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昌心中有愧,“我知道我和银月给家里带来了一堆麻烦事,我想我和银月还是搬出去住吧,只要我们俩出去了,牛棚、猪栏、茅房都不用拆了。”
银月惊恐地看着叔昌,搬出去住?能搬到哪儿去?
樱娘和伯明这两日脑子里也偶尔想起“分家”两字,仲平和老三小两口完全过不到一块,肯定会经常吵架,而银月的脾性似乎和大家也不好相处。
这时他们俩听叔昌这么说,也没有立马反对。可是想到叔昌和银月毕竟也是自家的人,让他们单独出去住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所以踌躇不定。
就在这时,只听见院子里几声“啪!啪!……”,大家慌忙跑到院子里来看是怎么回事,因为孩子的摇床还放在院子墙根下的,小暖正躺在里面睡觉呢。“小暖”是仲平给孩子取的小名,因为有炕头睡,孩子过了一个暖冬,所以他就取了这个名字。
只见院子里被人扔进牛粪,还有些砸到摇床的边上,招娣赶紧抱起孩子,幸好没砸到小暖身上。伯明和仲平再跑到院子外面来瞧,见院墙上也被扔了不少牛粪,脏得恶心,可是扔的人跑得没影了,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干的缺德事。
仲平冷着脸道:“咱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叔昌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搬出去了,“大哥大嫂,你们别再犹豫了,我和银月不搬也不行了,可别让人伤到小暖。”
伯明小声问了一句樱娘,樱娘点头了。伯明便道:“好吧,这饭是没法吃下去了,大家先把院子和院墙收拾干净,然后都去堂屋,说分家的事。”
伯明想着,既然叔昌要出去住,还不如分家,否则家里的钱就是一笔糊涂帐,不分个清楚明白,到时候家里又会闹矛盾。
樱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自然是同意伯明说分家的事。
银月呆立在那儿发怔,她和叔昌还能去哪儿住呀?她舍不得暖暖的炕头呀。她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她以为嫁给叔昌后,可以欢欢喜喜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去管别人的眼光,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糟透了。
收拾干净后,一家人都坐在堂屋里,樱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伯明拿着毛笔在草本上记着什么,然后说:“先分钱,再分地和粮食,都是分成四份。因为季旺还没成亲,要跟着我和樱娘一起过,所以他这份就先分到我和樱娘的名下,待他成家了,我们再分给他。”
当时给钱家彩礼钱时,是给了他家一两多碎银子。加上最近家里花销大,现在只剩下四两银子和两千文钱。
伯明先拿出八百文给了叔昌,算是给他们的零花钱和买银镯子的钱,剩下的正好分成四份。
每家分到了一两碎银子和三百文钱,季旺的这一份虽然分在了樱娘和伯明的名下,但是他们也会给季旺攒着,留着以后给他娶亲用。
然后再是分那十几亩地和粮食,也是均匀地分成四份,连黄豆种子也分了,几坛咸菜和油盐也分了。对于家里的猪和牛也有说法,待猪卖了钱会再分。牛肯定是大家共用,到时候有了小牛崽,卖了钱也会再分。
本来兄弟四人平时就很和睦,这样分家也没有哪个说一句不好。银月见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得匀匀的,而且还有额外的零花钱和买银镯子的钱,她自然也挑不出什么来。
现在一家人愁的是叔昌和银月到底住哪儿去。伯明寻思了良久,说:“你们要么搭木棚住,要么住阿婆那两间屋子里去。本来我是不希望你们去扰阿婆的,可是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叔昌低头思虑着,“我们还是住阿婆那儿去吧,银月近来身子很弱,这时天气还冷得很,我怕她住木棚会扛不住。”
樱娘听了觉得也是这个理,“我和伯明这就去阿婆屋子那儿去帮着收拾一下,你们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吧。”
银月跟着叔昌回屋时,有些害怕地说:“那是阿婆以前住的屋子,现在她已经去世了,住进那样的屋子里去,我害怕。”
叔昌搂着她的肩头,哄道:“别怕,有我呢。咱们不能住木棚,那样更会遭人欺负,何况一刮风下雨,木棚里根本呆不住。咱们搬进阿婆的屋子里后,就一起去山上给她拜拜,没事的。”
银月仍然有些害怕,可是她确实也不想搭木棚住。“我……还舍不得这里的暖炕头。”
“如今已经开春了,天冷不了多久的,到了年底,咱们也起炕头,几百文钱就够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吧,多在这里呆一阵,说不定就给家里多惹出什么麻烦来。”
