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贾母最后的忍让了,偏他们又来逼着讨要嫁妆,也不能告诉他们这嫁妆我们贾家用了没有了,若让别人知道贾家这几十年的名声还要不要。
看着贾母虎着一张老脸,林远志不由气的好笑,上前道:“老太太,如今嫁妆单子我已经从义父那里讨来了,请老太太派个妥当的人带我们去清点嫁妆吧!”贾母一个不慎,摔了手里的盅子,鸳鸯忙问道:“老太太可别碰着手了。”说着赶紧收拾地上的碎片。贾母喝骂了一声:“起开,看你这小蹄子便厌烦。”鸳鸯服侍了贾府近十年,又是贾府数以百计的丫鬟当中地位最高的,因为她是伺候贾府老祖宗贾母的“首席大丫鬟”。贾母像她这样月银一两的丫鬟有八个,而鸳鸯位居第一。平时鸳鸯到王妩瑶屋里去的时候,妩瑶和贾琏都赶紧站起来,要让座,妩瑶还要叫她一声“姐姐”,可见她在人前的体面。可她终究是个奴才,贾母暴怒的时候也忍不住骂了她出气。鸳鸯忍住眼里的泪意,赶紧收拾了碎片出去。碎片不小心划破了鸳鸯的手指,细嫩洁白的指头沁出了妖娆的血迹。一方干净的白布帕子递了过来,鸳鸯抬眼一看,见是一黑脸膛的年轻后生正注视着自己,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惜。鸳鸯见过这人几次,是跟在林家大爷身边的亲信叫贺经天,却不是奴才出身,而是一个江湖人出身,据说一身好武艺,落魄的时候被林大爷救了一命,从此便跟在林大爷身边保护他的安全。长的很是普通,木呆呆的脸庞也是黑黑的,进来几次都被园子里的丫头笑话,说来了个黑脸煞神。可如今这个人却给自己递了一张帕子过来,连木呆呆的脸上都有了表情,看的鸳鸯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经天见鸳鸯笑了出来,二十多年来木呆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窘迫的红晕,只是脸膛太黑,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贺经天跟着林远志头一次来贾府,园里莺莺燕燕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他只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丫头们悄声笑话自己凭他的耳力自然听的一清二楚,唯有这个鸳鸯姑娘总是出来笑着骂走那些家雀儿般吵嚷的小丫头们,说是不可对客人不敬。她虽然是贾母身边的红人,但她自重自爱,从不以此自傲,仗势欺人,因此深得上下各色人等的好感和尊重。她长得不算特别美貌,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还有微微的几点雀斑,却看起来格外的俏媚可人。见她被贾母迁怒骂了出来,在那里捧着割破的手指含着泪却不敢哭出声音的模样,贺经天觉得心里盾盾的疼,从怀里摸出一方自己的帕子就这样递了过去。
林远志让贾母带人去清点嫁妆,贾母只一味的装傻充愣,过了一会儿便说身子乏的很要歇着,赶了林远志出来。林远志知道这事不能一次成功,便抽身走了出来,见贺经天呆呆愣愣的瞅着一个姑娘远去的背影,见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的背影,便知是那鸳鸯姑娘,遂嘴边滑出一抹笑容,狠狠拍了贺经天的肩头笑道:“你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妹妹曾和我提起过她,她虽年长,却是个心细的;能知意,且稳重;既守份,又擅言,绝对是个贤惠的姑娘。”贺经天窘的脖子根都红透了,只推说事情办完该回去了,抬脚便往外走了去。林远志忍不住笑了一阵,又想起熙凤说的,这姑娘虽是个极好的,却被那又老有好色的贾赦看了上,总琢磨着何时跟贾母要了她去,她虽是贾母身边的得力人儿,但贾赦却是贾母的亲身儿子,若她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很有可能就要葬送在这吃人的地方了。
(鸳鸯是我在红楼中最喜欢的丫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诗用来形容她的个性再合适不过了,夜深回房无意遭遇正在偷会的司棋,潘又安。虽羞的要死却仍赌咒不把这事说出去,把一个高洁善良的少女形象雕刻的棱角分明。相较于晴雯的无忌尖刻;金钏的无知调笑;司棋的无愧偷欢;她又有多少的自重,庄重与稳重啊。这个女孩子弥足珍贵,我要给她一个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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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的桃花扇,小尛感动坏了,晚饭没吃都不饿了,吼吼……
正文、第三回 嫁妆单子
