂氏这老掉牙,却总是乐此不疲上演的戏码,见陆缄走了便也跟着折身自去做事。
自此日起,宋氏称病,吕氏照旧还管厨房,采买、人事等事都移交至林谨容手中,又由陆云协助,顺顺利利过了端午节。五日后,陆老太爷亲自打发了一群下人,新买进一批丫头婆子,半月后,林五出嫁,宋氏在婚宴上匆匆露了个脸,中途称病退席,第二日便由陆绍送回了老宅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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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238章 远亲
第238章 远亲
经此一事,陆府终于安静下来。林谨容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加强自家根基的机会,她稳当谨慎地往前走着,不骄不躁,打理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虽偶尔会与涂氏、林玉珍爆发点小冲突,但大体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照着她计划的走,没有半点差错,她的生活忙碌而充实,心情平静无波。
茶肆顺利开张,成了平洲城小有名气的风雅之地,以吴襄等人为首的一群书生专爱到此吟诗作对,有江南来此间做生意的豪客,也爱往此间消遣;盐碱地里种下的高粱喜获丰收,佃户很是满意;林世全越练越老辣,和林谨容商量着,只等吴襄帮忙弄的户籍一下来,就在那边开个香药分店。
陶凤棠在江南置了一所非常漂亮的宅子,林谨容与林谨音通信时,尝试着撺掇她劝陶凤棠再多置些产业,又表示江南实在是个值得去的地方,就算是舍不得把家搬过去,去住几年也是极不错的尝试云云。林谨音有些动心,却还拿不定主意,林谨容也不急,只在给寂寞的陶舜钦每月一封的例行请安信中不经意地透一点江南风情而已。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夏去冬来,又是大半年时光。
将近冬至,阴霾了好几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林谨容与林世全对完账,回到家中又和管事们打了一回交道,已是疲累不堪,便把余下诸事交与荔枝和芳竹二人去办,正待要在榻上晒着太阳歪一会儿,桂圆进来道:“奶奶,大太太请您过去。”
林谨容少不得挣着起身:“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桂圆小心翼翼地道:“但刚才听说大*奶有身孕了。”一边说,一边悄悄瞅了瞅林谨容,暗想道,这奶奶进门都大半年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虽然表面上半点不显,但想来也是急的吧?肯定更不喜欢听到这种消息的。桂圆如此一想,面上就带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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