银月憋屈地跟着叔昌一起收拾,一边收拾一边抹泪。转念她又想到自己能和叔昌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以后也不必再伸手问大嫂要钱。她自己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谁也管不了,想来也很自在,便不再流泪了,赶紧收拾。
樱娘和伯明在那边将屋子收拾干净,仲平和季旺帮着叔昌抬桌椅和衣橱。
村民们见把他们一家给拆开了,甚是开心,还一路跟着瞧。银月可不敢一人走路,而是跟着叔昌一起。哪怕听到有人骂恶心的话,她就当没听见。被骂习惯了,她脸皮也厚了。
到了阿婆的屋子时,银月被眼前的破屋烂房实在给吓住了,好在樱娘和伯明刚才收拾了一番,破是破,至少干净。
虽然是搬家,但也没有放炮竹,本来就不是啥光彩的事,放炮竹只会引起村民们的反感。他们也没有多少东西,一会儿就搬完了
银月坐在铺好的冷木床上,紧张地看着屋子里,“叔昌,咱们这就去拜阿婆吧,我怕。”
叔昌只好带着她先去以前的家那儿盛上一碗饭菜,再拿一叠纸钱和几柱香,带着银月去山上了。
樱娘这会子坐在院子里织线衣,招娣手里抱着孩子。两人久久未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叹气。
招娣见樱娘手里飞快地织线衣,想到自己要带孩子,耽误了不少活。现在已经分家了,樱娘刚才跟她说,到时候做的头花和织的线衣卖了钱,也是要平均分,这就她颇为过意不去。既然分了家,肯定是要按做的多少来分才对。
“大嫂,若是平均分,岂不是你和大哥吃亏了,这要是叫银月知道了,她肯定心里会不平衡的。她虽然分得了一些绢绸料和线料,可她不会做呀。”
樱娘抬头瞧了瞧招娣抱着的小暖,朝她笑了笑,对招娣说:“你现在要带孩子,若按谁做的多少来分,你岂不是分不到几个钱。虽然咱们是分家了,但到底还是一家人。你们还要养孩子呢,光靠仲平种地攒不了几个钱。仲平挖水库的日子可比伯明的多,伯明还说从明日起,他要和仲平轮流换着来,你们家也是要种地的。至于银月,这几日我得了空就去她家,教她做头花和织线衣。她现在根本不敢出门,再不在家里干些活,可别憋出病来。”
“是啊,只要她学会了,好歹也能挣些钱。虽然咱们现在不用拆牛棚、猪栏和茅房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不知他们俩搬到那里后,会不会有人扔脏东西。”招娣真的是为他们俩忧愁。
樱娘叹了一气,“肯定避免不了的,过了一段时日就好了。也没有谁日日有那个精力去对付他们,什么事都是闹过一阵就完事了。只是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坏名声了,除非搬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
招娣感觉大腿上湿了,低头一瞧,“哎哟,小暖又尿了。”
招娣给孩子换上干净的裤子后,就在井边打水洗一洗。小暖在摇床里哭,不肯躺,樱娘放下针线来抱她。
招娣边洗边说:“大嫂,家里有了小暖后,可是耽误干不少活。”
“你也真是,是干活挣钱重要,还是咱们的小暖重要?”樱娘抱着小暖亲了亲,“哟,小千金,你才一个多月就重了不少哩。别看你娘瘦,奶水还挺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招娣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顿顿给我做好吃的,不是鱼就是骨头汤的,奶水能不好么?”
樱娘细瞧着小暖,再想到伯明喜欢孩子的那模样,不知为啥,她忽然也想要个孩子了,觉得有个孩子,她和伯明才算是有个完整的家。平时瞧着仲平和招娣一起哄着孩子,她还隐约有些羡慕哩。
再想到伯明的身子,也不知啥时候能让她怀上。她心里默默寻思着,慢慢等吧,总有一日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第53章 喜事蹦跶来了
到了晚上;各家做各家的饭。吃饭时,樱娘看着眼前的伯明与季旺;觉得冷清得有些不自在。
伯明与季旺也觉得别扭得很,平时大家都习惯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这时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而招娣那边;他们是在小灶上做饭,招娣和仲平也不太习惯。
想来慢慢就习惯了,兄弟妯娌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只是像现在这样会多浪费一些柴火而已。
伯明吃着吃着;觉得有一件事需要郑重地对季旺说一说;“季旺;再过个一两年;大哥和大嫂肯定会为你说一门好亲;你千万不要像三哥那样。哪怕有喜欢的姑娘,也只能放在心上,到时候告诉我,我替你去提亲,但绝不能私下来往。你三哥现在的处境就是教训,你一定要吸取。”
季旺刚才一直低着头扒饭吃,听大哥这么说,他不禁有些脸红,说道:“我自己还是小孩子哩,才不想那么早娶亲,我也不会去随意喜欢哪个姑娘。等年纪到了,一切听大哥大嫂安排就是了。”
伯明听季旺这么说,放心不少,“话是这么说,但也没说不要你喜欢中意的姑娘。只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大嫂,记住了么?”
