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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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为谁嫁-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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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老夫人此刻说这话,她当真以为慕婉无关紧要,即便身亡,于他们的计划均不存在丝毫影响。

老夫人却不知沈嘉芫会有这些思绪,只以为她如曾经般敷衍聆听训诫,颇是失望地收回了手,叹息道:“芫儿,你总将家人对你的爱和关心当成理所应当,从不替他人着想考虑,是我们惯坏了你。”

有种这么多年感情白白付出的感慨与懊悔,亦有丝不值的情绪流露。

沈嘉芫忙站起了身,“祖母,孙女知道错了。”

内心却忍不住思忖:这位沈老夫人好似是当真替自己着想,并不是无止境的纵容于溺爱,是真的想她好。

“知错知错,你哪回不是这般说?”老夫人感觉很心痛,似有酸楚涌上,别过视线不看对方,仅声音低沉道:“祖母对你寄了多少希望?你们姐妹那么多,欢喜你并不是说你最好,芫儿怎么就这般辜负我和你姑姑的心意?”

这种话最是打动人心,即便沈嘉芫非从前的六姑娘,她闻着依旧觉得惭愧,慢慢地垂下脑袋,“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自当铭记在心。”说着拎起裙摆,直挺挺地就跪在了对方脚下,叩首真诚道:“请祖母再给孙女个机会。”

沈嘉芫是当真想要老夫人的这个靠山,她的维护与宠爱,不纯粹是对错误的包庇,而是真心地想要自己好。她反倒觉得,身为亲母的世子夫人于这方面远不如眼前人,甚至有几分可疑。

老夫人目光下移,强忍了那份拉她起身的冲动,索性狠了心教训道:“从小,祖母对你都是有求必应的,芫儿却偏生非要违背我的意愿。还记得上回同你姑姑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放下了阳哥儿,那今儿的事又从何说起?!”

终于绕到这个问题上了……沈嘉芫抿了抿唇,小声却清晰地回道:“孙女只是喜爱手钏。”

“府里多少奇珍异宝,你便独爱那串璎珞?”老夫人的声音不禁沉了些。

沈嘉芫心中一个“咯噔”,对方的话中深意,必然是想质问自己在意的是那串璎珞,还是送手钏的人吧?她心中清楚,老夫人同安沈氏都不愿自己和安沐阳过分亲近,然而送手钏的……是那个人呀。

“是手钏,祖母,当真只是手钏。”

沈嘉芫仰头,眸中尽是坚定,强调般续道:“祖母,请您相信我,孙女这回是当真放开了大表哥。”

“芫儿,你说的是真的?”

即便听安沈氏说过,然亲耳所闻,沈老夫人仍觉得不可思议。对方钟情于安家世子许久,平素如何阻止规劝,她都是置之不理甚至变本加厉,利用长辈的宠爱不顾姑娘闺誉。

曾经她是那般痴情倔强,现下却说能够舍弃那段感情,令人震惊!

老夫人睁大了双目,怔怔地反问:“芫儿,你别总用谎言来搪塞祖母。”

“孙女说的是真的,今后都不会再惦记着大表哥。”

沈嘉芫话落,心底仍旧有些钻疼。同原主一样,对那个文雅如玉的男子,她亦曾倾注了感情和信任的。说出舍弃的话,不单只是在老夫人面前表明,亦是在心底强调。

有些感情,不能一错再错!

老夫人看着身前目光诚然的少女,慢慢地从炕上立起,亲自拉她起来,语气恢复了平静亲切,“芫儿,地上凉,别跪着了。”

沈嘉芫便顺势坐在对方身旁。

老夫人再次开口:“既然芫儿说的是真话,那将手钏交给祖母,可好?”

