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脱不了关系。”
细细回想。
当时在荒野外被打昏的时候听到柳藏川喝问:“你做什么?”
虽然是又急又怒,不过仍带着一股凌人气势,是惯常了的颐指气使下的不悦,而他分明是跟动手那人认识的,最重要是,我曾嗅到一股淡而又淡的味道。
似是雨后茶香。
这味道,我似曾相识。
后来一路回想,往事拼拼凑凑,让我想到那日跟清雅去锦渊楼挥霍,杨柳青受锦渊楼楼主柳朝羽所托出面。
那人虽面目平常,气质却出众,当时在楼中,菜香茶香脂粉香种种,却难掩他身上一股极淡的似雨后春茶的清香。
更加上眼睛看不到,嗅觉越发灵敏。
柳藏川受伤,自然是跟杨柳青脱不了关系,就算没关系,他也是知情之人。
我对展昭曾说:柳藏川执意缄口不言,若非他实在万念俱灰,就一定是别有隐情。而这别有隐情,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保护一些人……生怕自己说出口便成祸,所以宁肯自己杀身成仁。
又联想被刺客追杀时候,他那种引颈就戳的奇怪态度。
能让柳藏川作出如此牺牲决断的,恐怕这汴京城没有多少人可以。
就算安乐侯恐怕也不够格。
于是我想到了,锦渊楼楼主,柳朝羽。
柳藏川的父亲。
而柳朝羽,对柳藏川一案的态度,也十分的微妙。
身为一个商人,就算再理智,面对亲生儿子被捉拿要问斩,也无可能那么淡定。就算我微服去锦渊楼,以常理测度,他怎样也会出来见上一面,就算不替柳藏川说情,在我这个主审官员面前留个好印象也是应该的。
而且我是安乐侯所请回的,世人都知道,柳藏川犯案的可能性极大,而柳朝羽以避嫌为借口不出面,这种看似凛然实则温吞的表现,我总觉得奇怪。
更何况,从展昭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锦渊楼的传说之后,我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过。
那样有势力的锦渊楼啊……
当柳藏川失踪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是正反两派的某一方动的手,而亲柳派这边,除了一个安乐侯有这个胆量跟能耐抢人,另一个,便是锦渊楼。
他们有人手,有势力。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没有动手。
不然,柳藏川怎又会被白玉堂劫走,早被保护深藏。
我跟安乐侯曾谈过,他不是没想过劫人,但只是相信柳藏川所以想借我手还他公道。
那么柳朝羽,他究竟是太过相信我,还是打定主意已经不想柳藏川生还了呢。
我很怀疑。
捉柳青,是让展昭去“敲山震虎”一下,看看反应。如果真的能做到“打草惊蛇”的成都,那就更好。
这一番千里兜转,曲折坎坷,又遭遇刺杀又瞎了双眼,事情真是败坏到不能再坏的成都,然而,我却觉得自己离真相是越来越近了。
起码,已经不是先前那样无处下手不知所措,经过这样一些惊险曲折,反而显山露水,让人有机可循,所以说那句话说的好: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待。
我希望,等我双眼复明的时候,也正是案子显露光明之时。无论如何,希望无限。
汴京城,卧虎藏龙 71 相逢一笑有恩仇
月明我的眼睛没有受伤,只是看不到而已。
浮羽先生却不依不饶让我蒙上布条遮住,只能在晚上才解开,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对此也没做解释,但是国手自然有自己的脾气跟规则,为了复明,我便只好乖乖听命了。
对于这位先生的医术,我是信服的,比如晚上解开布条,黑暗之中竟能看清人的影子。
一大进步,真是惊喜。
清雅几乎是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跟白玉堂这个定时炸弹,浮羽先生这闷嘴葫芦相比,清雅实在是可靠贴心的多。也幸亏有他在身边,我才不至于发疯。
那边,展昭奉命将锦渊楼的总管杨柳青捉回,虽然仍旧目不能视物,不能开堂审问,我还是去见了见那位脸颊上会有浅浅的酒窝的小哥。
其实,嗅觉会是比视觉更为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在我的眼睛看不到的此时,我深深明白这道理。
因为不是升堂,所以这一次的见面颇为私人,在后堂内,展昭将杨柳青带来,旁边也没有很多人,只有一个捕头,展昭,另外就是白玉堂。
本是不想他来到的,他执意要跟从,不然就会大闹,我无法,只好同意。
那边人进门,我坐在上位不曾动过,隐约听得声响,不多会儿安静下来。
“大人,杨柳青带到。”展昭开口说的时候,鼻端便嗅到了那熟悉的雨后新茶的味道。
我向着展昭的方向颔首:“有劳展大人。”
说完之后,便重新转向前方,那清香淡淡而来的方向,若有若无。
“杨总管。”轻声唤道。
“草民杨柳青,见过大人。”他缓缓开口,波澜不惊。
我试图微笑:“上次锦渊楼匆匆一面,不想到再次相见,却是这样情形之下。”
“是,世事无常。”他回答,不怒,也不觉得委屈,什么情绪都无。更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不咸不淡的对话。
“杨总管可知道展大人是因为什么而请你来这里的么?”我问道。同这人说话,不知不觉也变心平气和起来,脑海之中他的样子已经渐渐地不太鲜明……那本来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大众脸而已……只是清楚记得的是那一双蕴含锋芒的眸子。
“这个,小民并不太清楚。”
他有意回避……我却不想绕圈子,开门见山说道:“杨总管何必这么小心翼翼,是为了你家少主的事。”
“少主的事,不是已经成定局了么?”他问。语气虽然宛如平常,可我却听出了里面含着的一点点讽刺。
很好,我最怕是一潭死水,如柳藏川那样心如止水的人,才最难对付。
“好像杨总管对此事不大赞同,”微笑。
“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请问在本月十三号中午时分杨总管人在何处?”
