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蛔∠朊幌隆
棺材中有一具奇怪的尸体,说她是尸体,因為她躺在裡面不动;说她奇怪,是因為有两隻手骨突兀的支在那,并且一直不停的抓挠著棺材内壁,在棺材两侧的板上不断的摸索,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刺耳之极!
还有,就是看不到她的脸——因為有一个人正站在棺材头的部位,俯身向裡看!
从那个人的衣著和身形看来是包大叔。
他趴在板壁上,一动不动,彷彿很仔细的研究著女尸的脸,可是他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不对的地方。
他的背部绷得很紧的样子,两隻手分别抓住棺材的两侧板壁,不像是扶著以保持平衡,倒像是在拚命支撑,防止自己不要掉到裡面去!
还有,他不说话,除了刚才勉力发出的那一声『呜』,他再没说过任何话,而且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在颤抖,彷彿棺材裡有巨大的吸力,而他在尽力向回拉自己身体,以摆脱钳制!
包大叔怎麼了?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什麼事情?他著了那女鬼的道吗?
看那个样子,他好像在和棺材裡的尸体斗法,双方谁也佔不了上风,正在僵持和对峙!
我惊骇的看向阿瞻,见他正咬紧牙关,努力抬他那只已经断了的手臂,不知要干什麼,脸上汗水淋漓。明显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虽然情况紧急,但我也知道他在乱来。就算他的个性再刚毅,意志再顽强,生理上的绝对创伤也不会让他的伤臂能帮上多大的忙,回头女鬼打不成,他还说不定会变残废!於是我灵机一动,见我们俩相隔才一米多,便忍住痛。腰腹用力,向他荡了过去。
我先踢了他的脚一下,让他别乱动,然后越荡越用力,慢慢向他靠近。一次,不成,两次,不成,三次,不成,第四次,还不成。直到第五次,终於给我荡到他面前,近到差点撞到他的脸!
我一把抓住勒住他的妖髮上段,稳定住自己,同时把双脚垫到他脚下,让他有地方可以著力。因為我们两个差不多高,而我荡过来后。位置就高了一点,所以他只好蜷缩一点身子才能做到,这也依赖於我们多年一起和人打架无数而培养出来的默契。
这样我就能把他的体重转移到自己身上,即不会让他被活活吊死,还能解放出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让他可以做点什麼扭转过局面。现在我们可是绝对劣势,包大同在外面生死未卜,包大叔和那女鬼互相制住不能动弹,我和阿瞻被人家在这裡掛腊肠!
阿瞻想了一下,然后虚空画了一个符,伸食指和中指在吊著他的诡异黑髮上一划,像是要切割一样。可是,那东西没有断,反而像感觉到疼痛一样扭动了起来,害得我差点鬆手。於是,他只好换了一种符咒继续实验,但还是不成功。
那时候,他的水平很菜,划个符之前都要想一下才行,而且连折腾了好几次,一点效果也没有,紧张,疼痛,还有那有生命一样的妖发的反应越来越大,都让我俩累得汗流浹背,呼吸粗重,却还是没有摆脱钳制。
「你等著,我用火烧!」他突然大声说,吓了我一跳。
我心想你这不是找倒霉吗?如果被那女鬼知道我们在想办法逃生,不是会来加强控制吗?那我们岂不是更摆脱不了?
「你抓住,我下去拿血木剑,杀了这害人东西!」他不理我要他噤声的表示,继续大声说。
我见他不管不顾的,急得差点撞头,但头还没撞,就突然明白了阿瞻的用意。我们被偷袭后,一直想著怎麼逃跑,所以下意识的要保持安静。可仔细一想,这是心理盲区,以為包大叔和那女鬼目前是相互钳制,谁也动不了,就算我们吵翻天,她也管不到我们。
再者,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包大叔已经渐渐落了下风的样子。他的头部已经扎进了棺材,两隻撑在外侧的手因為用力都扭曲变形了。如果这时我们出声,示意我们就要重获自由,这不仅是对包大叔的鼓励,也是对那女鬼的打击,形势就瞬时扭转也不一定!
「好,我帮你!」我也大声回应。
阿瞻点了点头,继续做他的『切割』试验,我则勉力支撑他的体重,还要一边嘴裡胡说八道搞心理战,一边注意下方的情况。
下面,包大叔已经扎进棺材裡面的头正在慢慢回到外面来,不过他的手部更加扭曲,身体颤抖得更厉害,显然在用最大的力量来摆脱控制。可是对手当然不会轻易认输,所以包大叔的行动简直就像是拉锯——拉下来又被拉回去,然后又上来,又下去,始终无法彻底离开。
「包大叔加油!」我喊了一声,心中焦虑万分,而且我觉得快要虚脱了,这样的话,我就再不能支撑阿瞻了!
『噗』的一声响,像是什麼东西喷出来,我还没看清是怎麼回事,就见包大叔的身子向后飞起,一下撞到后方的墙壁上,嘴角掛著血跡在呼呼喘气,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而棺材裡的女鬼却翻身坐起,抬头看我,角度正好使我们隔空相望。我看到她的脸又恢復了那种日本歌舞妓的状态,白得可怕,眉目又黑的吓人,此刻更是一脸红色斑点,一见就知是包大叔喷了血在她的脸上!
难道包大叔用什麼喷血的法门才摆脱她,还是她打伤了包大叔?
我疑虑的又看向包大叔,见他脸色惨白,比那女鬼不差,而且看来已经无力到连站起来都难了!
他的衣领也敞开了,他才尝试动了一下,就有一颗东西从怀裡掉了出来,咕嚕咕嚕的滚到墙角去了,所到之处都泛起一丝美丽莹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像一条银线一样在地面上一掠而过,正是那女鬼的内丹!
