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阿悠叹气,“我怎么舍得让你流血,而且太完美也是会遭天谴的,就这样吧。”
而后,恍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肉麻话语的阿悠,重又拿过对方手中的雨伞,就这么抓住男孩的手,拖着下了山。
回到熟悉的街道时,阿悠停在了某户熟悉人家的门口,回过神朝太子长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示意对方爬到她的背上。
太子长琴挑了挑眉,已经猜出了对方要玩什么把戏,不过也没什么比那更好的方法了,于是欣然配合之。
就这样,阿悠背着自己五岁的弟弟走了几步后,深吸了口气,突然一把丢掉手中的雨伞,而后面朝下狠狠地摔到了对方的门前,就地爬行了几步后,挣扎着敲起了那户人家的门,边敲边气息奄奄地喊道:“来人……救命……救救我家阿然……”
因为处于背上而丝毫未伤的太子长琴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对方会采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求取他人的信任,微微别过头,他看到他们来时的双人脚印早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他微叹了口气,用法术在身上造出了不少条擦伤,如此……便够了罢?
于是,第二天整条街的人都知晓——
开面摊的阿悠她弟弟不慎落山,好在命大被一颗大树挡住,忧弟心切的阿悠连夜冒雨上山,硬是将自家弟弟找了回来,背其回家时晕倒在了卖菜张婶的门前,好在姐弟二人,一人只是力竭另一人只是擦伤加惊吓过度,并无大碍。
阿弥陀佛,当真是福大命大,福大命大啊!
8卖艺
接下来的日子,姐弟二人便在养伤与照顾养伤中度过。
阿悠现在每天只出上半日的摊,以便赶上早晨与中午两个用餐高峰期,捞上那么一笔,而后老老实实地回家蹲着。
实在是不放心哪!
都说患难见真情,如今看来,阿悠在这条街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已经相继有好几位好心人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替阿悠在忙时照顾弟弟。
问题是,阿悠不敢啊!
她该怎么解释自家弟弟的擦伤在半天内已经好了个干干净净?
她又该怎么解释据说惊吓过度的她家弟弟那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淡定小脸?
完全解释不能啊!
所以,还是她亲自上场吧。
满心忧郁的阿悠叹了口气,晃荡了下手中刚买的中药,明知道用不着却还是得去买,而且这药还不便宜……她只感觉自己都快被写着“穷鬼”两个大字的车轮碾碎成渣渣了。
甫进家门,阿悠便看到正在院中树下边晒日光边看书、举手投足间皆写满闲适味道的太子长琴,心中顿时更加忧郁了。
没错!
觉得纠结的人只有她一个!
这是最让她觉得纠结的地方。
然而……阿悠忍不住又看了看树荫下格外显得静谧的男孩,嘴角不觉间勾起一个微笑。
她心无大志,所求亦不多,更知道所谓的“天长地久”于凡人而言不过痴人说梦,然而,她只盼着这日子能长些,再长些,从前于书中读过的“岁月静好”,大抵如此罢?
从阿悠进屋时便有所察觉的太子长琴抬头:“回来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包上,微微挑眉,“又去买药了?”
不提便罢,一提阿悠便瞬间捂住心口,咬牙道:“别跟我提这个。”而后将药包往地上一丢,有心想踩,犹豫了片刻到底将其捡了起来,抱着哭诉,“这都是钱啊!”
“……”太子长琴叹了口气,“你当真如此缺钱?”
“这世上没人会嫌钱多吧?”
“你若是实在需要,我……”
“敬谢不敏!”阿悠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将犯罪行为切断在源头上。
太子长琴早料到对方会做如此回答,倒也不惊:“君子爱财取之以道?”
“得了吧,我可不是君子。”阿悠耸了耸肩,缓步走向男孩身边,“只是不是自己赚来的银子,总觉得用起来烧手,况且,”阿悠俯下身看了看自家弟弟握书的小爪子,“你所谓的弄钱方法,总不至于是点石成金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子长琴索性将书放到一边的石台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若是,我一个卖面的穷鬼,那一块块金子如何敢随意拿出去用;若不是,怕就是不义之财了罢,这样的钱财用起来总是后患无穷,所以说,”阿悠摊了摊双手,“咱们还是继续做穷鬼算了,当然,”她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你若是真怜惜你姐姐我生活困苦无肉可食,偶尔从山上叼两只野鸡回来与我吃吃,也是可以的。”
“……”太子长琴瞬间关注到了那个重点的——“叼”字上,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女子是将他当成了——
“你以为我是山上的精怪?”