林远志无功而返,与王忠一同会和。贾政见他两手空空,便问:“怎么没带了东西出来?可是人手不够用?”林远志微微拱了拱手,只道:“老太太岁数大了,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但我妹妹来贵府之前带的嫁妆不知是谁收着了,还望舅舅帮忙提醒一下才好。”贾政疑道:“既然老太太不知,那就去找琏儿媳妇吧,这一大家子都是她在打理。”见林远志面上微现难色,方才想到他一个成年男子进内宅去见一个不熟悉的亲戚媳妇,确实不大妥当,遂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派人去给你问问。”王忠见贾家一家子都不往正题上聊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便道:“二老爷,这事办的不利落啊,我们志儿过几天就要带着妹子回苏州任职了,看在亲戚情面上找个对应的人快些清点了,我们也好准备启程啊!”贾政只道一声是,要叫长随李贵带着林远志去找贾琏夫妇。林远志冷冷的立在那里,贾府把他当个打秋风的似的来回折腾,却没一个能正经回事的。遂从怀中取出了黛玉的嫁妆单子,道:“不劳烦舅舅的人了,这里是小妹的嫁妆单子,具体物事明细全都记在上面,这些全是父亲母亲在世时为小妹准备的物事,父母所赐难以割舍,舅舅只劳烦家里人把单子上的东西清点出来,外甥和义父明日再来叨访。”王忠也笑眯眯的跟着拱了拱手,二人自回去不提。
贾政见二人匆匆来去,嘴里嘀咕着不过是个孤女的一点嫁妆,用的着这么费心的取走么,老太太那里取出个三五件来哪个不是好的,偏这么死心眼。搭眼瞄了一下那嫁妆单子,却被惊的“呀”了一声,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这哪是一个孤女的嫁妆单子,上面的东西分明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全部家产。各种古玩器具、名家字画、家具摆设自都不必说。单是珠宝首饰就足以让人看花了眼睛:
点翠凤钿全分(随凤衔五挂排子成分大挑中挑三挑各成对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福满簪钿全分(随大挑中挑三挑各成对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万寿满簪钿全分(随大挑中挑三挑各成对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双喜字银边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盒)、双如意银边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牡丹花寻常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海棠花寻常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钿盒)、团鹤飘带帽成分、万福飘带帽成分、万寿飘带帽成分、双喜字飘带帽成分、双如意飘带帽成分、牡丹花飘带帽成分、海棠花飘带帽成分、赤金累丝项圈成分、栓辫手巾四分(金黄二分红绿各一分)攒珠攒珊瑚累丝蜜蜡松石褂扭十副、珊瑚朝珠一盘(随朝服用)、珊瑚朝珠成盘、蜜蜡朝珠成盘、沉香朝珠成盘、如意冠二顶(均随各式镶嵌宝石帽花)、碧玡瑶带钩成件、翡翠带钩成件、白玉带钩成件、白玉带皮带钩成件、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钩成件、三镶宝石带钩成件、翡翠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碧玡瑶各式佩四件、白玉带皮各式佩四件、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环带束四分(各随飘带手巾大小荷包四分)、金表四对(随表辫八件)、玉柄香柄镶嵌珠石小刀火镰四分(各随各色宝石佩)、赤金累丝扁方成对、赤金洋錾扁方成对、赤金镶嵌扁方成对、翡翠扁方成对、白玉扁方成对、白玉玲珑扁方成对、白玉嵌莲荷纹扁方成对、清白玉嵌珠翠碧玺扁方成对、福寿纹扁方成对、金镂空镶珠扁方成对、金錾花镶碧玺翠珠扁方成对、金錾蝴蝶双喜扁方成对、银镀金镶珠宝镂花扁方成对、赤金累丝长簪成对、赤金洋錾长簪成对、赤金镶嵌长簪成对、翡翠长簪成对、白玉长簪成对、白玉玲珑长簪成对、万福万寿点翠长簪成对、双喜双如意点翠长簪成对、镶嵌珍珠长簪成对、镶嵌宝石长簪成对、万福万寿镶嵌珠石翠花成对、双喜双如意镶嵌珠石翠花成对、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花成对、桃献三千镶嵌珠石翠花成对、翡翠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各式挑簪十对(随三挂双挂单挂搭琅)、赤金点翠镶嵌抱头莲二对、赤金点翠各式颤须六对……林林总总不下几百件,还有虎皮两张,玄狐皮六张,水獭皮六张。银狐皮六张,狼皮六张,大毛黑灰鼠皮一卷,紫貂皮一卷各色上等丝绸二百匹,各色彩缎二百匹,花缎二百匹,折枝锦缎二百匹,云锦两百一十二匹,蜀锦两百一十二匹。各色绢纱两百十二匹,绒呢两百一十二匹。上用的宫绸两百,宫缎两百,宫棉两百云缎四百匹了,蟒缎、妆缎、金花缎、蝉翼纱、软烟罗、石榴绫等、各色荷包四百件。
