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褒的心里顿时一松,“啊”了一声,道:“我正要去呢,但说是二老爷也找我。”
那二人忙笑道:“嬷嬷,烦劳你去同大太太说一声,二老爷有急事要问大管事,事关老太爷的后事,请大太太让让……”
方嬷嬷叉着腰冷笑,半点不让人:“呸两个猴崽子二老爷关心老太爷的后事,大太太就不关心了?二老爷问的是老太爷的后事,大太太问的就不是了?且不说这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就论长幼尊卑,哪里就轮得到你两个奴才在这里说项?让让?笑话就算是二老爷在这里,也断不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她此番是有备而来,老太爷已死,陆老太太昏迷不醒,林玉珍要做的这事儿可不会惹着陆建新和陆缄,若是不强横一点,怕是连着骨头都要给咬成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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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70章 为强
第370章 为强
那二人看了方嬷嬷这副刁蛮样,不由都皱起眉头来,年长的那个上前道:“嬷嬷,话不是这样说的,都是为了老太爷的身后事,何必说得这样难听?虽则只是咱们做下人的口里喷粪乱说,但传出去污的可是主子们的名声。”
方嬷嬷不是吃素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事情从前也做得不少,何况今日这事儿真真关切到长房的利益,她若是做不好,怕是林玉珍第一个就要撕了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冷笑连连,挺着胸脯往前撞:“怎么着?你们不讲理还想往外喷粪连累主子们的名声?大太太是长房长嫂,连个下人都使不得,连个下人都敢指手划脚,这是什么道理?大老爷不日就要赶回家的,到时候倒是要请他评评理。若是等不得大老爷,请宗亲们评理也行,果然是我错了,我跪下给你们磕头认错”
见她这副豁出去,不要脸不要命的样子,又抬出了陆建新和宗亲,想到别人兴许会因为顾全大局或者是其他原因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林玉珍却是完全不同,经常都是率性而为的,这里说着,那边也许就闹出来了。还有可能,他们才碰着方嬷嬷,方嬷嬷就会坐到地上去哭闹,这会儿府里已经有了陆家的族人,传出去一星半点儿都不得了。那二人自知不敌,只得退开,赶紧去寻陆建中报信不提。
方嬷嬷得意地回头看着范褒:“大管事,请吧”
范褒平时看林玉珍的刁蛮不讲理不顺眼,这会儿看着却觉得顺眼极了,却也不做出来,平平淡淡地跟着方嬷嬷朝花厅走去,待到无人处,才同方嬷嬷道了一声:“有劳。”
方嬷嬷看了他一眼,道:“是大太太和二奶奶的意思。”
范褒点点头,试探道:“二奶奶也在?”
方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然呢?”分明就是他使人越过林玉珍去同林谨容说的,这会儿却这样问,不是找骂么?
范褒半点惭愧都没有,立时就转了方向:“嬷嬷是明白人,老太爷对大太太怎么样,大太太心里孝敬老太爷,不用细说你我二人都知道。早前是看大太太悲伤过度,所以只有找二奶奶。”
方嬷嬷沉默片刻,道:“大太太和二奶奶可不是一般的情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算是认同了他隐晦的说法。
范褒也就明白了方嬷嬷对林玉珍和林谨容的看法其实和他差不多,林玉珍不太靠得住,关键时刻还得指望林谨容。于是就正色道:“嬷嬷,都是为了尽忠。”
方嬷嬷点点头:“走快些吧。”对付下人她还成,若是陆建中或者是宋氏、陆经来了,她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花厅里,林玉珍斜靠在凭几上,一脸的深沉:“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竟然敢安排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什么东西。想那康氏,小门小户,怎能与你比?竟然让她人前人后露脸,这是欺负我们林家没人呢。”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就是赶早回来几天也好,只要你祖父开了口,让你继续管家,这会儿哪里轮得到他在那里沐猴而冠?”
