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会难过,会委屈。所以墨月,剩下的就让他自己来做好吗?”
她看了看我,然后伸手轻轻将我揽了过去,“我知道,我都知道。”
其实那时候我就该有警觉的,我只是太天真了。
六月,若是在现代本该是七八月的时节,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
墨月虽然是长安第一美人,也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在不讨她喜欢的人面前她是笑也懒得同你笑一场的,也曾经听说过从前有个富商喜欢她,但她又极为厌恶他的纨绔,富商买下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来送她,她面无表情说,若我收下是不是就可以随便使用它?富商觉得她说这话就表示喜欢,连连讨好,那自然,她这才勾起嘴角笑了,然后将夜明珠置于地上,一脚踢了过去。
富商大病了一场,三番五次要出家,幸好他家里的几位小妾闹着要上吊才作罢。
所以她因为我对李二有些冷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刘御医给的预产期是在六月,六月一到李二就显得极为焦躁,从我得罪他后他没有再留宿在合欢殿,墨月回来之后我也没有那个闲情去想,他是去皇后那里还是去了杨婉蓉那里,毕竟我也没有权利去管,他贵为天子,我甚至算不上是个妃,无理取闹只会让别人看笑话罢了。
墨月替我把脉他就在旁边踱来踱去,晃得墨月有点不爽,直截了当的就说了,“陛下,孩子他娘都不急,您这么急躁是哪般?”李二深深的刮了她一眼,最后只能阴郁的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凉茶降火,我看了眼墨月,旁观者清的觉得平日对他太没大没小了些。
“要是要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别太紧张,一切有我。”她将我是手收回被子里,宽慰道。
隔天我起床喝了杯凉茶,中午肚子就开始敲锣打鼓的疼,小六同小兰前前后后,却始终没有见到墨月,我问起时小六也是一脸茫然,说一大早就没有见过墨月了。
李二倒是下朝就过来了,我左右寻找墨月,却总不见她,她说别太紧张,我其实没多紧张,在之前的许多天我的确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真到了这时刻反而镇定了,我见不着她,只是很不安。
“你去把墨月找来。”
“现在还管什么墨月,你听话,不要乱动。”
“我叫你去把墨月找来!”印象里,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气急败坏过。他怔了怔,我又勉强冷静下来,忍着痛同他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很慌,我要见墨月,你去把她找来,我只相信墨月。”哪怕小六和他我都不相信。
“尘儿……”他伸手拂过我被汗水打湿的发,“墨月出宫了,暂时回不来,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外面的。”
我龇牙咧嘴的对他笑,“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吗?不,你们一定会把我的孩子抱走,你们一定连看都不会让我看一眼!”
“皇上。”老嬷嬷噗通一声跪在他身后,“羊水破了,不能再等了。”
“小六!”他死死拽着我的手,即使这样我也不能感觉到疼。小六在门外连连应声,“你到底听到朕的命令没有!”
小六颤巍巍的答话,“回皇上话,皇上一下旨,奴才就派人去接金姑娘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废物!”他转过头来,俯身吻在我额头,“你只相信墨月,好,我亲自去替你把她接来,你乖乖听话,我马上就回来。”
我伸手想拽住他叫他不要走,可我的话卡在喉咙,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刚刚对他用力的吼的那一句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他风尘仆仆的起身,老嬷嬷便迎了过来,大门终究还是关上了,我脑子里有过几秒的空白,有种他离开了便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
“姑娘别着急,听奴婢的话,我们慢慢吸气……”
我没有时间去等他和墨月了,记忆的末尾只是一阵婴孩的哭声,这一年来,我的身体被自己搞得很糟糕,借用刘御医的话,能活着就已经是你福大命大了。
我的确福大命大,摸爬滚打,除了偶尔受点气,受点皮毛伤,几次三番,大难不死,是我苏家祖上积德,是我苏尘年运气够足。
只是我的运气没有传给我的孩子,我的唯一。
我又做了一场梦,那同那晚一模一样的梦境,不知道从哪里看过,梦里是没有色彩的,梦里的人是看不清面容的,梦是不会重复的,可是反复出现两次,就是一种征兆。
我泪流满面的从梦里醒来,明明听见了他的哭声,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向别人爬过去。
我同他没有缘分,我没有足够警觉,我没有重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尘儿,尘儿……”
我想沉静在自己的悲伤里,哪怕他不向我爬过来,那也是活着的,可是,他却要硬生生的将我从幻境里拖出来,我抓着他的手臂,声嘶力竭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哭?!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不能把孩子给我,你要把他抱给别人!?”