季旺很乖地点头,“嗯,我记住了。”
招娣和仲平也在吃饭,仲平边吃边说:“招娣,以后咱家吃饭炒两个菜就行。你瞧,这四盘菜咱俩根本吃不完,留到明日早上吃味道又不好,倒掉又很可惜,咱们要节俭地过日子。”
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炒菜时我都忘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吃饭,所以就炒多了点。”
仲平听了忍不住一笑,“你也真是,连这也能忘,今日才刚分家,忙乎了半个下午,你竟然给忘了。”
吃完饭后,季旺又搬到了他以前住的屋,也就是叔昌和银月的屋,然后大家就把上回搬到各个屋里的那些杂物又搬回了杂物间。
忙完了这些,仲平带着小暖。招娣和樱娘则坐在一起织线衣。
“大嫂,这些线料都差不多织完了,一共织了十件线衣,头花也都做好了,现在只剩银月那儿有一些料子了。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要和大哥要去乌州?”
樱娘点头道:“明日我去教一教银月,帮着她将她的那些料做好了,我和伯明就去乌州。”
次日上午,樱娘来到银月这儿。因为这里没有院子,就两间矮屋。这时叔昌从昨日分的柴火里抽出粗棍子来,绕着屋前插起来,算是弄一个篱笆栅栏。
银月坐在墙根下晒太阳,手里还拿着剪刀剪绸布。他们俩远远就瞧见樱娘来了,齐声叫着大嫂。
樱娘微微笑着,走过来问:“银月,你剪这些绸布是做头花么,你已经会做了?”
银月摇头,“我是见这绸布好看,想做一身衣裳。”
“银月,过几日我就要去乌州了,我先教你做头花和织线衣怎么样?我也帮你做一做,好早些做完,去换些钱回来。”
银月红着脸儿点头,把剪刀交给樱娘,看樱娘怎么做头花。银月倒也是聪慧得很,学起来很快,有樱娘帮她着一起做,一会儿就做出好几朵来。
樱娘见她学会了做头花,就叫她去屋里拿出线料,教她怎么织线衣。这个比较难,银月学得很慢,这一上午只学会了简单的平针。
叔昌已经将篱笆栅栏插好了,然后就去了镇上,因为他要给银月买发簪和银镯子。
下午樱娘再来到他们家时,见银月头上已经插上了发簪,手腕上也戴了银镯子,樱娘心里忍不住笑道,这小两口的心还真急乎。
银月见樱娘这么帮她,心里很高兴,觉得之前她认为大嫂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是误会了大嫂,所以现在她学起来也格外地认真。
这几日有樱娘的帮忙,银月把头花和线衣都做好了。樱娘和伯明开始准备去乌州的事,伯明做的牛车还不错,套上从舅舅家借来的牛,赶起来还挺顺溜。
到了乌州,这回樱娘和伯明是住在客栈里,不会再去姚姑姑家打扰。姚姑姑见他们花钱住客栈,还埋怨了好几句,说都是老相识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樱娘知道姚姑姑的心意,可这是李家,他们是不好意思自来熟的。
当樱娘把这些线衣拿出来给姚姑姑瞧,姚姑姑拿在手里细摸着,赞赏不已,直夸樱娘的手艺越来越好。樱娘其实还想说,其中有好些是招娣织的哩,招娣的手艺也并不比她差。
姚姑姑拿着这些线衣去找她的那些姐妹,果然如姚姑姑所料,她们都非常喜欢,个个都要买哩。价钱也好商量,姚姑姑只说个合适的价,三百文钱一件,其实这个价钱确实公道,毕竟费时费力,这么十件可是织了两三个月来织成的,手艺也不错。
没想到她们竟然觉得这个价格还挺便宜,一人要买三四件,货还不够哩!姚姑姑还征询她们的意见,问这种线衣好不好卖,她们都说肯定好卖,卖不掉她们就都包了。
之后姚姑姑还带着樱娘跑去几个铺面问掌柜,没想到那些掌柜们也很认可,认为这种线衣应该多织一些。有了这么多人的认可,樱娘心里有数了,以后一定要多织线衣,挣更多的钱。
李长安听姚姑姑说樱娘小两口还挺能干,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李长安总算对他们俩另眼相看了,也能和他们俩说上几句话。
听李长安的话里话外,他在这一带还是挺有人脉的。樱娘很想问一问他认不认识栾县的知县,她仍然记得梁子求她帮忙的事。可是她实在问不出口,觉得已经够麻烦李家了。人家才刚愿理你,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厚着脸皮求托关系?樱娘实在做不出来。就怕人家不但不愿意帮忙,连带着再也不想见他们俩了。所以,当她和伯明离开李家时,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当樱娘带的三千多文钱和十几个大包的线料回家时,招娣吓得不轻。既是被这么多钱给吓着了,也是被这么多线料给吓着了。
“大嫂,这么多线料得织多少线衣,咱们能织得完么?”招娣翻看着这些线料,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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