沈嘉芫的目光微滞,迟缓道:“交给祖母?”心头划过不舍。

“是啊,芫儿不是要祖母信你吗?”老夫人目光如炬,探究打量。

沈嘉芫如扇的羽睫轻合,心底挣扎矛盾不停,最后终在对方的注视下撩起衣袖,将左腕上的手钏慢慢退下,双手奉上,语调平静道:“孙女听祖母的话。”

老夫人忍不住再次凝视了对方几眼,跟着才接过转身便放在炕槅的抽屉内。似乎看出她的不舍,笑笑复温和道:“芫儿喜欢璎珞,回头祖母命人寻了给你送去。”

沈嘉芫收回目光,乖顺地应好。

许是多年的忧愁被搁下,老夫人心情舒畅,望着垂首宁静的沈嘉芫,伸出手慈爱地理了理她颈项处的青丝,柔语道:“芫姐儿真乖,你姑姑知晓了,也会高兴的。”

“以前都是孙女任性,辜负了您的期望。”

见她自责,老夫人忙安慰道:“没有,芫儿无须内疚。只要你今后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孝顺。”

沈嘉芫觉得,这样才是当真疼自己,下意识就拿沈老夫人同世子夫人在心里比较。

“祖母,孙女还有个事要说。”

“是什么事?”

沈嘉芫的眸光便开始闪烁,似乎处在犹豫不决的状态,最后只低低地开口道:“祖母,今日府里有传言……”

这是寻她的最初目的,老夫人心底自然有她的疑虑,知晓眼前人自幼单纯没心机,便将话接了过来,“这事祖母也想问你,你床上搁着什么首饰,只有亲近的人才知晓。将这种于你不利的话传扬出去,是有害主之心,咱们沈家是断断容不得的。”

沈嘉芫则故作楚楚,委屈道:“孙女也不知晓是谁,不过刘妈妈今儿跟我说让我于祖母您道香薷香蕾留不得,她们才进院子就闹出这个,估摸着就是她们泄露出去的。”

“刘妈妈当真跟你说这个?”

这个孙女身边事情总是不断,老夫人早就怀疑有人在背后唆使误导,当初将佟兰佟蒿打了卖出去,对那位乳娘亦总不放心。因格外重视沈嘉芫,故而都没有从别处调人过去伺候,唯有自己颐寿堂的人她才信得过。

通过刚刚的一袭话,沈嘉芫对这位沈老夫人亦有所了解,当下颔首便应下,“祖母您别怪妈妈,她是为了我好。其实,孙女知道祖母和姑姑的心思,想我今后同三表哥……”说着似乎难以启齿,脸红了不安地觑了眼对方,吱唔道:“可妈妈说,大表哥是世子爷,他才是未来的侯爷。”

“混账!”

老夫人怒形于色,“简直是刁奴,芫姐儿,她平素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沈嘉芫却似被惊吓到了,身抖了下便立起来,好似仍旧不曾察觉到话中的利害,无辜迷茫地望着对方。

正文 第十四章 计驱恶奴

暮色四下,屋檐行廊下垂挂着的红穗灯笼陆续点上,如星火的烛光在晚风中摇曳,渲染出层层光晕,静谧祥和。内室里,褪了珠钗的沈嘉芫坐在妆匣前,雕花鸟兽纹的精致小梳穿梭在如缎的墨发中,青涩尤嫩的面颊上挂着浅浅笑容。

此时方过戌正,离各院落锁还有些时辰,完差的仆妇已回到院后的栖所,周边只余花叶低语的碎声。月光落在菱花栏窗上,朦胧夜景折射眼前,平添了几分飘渺。

顷刻,门口有杂碎匆忙的脚步近身,“姑娘、姑娘……”

焦躁慌乱的嗓音,是刘妈妈!

沈嘉芫侧首,目光不解地瞅着眼前已拐过屏风的来人,好奇地问道:“这么晚,妈妈怎么过来了?”

