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面走来的是岐朔,他似是早就看到了西留斯,招了招手,笑着问道:“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吗?”
心里一抖,西留斯歪着脑袋反问:“有吗?你听错了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岐朔左右扫了两眼,也察觉到周遭无人,这才搔了搔头,笑得憨然,“嗯,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说着,目光扫过西留斯,看到带着水渍的头发和衣服,不免皱了皱眉,“怎么都湿了?”
“这个啊?大概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淋到了吧。”西留斯拂去发梢上的细珠子,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岐朔没说下去,转了个身,出神般地望着游廊外的雨雾。
“什么?”明知道岐朔只是神游天外,西留斯还是跟着望了过去。
“没,”回过神来,岐朔慌忙一笑,但很快又恢复到往日的冷静,并淡淡地说,“没,只是在看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雨停。”
“快了吧。”
面对西留斯的随口一说,岐朔心不在焉地说道:“或许……本来是希望雨早点停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不希望雨停了,真希望……这雨能一直这么下下去。”
西留斯觉得奇怪,偏头看着他,不管怎么说,岐朔都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怎么突然又不想进行这场叛乱了?她想不明白,只好静候岐朔的答案。
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岐朔握了握拳头,坚定地开口:“这次,等雨停了,我要出一趟远门,大概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了。”
西留斯顺势点了点头:“很重要的事?”
岐朔跟着点头。
西留斯又问:“会回来吧?”
“一定。”
“……”西留斯皱了皱鼻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说出来。毕竟别人也是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若贸然说些有欠妥当的话,也觉得过意不去,迟疑了好一会儿,她也只是撇过脑袋,低低地应了声。
之后,岐朔也是默然。
好久,这地方安静地都只听得到外面连绵的雨声,而打破这种静谧的,是岐朔的喊话,“西留斯。”
“啊?”突如其来的喊声,把西留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将目光落到岐朔身上。
“这次等我回来,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岐朔用一脸上断头台的表情紧盯着西留斯,西留斯被他看得满脑子空白,眼看着要持续当机下去,冷不防听到身旁某人的抽气声,心中一凛,赶忙做出回应:“你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岐朔也是听到了那一声抽气声,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此刻的他来说,还是眼前的人比较重要。
“既然没听清楚,等我回来再对你说吧,那时候也希望你能同意。”
同意?同意什么?难不成和他一起生活那码子事?西留斯还想问,可岐朔已经转身离开了。
待岐朔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前方,待在一边的迪卢木多也跟着显出身形,他偏头,扫了眼好像还在思索着什么的西留斯,开口说道:“似乎战争马上要开始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跟我回蓬山。”
西留斯没去听迪卢木多的话,或者说她的思绪还在天外飘着,只低垂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从身份上来说,我跟他是对立的吧……”
侧耳听到西留斯的低喃,迪卢木多脸色一沉,不满道:“西留斯,你听我说……”
“真麻烦……”西留斯又低语了一句,抬起头来,看向迪卢木多,“你先回去吧,我要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落下这句话,西留斯也不给迪卢木多半分反驳的机会,强制性地命令他离开这里,而自己则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事情。
迪卢木多无可奈何,但也没准备就这么乖乖回去,嘴上应了一句,等西留斯翻墙进去后,他随即也偷偷跟了上去。
这次,他一定会小心不被她发现的。
而另一边,西留斯在翻墙进去后,利用舂明的指示躲过巡逻的兵士,一路也算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核心地带。之后,又靠着舂明的帮忙,成功引开正厅的守卫,顺利偷溜了进去。
正厅是叛军用来拟定战略,以及进攻路线的地方,就连众多收集过来的冬器,也存放在这个正厅的正下方,俗称地下室。
西留斯清楚知道他们的战略,毕竟舂明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她了。
先是放出假消息,让之前混在难民中的兵士把假消息送出去,并趁此机会将这些奸细一网打尽。趁着崇州军大意,让步行军分成十几个小队低调出行,等雨季一过去,再与飞骑部队会合,对崇州发动总攻。
听起来像是异想天开的作战,至少起初西留斯是这么认为的,但只要将崇州孤立起来,再加上那数量不少的叛军人数,这样的作战未必不会取得胜利。
