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叮嘱曷鲁,一定要听阿保机的话。曷鲁是个大孝子,他一直奉行着父亲的嘱托,全力辅佐阿保机,所以阿保机和曷鲁的关系相当铁,在这次争夺迭剌部权力的斗争中,他毫无保留的支持阿保机。
今天又逢盂兰盆节,曷鲁来到佛堂,为过世的父亲祈福。
以前饶乐山下也有一些僧侣前来布道,但这些僧侣都没什么名气,而且流动性非常强,来上几个月便又去别处云游,使得饶乐山下并没有固定的佛事场所。但自今年开春后,这种状况得到了改变。从和龙山龙翔寺来的法师善能终于在饶乐山王庭开设了固定的道场。
龙翔寺是佛教关外祖庭之所在,为关外诸寺第一,从龙翔寺出来的僧人都是大德高僧,地位极高。这位善能法师乃龙翔寺主持善行的师弟,以他的身份前来布道。自然引起了契丹王庭的震动。可汗痕德堇亲自命人为其搭建了仅次于己的大帐,作为善能法师布道的佛堂,并经常前往佛堂,向善能法师求教,恭聆善能法师讲经布道。在痕德堇可汗的带动下,契丹高层纷纷皈依佛法,很多人都成为了在家修行的居士。
大帐虽然不小,但仍然只是帐篷,所以契丹贵人们都只能排队等候。痕德堇可汗祈福之后,便是乙室部诸长老。然后是阿保机,等阿保机出帐之后,才轮到曷鲁。当曷鲁乞福念诵完毕后,点上燃香,便坐下来听善能法师讲经。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开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佛言:汝母罪根深结,非汝一人力所奈何。汝虽孝顺、声动天地,天神地祗、邪魔外道、道士、四天王神,亦不能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乃得解脱。吾今当说救济之法。令一切难,皆离忧苦……”
木鱼声中,善能法师微闭双眸,念诵经文。
“上师。呃……上师稍待,曷鲁听不太懂……”
善能法师一滞,旋又合十,解释道:“此为大目犍连尊者救母之事。其开道眼,观亡母于饿鬼道受饿,便想送些饮食过去,无奈饮食尚未入口,便化为火炭,其母终是无法下口。尊者向佛祖求教解脱之法,佛祖说,你母亲前世罪根深重,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挽救的,需要集合十方众僧之神力才可。怎么集合十方大德之力呢?……”
“上师,除了母亲,我还想为父亲祈福,父亲去世许久,曷鲁想让他在那方世界吃饱穿暖……”
“……这个可以的。经文中说,不仅可以为生父母祈福,更可推及七世以上。”
善能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好的,上师请接着说,怎么集合十方大德之力?”
“佛祖说,要于七月十五,即今日,在盆中装满丰盛的美食,还要准备洗漱器具、香油钱烛、衣被等遮暖之物,供奉十方大德……然后诚心乞求,十方大德便自会出力为你父母加持咒愿,令其解脱……”
“上师,为何非要七月十五,曷鲁每日都如此,不知可否?”
“呃……七月十五乃我佛定日,此中极深之意,非一时半会儿能够为你解说明白……你看帐外还有许多信众,待下次有闲暇,再为你讲解,可好?”
善能法师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嗯,此处地方确实狭小,听说在龙翔寺之中,一次布道,可为数百人讲经,这里嘛,辛苦上师了……上师自龙翔寺而来,想必那里轩敞得多……难为上师了,曷鲁很是过意不去。但饶乐山下条件所限,只能暂时如此了。不如这样……三月之内,曷鲁在扶余为上师打造一所宽敞的庙殿……”
“据贫僧所知,似乎扶余非居士所治……”
曷鲁咧嘴一笑,信心满满道:“上师放心,扶余的庙殿必能在三月之内开始动土,到时还请上师安心布道,曷鲁也可每日诚心领教。”
善能法师没有多问,只是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望向侍立一旁的僧人慧源,慧源拨动钟磬,“玎玲”一声,善能道:“居士随我念……愿以此功德……”
曷鲁低眉,诚心念诵:“愿以此功德……”
“庄严佛净土……”
“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普愿尽法界,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
“普愿尽法界,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
“同生极乐国……”
“同生极乐国……”
念完,曷鲁恭恭敬敬离去,善能法师松了口气,扯扯衣襟,擦了擦汗,一旁的慧源僧早已从佛龛下取出纸笔,飞速写了起来。
善能法师凑过去看了看,低声道“唔……重点是那句……三月之内,在扶余建立庙殿……”
慧源运笔不停,随口应道:“明白。”