“奉家主之命出外办事。”
“办的什么事,地点之类可以说清楚么?”
“在京郊驿站,接我们楼主一位远道而来的兄弟。”
我的心头一动,居然如此有条不紊的回答,一点慌张都无……
于是再问:“那请问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大人不信,可以找人去问。”淡淡的声音响起,如此笃定。
锦渊楼的人,做事果然慎密,这个话题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他早就准备好了,似挖个陷阱等我跳进去,看我被牵着鼻子走,好一场羞辱。
想了想,重新问道:“杨总管可知,你们少主就在那日,被人重伤。幸好展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人现在还在开封府,杨总管可想知道,你们少主醒来之后说了什么吗?”
杨柳青沉默。
我忽然想撕下眼睛上的布条,将他面色看个一清二楚,转念想:这人都是久经江湖,怎会喜怒行于色?上次锦渊楼一见,不就是为他的沉稳气度震撼么?
旁边展昭说道:“当时展某曾跟那人对了一招,……听说杨总管武功亦不错。”
杨柳青忽然开口说道:“莫非大人怀疑,我伤了我们家少主?”
我沉吟:“不瞒你说。正有此意。”
他忽然露出嘲讽的声调:“那么,我倒是很有兴趣想知道,大人有什么证据。”
果然被他反咬一口,我就知道这么做是有风险的。
虽然捉拿他是正确的,但不代表事情就会顺利。
幸亏……我已经有准备。
“本来是没有证据的。”我说。
“哦,听大人的口气,那现在应该是有了?”
“正是。”
“请教大人,是什么证据?”
“柳藏川的供词,以及一样柳藏川从那凶手身上取下之物,铁证如山。杨总管可想见见?”
杨柳青再度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问:“是什么?”
我似乎能猜到此刻他惊诧的表情,以及还有……
理所当然。
笑了笑,却偏偏不成全这份好奇心,只说到:“杨总管做事也太不小心了,连自己掉了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先在这御史府歇息些时日好回想一下吧。”
杨柳青不再言语,必定饱含疑惑。我唤人来,将人带下。人刚走出去,展昭便急忙问道:“凤大人,为什么我没有听说柳藏川从那凶手身上曾取下东西来?好像,柳藏川也并没有做供过……”他沉思问。
我咳嗽一声,淡定说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他并没有交给展大人。而是……”
略微等了一会儿,旁边才有个如梦初醒的声音说道:“当然是交给我了。嘿嘿。”
展昭愕然,无声。
纱布蒙着让我无法翻白眼。
但无论如何,杨柳青的人,我是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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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再追问,我便保持沉默。
这一回的招杨柳青,只是投石试水而已,锦渊楼的人,个个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杨柳青乃是总楼的总管。
展昭问不出所以然来,也不再追问,得知进退,他跟白玉堂的一大不同便是如此。
“展大人,这一段日子,劳烦派人多多盯住锦渊楼,务必要注意他们楼中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问题。”
“柳藏川那边,还请公孙先生多多劳烦,再过一天,便可以将他转到御史府来。”
“这个也没有问题。”
白玉堂从旁说道:“展昭,这一次可别又把人丢了。”
展昭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又唤了一个捕头前来,说道:“多加派人手,这几天好好看着杨柳青,不许任何人探望,尤其是锦渊楼的人,另外,不要亏待了他,若是他有个疾病或者更甚,便必定要问你们的责任。”
捕头领命而去。
展昭问道:“大人你是担心有人会忍不住……加害杨柳青?”