刘妈妈神色紧张,本梳得齐整的圆髻发丝乱开,往前两步不管不顾就跪在了六姑娘身前,伸手拽住对方衣袖,央求道:“姑娘可要救救阿葵,您还记得不?当年她还曾伺候陪伴过您。”

沈嘉芫知晓,阿葵是刘妈妈的闺女,现正在胞弟三爷沈令鸿屋里当差。

她倏然立起了身,不急不躁地接道:“阿葵出了何事,你怎么行这么大的礼?香蕾,快扶妈妈起身。”绕开了圆锦杌,不自觉同对方拉开了距离。

素爱颜面的刘妈妈却坚持不愿起来,不断摇头目光嘤嘤地瞅着已换了松绫云锦缎寝衣的主子,徐徐道:“老奴母女得夫人恩德,亦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有幸伺候您和三爷,从来都不曾起过任何歹念。姑娘您是知晓阿葵性子的,素来对您和三爷都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于主子不利的事来?方才老夫人让葛妈妈去明镜园,凑见爷正与院里的侍婢们嬉闹,众人都咬定指着阿葵说是她唆使的。”

话至此,刘妈妈容色颇恼,“姑娘、姑娘,这等无稽之谈,必然是旁人嫉妒阿葵才故意诬陷,还请您代她向老夫人求求情。”

沈嘉芫心底暗道变故来得竟然这样快,看着忧心如焚的刘妈妈开口回道:“事儿既然都惊动了祖母,妈妈不如去广盛楼找母亲做主。如果阿葵当真是无辜的,谁还能亏了她不成?”

“老奴去见过世子夫人……”刘妈妈眼眶微红,紧咬着干涸的双唇,面色复杂,却迟迟接不下去。

沈嘉芫则似明白了什么,三爷是蔡氏唯一的儿子,是沈延伯府的嫡孙,今后必然承袭爵位。府里长者,对他的教养必然更严厉重视,定是宁冤枉错惩婢仆,亦不可能将存有异心的奴才留在他身边。

何况,除却自个,蔡氏对子女的教育原就不松懈。

“老夫人是怎么处置的?”

刘妈妈急促难安,“现交给了钱妈妈,姑娘您从前不关心后院里的事,老奴告知您,阿葵已经挨了板子。”说着抹了抹眼睛,戚声道:“好好的身子挨了打,今后都难再有前途。奴婢现在也不求着其他,只盼姑娘能开口,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说几句话,保住阿葵一命。”

她口中所谓的前途,必然是指在沈嘉芫胞弟身前。爷屋里的大丫鬟,最后十有八九都是要被收房的,刘妈妈当初怕是花了许多心思才将阿葵安置在三爷身边。

然而,沈府治家甚严,是根本不容有人教坏主子的。

这个道理,今儿在老夫人面前,沈嘉芫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她虽不清楚阿葵是否有做出误导主子的事来,然对于刘妈妈的所作所为,却难起任何好感。

“这样啊……”她语气微长,神色微倦地掩手打了个哈欠,似有为难的回道:“妈妈,我定是信你话的。或许祖母误会了,你平时那般疼我,怎么可能私藏祸心?阿葵如果真的没做那等事,钱妈妈亦不会冤枉她的。”

刘妈妈的眸中便有了惊讶,姑娘这是不打算去颐寿堂求情了?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

对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刘妈妈,沈嘉芫往前两步,亲自扶她起身,笑着低语道:“妈妈照顾我这么多年,说句咱们主仆间的话,我亦能说是你教导着长大的。往常犯错,你亦规劝提点,总时刻提醒着我身为大家闺秀的品行和修养,提点我分辨是非,处事要周到不能落人口实。妈妈费心多年,相信祖母亦是看在眼里的,她那般疼我,不用我去请求,她必然也会网开一面,你说是不是?”

说完望了眼屋外,感慨般叹道:“都这么晚了,估摸祖父都回了内院。妈妈定不希望我莽撞地闯过去,被人说为了个奴婢去冲撞长辈,是不是?”

