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起初不解;之后才明白他的惊恐从何而来。前几日小意违逆黄药师,带华筝离开桃花岛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而小意和华筝乘船逃走时,黄蓉郭靖都还在岛上。故而小意以为去找他二人要经书;只能先回到岛上去;这就意味着他回岛就要面对黄药师的震怒。
当日小意说,大不了便断他双腿逐出岛,并非是赌气威胁,而是破釜沉舟,以黄药师的性子真处罚起来;恐怕只会更为严酷。杨康便对他道,“你师姐和郭靖已经离开岛了,你只需在岸上打听守候就行,他们或许会去嘉兴,也可能往临安来。”
小意有些不信的样子,“你怎知他们不在岛上?你离岛时,他们不是都还没走么?”杨康道,“你师父误会郭靖,不认他做女婿又撵他走,你师姐难道会乖乖听话?”
“我并不怕见师父。我背离师门,总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小意只当杨康认为他不敢回岛,见他误解,杨康摇头道,“你真去岛上找他们,反而耽误错过了。”
等小意走后,杨康便一直守在华筝身边,幸而还能出钱雇了人打理杂事,洗换衣服。他便主要做三件事,运功帮华筝调理内息,打坐回复内力,还有就是拿小汤勺把参汤一点一点灌进她嘴里,好随着津液吞咽下去。
华筝这期间时常昏睡不醒,中间醒来时,只是盯着杨康嘴唇翕动,却好像嗓子哑着发不出声,撑不了多久便又昏迷过去。就这么过了十几日,中间小意也回来几趟,并没有郭靖黄蓉的半点消息,又说他曾见到来岸上采买的哑仆,得知郭黄二人私奔离岛,黄药师也离岛找寻女儿。
这些消息让杨康喜忧参半,只要他二人离岛,便有九成把握在岸上遇到,唯独拿不准的是他们几人是否还会流落荒岛,黄蓉用计把欧阳克压在巨石下的剧情会不会发生。如果一切如旧,那可就还要等下去了,总要等上十天半月才能等到他们上岸。
天渐渐热起来,花木愈发繁盛,而两人的时间却日复一日在病中流走,虽说杨康抓住华筝每次醒来的机会,都尽力喂些糖水米粥,但她依旧消瘦起来。杨康也同样在忧思焦虑中寝食不安,他最担心的,若是九阴真经上的疗伤法对她的伤无用,又该如何?
他在忧心如焚,继续思索其余的办法,或许此时找一灯是更为稳妥之计,可那一灯大师修行处究竟在哪儿?一灯出家前是大理国君,若是他的修行处在云南,等他背着华筝赶到他里,还来不来得及?
杨康看着她昏迷中依旧露出的痛苦神色,心如刀割。当年黄药师看着冯蘅的生命慢慢流逝,徒有一身功夫却无能为力时,是否也是这个心情?
初夏依旧多雨,滴滴答答增添人的烦躁,唯有摇晃的烛火透过红纱的灯罩,带来半尺暖意,灯中一截蜡烛燃得只剩半寸,烛泪四溢,芯子软软瘫倒。见此时天已欲明,杨康便想抽开手去熄了蜡烛,正在这时,远远大门口传来一片人声嘈杂,中间有人高声喝道,“带刀带剑的,身上有伤的,一律带走!”
有瓦子里管事的上前谄媚,“官爷,这又是为何啊?”便听一人答道,听着像是带头的官兵,“前月史丞相遇刺的事情还没结,又有大胆刺客把主意打到皇宫里了。全城都要搜!凡是带着兵器的一律拿去审问,身上有伤的更是一个不能漏,药铺也守着人不许抓药,直到把刺客抓住问斩为止!”
杨康来不及细想缘故,两指一弹掀了灯罩,又一指把烛火打灭。他用被子把华筝裹紧,打横抱起,翻出窗子时双脚在屋檐上一勾,就落在屋顶。他方在屋顶卧定,就听见有人踢开了房门,一阵翻箱倒柜。
“这屋里的人呢?”带头官兵问道,就听有人答,“被褥像是有人睡过,但却是冷的,想必走了很久了。”又听那曾雇了给收拾衣物做饭的老妈子磕磕巴巴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是客人把孩子……带回……带走了。”
杨康却知此地不能再待了,这几日他们煎药抓药的事,官兵一问便知,此刻只是暂时糊弄了过去。他翻回屋中,略收了几样必用品,便抱着华筝翻墙离开。此时天未全亮,他沿着小巷翻梁越脊,只见城中四处都是大肆搜捕的官兵,又有不少人带枷套锁,大声喊冤着被官兵驱赶而行。等一路潜到城门,只见城门紧锁,起早准备出城的商人脚夫大声抱怨为何还不开城门,又被禁军吆喝驱散,说不抓到乱党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城。
杨康本确定刺杀史弥远的便是他那位老愤青师父丘处机,而此时的情况让他有些疑惑,这么大的架势加上一些官兵的言语,昨晚有人潜进皇宫行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丘处机虽时常骂宋君昏庸,可若有人欲图推翻赵氏天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斥之为大逆不道,更不用说行刺天子,因此昨夜的刺客肯定另有其人。
杨康心下一沉,想到完颜洪烈那日说过,他来南宋另有要事,莫非就是指行刺宋朝皇帝?可现在的皇帝宋宁宗赵扩早年的雄心壮志早已磨平,已经诺诺臣服于金朝,刺杀他又有何益?