贾母嘴里的稀罕的不行的布料软烟罗这里便有不下百匹。这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制作这种沙罗的老师傅都已不在世了。这种好料子真是千金难买,连贾府的库里都没有了,黛玉这嫁妆单子里却列的略为靠下,可见是没当最好的放在前面呢。贾政看了其中几件东西,一是紫檀画玻璃五屏风,正放在王夫人的卧房里。一是北宋官窑天青釉笔架和北宋钧窑玫瑰紫釉鼓钉三足洗,这两样古玩是贾琏夫妇送与自己的,当时贾政一见着便挪不开眼去,原来这些都是黛玉的嫁妆,若是贾琏夫妇哪里来的这般大手笔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贾政越看心里越惊。像那蜜蜡佛手、赵子昂《洞庭二图》、《高山流水图》两幅画,全都是贾母和王夫人送去元妃宫中的宝物,若这些都是黛玉的嫁妆,这些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开口要回来的了。
嫁妆单子最后面记的是黛玉名下的田产、庄子:上等良田五十顷,苏州铺子八间、宅子六间,三进的四套、五进的两套、还有几个温泉庄子和山地。这些所有的下来足足有几百万两之多。贾政只唬的汗如雨下,一时站立不住险些跌倒,李贵忙过来扶住问道:“老爷,你怎么了?可要叫大夫来?”贾政稳住身子,深深喘了一口气道:“去,去把夫人和琏儿夫妇都给我叫来,要快!”李贵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见贾政脸色苍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一道烟似的奔了进去寻人。王夫人和贾琏夫妇正在家中,听闻贾政让过去忙起身赶了过来。王夫人刚一探头,廊下的小丫头还没来得及打起帘子,便见一个盅子飞了过来,摔的粉碎,里面的茶水四溅,唬的王夫人“哎呦”的叫了一声,握住玉钏的手便往后躲去。只听里面一个沉闷的声音响道:“你给我进来!”王夫人自从嫁给贾政,因其娘家身份显赫又颇有美貌,连续生了贾珠、元春和宝玉三个孩子,哪一个见了她不毕恭毕敬的唤一声太太,连贾政也对自己礼遇有加,何曾享受过今日的待遇?遂红了眼眶,饮泣道:“老爷发的是哪门子的火,好歹说出来让人知道。你我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别平白无故的在奴才们眼前给我脸子看。”
后面妩瑶与贾琏刚到,便见王夫人吃了这番刮落,只住了脚步不敢上前。贾政强忍怒气,“你们都给我进来,李贵,守在外面,除了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过来。”三人皆心里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贾政如此震怒,只得怯怯的走了进来。李贵把丫鬟小厮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发愣。妩瑶见贾政黑着一张老脸,王夫人又不住的抹泪,贾琏又是个窝囊废扶不起的阿斗,这出头鸟非得自己做不可了。遂让脸上浮出笑容,给贾政行礼道:“不知叔叔唤侄媳妇来有何吩咐?”她以为贾政当对王夫人一人发脾气,定是王夫人惹了贾政不快,跟自己这个侄媳妇没半点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会伸手教训自己,毕竟隔着一个贾赦在里头呢。贾政也不说话,只把黛玉的那几张嫁妆单子撇了过去,妩瑶拾起一看,心里也惊的不得了,王夫人见妩瑶脸色大变也禁不住伸头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来她们打着私吞黛玉的嫁妆无人过问的想法久了,已经忘了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女儿必是有嫁妆单子的,而且不止一份,一份带去婆家,一份放在族里,还有一份可备案在官府,也可托付给亲族。为了就是避免以后有人私吞霸占了出嫁女的嫁妆,怕到时候说不清楚才设立的。而且根据当朝法律规定,这些嫁妆除了出嫁女自己使用,只能是她死了以后传给嫡亲的儿女,其他人休想得到一分一毫。三人以为这事办的私密,却不防人家直接拿着嫁妆单子来要东西了,顿时傻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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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教师节,亲们祝我节日快乐啊!
正文、第四回 邢夫人逼婚
这边贾母因林远志讨要嫁妆的事情心烦,给了鸳鸯没脸,好几日没让她进来服侍,鸳鸯只好待在房里做些活计打发时间。却不防这事被下人们传来传去,居然传成鸳鸯看上了林家大爷,惹了老太太不快,如今已经失去了老太太的宠爱,说不定就要被卖出去了。麝月等几个与鸳鸯交好的大丫头们都暗暗为她担心,唯独她自己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曾动容,随他们说去也不曾辩驳。如今且说妩瑶因见贾政叫她,去了之后便受了贾政好一顿狂轰滥炸,先是骂他们贪心过重,什么银子都敢往手里哗啦,一边让他们想办法堵上这空子。但这些嫁妆已经被贾琏回京城之前转手换成了银子,大部分都已花了出去,如何现在去弄回这么巨额的银子回来堵上空缺,只唬的一个劲儿的瞟旁边的王夫人。王夫人见状狠狠瞪了妩瑶夫妇一眼,咬唇道:“老爷息怒。这事儿老太太也是知晓的,那年贵妃省亲,家中哪里来的许多银子,不得已挪用了林姑娘的嫁妆。本想着让林姑娘嫁了咱们宝玉,成了夫妻这银子也就不必还了。可如今她不念旧情,非要破府而出,现在讨要嫁妆,说实话咱们家中实实在在是拿不出的。”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