阿悠眼睛一亮,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连忙化为好奇宝宝凑过去问道:“既然话说到此,你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阿悠如何看?”
“唔……”阿悠歪头思考了片刻,又低下头,从上到下狠狠地扫视了一番自家弟弟。
直到太子长琴都觉得这目光有些毛骨悚然,她才严肃脸开口:“从眼睛来看,你挺像狐狸精。”阿悠记得上辈子看小说,那凤眸可不是狐狸精用得最多?
“……”
凑近嗅了嗅,“但你身上却没骚味。”阿悠摸下巴,“莫非是蛇精?可你走路也不扭腰啊。”边说着,她脑海中不禁出现了一副“自家弟弟边走边甩腰”的图景,险些抑制不住喷笑出来。
既然这些都不是——
“原来如此。”阿悠恍然大悟,“你莫非是个蚯蚓精?”
“……蚯蚓?”
“就是地龙!”阿悠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它生命力最强,就算被切成两半也可存活,你伤口好的如此快……哼哼哼哼……”
这种“我发现真相了哈哈哈我简直是个天才”的笑声让长琴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不过这种情绪他已体会太多次,故而恢复地也是格外得快,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本非人,常人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难道不怕吗?”
阿悠听了这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若真想害我,就算我怕,你便会罢手么?与其问这种无甚意义的问题,倒不如……”
“倒不如?”
阿悠一个爪子拍到男孩的肩头:“卖艺吧少年!”
“……”
“既然是妖精,你总会戏法吧?比如,胸口碎大石?不不不,这个似乎太过凶残了,断手重生?这个似乎玄幻了点?这个呢?”阿悠扯过太子长琴的袖子,“袖里乾坤会吗?就是从袖子里无中生有。”她越说越兴奋,“到时候我搬张桌子,你站在桌子上表演,我趁机卖面给他们,哈哈哈,这段时间亏的钱就能快速回本啦!”
不觉间,她已完全泄露出了自己的野望。
太子长琴默默扶额,一把扯回自己被抓紧的袖子,渡魂多世,世人皆怕他厌他欲杀他而后快,他虽想过,却未想到真会碰到这么一个完全不惧怕他的凡人,然而……
不惧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让他当街卖艺又是个怎么回事?
胸口碎大石?
断手重生?
袖里变戏法?
简直……胡闹!
正纠结间,阿悠的下一句话如同重磅炮弹一般,成功地击沉了他这条已然岌岌可危的船——
“不过,我说阿然,你既然是妖怪……不需要那个什么,采阴补阳吧?”
9折腾
万里无云,天气晴好。
阿悠如往日一般静立在街中卖面,从她家弟弟“病愈”后,他们便恢复了往日的作息。
只是,她面上虽依然挂着灿烂的职业笑意,心中却隐约有些忧郁。
原因无他,在她揭露了自家弟弟是“蚯蚓妖”的真相并问他需不需要采阴补阳后,他居然……闹别扭了。
她家阿然闹别扭的方式与别家孩童自是不同,言谈笑容行为与往日相比并无一丝区别,却就是生生地能让人觉察到——“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所以,阿悠,忧郁了。
“哎!”阿悠叹了口气,就算是个妖精,那也是个小气妖精。
不过转而又想到,自家弟弟顶着那一张正经脸如蚯蚓般在地中拱来拱去松土的情形,不禁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偷偷地瞥了眼看向静坐在不远处的男孩,又想到自己某天铲起院子中的菜,土里可能突然冒出阿然的头……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扭头,又是一阵偷笑。
“……”太子长琴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品尝过这种挫败感了,即使对方不说,他也隐约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然而他决定绝对不细究,因为那必定非常不·美·妙!
然而——
他不禁想起前几天二人间的对话。
“你是何时发现的?”
“发现什么?”当时正在收衣服的阿悠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你那些毛茸茸,不,是滑溜溜的小秘密吗?”
“……”
“哈哈哈,开玩笑的,别生气别生气,生气伤身的。”不得不说,阿悠非常懂得何为“适可而止”,她一边抖了抖衣服,以防上面沾虫,一边答道,“其实也算不上发现,最初只是觉得你格外地聪明懂事,再后来发现你的言谈行为并不像个孩子,再再后来,李大叔说你跌下山,你却毫发无伤,再猜不到我就是蠢货了吧?”
她的语气甚是轻松,如同完全不知自己所说的事是多么惊世骇俗。
呵,是太过痴傻,还是当真大智若愚呢?
