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被囚于车中的人里面,不少是被蒋玄晖和袁象先拿来充数的,很有一些愿意归附燕军者,只是因为不知道情况,在蒋袁兵马入城时做了些微抵抗,因故都被打入了囚车之中。比如朱全昱、比如刘捍等。
朱全昱是梁王亲兄长,朱家生子三人,老大朱全昱、老二朱存、老三朱温(全忠是天子赐名)其中朱存和朱温都跟着黄巢去抢东西了,只留下老大朱全昱在家服侍母亲,给人帮佣维持生计。朱温发家后,将母亲和长兄接到身边,朱全昱才摆脱了贫困。
与两个孔武有力的弟弟不同,或许是受了身为乡村教习的父亲熏陶,朱全昱本人有着一股浓厚的儒家情结,朱家老三成为一方藩镇他倒是没说什么,可当朱温兵围凤翔、迁都洛阳、屠杀朝臣等一系列事情做下来以后,朱全昱就开始看不惯自家这个三弟了。
有一次,他在喝醉了之后,指着梁王的鼻子怒斥,说“朱三,你不过是一个砀山子弟而已,如今有了那么大的权势,难道还不知足吗?天子待你不薄,你是不是想恩将仇报,颠覆社稷?你自己想想,这个位子你坐得了么?你想要断绝大唐三百年国祚,将来必定给咱们老朱家引来灭族之祸!不信咱俩打赌,看看是不是这个结局。”
两兄弟就此不合,他也懒得见自己三弟这幅嘴脸,干脆跑回砀山老家呆着。这次回汴州是听说了梁王战败,赶来安抚母亲的,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避居乡下,就被抓了起来。
此刻见了李诚中,便在囚车内高呼:“殿下,某家知罪了,还请殿下宽宥老母!若是寻到朱三,某愿前往说服朱三向朝廷归降!”
朱全昱并不是为了活命而求饶,他确实觉得自家兄长做得不对,眼前之人又是李唐宗室,代表着大义名分,所以认起罪来可谓真心实意、理所当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河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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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广德靖王同时向李诚中高呼的还有汴州刺史刘扞,不过与广德靖王朱全昱不同,刘扞是在高喊自己的冤屈。说起来,刘扞才真是冤枉到了极点。这个人在梁王帐下也是老资格,素来以胆子大出名。
当年宣武军伐刘仁恭,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河北藩镇变节所致。河北素来一体,又有大河天险,朱全忠很难染指河北。如果不是刘仁恭要统一河北诸镇,魏博军也不会向宣武求援,引来“外寇”当时宣武军在魏博军的接应下进入河北以后,刘扞受朱全忠派遣,单人独马直入成德,说服节度使王镕倒向宣武,正是成德军在永济渠畔的伏击,让卢龙军遭受了重大损失。
宣武军二次北伐卢龙的时候,又是刘扞单人独马直入王处直大营,说服王处置倒向了宣武,同时帮助王处直打败了侄儿王郜,夺下了义武军节度使的位子。
后来宣武军围困凤翔,此君再次单枪匹马进入城内,最终说服李茂贞向宣武屈服,将天子送了出来。
为了酬谢刘扞的功劳,梁王让其担任宋州刺史,顶了袁象先的官职,袁象先则转调相卫。宋州是河南最富庶的州郡,袁象先对此是十分不情愿的,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放弃了宋州,全心全意到相卫做买卖去了。
去年年中时,担心蒋袁不稳,梁王干脆又让刘扞出任汴州刺史,顶了蒋玄晖的官职。
有这么两件事,蒋袁二人对刘扞自然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大兵一入汴州,刘扞就位列第一批抓捕名单之中。
其实刘扞在听说上党大战的结果后,就已经在私下里紧锣密鼓的准备“反正”了。只可惜事情的发展让他始料不及,反正不成,却碰上了如狼似虎的蒋玄晖和袁象先,被直接扔进了囚车,成了二人的一份“功绩”是以刘扞就在囚车中高呼“冤屈”不过李诚中也暂时没工夫顾及他,就算他是真个冤屈,也不可能就此放了他,比起刘扞来说,蒋玄晖和袁象先更有用处,作为鼓励和示范的效用也更高。
李诚中挨个看下来。直接走到了一名绝色美妇面前。这名美妇单论姿容,绝对不在李诚中的三位妾室之下,而且更显端庄华美。虽说年岁似乎大了些,但那份成熟的风韵,却让人更是不忍转视。
实话实说,李诚中真个是被美色所惑,露出了少许“猪哥”神态。不过因为他之前受降时的表现非常完美,此刻的举止反而被人误会了。
“这便是朱氏之妻,名张惠。为梁国夫人。殿下也曾听说过吧?朱氏虽然悖逆,但此女却素有贤名,其德天下皆知。”
蒋玄晖向李诚中介绍时,袁象先也在一旁附和。并且有许多降官不顾身份,冒险进言,恳求李诚中能够宽恕梁国夫人。