善能法师等慧源记录已毕,又仔细看了看,然后让慧源赶紧收起来,自己又坐到了佛坛之下,闭目入定。
慧源起身,挑开帐幕,向帐外道了句:“请下一位居士。”……
到了晚间,善能法师和慧源僧送走了最后一位居士,稍微喘了口气。但是一天的事务还没有结束,慧能将白天记录了谈话内容的纸页取出来,又翻出一本经文,仔细对照搜检着,将白天记录的内容逐字翻译成一组密语,然后将原来的纸页扔在一旁的火盆中烧了,他又将写着密语的这张小条递给善能。
这张小条上书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字,第一行就是“么噶日”如果一个不懂佛法的人来看,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如果换一个懂佛法的人来看,或许就能看出一点端倪,因为这张小纸条上的字,全部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心经咒》只不过相当杂乱,与咒词原文似乎并不匹配。
这是营州都督府调查统计局按照李诚中的授意,所编写的一种谍码。整套谍码的编制方式很容易,取《金刚般若波罗蜜心经咒》前十个字为基础检索字码,即“那么班噶弯地沾嘉巴日”这十个字的真正用法并不是持咒用语,更与佛经毫不相干,其正确含义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每一个字按照该字排列的顺序,分别对应一个数字。
以善能手中字条的第一行“么噶日”为例,其真正意思是“二四十”查阅谍码的字码典便会发现,第二页第四行第十个字,为“三”因此,“么噶日”的真正意思就是“三”用来解释这些数字的字码典是《金刚经释义》这本书标识的著述者为龙翔寺主持善行法师,但其实却是调查统计局相关人员苦心研究了三个月的成果,以原龙翔寺所藏的《金刚经释》为蓝本,在不改变原意的情况下,想法设法加入了许多在原本中不曾包含,却经常使用的汉字。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调查统计局目前正在编写第二本字码典,取材则是《陀罗尼经释义》等这套方法真正成熟之后,谍报人员便拥有了可以调换的字码典,比如上一个月用《金刚经释义》下一个月则换为《陀罗尼经释义》可以保证更加安全和可靠。
如果这样一张纸条不小心被人发现,也没关系,大可以解释为上师善能自己日常所用的“持咒语”也只有详知内情的密谍人员才能通晓其真正的含义,在这张纸条上写着的,是“三月内,曷鲁云,可于扶余建庙!”
每隔一个月,龙翔寺会有僧人前往饶乐山,携带香烛等佛事用具用以补充佛堂耗费,返回的时候,则携带上这些书写了各种“持咒语”的黄纸条,回去后立刻对照《金刚经释义》翻译出来,送至调查统计局情报分析部门。
这是领先时代的情报传输方式,首创人为无耻的剽窃者李诚中。主掌调查统计局的高明博则兴致勃勃的参与了整个创立过程,他对于自己效忠的这个军头越来越感到由衷的敬畏,敬畏这个都督不断涌现的各种奇思妙想,同时,他本人也对这些奇思妙想越来越痴迷,并深深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
善能在烛光下对照《金刚经释义》检查了一遍后,将纸条收好,将经文放回原处,两人才算完成了一天的事务,终于停止了忙碌。
痕德堇可汗送来服侍的奴隶在帐外恭敬道:“上师,饭食已经做好,还请上师享用。”
第五十五章 饶乐山巅(九)
ps:感谢纵。横兄和111411兄的打赏。;!善能和慧源来到帐外空地出坐下,几个奴役飞快的将盆钵取过来放好,里面盛满了大块的羊肉,还有烤好的面饼,以及满满一铜壶奶酒,另外还有些果蔬之物。善能法师习惯在帐外用饭,且用饭时不愿外人打扰,几个奴役准备妥当之后,便退了下去。
善能看看四下周围无人,又围着附近溜达了一圈,确保安全之后,回到慧源身边,叹了口气道:“这活真不是好干的,这帮契丹人啥都不懂,非得一字一句给他们解释。好在贫僧当日还算用功,否则真过不了这道坎。”
慧源一笑,抓起一块羊肉往嘴里塞,边嚼边道:“知足吧,来这里算是不错的了,往关内去的那几个,听说还被特意叮嘱不允许食肉,不准喝酒……嗯,咱俩这边好歹吃得挺好。而且关内很多人对佛法都精熟,去那边的老刘他们,哪个不比咱们用功?要是咱俩去,非得当场露陷不可。就说今日,曷鲁问你,为何非要七月十五,你就答不上来。”
善能点头,追问道:“对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慧源想了想,道:“记得善行法师似乎说过什么自恣,经文里不是也有这句么,似乎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但某却记不清了……”
善能将嘴里的羊肉咽了下去,又咬了一口面饼,喝了口奶酒。吧唧着嘴道:“唔……你回书的时候把这个问题再提一下,让善行解释解释……龙翔寺那边什么时候过来人?”