墨月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年,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宫,要不是我出宫,要是我陪着你,我一定能救她的。”
你骗人,你们都骗人,我推了李二,勉强想爬起身来,他死死抱着我,动弹不得,“尘儿,她长得很漂亮,所以老天爷觉得应该让她回到天上去做天上的仙女。”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你把唯一抱来!我要见她,求求你了,二哥,你把唯一还给我,求求你。”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她死了,她是我的孩子,她怎么会死。
他点点头,扭头看了眼老嬷嬷。
老嬷嬷会了意,将襁褓中的孩子抱了过来,放在我怀里,我想看却又不敢去看,老嬷嬷跪在地上,“小公主身体本来就羸弱,在肚子里憋的时间又太长,所以一出生就没有呼吸了。”
骗人,我明明听见了她哭,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可是她现在就安安静静的躺在我怀里,我还能说什么。
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乌黑的嘴唇却又那么明显。我用力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想要去摸摸她,她的身子好冰,她一定不高兴,她一出生我就昏迷过去了,都没能抱抱她。
“唯一,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唯一……”不要离开我,我殷切期盼过的我的唯一,我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唯一,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既然把她带来我身边为什么又不肯让她睁开眼来看看我。
我多么希望她传承的是我的福气,我宁可死去的是我,她还那么小,还没有来得及看过这世界,还没有来得及感受父亲母亲的疼爱。
我死死的将她抱紧怀里,心如刀割,哭得听不清任何的声音,苍白得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
如果可以,我愿意永堕地狱,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看着她长大,听她软绵绵的叫妈妈,任她撒娇和任性。
我爱她,可是我和她没有缘分。
因果轮回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放开她,让她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再干干净净的离开这里。
我和你再不会有别的孩子。我的唯一只有一个,她是我女儿,我只要她一个。
贞观二年六月十三,在我女儿死后第三天,长孙皇后产下了一名男婴,取名李治,字为善,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他出生那天,立政殿里欢庆非常。李二是个好皇帝,即便即便是这样,他也该有他一国之君模样,早朝该上也必须上,即便他下了朝来见我,我也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不要说他,我连墨月都不想说一句话。
也许是我太任性,如果不是非要等着墨月,她就不会死。
唯一是我害死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迁怒于他们,为什么墨月没有赶回来,为什么李二要离开。
我躺在床上盯手腕上的玉镯发呆,他就坐在我床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我听小兰说,皇后娘娘生了位小皇子,你应该去看看。”
“我不会去的。”我那时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即使过去了很久,他依然不喜欢李治,这些他也没必要告诉我,也许他觉得,我所说的历史里面,倘若,没有他,我的孩子应该代替他的位置好好的活着,可他忘了,我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去吧。”我翻身闭上眼,“皇上,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喜欢过皇后吗?”