梁王市井痞子出身,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真正能够管得住他的,只有夫人张惠。许多梁王帐下的文官武将都有险些被梁王“拖出去砍了”的经历,全赖张惠挨个劝解。才保住了性命。因此,梁国夫人在河南官员中很有德望,为上下尊崇和敬佩。
李诚中从美色恍惚中清醒过来,恍然道:“原来是她……”
看了看周边跪下恳求的大群降官,于是慨然道:“既是梁国夫人,便立刻解了囚车,送回府邸好生安置,一应食水衣用,都不可差池了。”
立刻有军卒上前打开囚车,牵过一辆大车,将梁国夫人搀扶进去,驶回王宫。梁国夫人不发一言,紧咬嘴唇,看向李诚中的目光中似乎有话要说,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望着临别时梁国夫人韵味十足的丰姿,李诚中立时有些心猿意马,也没工夫再看其余,匆匆入驻新扩的梁王王宫,其余交接仪式,自有手下代劳,倒也不需他分神。
到了夜晚掌灯时分,李诚中就有些睡不着了。
他居住的是修武殿,属于梁王本人的寝宫,而梁国夫人则居住在贤德宫。汴州此刻还没有扩大到后世宋朝时的范围,梁王本人一直惦记着洛阳,对于汴州宫室的修筑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让人将原来的节度府扩建少许便算了事。因此,所谓的贤德宫和修武殿之间便只隔了一个园子而已,可谓近在咫尺。
“要不要把这个梁国夫人招来侍寝呢?”
李诚中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身为堂堂的燕王殿下,招个美妇陪睡既不会背上道德骂名,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李诚中其实没少干这种事。尤其是作为征服者,享用失败者的一切包括妻子,都是为社会所理解的行为。最多有敌对之人背地里骂一声“荒淫”而已,但恐怕艳羡者反而会占据绝大多数。
至少在李诚中征服草原、渤海、新罗等地时,就享受过很多次这种待遇。只是这次有点不同,因为张惠贤名太盛,对汴州文武极有恩义,李诚中很怕因此惹事。
李诚中很喜欢《三国演义》知道这本书里说过一个故事,张绣是骠骑将军张济的从子,依附曹操后,丞相大人看上了张济的遗孀邹氏,将邹氏接到军帐中陪睡。结果引发了张绣的过激反应,直接导致猛将典韦的身死。同样是大龄熟妇,那么这次睡张惠会不会导致演义故事中的事件发生呢?就算汴州降臣们没有过激反应,那么会不会失去人心呢?毕竟张惠与邹氏还有所不同,张惠可是有恩于众人的。
可是……梁国夫人的的确确太有味道了,啧啧,腰身修长、体量浑圆、脖颈雪白,整个身形都饱满而华丽,走路时似乎又有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诱人之态,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再看脸蛋,由后世直白的话来讲,就是鹅蛋脸上挂着一种端庄的媚态,很矛盾很刺激!
听说梁国夫人已经三十五六了,可怎么看都像二十多岁。但骨子里又有三十岁女人的成熟,既像姐姐、又像妹妹。
正在苦苦思索之中,警卫头子乞活买进来禀告,说是梁国夫人前来拜见。
李诚中眼神顿时就亮了!
“看好宫城,别让人打扰。”
李诚中向乞活买吩咐。
乞活买一脸“我懂的”神色,将梁国夫人引入殿内,然后退出去,关闭了殿门。
昏暗的烛光下,梁国夫人的身形笼罩上了一层光圈,显得更加诱人。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语气极为坚定:“殿下,妾身罪妇之人,本不该有更多的请求,但身为人母,委实放不下孩子。若是殿下能放三郎一条生路,妾身必感激不尽,情愿给殿下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梁国夫人说的三郎。当然不是小名朱三的梁王,而是梁王三子、均国公朱友贞,此时年方十七岁。朱友贞是梁国夫人所出,虽说梁王的其他几个儿子。梁国夫人平素也待之若己出,但她很清楚,想要全部保全下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连自己亲生的这个儿子能否活命,也毫无把握。
“做牛做马?”
李诚中呼吸有些急促了。
“妾身已不复青春,但蒲柳之姿。还算剩得几分,只愿殿下莫要嫌弃才好……”
梁国夫人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而且十分聪明,善于察言观色。见李诚中不答话,似乎还在犹豫,略一思索,立刻就明白李诚中的顾虑,因道:“殿下且宽心就是,此事关乎妾身名节,妾身是绝不会吐露出去的,想必殿下身边之人也当可放心。”
顿了顿,旋即又凄然道:“其实透露出去又如何?败军之妻,又有几人不是男子的玩物?”