林谨容坐在下手的圆凳上,疲惫得不想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建中的安排是有利于她的,有陆老太太这个挡箭牌,她不用直接面对矛盾,可以根据情况顺利抽身或者自己选择是否参与,还可以多休息一下,很好地照顾毅郎。她可是记得,从前陆老太爷的丧事办完后,宋氏瘦了一大圈,林玉珍和涂氏将养了近半个月,她则走路都是飘的,有力气要省着花才是。但这些话也是不能和林玉珍说的,该说的她已经和林玉珍说得够清楚了,多说无益。
幸亏林玉珍这会儿也没心思追究林谨容回答或是不回答她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范褒为何要这样做,是不是二房背着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也不知暗里偷了多少钱财去等等。于是也止住了唠叨,姑侄二人各怀心思,都盯着门口看。
范褒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情形,着了素服,褪去铅华的姑侄二人都板着脸,冷冷地看着他。林玉珍的神色一贯的强横,中间还带了几分威胁,仿佛是在警告他别耍花样;林谨容的眼神冷冷清清的,带着一种把人看透了的犀利。
今非昔比,范褒叹了口气,上前行礼问安,做足了礼仪:“小的见过大太太和二奶奶。”
出乎他的意料,林玉珍竟收了刚才的那副模样,转而和颜悦色地道:“老范,你辛苦了,你是老太爷身边的老人,不必如此拘礼。坐吧。”明晃晃的拉拢示好。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或是不喜欢,都做得极明显。
林谨容并不出声,只是亲手给他端了一碗热滚滚的姜茶,茶盘里还放了几块糕点。低眉垂眼间,还如当初陆缄第一次把她引见给他时一样的温婉。
可怜范褒,从上半夜就闹腾起,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喝,早就冷得抖手抖脚,胃都痉挛了。此时他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姜茶,看着那几块糕点,食指大动的同时,终于觉得有一点暖意顺着指尖浸入体内。
林玉珍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即就让他把话说出来才好,但见林谨容送了热茶并糕点,也就假意擦了擦泪,道:“老范你辛苦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咱们又再慢慢地细说。谁能想得到老太爷竟这样就去了呢?你也看到了,大老爷和二爷都不在家,老太爷这才一撒手,你我就都落到这个地步生生要受这许多气。”
她急,范褒也急,忙忙地道:“先说了要紧事又再吃。”于是把陆老太爷的一番安排尽数说了出来:“老太爷早在五月底的时候就安排了后事,一共写了两份,一份在重阳节时交给族老了,一份本是打算择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的。怎奈昨日事发突然,竟不曾来得及取出来,小的便将他交给了三老爷。三老爷懦弱,当时就不敢要,太太还当赶早寻个合适的时机,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才是。”
林玉珍道:“既然族老宗亲有,那……况且现下也不能分家。”那这一份拿出来与否都不要紧,是不是这个理?何况陆老太太还活着,又不能分家。
“老太爷的意思,是要先将财产做个分割,这以后各自收支,以免老太太为难。族老宗亲那里么……”范褒不说话了。族老宗亲是有一份不假,但要知道,这族里的事情长期以来都是陆建中父子在打理,人情做得足足的,要论威严,兴许是没人敢和陆建新、陆缄比,但要论人情,论手脚,论人心,又有几个敢和陆建中父子比?何况当初陆老太爷交给人家的只是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内里的情形也只是大概说了说,并不曾逐条细述,这中间可以做的手脚太多了,所以那份藏在榻下的信是关键。
林玉珍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立时狰狞了神色道:“谁敢”转头就吩咐林谨容和方嬷嬷:“立时点起人手,去把各房各院都通知到,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林谨容皱了皱眉:“还是先找到三叔父又再说,现在就通知人,万一……”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可不是让人看笑话?当初她可没听说陆老太爷留了什么遗嘱下来,又或许是人家私底下就处理了,但总归是无声无息的罢了,说明这事儿当初根本没闹大。
林玉珍瞪眼道:“那还等什么?”若是给二房知道这件事,那还不得立刻把陆建立给哄了去?陆建立是什么?就是个软蛋和傻子啊。不拘如何,她总要亲眼看看那封信才是。
林玉珍刚站起身来,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接着芳竹在外面大声喊道:“这是要做什么?太太太太”
紧接着外头呼啦啦地闯进一群人来,当头的是陆建中,阴沉着脸指定了范褒怒喝道:“给我把这个背主忘恩的狗奴才拿下”
范褒大吃一惊,刚想开口就被人扑倒在地,嘴里塞进了麻核,正想挣扎,就被人使劲往心窝子踢了一脚,疼得差点没闭过气去,躺在地上蜷成一团。
林玉珍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抓住林谨容的手,铁青了脸指着陆建中道:“好你个老2你竟然敢”
陆建中眼看着范褒被制服了,板着脸上前对着林玉珍行了个礼,道:“大嫂,对不住,你受惊了。这狗奴才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再容不得他放肆下去。”
林玉珍气得浑身发抖:“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我怎么不知道?他可是老太爷生前最信任最托重之人,老太爷尸骨未寒,老2你就要这样,也不怕被人耻笑”
