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手脚比你们都慢,刚才织线衣就剩下收领了,我就赶着把那件织完。然后去菜园子里摘菜,又见菜叶子上有不少青虫子,我捉虫又多耽搁了一会儿。”
仲平在这儿尝了几块鱼,就回自己屋做饭去了,由招娣在这儿喂小暖吃饭和唠磕。
樱娘本想叫他们俩就在她家吃得了,可是菜也被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饽饽做得又只够她和伯明两人吃的,也就算了。
当所有人都吃过了晚饭,热热闹闹地欢笑一阵,就齐齐来到堂屋里坐下了。
樱娘从卧房的炕后边端出一个箱子,再拿出账本,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说道:“仲平、叔昌、季旺,你们看看帐本吧,平均时账都是我一人记下的,你们也要过过目才行。”
他们三人皆摇头,说不需看。
“咋能不看,所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你们不看账本的话,我以后记账都没热情了。”樱娘把账本先递给了仲平。
仲平随意翻了几页,咧嘴笑道:“大嫂,我这样就跟瞎子看账本似的,完全看不懂啊。”
他把帐本交给叔昌,叔昌装模作样地全翻了一遍,说道:“好了,我都看完了。”他连忙把账本交给了季旺。
银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叔昌,你可真能装,你连记数的字都认不全,还舔着脸说自己看完了。”
季旺把账本往银月面前一递,“二嫂,要不你看看吧,你爹可是个秀才,你好像能认得几个字的。反正我看也是白看,跟二哥三哥一样,都是睁眼瞎。”
银月直摆手,“不行不行,我也看不懂,你以为光认几个字就能看得懂?大嫂记账我放心得很,根本不需看的。”其实她也是心虚,她认识的字也不超过五十个。
金铃在一旁呵呵笑着,“咱家除了大哥大嫂,没一个能看懂帐的。何况还是半年的账,哪怕能认全字,估摸着被这些绕得头都发晕了。”
银月接话道:“就是,直接发钱就行了。”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何止是绕得头发晕,光看这些字他们都头晕,都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只知道下力气干活,凡是与文字、账目相关的,他们都不感兴趣。如银月所说,他们就一个想法,直接发钱就行。
樱娘只好把账本里主要的几笔账念给大家听,太多了她也没能一条条细念。
然后她把箱盖打开,满满当当的铜钱啊。
“一串是一百文,十串就是一贯钱。老话里说富贵人家都是腰缠万贯,看来咱们还根本算不上有钱人,来,你们每家领四贯钱。我和伯明占了四成,就分得八贯钱。本来每家不止得这些钱的,因为还进了许多新料,所以就先分这些。”
仲平他们哥仨个都上前把钱领了过来。
季旺掂了掂,嘻嘻笑道:“真沉,我可从来没拎过这么沉的钱!”
金铃赶紧接过来拎了拎,“还好还好,这得多久才能花完啊!”
银月打趣道:“这对咱们来说,确实多得晃眼,但是有钱人家的一件衣裳就值这个钱哩。你们若是担心花不完,就交给我好了,我保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帮你们花玩。”她接过叔昌手里的钱拎了拎,“还别说,确实沉得很!”
招娣则在一旁教小暖数铜板,才数到一百多,她自己就晕乎了,“咦?仲平,我数到哪了?”
仲平感慨道:“唉,就你这样还想教小暖,还是我来吧。”
樱娘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在他们面前晃了晃,“这是你们大哥得来的好宝贝,是一位商贾给的,也算是下批货的订钱。他与你们大哥虽只见了三次面,但彼此十分信赖,互相有了信约,咱们下批货也一定是要卖给他的。”
樱娘说了这么多,招娣与银月、金铃只是瞧着这个小荷包好奇,这么个瘪瘪的小荷包里能装着啥模样的宝贝疙瘩?
樱娘把小荷包打开了,拿出十二颗金光闪闪的东西。
银月顿时惊道:“金瓜子?”