一边说着,梁国夫人一边缓缓解开罗衫,几步间便已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双腿修长笔直,腰身和胸部紧凑而圆润,看得李诚中脑子迷迷糊糊的,只是在想,要是穿上高跟鞋就好了。
熟妇的妙处不用一一尽表,行家里手略看便知。李诚中不知不觉间在汴州呆了三日,直到军事参谋总署禀告,说一切就绪,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座重镇。临去之前,李诚中已经和梁国夫人谈好,将朱友贞放回她身边,二人暂且在汴州停留,待李诚中将来定下行止之后再迁往别处。梁国夫人算是从此成了李诚中没有名分的外室了。
二月十二日,燕军会齐了后续大队人马后,开出汴州,兵分两路,向东挺进。
北路由李诚中自将中军,统领军事参谋总署、赵州军、魏州军、莫州军、晋州军、辽东保安军及一百个补充营,连同十个后勤营及辎重等,共计十二万人,兵指兖州,讨伐葛从周集团。
南路由钟韶统领,以沧州军为主力,连同幽燕保安军及二十个补充营,向徐州进发,兵指淮泗,以防吴王杨行密举兵北上。
李诚中留统制孟徐兴、点检王义簿、司马薛继盛统带幽州军镇守汴州,以为大军后路。
军事参谋总署授予汴州降卒“汴州军”番号,分左右两厢,暂不设统制。左厢都指挥使由蒋玄晖暂领,编入两万降卒,随钟韶南路军出征淮泗;右厢都指挥使由袁象先暂领,约莫万人,协助幽州军留守汴州。汴州军新设,一应编制都不可能按照燕军的正规体制来设立,这些工作只能留待将来,这也是军事参谋总署为适应新形势而采取的临时措施——地盘越大、降兵越多,如果都严格按照燕军体制来整编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二月十五日,北路军越过曹州,二月十八日,先锋赵州军铁骑已经踏上了兖州地界。同日,南路军开入宋州州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河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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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泰宁军治所节度府,杨崇本在二堂上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万分。
杨崇本原是李茂贞义子,是关西将领中的重要一员。天复二年冬,梁王兵围凤翔的时候,因城中缺粮,杨崇本遂在李茂贞的授意下,出城投降了梁王。如果不是他有一位美妻的话,也许他的前程会和其他降将一样不会受到过多的阻碍,只要展现出才能,就会得到梁王的提拔。梁王对降将的态度,向来是天下诸藩中最为宽厚的。
可惜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杨崇本的娇妻的确很美,而且刚好又不小心被梁王看见了,于是一出悲剧上演,杨崇本被光明正大且毫不遮掩的戴了绿帽子。
梁王怕杨崇本心有不甘,已经是动了杀心的,但杨崇本行事一直小心翼翼,梁王暂时拿不住他的痛脚,又不愿坏了自己宽待降臣的名声,故此才让他活到了现在。为了防范杨崇本,梁王便将他调到泰宁军中,在葛从周手下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牙军副都指挥使,让葛从周严密监视。
杨崇本在葛从周手下一干就是一年多,表现得兢兢业业,帮助葛从周打理各种繁琐的军务,任劳任怨,真是叫做风里来雨里去。人心都是肉长的,葛从周本来就觉得梁王这事儿干得不地道,心里对杨崇本非常同情,再加上他生性豁达直爽,便不知不觉间开始重用杨崇本。杨崇本虽然仍是牙军副都指挥使,但葛从周干脆调走了牙军本官,杨崇本反而成了牙军的头领,进入了葛从周的心腹圈子。
杨崇本此时在二堂之上焦虑不已,因为前方军报传来。说是燕军铁骑已经出现在了任城。任城距兖州只有百五十里地,一旦任城被燕军占领,三天之内就可以兵临兖州城下,形势可谓异常紧迫。
也不知隔了多久,连着二堂的曲廊上才传来脚步声,却是都虞侯张延寿从内书房出来了,张延寿身边的两个郎中回身深施一礼,跟着亲卫消失在堂外。张延寿向杨崇本道:“浦津来了?”
杨崇本唱了个喏,恭敬的道:“见过张都虞,任城有紧急军报递来。卑职不敢耽搁,故此前来禀告大帅。”
“哦?何事?燕军来了?”
张延寿问。
“不错,先军尽是骑队,不下万骑!”
杨崇本回答。
张延寿脸色一凝,叹了口气道:“大敌当前,通美却又……唉……”
杨崇本神情紧张:“大帅还没醒过来?”
张延寿黑着脸,摇了摇头:“醒了,但郎中说不可操心费力,只能静养。”
听闻上党决战失利的消息以后。葛从周便一直卧床不起,半个月里连续咳血数次,三天前的那次最是骇人,正在帅案前布置军务的时。咳出来的鲜血将整条案几都染红了,本人也当场晕厥。
张延寿是和葛从周在黄巢军中相识的老弟兄,其后一起投入梁王帐下效力,二十多年的交情。非比寻常。此刻眼见葛从周重病在身,他自己也担心焦虑得憔悴了许多。
葛从周其实在前年围困兖州刘鄩时便落下了病根子,时有病症。但请了无数郎中前来诊治,都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只是建议他不要再操心劳累。只不过这次犯病的确很厉害,整个泰宁军上下都为此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