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里正搞上了,就以为有了靠山,可以在甘州城里横着走了?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何素雪跟林有文嘀咕了几句,他温润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高声叫道:“雷家村的里正在哪里,请出来说话。”
林有文叫得太突然,雷家村的人唰地一下全看向同一个地方,这下他想躲都躲不了了,只好讪讪地走出来,朝林有文拱手,“在下就是雷家村的里正雷布冬。”
噗,雷不动?雷不懂?这名字,绝了。
围观的街坊不少人都笑喷了,雷布冬恨极这个带给他无数次耻辱的名字,可那是爹妈给的,上了衙门的户籍档,他想改都不能够。
现在,他只能又一次强调是哪三个字:“在下雷布冬,是布匹的布,冬天的冬!”
林有文简单回了个礼,“雷里正,在下林有文,是江南药铺的大夫,在下想问个问题,您对今天这件事情怎么看。”
怎么看?这些人就是俺带来滴,可是不能跟人说呀。雷布冬心里得意又想笑不敢笑,表情很诡异,“这个,在下刚刚赶到,还不清楚是咋回事哩。”
“哦?在下怎么听说。发现雷三石摔伤的人第一个求助的就是里正呢?”林有文指着人群说道,“雷春草,你们村的人说了,是雷春草最先发现雷三石受伤,然后通过里正召集了村民送到江南药铺来的,可是?”
雷春草缩着脑袋不接话,村民茫然了。人群里立刻有人说了:“是不是春草报的信有啥关系,人是在你们铺子中的毒,是你们治死了雷三石,就得还人家一个公道。”
“本大夫郑重声明!”何素雪严肃地举起右手,“雷三石目前还没有死,我师傅刚刚给他喂了解毒药,目前正在观察中,受伤的右腿也在紧急处理中。”
她抠着下巴望天做思索状,“我就奇怪了哈。按说你们送雷三石来就诊,应该是有良心的人,怎么人送来了,不问病情如何,不问救不救得活,张口闭口要公道要赔钱。这是哪门子的善心?”
林有文接着道:“不错,雷三石那一房已经没有别人了,里正关心体贴孤寡老人。值得褒奖,但们乡亲的所做所为,让人齿寒。嗯,在下还想问下雷春草,你是如何发现雷三石受伤的。”
雷春草表现得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眨着泪汪汪的眼睛,很委屈地缩到里正背后,弱弱地回答:“奴家上山砍柴,回来的时候看见三爷躺在山脚下,满身是血。好吓人,奴家以为,以为出了人命。就去,就去报告了里正大人。”
雷布冬不悦地直视林有文,“小林大夫,春草柔弱胆小,你有什么事直接问俺,别为难女人家。”
林有文哂笑,“雷里正,在下想知道雷三石受伤的一切事宜,这是诊断病情所必须,并无恶意,你大可不必紧张。”
“俺没啥好紧张滴,俺就是就事论事。”雷布冬脸红脖子粗,高声地嚷嚷着。
何素雪见他想混淆视听,又叫林有文询问送人过来的途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事情。
雷家村人却面面相觑回说不晓得,抬人的都在铺子里头哩,他们是后面才来的。
何素雪真想撬开这些人的脑袋瞧一瞧,里面长的都是草么,听说有钱分,啥事不问就跟着来,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狐狸没逮着反惹一身骚。
第一治疗室里有了动静,雷村长在常得贵的冷眼下走出来,告诉村民们雷三石没死,大夫给喂了解毒药,又吐了好多黑血出来,但人的气色好多了。
林有文又把刚才询问村民的话来问雷村长,他倒是干脆,把里正怎么叫人通知他,他又是怎么召集人手借了牛车送人进城,最后进了药铺雷三石又是怎么突然表现出中毒症状的,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雷村长一说完,常得贵突然就来了个先发制人,高声喊道:“我江南药铺光明磊落,从无害人之心,现在这桩案子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雷三石的伤势不像意外而像故意伤害,可能受伤的同时就已经被人下了毒。二是从雷家村到江南药铺的途中有人暗中给他下了毒,想要陷害我江南药铺。
黄班头!事情已经很明了啦,还不赶紧把这些人抓回去严加拷问,还要等到何时!若是因此耽误将士们的救治,国公爷和秦世子追究起来,你来负全责?”
噗!黄班头再次喷水,话赶话说到这里,他要再不行动,事后常得贵一定会整死他。
“娃儿们,把这群雷家村的刁民全都拿下!奶奶个熊滴,吃饱撑的没事干,好不容易把鞑子赶跑哩,还跑来吵吵不让人安宁,全都捆回牢里去好好问问,谁是谋财害命的主谋。”
除了常得贵和黄班头,所有人都呆了,这是什么样的节奏啊,明明刚才还是一乱团麻的案子,只须两句话,转眼之间就轻轻松松翻盘了?