慧源掐指算了算,道:“还有五至七日,咱们的香烛也快用完了,他们得送一些过来。还有消食用的汤剂,也要送些过来,这帮契丹人吃得太油腻,总是闹肚子……对了,这次还是王九过来吧?问问他也行。”
善能摇头:“拉倒吧,王九那货。还不如某呢!还是问善行来得妥当。”
两人边说边吃,等吃完之后,擦擦嘴,伸了个懒腰,善能道:“来此都四个多月了,如今咱俩根基也算稳了下来,应该招些人手了。否则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很不方便。”
“这几个奴役你不是一直在观察么?你觉得哪个更好?”
“某意还是姓赵的那个家伙可靠,平日里话很少。做事情比较稳重。”
“那个黄头室韦人不行么?我觉得他比较机灵。”
慧源持不同意见。
“你懂个屁!越是机灵的,心眼越活泛。越不好把握。”
“你如今是契丹上师,要有大德高僧的做派,怎么还是那么粗俗?”
慧源皱眉。
“嘿嘿……嗯,某改,贫僧一定改。”
善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家光头。
“姓赵的是可靠,但是地位太低了,恐怕当不得大用。”
“暂时不需要什么大用,跑跑腿就成,关键他是个汉人……再说了。以本上师的身份,他就算地位再低,给本上师做了弟子,不信哪个契丹人敢斜眼瞧他。嘿嘿!”
慧源想了想,点头道:“那也是。”
得了慧源的赞同,善能当即冲远处招手,那几个奴役都在远处等着。看见善能手势,连忙都弯着腰跑了过来。
善能向其他人挥手:“你们先退下去,留赵三在此处。”
其他几人又退下了去,赵三则在原地等候。
善能围着赵三转了两圈。忽然闭眼,合十道:“赵小居士……”
赵三唬了一跳,连忙摆手:“上师有何吩咐请说,当不得如此称呼。”
善能微笑道:“居士可知,你其实乃我佛门弟子……”
赵三愣了愣,不知道这位上师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傻傻的立于原地。
“赵小居士,昨夜贫僧入睡之后,佛祖托梦……嗯……见一金身童子于贫僧面前坐禅,贫僧观之良久,却是赵小居士之容貌,今日醒来,仍历历在目。贫僧因是得悟,方知小居士乃佛门中人,只是今生于尘世之中历练……如今看来,乃是贫僧与小居士有缘,当接小居士回归佛门,不知小居士可愿意否?嗯,此乃定数,小居士莫要推脱,贫僧明日便可主持受戒仪,为小居士剃度……”
赵三浑浑噩噩间回到自己睡觉的破帐篷,半夜之中忽然大叫了一声,惹得身边同睡的几个奴役抱怨连连。他再也睡不着了,溜出帐篷之外,在星夜下狂奔着,兴奋得满脸都是泪水。
此刻的盂兰盆节并没有后世那么讲究,不像后世那样,又是放焰口,又是布田,有河流的地方还要去放河灯,尤其在草原上,也只是去佛堂祈福便即作罢。到了晚间,曷鲁照例来到阿保机的军帐之内,和自己这个俺答呆在一处,喝喝酒,吃吃肉,有事情便议一议,没什么事情就聊一聊。
但今夜,他却在阿保机的军帐内看到了阿平和阿钵两兄弟。阿钵正在端着酒碗和阿保机大声谈论着,阿平则照旧不发一言,闷头吃肉。
曷鲁进帐后和阿平、阿钵打了招呼,问道:“你们回来了?听说了探马的回报,你们打得不错!这次终于可以定下来动手了吧?”
一边问着,他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伸手往盆中抓出一根羊腿,大嚼起来。
阿钵回答道:“刚才已经跟啜里只哥哥说了,这次很顺利,室韦塞曷支部降了,那礼部也降了,如今北方已经没有了威胁。我跟阿平已经把勇士们调到了西辽泽南端,就等啜里只哥哥的命令了。”
西辽泽是一片沼泽地,位于扶余城东北,大军急进的话,用不了两天时间便可杀到扶余城下,与饶乐山相配合,可对扶余城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阿保机则在旁边补充了一句:“曷鲁,快些谢谢阿钵和阿平,他们给你带了礼物。”
曷鲁一呆,就听阿钵道:“那礼部战士擅长步战,我跟阿平商量了一下,送你五百个那礼部的降俘。”
曷鲁大喜,跟阿钵对饮一碗,抹了抹嘴,道:“对了,今天是盂兰盆节,阿平和阿钵都没有去上师那里祈福吧?快些去了再来,我跟啜里只哥哥等你们。”
阿钵笑道:“再说吧,我还是更信咱们自己的萨满。”
曷鲁道:“善能上师来自龙翔寺,还是很有法力的,上次我肚子不爽利,上师用一剂净水便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