反正时间还多,切容他看一看,再看一看。
街道的喧嚣声中,太子长琴蓦然回首,眉梢微挑,凤眸注视着时而凝眉时而傻笑的发呆少女,而后……
也许是真的相处太久有了默契,在长琴回忆时,阿悠也同时陷入了那日的回忆。
其实有一点她还没说,那就是最初她以为……阿然和她一样是穿越而来的,然而,就算她偶尔用出一些奇怪的词语,他除了疑惑之外再无所感。
而后,她以为阿然是重生,却没想到,真相比她想得还要玄幻……这个世界居然有妖怪哎妖怪!还敢更危险一些吗?
阿悠第一次觉得,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比那个充斥了“地沟油纸馒头禽流感”等事物的家乡还要可怕得多。
可惜,她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好在,阿然还在。
她并不在意对方是人还是妖,只要他还在,她便安心了。
所以她当时只是微笑着回过头牵住男孩的手,低声承诺道:“阿然阿然你放心,只要你不是日食桶米,我总养得起你,养你一辈子都可以!”
阿悠还记得她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的表情明显怔了一怔,而后就甩开她的手回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微妙地害羞了。
街道上人潮涌动,阿悠若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一个熟悉的目光,她下意识地勾起嘴角,回以对方一个算不上灿烂却足够真实的微笑。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让人格外温暖的东西在缓缓流动着。
日子便这样如水般无痕划过。
三年。
五年。
十年。
终于,太子长琴的这个躯体已然十五岁,而阿悠,也已经成了二十三岁的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这些年间,并非没有人向她提亲,事实上,人还不在少数。
她这辈子的身体虽绝对谈不上是什么绝世佳人,却也算得上清秀,阿悠虽不爱打扮,却也每日将自己拾掇地格外清爽利落,再加上皮肤白皙、见人三分笑,更重要的是,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非常能干。
从做乞丐到有了一家小面摊,她花了五年时间。[WWW。WrsHU。COM]
这十年,她自然不会停滞不前,没错,阿悠如今已经成功地转型成了一家饭馆的老板。
雇了一厨子几小二后,她便轻轻松松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偶尔心血来潮才入入厨房练练手。
这“善于持家”的光圈一顶上,比起年轻小伙,倒是传说中最难相处的“婆婆”级人物更偏爱她。
不过对于上门的媒婆,她都一一以“待弟弟成亲才会考虑”的理由回绝了。
毕竟曾接受过现代的教育,对她来说,婚事还是随缘更好,更何况,家中还有个阿然,他若是普通人便也罢了,万一她真嫁人,又被夫家发现什么端倪,那可真是不妙不妙了。
然而如今的阿然……阿悠一想起便不由叹气,从小时起她便知道他的基因比自己好太多,然而,没想到这差距会越长越明显,以至于她现在站在他身边偶尔都会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现如今,来上门说亲的人,十个中有九个是替阿然说亲的。
阿悠觉得,她女性的自尊心被狠狠地伤害了。
她该庆幸阿然不是个妹子吗?否则……她估计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每当自觉内心受到伤害时,她便会——
比如此刻。
穿一身水绿衣裙的女子一手叉腰,另一手怒气冲冲地指着身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俊雅男子,抱怨道:“以后回绝亲事你自己去!我再也不去了!”
“哦?”太子长琴缓缓地用笔在纸上描上最后一笔,放下毛笔后方抬头,漫不经心道,“长姐为大,我的亲事自然要由你做主。”
“……”阿悠被哽了一下后,再次怒道,“哼!那我下次就随便答应一家,让你娶个凶悍老婆回家,天天罚你跪搓衣板!”
早已习惯被阿悠噎地说不出话的太子长琴功力也见长,听到此言倒也不惊,只是微微挑眉道:“阿悠当真忍心如此?”
“……”还真是不忍心……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娃儿啊,就那么送去给别家凶女子糟蹋,实在是暴殄天物,就算选,也要选个温柔可人又漂亮才能和她家阿然相配啊!
于是阿悠别别扭扭地扭过头,半天才哼道:“你也费心看一看罢,最近那些人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好像我嫁不出去就一心想阻拦你姻缘似的。”
“何人如此说?”
“还不是……”阿悠正准备说出口,突然捂住嘴,警觉地看向一脸如沐春风微笑的男子,“你不是想……”而后叹了口气,放下手劝道,“她们也不过随口一说,横竖伤不了我们分毫,管那些闲话做什么!”
而后打起精神,凑到太子长琴身边:“刚才你在画些什么?我看看……”
阿悠只看到,铺开的洁白宣纸上,一位穿着绒黄长裙的女孩立于其上,一手拿着只通红的螃蟹,另一只手仿若被烫到般微微捏住耳垂。
做此动作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