正想着,就感觉到怀中一动,华筝微弱的声音传来,“周伯通闹皇宫……是剧情……郭靖也在……”
杨康大喜,“那去哪里找他们?”华筝于昏迷中也能勉强感知外界之事,这一番上房翻墙的折腾中她也早就醒来,只是一直无力开口,此时说话也是极为勉强,每一字都要费劲全力,她只吐出“牛家村”三字,便不再说话,眼睛也再度紧闭。
郭靖黄蓉两个出了皇宫之后,往牛家村郭杨两家的故居去了?杨康一想便觉得顺理成章,于是他去往城南,找了段人少的城墙翻出去,一路直奔牛家村。
到了村口时天已大亮,雨也歇了,天光正好。杨康抱着华筝往傻姑家中去,正要进门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用带着浓厚乡音的官话,“我们牛家村的西瓜又甜又脆,姑娘你一尝就知道。”
他有些纳闷,推开门却正撞见一个农夫提着空担从店里出来,那农夫一抬头就见他抱着个昏迷的少女堵在门口,也十分讶异,但毕竟不想惹事,点头哈腰着绕开离去了。
杨康走进屋去,只见店中放了一地的西瓜,中间弯腰搬瓜的少女抬起头来叫道,“你们?华筝姐姐?”
黄蓉的娇俏面庞上犹带有泪痕,杨康想起那些官兵点名搜捕受伤的人,便问,“郭兄弟呢?”黄蓉一听,眼眶一红,道,“靖哥哥受了伤了。”说完带着杨康进到后面屋中,只见郭靖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身上几处血迹殷红,却不知伤在何处。郭靖睁开眼睛,见是杨康和华筝,十分惊喜,想起身却痛哼了一声坐回去,显然他也伤得极重。
杨康示意郭靖不必动,问黄蓉,“昨晚你们在皇宫?谁伤了郭兄弟,是大内侍卫?”
“是欧阳锋!”黄蓉神色愤恨道,“当时在海中就不应该救他。”
“你们又为何跑到皇宫去?”杨康虽然知道这是剧情注定,却不知道两帮人是怎样狭路相逢的,只听黄蓉答道,“七公嘴馋,要去偷吃皇帝老儿的鸳鸯五珍脍,我们便陪他去了,谁知遇到欧阳锋那个坏蛋,他去皇宫是为了……不知道干什么坏事!”
杨康留意到她的停顿,知道欧阳锋想必是在帮完颜洪烈盗取岳飞留下的兵法——武穆遗书!而黄蓉想到他是完颜洪烈养大,生怕他心还向着养父,故而把此事隐下不提。杨康心底里笑笑,也不戳穿,又问起洪七公,得知洪七公中了欧阳锋的毒蛇,一身功夫都废在逼毒上,虽然七公被留在禁宫之中,但有周伯通看护,想必不会有危险。
末了,黄蓉怯怯问道,“华筝姐姐怎样了?”打伤华筝的是她父亲,暴露她的却是郭靖,因而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愧疚。
杨康已经把华筝放在床铺上,叹道,“余毒未清,内力四处冲走,不知道还能撑几日。我来找你们,便是问九阴真经中可有治伤的办法。”
黄蓉看着华筝,面色也十分忧虑,“方法倒是有,我只怕她已经错过了疗治的最好时机。靖哥哥说九阴真经上是有治疗之法,但需要找一处清静的地方,两人依着真经上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另一人的功力,助受伤的人运功疗伤。这期间,整整七日七夜,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打扰,那可就危险了。”
黄蓉说完,面色十分为难,“我买了那些瓜,就是预备我和靖哥哥两人躲进那个密室,疗伤时不必离开,也不怕饥渴。那密室倒也容得下四人,只是相互间不能打扰……”
杨康明白她的顾虑,若是哪一方出了问题,另一对被惊扰了也要受到影响,轻则前功尽弃,重则伤及性命。
郭靖在旁听到,“蓉儿!华筝妹子是被我拖累才被你父亲打伤,你怎么能赶他们走。”黄蓉眼眶一红,“我没有赶……”杨康急忙打圆场道,“疗伤的地方要安排好,必得先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这倒不急,郭兄弟你先把疗伤的方法告诉我们,然后再想办法。”
郭靖点点头,正要背时,华筝突然出言道,“等一下。”杨康知她一直醒着,只是气力不足无法插言,见她叫,急忙过去,华筝用微弱的声音说,“针。”
那些细如牛芒的银针既可喂毒制成玉蜂针,又能拿来做针灸,杨康素知华筝平日都是把针放在荷包里,急忙抽出几根递过去。可做针灸刺穴要手腕悬空,华筝双手无力,杨康便用手臂架住,让华筝手指靠在上面借力,只见她两指轻捻,将那针缓缓刺入胸前还有两臂的几处穴道。
那银针刺进去后渐渐蒙上一层乌色,是体内的余毒作祟,不过这刺穴并非为了解毒,而是用针灸强行遏制住真气,并且强行刺激经脉好聚精提神,不漏听了疗伤的要诀,此举虽能短时间内提高潜能,却是涸泽而渔不能长久,只因情况紧急才行此招。几根针全部下完之后,华筝便示意郭靖,开始背诵《九阴真经》上册中的“疗伤篇”。