而孤立崇州的契机,便是此次的雨季。
与崇州相连的一共三州,分别是北边的骊州,正西的奎州,东南的泗州。
其中崇州与泗州之间相隔一条江流,平日里有桥梁相连,可一旦遇到雨季,水位上涨以后,桥梁必定被水淹没,一直要等到水位下降才能保证两州的正常通行。期间,即便崇州向泗州发出求救信号,泗州仅能派出的也只有飞骑部队,人数上面不会占太大的优势,所以对同样拥有飞骑部队的骊州叛军,根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正西的奎州,听说也有乱民组成的叛军潜藏在内,虽然只是一小股,但也足够扰得奎州军不得安宁了。这次骊州攻打崇州,那些乱民或许还会趁乱参上一脚,到时奎州军都自顾不暇,自然也无法□来救援崇州了。
至于紧靠骊州的晋州,平时行事低调,但那只是障眼法,其实晋州早已和骊州的叛军勾结到了一块。此次,骊州的后方正好交给晋州,以绝后顾之忧。
面对这样的攻势,很难想象崇州有什么胜算,即便是出动禁军,也不知能抵抗多少天。
西留斯想要挽救这样的局面,至少不能让叛军直捣首都陆晓,所以,她所能做的大概只有将叛军的情报给崇州军了。
西留斯还在正厅里面找来找去,就听到舂明低声提醒她有人来了。心里一着急,她想也没想解除了超灵体,正犹豫着要如何隐藏起手中的骨灰盒,身侧也却突然出现一漩涡式的黑洞。
西留斯来不及做出反应,强大的吸力已经将她整个灵魂,连带着骨灰盒一起吸了进去。
下一刻,岐朔走进无人的房间,跟着问向身边的人:“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吧?大概是最近太累的关系。”
听了这话,联想起之前说出相似话语的少女,岐朔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看来等这次结束了,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边上的人好笑地拍了拍岐朔的肩膀:“我说岐朔啊,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像个老头子一样,要更有干劲才行。”
岐朔报以一笑,之后摇摇头,正准备出去,眼角恰好暼到茶几上摊开的书籍。像是回想起什么,他转身走回去:“这本书……之前是这样放着的吗?”
那人凑过来瞄了几眼:“只是本地形图册,大概是谁看了以后没放好吧?”
“我们这里有谁看这种书是捏着书脊翻看的?”看到书脊处落下的指痕,岐朔询问的同时,也不断在脑海中回想,总觉得这样的看书方法似乎见谁用过。
很久,随着越加深入的回想,脑中逐渐形成那人的身形。
……
西留斯……
☆、chapter 1
蓬山是五山之一;位于世界中心的黄海之上;同时处在半山腰处的蓬庐宫,也是在五山生活的居民的唯一住所。往日里;这个地方总展现出一片宁静祥和的画面;可此时却被阴影笼罩了。
对居住在蓬庐宫的女仙来说,作为麒麟的蓬山公是她们的主人,可就在两天前;蓬山公的主公——即将登位的舜国君主却莫名失踪了。即便他们连续找寻了一天半;却始终找不到那位大人的去向。
王若不在;舜国便无主;无主的国家必定灾害不断;更遑论现在的舜国战事将即;到那时大概就是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了吧。
麒麟为此忧心不已;而面对满面愁容的麒麟,女仙们也同样心急如焚。
从舍身木处回来,茗夏也不知叹了多少声了。
茗夏曾经住在舜国边境处的一个村子里,在十三岁那年立下升仙的誓愿,断绝五谷每天前往西王母的寺庙朝拜。具体持续了多长时间,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模糊记得自己是在五十年前被准予满愿召上了五山。
即便成了女仙,可茗夏也还时时刻刻惦念着自己国家,眼看着舜国终于将摆脱无主的境况,不想都到了这种时候,即将成为王的人不见了。
想到这里,茗夏又重重叹了口气。
“茗夏,你去哪里?”看着茗夏魂不守舍地走向另一条小路,走在旁边的霞兰不免奇怪地问道。
被喊到名字,茗夏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便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茗夏摇摇头,“走错了。”
前面不远处便是由珍珠花堆砌而成的隧道,茗夏沉默地跟着霞兰穿过隧道。
隧道之上的花丛伸出的白色花枝像帘子一般遮住圆形的出口,分开这道花帘,便能走出隧道来到外面的小空地上。
霞兰走在前面,出了隧道便往回看,只见茗夏连近在眼前的花帘都没注意到,直直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头上粘到花瓣了。”霞兰叹了一句,走过去,抬手帮茗夏拂去头上的白色花瓣,“我知道你担心舜国的事情,还有徇王,可若是一直这么心不在焉着也不是办法啊。”
茗夏含糊地应了声,终究没往心里去,依旧紧锁着眉,如木偶似的跟着霞兰走着。
走了一会儿,茗夏突然就盯着一个地方挪不开视线了。
“霞兰……”茗夏呐呐地开口唤着前面的人。
“怎么了?”霞兰回头,恰好看到茗夏的神色,那种惊讶地仿佛见到天帝显现的面容,不免也令她好奇地看过去。
她们所在的小路的右边,遍布了高大的奇岩,此刻,攀附着爬山虎的奇岩上正缓缓映射出一抹黑色,如波浪般一层又一层,逐渐荡漾开去。
霞兰也被吓了一跳,住在蓬庐宫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景象,但到底当了那么多年的女仙,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茗夏,你留在这里,我这就去找玄君。”
霞兰转身,脚步都还没迈出去,就被茗夏给拉住了。
“等等,”茗夏及时喝止了霞兰的举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霞兰跟着回头看去,只见如同波浪的黑色洞穴里,一只赤色的猛兽忽地跳了出来。
“妖魔?”霞兰被吓得猛退了两步。
“霞兰,是舂明。”茗夏一眼认出从那洞穴似的地方跳出来的妖魔。
“是徇麒的……”霞兰还没说完,茗夏已经激动地跑了过去,“舂明,徇王没和你在一起吗?”