他没有说话。我扯了扯被子,蜷缩起了身子,“在我后来看,你很尊敬她也很爱她,她去世后,她生下的几个子女都是你最疼爱的孩子。即使我现在来看,皇后人很好,就好像那次她告诉我杨王妃的事,我其实一点也不怨她,她是好妻子,好母亲,也是个好皇后,她很勇敢也很聪明。你不该因为我而这样对她。”
他走后,整个合欢殿都寂静了,静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爬起身来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耳朵里全是她的哭声,听见她叫我,妈妈。头发卷卷的,手脚胖胖的,可是我抱不了她,碰不到她,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在这寂静的深宫之中哭了。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都是她在叫我,妈妈,你抱抱我。
唯一,妈妈很想你,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他回来后就看见我一个人趴在地上,哭湿了整个衣袖。他有些气急败坏,几个守夜的宫女差点被处死,我死死拽住了他的衣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被他紧紧抱了过去,紧得我骨头有些疼,“到底要怎样,怎样才可以让你不这么伤心,尘儿,你告诉我,即便你要我抛下一切和你离开都可以。”
“太迟了。李世民,太迟了,我们的孩子死了,我和你什么都没有了。让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夺走我女儿的地方。”我等他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可是,我又多么清楚的明白,他不能带我走,这么残忍的事实。
有时候我多想忘记自己是未来人的身份,多想忘记那一段史书记载,多想任性一次,让他陪着我,天涯海角,不问世事。
“我已经失去唯一,我不能再失去你。尘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给你一个身份,明天,我让尉迟写休书,不管父皇再说什么,我要娶你,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连天都不可以。”
原来,说到底,是李渊不喜欢,他说过我的李世民的劫,他不能让李世民毁在我手里,那么就可以让我毁在他手里么,我也是个人,我也有母亲疼父亲爱,为什么,你的父亲就可以这样对我。这不公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你让他写休书。”
他握住我带着玉镯的手腕,“我会娶你,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我难以抑制的抖了抖,后知后觉才明白了他想要做的事。
废后。
这点长孙姑娘比我先明白,第二天她便过来见我了,她贵为后宫之主,即便李世民下命不得任何人靠近合欢殿对她终究是无效的。我想了想,觉得先前她没有来找我的麻烦,真是皇恩浩荡。
我看着她从容淡定的在我床头坐下,觉得她这恢复得太好了吧,看我,都还得躺在床上。想想毕竟我的第一次,加上身体也不好,所以才这么男恢复吧。
“你气色很不好。本宫听说小公主的事,一直想来看你,但你也知道,本宫也不方便。”
“谢娘娘记挂了。”
她笑笑,伸手过了探我的额头,“恐怕过几天该是我称你为娘娘了。”
我顿然觉得头顶上的这只手有些烫人,总有种她可以顺着滑下来掐死我的感觉。“娘娘……我并没和你争夺什么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也不会平平安安的待到现在了,我虽然说皇上的爱雨露均沾,不过,我走到今天的位置,便容不得旁人染指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倘若一个过关了优渥的生活,再让他去做乞丐自然是没人愿意的。她收了手,双手握在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本宫只想过,倘若你生下皇子是太子的危险,没想过孩子死去会让本宫为难。”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她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其实你也很聪明,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本宫在立政殿等你,还是那一句话,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她只说让我想想,我琢磨了许久也不明白她究竟让我想什么。直到后来墨月向我解释,她为什么没有进宫来的原因。
墨月说,她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刚好遇见从前欠债的还钱,还非得僵持着要请吃饭,她对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也见不惯不怪,想着打发掉他们就进宫,谁知道一会儿他们又扯账本不清不楚,闹着要她给个说法,她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弄完,李二已经亲自驾着马车来接她了。
后来她进宫,一干人等齐齐跪在地上,说小公主夭折了。她犹如晴天霹雳,觉得若不是她在宫外耽误了,她一定能救下唯一的。
我扭头看她,“那些人阻止你进宫?”
她愣了愣,想想似乎也能这样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抓着头发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前前后后的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今天皇后来同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让我自己想想,想明白了去见她。”
墨月愣了愣,连忙追问我皇后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只好原原本本的将话呈给了她,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她开口了,“小年,你是真的听见唯一哭了?”
我有些不确定,或许真的是幻听呢,那时候我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想来,的确很奇怪,我比你先见着唯一,按理说,即便是夭折,也不该那么快身子都僵硬了,我还觉得哪里不对劲,当时也注意不了那些,现在想来,这件事是有点不对劲。”她顿了顿,突然张大了嘴巴,我连忙去推她,“怎么了?”
“你想想,你和皇后前前后后只差了三天,三天来说,小孩子其实看不不来,如果……”
听到这里,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略想惊恐的光芒,“我听说,小兰以前是东宫的人。她向来对你也没什么热情,你阵痛她却忙前忙后,急得不了,实在是很难……”
我按住了她的手,摇头,“墨月,别再说了。”
狸猫换太子吗?电视里拍烂了的情节,却也可以这么俗套的落在我身上,她怕我生下皇子危险到太子的身份,甚至不惜杀死自己的骨肉来掩盖她的出生,然后再换走我的孩子吗?她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啊,到底为什么?
我让小兰带我去立政殿,她一个字也没有多说。皇后像是等了许久,我来只想像她询问得到一个答案。她唤人奉上一杯茶,李治就躺在离她不远的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