招娣和金铃可是连什么是金瓜子都不知道,只见这东西模样像瓜子,却是金光闪闪的,应该不能嗑着吃。
樱娘笑盈盈地点头道:“每颗上面还都刻着一个‘赏’字哩。伯明,那位郑大老板说这金瓜子是怎么得来的,你跟他们说说吧。”
伯明喜滋滋地说:“也是我运气好,碰到郑大老板了,他是宫里一位嫔妃娘娘的表弟,据说这位娘娘还与姚姑姑相识的。郑大老板有一次为了给宫中送锦布,得了一个与这位嫔妃娘娘见面的机会,人家就赏给他两百颗金瓜子了。他还说,因上面有了这个‘赏’,他做买卖可是顺风又顺水,谁也不敢得罪他这位与皇宫有来往的人。他说想把这福旺之气带给咱们家,就把这些当成订钱给我了。”
这下全家人都激动了起来,银月以前就听他爹说过,皇家赏下来的东西可都万分金贵啊,可不只是这物件本身的价值。
每家分得三颗,樱娘和伯明没有多分,而是和他们得一样的。除了樱娘和伯明,他们六人今日才算是真正认识了 “赏”字,而且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他们兴奋地观摩了一阵金瓜子,又热闹地叙了好些话,见时辰不早了,他们才各自拿着铜钱和金瓜子起身回家。
仲平哥仨个都是把金瓜子收在怀里,然后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前,领来的铜板则由各自的婆娘拎着。
伯明见他们紧张成那样,就像怀揣着跳脱兔子一般忐忑,忍不住对樱娘笑道:“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见到皇家的东西就跟面临圣上似的,诚惶诚恐。”
樱娘手里把玩着这三颗金瓜子,摸上去十分带感,“何止是他们,我也稀罕得很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内容预告:钏儿谋营生、伯明开榨油坊,紧接着时间有个大跳跃,到了六年之后,全家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他们将面对新的生活。
亲爱的妞们,这样的大转折不会吓着你们吧,嘻嘻~~,我赶紧顶着锅盖遁走……
第77章 岁月如梭
眼见着一晃眼就到了中秋节;一般人家都要去一趟娘家的。季旺和金铃大清早就出门了;沈家村离得远,他们得先去镇上买过节礼才行。
银月的娘家已经没了,她没地方去,倒是她姐最近又受了葛家大儿子正室的气,抱着她几个月大的女儿来银月家,打算住个几日再回去。
招娣和仲平去柳氏一家的木棚里;帮着一起包饺子,打算吃顿团圆饭。
樱娘在收拾着几件她不穿的衣裳;准备带给她娘。虽然她和李杏花不亲,但名义上总归是亲母女;何况这些衣裳她现在也不怎么穿,放着也是占地方。
银月穿戴向来都是不错的,不爱捡人家漏的。招娣身材过小,樱娘的衣裳她穿着不合适,而金铃身材又过于高大,根本穿不上去。
思来忖去,樱娘觉得只有她娘李杏花身段与自己差不多,只不过稍稍比自己宽了些许,反正她娘穿衣裳从来不讲究,松点紧点都能凑合。
“伯明,没想到我嫁给你还不到三年竟然添置了这么些衣裳。前两年还好一些,做得少。特别是今年,每次出门你见到了好料子就非要买,还请裁缝师傅给我量身做。你瞧,这些都只不过是洗旧了些,还一丁点儿都没破,我都穿不过来,以后还是少做衣裳为好。”
伯明也收拾了一些他的旧衣裳,打算给岳父和根子带过去。伯明知道柱子宁愿穿破烂衣也不肯穿人家旧的,嫌丢脸,所以压根不会往他头上想。
他收拾好了,正在系包袱,“你以前不是说日子过好了就要享受的么,说每次穿上新衣裳心情就愉快。不只给你做得多,我的也不少。我也亲身感受到了,每逢穿新衣裳出门,确实愉悦得很。以后该做还得做,上回给一件衣裳根子穿,他高兴得很哩,总之没的浪费。”
“你说得也是,我娘上回来时,我瞧着她还穿带补丁的衣裳。这次我带这些衣裳给她,她肯定高兴。对了,这件绣花滚边的衣裳我挺喜欢的,半年前钏儿瞧见了似乎很想要,我当时没舍得给她。上个月我新裁了一件比这更好看的,要不这次去我就把这件旧的带给她吧,也不知她现在还是否瞧得上。”
“才过半年,应该还算时兴的,她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就不喜欢了吧。她在咱家干一个多月只挣得八十文,不知有没有记恨咱们。”伯明是个不爱得罪人的人,特别是樱娘的娘家人。
“她有啥好记恨的,又不是我少给了她钱,明明是她干活敷衍了事。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樱娘背着两个包袱,伯明抱着念儿,一家三口出发了。
路过镇上时,他们还买了六包糕点、六斤糖和六斤肉,算是中秋节礼。就这些东西,与别人家女儿回娘家送的礼比起来,还算是很丰厚的了,因为没有哪家舍得送六斤肉的。
来到了林家,李杏花和根子来门口迎接了,自从樱娘有出息了后,一家人对她已经很客气了,说话再也不敢戳她心窝子了。
林老爹虽然没上前迎接,但也是坐在屋里高兴地抽着旱烟。
樱娘嘱咐道:“记得要把肉放进坛子里沉入井底,别腌着了,新鲜的肉比盐腌的要好吃。”
根子接话道:“姐,我爱吃你做的烟熏腊肉。”
李杏花连忙打断他,“你别老想着吃你姐家的,到了腊月,我做烟熏肉给你吃,你姐已经教给我怎么做了。”
李杏花说话时还拿刀切下一斤左右的肉下来,打算中午用来招待女婿,剩下的让根子装好沉到井底里去。
樱娘忽然想起当年她出嫁回门时,她和伯明送来了两斤肉,她娘硬是没舍得割下一块来招待新女婿。想来日子稍稍好过了些,她娘也就变得大方一些了,也知道不能老想着要女儿家的东西。
李杏花一想到樱娘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能干人儿,就觉得自己很有功劳,没有她哪里能有这么个闺女?再想到樱娘出嫁前在娘家吃了十多年的苦,还受了她那么多骂,她还挺后悔的。
樱娘知道娘家对她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现在的名声和给娘家的好处。
她也懒得计较,这里的人家待女儿很多都是这样的,她娘家也不算是最过分的一个。何况现在已亲近许多,她也没必要再为以前的事而怀恨在心,反正她又不常来,除了过年过节,她是压根不来的。
在这个地方,若是过年过节不走娘家,会被人非议或遭人骂,所以她觉得面子上这一套还是得过一过的。只要彼此不像以前那般红脸,这个娘家怕是这一辈子都要走下去。
这会子李杏花和林老爹、根子都在试穿着樱娘和伯明带来的衣裳,觉得这些衣裳都还新得很,料子也好,比他们身上的不知要强多少。
此时李杏花身上试穿的是一件深绛色褂子,“樱娘,这颜色我倒是能穿,只是这袖口和领口都滚着锦布,我穿着是不是像个地主婆?”