郭靖一边缓缓地背,其余三人便仔细听记,这疗伤篇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以气功调理真元,治疗内伤,郭靖为欧阳锋的蛤蟆功所伤,华筝为黄药师的掌力所破,正是对症的方法。听郭靖背过一遍后,再共同推究参详,几人根底都不错,推详片刻,倒也将这疗伤法梳理清晰了。
杨康喜不自禁,在这里等待郭靖的九阴真经果然是正确的,按照此法,治疗华筝的内伤不在话下,等内伤痊愈再服药解毒,就性命无虞了,只需日后好好调养,想恢复武功并非全无可能。
他抬头看着黄蓉,现在问题便只剩下何处疗伤了,黄蓉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我去买个竹帘。”说完脚不沾地跑出去,半柱香的功夫就抱了一挂竹帘回来,她把帘子挂在密室中间,将其分隔成两处,其余人都会意,这样两方互相看不到,只要不出太大声音,便不会相互惊扰。华筝想是被求生的希望振奋起来,情绪瞬时明朗许多,低声对杨康笑道,“蓉儿要是去做房地产,肯定发大财。”
杨康见到她面上笑意,语气亲密恍若从前,不由得心中一荡,而华筝说完神情却僵住了,像是想起之前赶他走时的口不择言,又懊恼起来,转过头去。杨康又气又笑,对她说道,“我的姑奶奶,求你赶紧把伤治好了,之后怎么都听你的,行不?”
四人进了密室,按方位坐定,分别伸出一掌,与对方相抵,按照九阴真经上的心法运气用功。杨康依法练了起来。不就是七天七夜么,他们同郭靖黄蓉一同开始,一同结束,蹭着主角光环的光芒,只要郭靖能安然度过闭关疗伤的这几天,无人来打扰,那么华筝也一定能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三章《大闹禁宫》 众人这么一闹,宫中上下惊惶,黑夜之中也不知是皇族图谋篡位,还是臣民反叛作乱。宫卫、御林军、禁军无不惊起,只是统军将领没一人知道乱从何来,空自扰了一夜,直到天明,这才铁骑齐出,九城大索。“叛逆”“刺客”倒也捉了不少,只可惜审到后来,才知不是地痞流氓,便是穿窬小偷,也只得捏造口供,胡乱杀却一批,既报君恩,又保禄位了。
郭靖道:“得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咱俩依着真经上的法门,同时运气用功。两人各出一掌相抵,以你的功力,助我治伤。”他说到这里,闭目喘了几口气,才接着道:“难就难在七日七夜之间,两人手掌不可有片刻离开,你我气息相通,虽可说话,但决不可与第三人说一句话,更不可起立行走半步。若是有人前来打扰,那可……”
二十四章《密室疗伤》
这《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以气功调理真元,治疗内伤。至于折骨、金创等外伤的治疗,研习真经之人自也不用再学。
黄蓉只听了一遍,便已记住,经文中有数处不甚了了,两人共同推究参详,一个对全真派内功素有根柢,一个聪敏过人,稍加研讨,也即通晓。当下黄蓉伸出右掌,与郭靖左掌相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
第55章 纷至沓来倒V
曲灵风尸骨早已移回桃花岛安葬;那和他同归于尽的大内侍卫;却不知是不是曝尸荒野了。这密室设计的着实精巧,小室屋顶西角开着个一尺见方的天窗;那窗子由半透明的蛤壳片做成,外面看只当是普通屋顶;阳光却能透进来;借着天光可勉强可见到室中情状。天窗旁有通风的气孔,因而屋中不至憋闷,最奇的是壁上小孔嵌着一面小镜,拂拭干净后,可将外屋的情形尽都映入镜中。
华筝看见他在看那镜子;微微笑着,低声加口型道,“看热闹倒方便了。”杨康还在感叹那窥镜的设计,听见如此说,疑惑道,“有什么热闹?”
华筝轻轻摇头叹道,她因伤气力不足,每句话都说得十分简略,“你以为安全?”杨康心里一紧,便知这几日不会一帆风顺,急忙问,“原本他们成功了没?”华筝道,“最后关头出点问题,不过有惊无险。”
杨康便道,“那我们也可以,放心好了。”华筝轻哂一声,“剧情乱了,谁知道会咋样。这也好,等着看罢。”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当做没听到,有人打扰就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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