常得贵不满地咳嗽,黄班头抖了抖,抬脚去踹手下,“抓人啊,难道要老子亲自动手?”
衙役们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黄班头二话不说就听信了常得贵的话,恐怕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雷里正悔得肠子都青了,暗暗瞪了雷春草一眼,这骚娘们尽给老子惹事,这下好了,江南药铺的金子没弄到,还得花掉一笔钱打点衙门,黄班头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呀,好不容易攒点家底都落别人口袋里了。
雷春草瞧着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过来锁人,简直接受不能。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那人明明说了,药灌下去,人就死定了,江南药铺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现在人没死不说,怎么那常得贵出来说了两句,官差就乖乖听话抓人了哩?
眼看着疯狂逃窜的村民被衙役和好心帮忙的路人一一抓获,雷春草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面上,凄厉地尖叫起来:“我不服!我不服!明明是江南药铺害死人,为啥偏偏只抓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哈,嫁到城里才几天,就学会说官话了呀,真够聪明的,可惜,这聪明劲用错了地方。”何素雪不屑地说道,把刚走到身边的人推了出去,“冬生,该你上了。”
曹冬生罕见的没有推辞,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雷春草,细细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脸,雷春草却惊恐地看清了他冷酷的笑容。
“贱人,我爷爷心善,不想赶尽杀绝要放你一条生路,偏偏你不知好歹,非要犯到我手里来,哈,这大概就是天意。”
“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能杀我,我是你二婶。”
“错!你不是我二婶,你不配!”
何素雪感觉脚丫子有点痒痒,好想搬条板凳来坐下看好戏,曹家对休弃雷春草的原因密而不宣,她早就好奇得不得了,现在终于要揭迷底了,好激动。
方灵低头,对着死死掐住自己胳膊的小手皱眉。
“小何,你抓疼我了。”
“嘘!不要作声,看戏。”
就连衙役们都放慢了甩锁链抓人的动作,关注着这边的戏码,英俊的小侄子和独守空房的貌美二婶,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离奇迷情大案啊。
如果大家能读懂衙役们的想法,再提前预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要大赞衙役们不愧是专业人士,一下子就想到点子上了。
冬生终于站到雷春草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一坨粪便,充满极端的厌恶。
雷春草隔着泪眼,仰望着这个不可企及的美少年,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冬生,二婶真的不想那样的,可是我这心里……”
“住口!”冬生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耐,“事到如今,你还心存侥幸,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雷春草默默不语,一味用自以为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冬生,脑袋稍歪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妄想着能够打动悸动的少年之心。
谁也不曾料到,冬生会突然狂性大发,他左手一把揪起雷春草,大耳括子就不停地朝她脸上甩了过去。
啪啪声不断,直打了二十几巴掌,冬生才一脚将雷春草踢飞到街对面的墙上,叫她像一滩软泥似的滑落到墙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许多人惊呼声还没落,就结束了。
雷布冬拼命挣扎,想挣脱铁链的束缚去救雷春草,徒劳无功后怒斥冬生:“你凭什么打她,她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
何素雪朝天翻白眼,雷布冬这话说的,好像雷春草还是曹家妇的话冬生就可以打可以骂?这是什么逻辑概念。
正文 第一七八章奇葩的下场
冬生阴森森的目光俯视着雷春草,俊美的面容泛起邪气的笑,“这个女人,不守妇道,全无羞耻,偷盗我爷爷的养老银子,还半夜钻进侄子的房间欲行不轨,你们说,这样的女人,哪个正经人家会要,哪个敢要!”
冬生的声音可不小,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集体石化中,雷春草则面如死灰,实在没想到冬生宁肯不要脸面,也要将她的丑事说穿。
怎么会这样,这个人,这些人,完全跟她想像的不一样,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书上说的都是错的?