之前,茗夏有听说徇王的身边有舂明跟着,再加上自身也有些本事,所以,至少安全方面还是不用人操心的,可现在……舂明回来了,身边却没有徇王的身影。
盯着眼前的女仙一会儿,紧接着又环视了周遭一圈,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后,舂明才垂着脑袋回答:“主上片刻之后就会回来。”
茗夏松了口气,“这样啊……舂明,你背上的是什么?”
到了这时候,茗夏才注意到舂明背上的盒子。
盒子是用绳子绑在舂明的背上,一个漆红色的雕花盒子,不大不小,也就两个巴掌的样子。
“这是主上的东西。”舂明并没有细说,动了动身子,看向另一个方向。
察觉到舂明的意图,茗夏暗骂自己疏忽的同时,轻笑着说道:“徇麒现在正在舍身木那儿,他已经跟廉台辅一起找了很长时间了,我想徇麒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舂明没有回答,只是冲茗夏点了点头,而后向着舍身木奔去。
本来,使令能行使遁甲之术。即使相隔万里,麒麟的气都像是一盏明灯,只要一呼唤便可以使遁甲之术回到麒麟身边。可舂明的背上背着西留斯的骨灰盒,拥有实体的物体并不能乘上地脉、水脉、风脉或是某种气脉来回。所以,尽管无奈,但现在的舂明还是老老实实地借着四肢跑了过去。
越过嶙峋的山石,飞奔至舍身木的根部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等舂明赶到的时候,廉麟也正好收起吴刚环蛇,而站在廉麟身旁的则是徇麒,在过去就是迪卢木多,以及盘腿坐在石头上、不仔细看的话真得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小不点archer。
舂明停在徇麒的面前,一如以往恭敬地开口:“台辅……”
舂明只开了个头,徇麒却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说话,“主上呢?”
同一时间,站在旁边的迪卢木多也焦急地开口询问:“为什么只有骨灰盒,她人呢?”
“主上说还要留在那边一段时间,先让我带着她的东西回来。”
“那家伙……”迪卢木多拧着眉,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神色凝重地从崇明背上将骨灰盒取下来。
徇麒也露出一脸担忧的样子,看他如此,舂明接着说道:“请台辅放心,在那边只有主上欺负别人,别人是怎么也欺负不了主上的。我想主上现在极有可能在对那里的人进行调x教。”
“□?”徇麒被噎到了。
舂明点头,接着说道:“主上还说了,只要这个盒子在这里,她不久后就会出现在这里。”
先不管刚才那诡异的话语,徇麒有些怀疑地将目光落到迪卢木多身上。
读懂了徇麒的目光,迪卢木多就实回答:“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之后只过了一天多,她就回来了。”
“本体都在这里了,她当然会回来。”archer嗤笑了声,又在确定骨灰盒没什么损伤后,缓缓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出现在这里了。现在,与其担心她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搞定那场叛乱……明明是群杂碎,竟然还试图想要反抗……”
简直作死!
换做是以前的吉尔伽美什,面对这种叛乱,果断是用暴力正压。
可惜有这想法的也只有他罢了。
每个人都各持己见,有关叛乱的讨论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待送走了廉麟,徇麒也跟着迪卢木多一起守着那只漆红色的骨灰盒,等到了夜晚将近,骨灰盒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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