“那倒是不至于,杨柳青并非泛泛之辈,我想,有人并不想这么早让他成为一枚弃子,更何况,杨柳青并不像是个会多话的人,暂时对他们也没什么威胁吧,倒是柳藏川,我十分的担心……”
“人在开封府的话,应该不至于有人敢胆大妄为。”
“虽然常理上是如此,可是,多一点防范是不会有错的。”
“好,我回去之后,便再多加些人马防范。”
展昭答应,真正从善如流。
白玉堂蠢蠢欲动:“不如就让我去开封府。”
展昭自然对此嗤之以鼻,我急忙说道:“柳藏川固然重要,可是白少侠你可不能弃我们于不顾啊。”
白玉堂一听,这才高兴:“这话五爷爱听。”很炫耀的声音。
我拿他没有办法。展昭说道:“你只是小心,别给大人惹出祸来便是。”
白玉堂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只会惹祸?”
展昭说道:“从目前来看,倒是的确如此。”
白玉堂不忿:“展昭你说什么?”
又是一副要火拼的样子。
“白少侠,我想展大人不过是激将之计而已。”感觉自己就像是幼稚园的老师,在调停两个争夺棒棒糖的孩子。
听我开口,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齐齐的哼了一声。
我看不到,只好苦笑:“展大人你不如先回开封府。”
展昭也不反对,告辞离去。白玉堂才说:“就算真的是计,难道我就会中计么?”
“展大人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摸摸鼻子,有点痒,“白少侠,浮羽先生说我的眼睛再过一天就会恢复的差不多,在此之前,还要劳烦你了,其实你要是离开,我也没有办法的。”
听我这么说,白玉堂的气似乎才消了:“好了,我又不是针对你,再说,你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自然不会弃你于不顾,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起初还似乎带一点点懊悔,说到最后,却又意气风发起来。
“多谢白少侠了。”我忍住笑,“先前还要多谢你,帮我在展昭面前演戏。”
“哈,但凡是骗到他的,我都喜欢做,更何况,真的如你所说,他那样的人,恐怕是不会同意咱们用这种方法的。”
“嗯嗯……”我微笑。
柳藏川自然不会做什么供词。
所谓的从凶手身上取下的东西,自然也是子虚乌有。
不过不这样,不能留下杨柳青,展昭是个公事公办不容一点私情的人,我自然要请白玉堂帮忙。
一来是为了柳藏川出气,二来可以玩到展昭,三来……怕他心底对我应是有点愧疚的,所以一口答应,同我串通起来。
果然还奏效,如今只是,两两相对,心照不宣。
正说话间,外面清雅进来,说道:“审完了么?浮羽先生说是用药的时候了。”
我听了用药俩字,从心底打怵,浮羽先生所谓的用药,不是让我规规矩矩喝下,而是要用银针泡在药物之中几个时辰,然后针灸刺入。
银针不带药的话,刺痛会少些,尤其是带了药,真是生不如死,每次我都痛的发狂,想大叫,或者一口咬死这个正在替我施针的人。
汴京城,卧虎藏龙 72 像雾像雨又像风
幸好,浮羽先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话不多。
简直就像是一个perfect的家庭医生。身价昂贵但是对我却是免费,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宛如有了健康保险。
我突发奇想,同浮羽商议:“先生,能不能用喝的,针灸我实在有些吃不消。”
浮羽立刻枪毙我,说道:“不行。”
我决定软磨硬泡:“先生,无论我喝多少我都会喝,就算是加倍也可以,苦的话也没啥。”
“不行。”仍旧是那句话,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先生,要老这样下去,恐怕我还没有复明,就已经疼死。”撒娇吧,努力撒娇吧。
“那就疼死吧。”他居然说。
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无。
我很愤慨,这是医生的口吻吗?
手上用力抓下去,死老头臭老头,我在疼死之前也要先弄死你,让你垫背。
耳边听到一声淡淡的哼,有人拂袖闪开。
我徒劳地站在边上,茕茕四顾。
“先生可否想个合适的方法,我看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下去,恐怕会出状况。”清雅说道。
一边上前来,将手臂送到我的手上,我松了一口气,立刻抓住。
“是啊是啊,说得对。”上阵还得亲姐弟,我内心感动,立刻附和,不管浮羽有没有看我,尽量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就差泪光盈盈了,这就叫声色俱佳。
“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说了,说也是白说,瞧他那张脸绿的。”开口的却是白玉堂。
我自然不知道浮羽的脸有多绿,却也知道求不出什么结果,也只会让清雅觉得难过而已,只好妥协:“唉……真的很疼嘛。”我从来都是爱惜皮毛之人,从来也不会让自己受点小伤,如今倒好……这几天戳也戳了几十针了吧,造孽啊。
泣。
清雅知道我的心意,低声说:“如果能够代替你挨着,就好了……”
我身子一震。
这时候浮羽却开口了:“这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