樱娘轻轻一笑,“地主婆不好么,反正你穿上去显得精神多了,瞧上去跟年轻了几岁似的。”
李杏花笑得合不拢嘴,“好,我就这么穿吧,也不管人家会不会说我‘老来俏’了,就充当有钱人得了。”
李杏花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惊道:“哟,这个我可穿不了,颜色太水嫩,这布料和绣的花可都精细得很,肯定不便宜,你自个儿留着穿吧。”
“这是我带给钏儿的,她人呢,我咋没瞧见她?”樱娘左右瞅着。
李杏花一听问起钏儿,她顿时就不太高兴了起来,朝南面努了一下嘴,说道:“她去南头的秀儿家了,秀儿明日要出嫁,她给秀儿绞脸修眉去了,明日还要给秀儿画脸。”
樱娘闻声甚是惊讶,“她会做这个?”
“她平时最爱捯饬她那一张脸,爱打扮又爱穿时兴的衣鞋,她做这个确实在行。她还跟人家说,她会帮人家画成她大姑姐那样的眉毛,梳那样的头发。你现在名气大了,好多姑娘都想打扮成你这模样的,她这么一说,附近几个村的人家便都来找她当喜娘。人家是三四十岁的婆子当喜婆,她才十六岁,人家只好叫她喜娘了。”
樱娘知道钏儿鬼点子多,没想到她竟然还把自己给扯出来了。
李杏花接着又道:“本来当喜娘的还要教那些出嫁女在婆家该遵循的礼仪与该守的规矩,她哪里会这个呀,哪家姑娘出嫁,她就凑过去跟着别的喜婆偷偷地学。结果,附近几个村的喜婆都挣不到钱了,因为大家全都请她去了。而且人家喜婆只收三四斤粮或十几文钱,她倒好,收人家三十,可把那些喜婆气得不行。”
樱娘听了倒觉得好笑,“这不是好事么,她终于能挣钱了。她收人家三十,人家还愿意请她,这不正是表明她有本事么?”
“啥本事呀?她挣的钱又不贴补家用,全都用来买头花、耳环、手镯子了,还学你买布请裁缝师傅做衣裳。虽然哪家都有几个姑娘,周边几个村子加起来则更多,每个月都会有四五个姑娘出嫁。可是算来算去,她一个月也挣不够两百文。”
樱娘应道:“对于一般人家的媳妇来说,一个月能挣一百多文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娘你也别嫌她挣得少。”
李杏花急了,“我哪里是嫌她挣得少,而是她每个月都把挣来的钱花个精光,一文不剩!以前她还经常帮着做饭洗衣,现在她彻底不干了,顿顿吃现成的。你也知道,一个月才四五个姑娘出嫁,剩下的日子她都空闲得很,可她就是不肯干活。我一说她,她就顶嘴,说她一个月才干那个几十个时辰的活,就能挣那么些钱,比你作坊里的女短工们还要有出息!有出息的人就不需干那些粗婆子该干的活。好家伙,她把我当粗婆子使唤了!”
樱娘眉头一拧,“我每日还做饭哩,早上伯明做,午饭和晚饭都是我做,衣裳也是我洗。若是她挣我这一样的钱,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杏花叹道:“可不是么,这次你来正好劝她赶紧同意分家得了。她嫌分家后家务活得她自己干,她和柱子也攒不到钱,就想着蹭我的钱花哩。”
樱娘不太想插手这些事,反正柱子又不肯听她的,便问道:“柱子呢,眼见着快到午时了,他还在地里干活么?”
“屁!他哪里是干活去了,而是去别人家为钏儿买鸡蛋去了。我是白疼他了,平时他净帮着他那婆娘,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这个家不分也得分,否则家里就攒不下钱来给根子娶亲了。”
樱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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