何素雪只觉头上天雷滚滚,炸得她鸡皮疙瘩全立起来了。
尼玛,以为雷氏最多贪点小钱,谁知她还贪色,连未成年的侄子都不放过,真是饥不择食呀,这女人太奇葩了。
雷布冬愣愣发了一会呆,突然又挣扎起来,朝着黄班头猛喊:“黄班头冤枉呀。”
黄班头怒目而视,“老子没冤。”
雷布冬顿了顿,改喊:“小人冤枉呀,黄班头,这件事情全部是雷春草的主意,与小人无关啊。”
黄班头乐了,呲着大门牙笑,“现在知道后悔嘞?晚嘞!有什么话,回到衙门你向大老爷说吧,娃儿们,把主谋拖起走,回嘞。”
黄班头和他的衙役们用麻绳绑了一串人,主谋雷春草和雷布冬被铁链锁了手脚,就这么被牵畜生一样牵走了。
何素雪斜眼瞧了瞧缩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的村长,“诶?黄班头,这里还有一个。”
雷村长扑通软倒。抖得筛糠似的,“不关俺的事,俺只是听命于里正送人来滴。”
常得贵看了雷村长两眼,对跑过来的黄班头说:“我看他说的是真话,就饶他这一回,治疗室里的四个你带走,下毒的人估计就在那四个里面。”
关有树和王小九就一人揪了两个摔到铺子门口。黄班头忙叫手下锁了带走,对江南药铺越发忌惮。
能人倍出啊这里,连小伙计都如此神力,没事还是少来为妙。
衙差走了,街坊们才围过来安慰常得贵,他惦记着雷三石的病情,应付了两句就请大家都散了,改天有空再一块喝酒。
王石头跟着掌柜和老板们进了铺子就找了个角落蹲着,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站出来。
常得贵看了石头一眼,没说什么,只朝雷村长勾勾手指头,把他带进治疗室去,叫他全程跟踪雷三石的治疗过程,说不定毛知府审案的时候要问的。
林有文对各种中毒很感兴趣。和关有树帮忙师傅了,何素雪是不被允许参与此次治疗的,只好自己找事解闷。
她把石头和冬生叫到她的诊室里去。三人嘀咕一阵,便分头行动。
此刻,飘香楼的一个包间里面,刘升华的心腹老四正在听取几个手下的汇报,听说雷春草不但没办事,还叫衙役锁到大牢去了,老四气得一掌击碎了桌子。
伙计听到动静敲门,看见破烂的桌子和碎瓷烂碗,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一锭银元宝咻一声落在伙计手里。他回神看了看,说声慢用,便关门走人。
老四被伙计慢用俩字恶心到了。飞起一脚,将脚边的木板踩碎,“妈。的,雷春草那个蠢货,耽误老子的大事,去,做了她,别叫她泄漏一个字!”
到了晚间,黄班头叫人送了个口信给常得贵,说雷春草还没等过堂就吊死在牢里了。
雷布冬吓傻了,下毒的倒是审出来了,就是抬雷三石中的某个老光棍,雷春草答应他事成之后陪他睡两晚。
何素雪不相信雷春草是吊死的,坚持说一定是有人杀人灭口,常得贵也不信,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死人不能开口,只能指望小虎帮和冬生那里有所收获。
眼下,雷三石的病情更让人头疼,常得贵和林有文想尽了办法,也没法完全解毒,只能暂时的压制毒发的速度。
该何素雪和关有树头疼的是,雷三石的断腿感染了,哪怕他的毒能及时解掉,败血症也会要他的命。
雷三石有过短暂的清醒,常得贵亲自给他解释病情,这位老人家倒是豁达,反过来劝常得贵想开点,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没啥大不了的,叫常得贵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珍贵的药物了。
常得贵站在病床前,凝望再次陷入昏迷的雷三石,久久不愿离去。
他不服输啊,不想让这个可敬的老人无辜死去,也不想给幕后那些小人诟病的机会,他把自己关在房里,饭也不吃,彻夜研究医书,希望能找到更有效的药方。
师傅大人这么拼命,徒弟们不得心安,几个伙计也是没精打采的,连带着病房的气氛都沉闷了许多,伤员们都懂事的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吵着大夫们研究药方了。
何素雪早早就上了炕,坐在被窝里努力回想前世学过的有抗炎作用的中药方剂,以及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消炎西药。
她想到了百浪多息,这个时候的欧洲,应该已经有这种染料出来了,她交给杨海的主要任务也是带回百浪多息,但鞭长莫及,一来一回最少也得三五个月不等,那时候雷三石早化成灰灰了。
再努力想想,除了百浪多息,好像还有其他方式可以提取磺胺类药物,如果能合成出这种广谱抗菌素,那败血症也就不可怕了。
“磺胺,磺胺……你在哪里呢?”
何素雪胡乱翻着《本草纲目》,嘴里喃喃自语,方灵从绣活上抬起头,“黄安?什么人呀,找他干嘛。”
“嘿嘿,磺胺它不是人。”
“啊?”
“它是一种药,一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神药,有了它,术后抗炎就好办多了。”
“哦,那你到底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方灵一听是这么重要的事,放下绣绷,挪到何素雪的身边来。
何素雪郁闷地拍拍桌上的书,她也想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方灵姐,我知道它就在这本书里面,可我一下想不起来它在哪。”
“那还不好办么,咱们一个一个来排查,总会找出来的。”方灵把书拿到自己面前,翻到第一页,“我来念,你来想,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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