对方的轻声慢语入耳,刘妈妈双眼惊呆,心底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总感觉六姑娘反倒更像在责怪自己。然而,眼前少女温柔恬静,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神色间尽是安抚,较从前却多了份成熟与稳重。

“夜深了,妈妈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明儿清早我去颐寿堂请安时替你问问阿葵的情况。”

明早?

刘妈妈心慌,谁不知钱妈妈教训婢仆的手段有多厉害?处置起来是断不会留丝毫情面。她若当真顾着自己是清涵院里的管事妈妈,世子夫人身前的红人,便不可能对阿葵动板子。

要是过上一夜……自己闺女可还有命?

当下,她的目光落在正转身朝床前走去的六姑娘身上,追上去央求道:“姑娘,您就当看在老奴这么多年忠心侍奉您的份上,替阿葵求个情吧。只要您开口,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世子夫人,都不会忍心拒绝的。”

沈嘉芫却侧首轻笑,纠正道:“妈妈这话可错了,我是个姑娘家,饶是祖母母亲再疼我,还能胜过三弟?现儿我跑过去,且不说是否会恼了祖母,便是看在旁人眼里,说不准反令人对妈妈你做深想了。毕竟,阿葵是外院里伺候三弟的,先不说她是否当真挑唆,身为婢子没有提醒主子亦有失责,奴有错当罚,这是自古的规矩。”

她说着话锋顿转,言辞间透着严厉,“你是我身前的老人,可不要和阿葵犯同样的错。我自知道妈妈是太过担心阿葵,可明知是错还要我去做,回头祖母追究起来我亦不好替你求情。”

这、这话……恁得慑人!

刘妈妈大为惊讶,虽知近来主子有些变化,然自个看着她长大,对方心性如何难道还会不了解?

当真还是那个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六姑娘吗?

旁边的香薷香蕾则面面相觑,听了这番对话,自然能察觉端倪,望向刘妈妈的目光就有了些异样。

沈嘉芫却径自掀开被角躺了进去,依旧风轻云淡地询道:“今儿是谁值夜来着?”

还在怔神的香蕾忙上前两步,福身道:“回姑娘,是奴婢。”

拢了拢肩上的青丝,沈嘉芫漫不经心地点了头,摆手道:“嗯,都安排着下去吧。”方落枕,亦似想到了什么,仰着脑袋朝刘妈妈轻道:“妈妈不必慌张,既如你所说,对我和三弟都忠心不二,祖母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

颇有种说她庸人自扰的意味。

刘妈妈自知从前都做了些什么事,往常还不觉怎样,毕竟诱哄下主子便能平安过去。而此刻,心底却最是忐忑,偏得对方说话还是这般语气,教她怎么再央求?睨了眼旁边的二婢,心头萦绕着的疑虑越发深惑,姑娘下午明明都见过了老夫人,为何迟迟没有指令和动静?

思虑间,香薷已上前落了帐幔。

听得众人离开床榻前,沈嘉芫才缓缓扬起唇角。原想着离开颐寿堂前老夫人的愤怒,她会很快命人调查了刘妈妈做番处置,却不料她首先寻了阿葵的麻烦。

世子夫人没有出面帮她,终究是爱子之心过多吧?

然而,她为何要这般待自己?母女间,若是不喜爱,又何必特地表现地那般紧张?如若是当真在意,亦或是心疼弥补,便该设身处地地替自己着想才是。

即便是身活两世,沈嘉芫仍旧想不明白,其中有太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次日,沈嘉芫起身原以为会见再见到刘妈妈,然对方没有出现,不免好奇地询问起身旁的婢子。后者手边动作顿了顿才答道:“姑娘,听守门的婆子说,昨儿半夜钱妈妈取了对牌亲自来请了刘妈妈离开,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呢。”

沈嘉芫面无波澜,轻轻“哦”了声。

去广盛楼请安的时候,屋里的紫堇回话,说世子夫人已经去了颐寿堂。沈嘉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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