陆建中神色镇定地又行了个礼:“大嫂恕罪,刚才我问了童儿和大夫,昨夜父亲犯病救治不及时,就是他干的好事。还有其他事,我这会儿也不便细说,稍后再同大嫂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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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起平洲 第371章 狭路
第371章 狭路
陆建中拱了拱手,便要领着人扬长而去,林玉珍岂能就此善罢甘休,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就朝他砸了过去,放声怒骂:“没教养的东西你竟敢趁着你大哥、侄儿不在家,为所欲为,不敬长嫂,大肆害人只要老太太还活着,这个家就轮不到你做主”
陆建中哪里想到她才开口就动手,猝不及防中,竟给她砸了个正着,胸前开了一朵黄花,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好不狼狈。从前被大房一直压着的种种不满和怨恨犹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最深处狂涌而出,由不住地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狰狞了脸色,朝着林玉珍进逼过去。
陆老太爷的死,再无忌讳的人又何止是二房?林玉珍也是如此,她多年来一直高高在上,从不把二房看在眼里,这会儿她也照旧地全然不惧陆建中,冷笑了一声,逼前一步,仰着头盯着陆建中,大声道:“好啊,老2,你想打我是不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敢犯上就来想趁着你哥哥侄儿不在家,欺负我们娘几个就来我要怕了你,我就不姓林”
陆建中的眼神阴沉得可怕之极,牙齿咬了又咬。
“姑母,二叔父,有话好好说,到底是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林谨容上前扶定了林玉珍,看向外头站着的芳竹,芳竹一个激灵,转身就跑。林谨容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收回目光,镇定地看着陆建中:“二叔父,范大管事平时深得祖父信任,行事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您这般凭着一句话就定了他的罪,不要说我婆婆心中疑虑,就是下头的人只怕也会胡思乱想,再传出去,丢的就是一家子的脸面。二叔父还请三思。”
不管如何,她就是长房的人,她和林玉珍是一条船上的。陆建中这番虽是先下手为强,拿了范褒,但不见得就敢真的就此和大房彻底撕破了脸,不留任何转圜余地。毕竟前世的时候,到她死时大房和二房也没有彻底翻脸。如果陆建中想留点余地,便会顺着她的话下梯子,如果不愿意,便只有硬拼一途了。
陆建中的目光落在林谨容的脸上,林谨容的样子看似很诚恳,眼神却很坚毅。
陆建中的心思千回百转,慢慢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和紧绷的肩头,脸上虽然未曾露出早前的忠厚样来,却也再没了刚才那种几乎想把林玉珍撕来吃了的表情。可他再把目光投向范褒后,清晰地看到范褒脸色发白,嘴唇乌青,垂着眸子不曾看他,可以想见,这仇是结下了的,无可转圜。
不论如何,范褒不能留至于日后,等陆建新回了家又再说。陆建中眨了眨眼,淡淡地道:“二郎媳妇,你说得是,不必为了一个下溅的狗奴才伤了我们两房人的和气。但我既然敢这般做,便是有充足的理由,日后自会给大家给一个交待。这些是外院的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还望侄儿媳妇帮着劝劝大太太,休要为了一时之气,受了他的蒙蔽坏了大事。”
她是女人,她管不得这外头的事?
林玉珍气极反笑:“笑话我管不得?我是林家明媒正娶的长房长媳,我是有诰命在身的安人,这家里什么事情我怎么管不得?老太爷在世时最讲究的就是以理服人,就算是官府也得三堂会审,证据齐全才能定罪呢。范褒果真有错也不是这样的处置法,老2你这般着急,倒令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企图了。”
“我有什么企图?我虽敬你是大嫂,百般忍让,可你也不能乱说话”陆建中说到这里,又觉得和林玉珍这样胡搅蛮缠惯了的人说不通,索性不和她浪费口舌,对着底下人暴喝一声:“还等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押下去”
不管如何,她今日非争这口气不可。林玉珍涨红了脸,大声喝道:“谁敢?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踩到我脸上来吗?今日是范褒,明日就是你们”陆建中有一批自己的人不假,但她也是有的,有些是从林家陪嫁过来的,有些是从江南带回来的,还有些归附了林谨容的,从前是有老太爷压制着,不得不顾忌,现在她还怕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自是有多少实力亮多少。
林玉珍喊了这一声,立时就有人应和,婆子媳妇的挤进一大群来,两边人对峙着,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如果是老太爷知道,想必会气得活过来,如果是老太太这会儿看着,想必会活活气死。
林玉珍冷笑了:“老2,你要闹就闹吧,我奉陪到底。阿容,去把你三叔父,三婶娘一起请过来,再去看看外头有多少族人,全请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一向温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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