「快去抢阳眼,绝对不能让她得到!」包大叔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站起来,又一跤颓然坐倒,只能对著我们喊。
我还没说出话,就见那女鬼『忽』的一下站起,从棺材中跳出来,向著那颗内丹追去。不知是不是在和包大叔斗法中也受了伤,她是慢慢走著追过去,速度不快。
「阿瞻!」我叫。
「好了!」阿瞻应了一声,并且随著他的回应,我感觉身上压力骤减,阿瞻已经稳稳的跳到地面上去。原来他终於在最关键的时刻,割断了妖髮。
那女鬼已经追到阳眼的附近了,而阿瞻落在了她身后,明显慢了半拍,所以我一见他飞奔到与阳眼位置相反的门边去,就知道他是想拿血木剑。如果他有血木剑在手,就算那女鬼夺回内丹,他也可以有机会一博!
「阳眼!绝不能让她得回阳眼!」包大叔喊得声嘶力竭,并且挣扎著要起身,显然焦急到无以復加的地步。而那边的阮瞻也拿到了血木剑,正飞速向那女鬼扑过去!
那女鬼已经追到了阳眼,也不弯身去捡,只伸手凌空一抓,那泛著淡淡银光的宝物就一下被吸到了她的手心裡!
这时候阿瞻已来到她背后,也不管形势如何,握著匕首大小的血木剑就直刺过去!
「小心!」我大叫,怕他不顾死活的去拚命。
但耳边只听到『揪』的一声,眼前一花,只见到那女鬼如同倒塌的建筑一样,迅速委顿在地,只剩下一堆华丽的衣服!
这是怎麼回事?阿瞻杀了她?怎麼那麼快?!
事件的风云突变让我楞在那儿,忘了自己还是被吊著,不由得鬆开了手,一下子又被荡了回去!
「我还没刺到她!」阿瞻说,声音裡也饱含著意外之感。
「当然啦!」包大叔回答,然后让我见识了第二个意外——他轻鬆的站起来,抹了一下唇边的血,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
阿瞻看了包大叔一眼,也觉出事情是他老人家算计的,有点不悦,「虽然你是长辈,可是也需要解释一下。」
「年青人,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讲。呵呵!」包大叔好脾气的说,「我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听过后就会赞成我这种做法的!」
「洗儿恭听。」
「喂,先把我弄下来,我还掛著哪!」我插了一句嘴,提醒他们注意,我这个帮了大忙的人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阿瞻抬头看著我,这回没有用想的,也没有实验,直接虚空画符,割断缠绕在我腰间的妖髮,也不想想我是个肋骨和腕骨双骨折的伤残人士,没有任何过度就把我从离地好高的地方摔下来。幸好我平时喜欢运动,腿部还算有力,加上包大叔从旁边扶上一把,不然可能会再摔断一根肋骨。
「了不起的小子,才用过一次,能力就能提升那麼快!」包大叔讚了阿瞻一句。
「我们先去救包大同!」我好心眼的提出问题。
「他已经没事了。」包大叔回答,「我们父子有心灵感应。」他说著又转头看阿瞻,「你将来也一样,会和对你重要的人有心灵感应的。」
「可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瞻指指地面。
在他的手指所指之处,红衣突然蠕动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从前
包大叔捡起一隻手电,然后走过去随手拉开那件衣服,立即有一颗珠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它一摆脱衣服的覆盖,就在地上滚来滚去,好像要找出路,却又找不到!我这才知道,并不是衣服在动,而是这衣服下的珠子。
「阳眼!」包大叔小心的拿起它,放在掌心中。
我和阿瞻对视了一下,因為这珠子从表面上看来,不再是原来那一颗了!
原来那一颗在日光下根本看不见影子,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凭借其散发著的银色光华判断出它的痕跡。而现在这一颗,即使不是在正常光线下观看,也能看出它变了顏色,从银白变成了血样的红,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
我这人是比较有好奇心的,所以忍不住也捡了一隻手电凑近了看,只见那珠子在包大叔手心裡不停的哆嗦著,当我手上的强光照来时,它像受到刺激一样向后缩了一下,中间的黑色圆球变成了扁扁的一线,好像是眼睛在躲避著强光的模样。
我大奇,想从包大叔手裡把它拿起来看,但手指还没触到它,那颗珠子却转了个拳,警惕的『望』向我,然后我亲眼看到它中间的黑色球体涨得又圆又大,突然往我的脸上砸来!
我本能的向后躲,包大叔则凌空抓住它,右手拿出一张符纸,迅速把它包裹起来。放入他身上背著的,那个有如百宝囊一样的大布袋中。
布袋外面,仍可以看到有一个圆球滚动不止,显得那麼不安寧,可包大叔却好像没感觉一样。
「这是怎麼回事?」我惊问。
「那女鬼被吸附到自己的内丹裡了!」阿瞻毕竟出身道家,当场看出事情的原委。
「怎麼做到的?」我傻了吧唧的又问。
「包大叔设计的唄!」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先上去,然后我慢慢解释给你们听。」包大叔又回復到憨厚微笑的老农形象,同时拿出一个小铃鐺,一边唸咒一边摇。直到被封到墙壁上的两条黑影,也就是赵江和那小侍女的魂魄『啾』的钻到裡面。才收起铃鐺来。
接著我和阿瞻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沉重的木门,果然见外间墓室空无一物,包大同和那些中邪的同学都不见了踪影!
见包大叔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也不好问什麼,只好先顺原路爬出这坟墓,才一上来就见树林的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人,而包大同则坐在一边的大石上,一脸劫后餘生的德行。
「终於出来了!」他夸张的叹气。「要不是这些累赘。我差点回去救你们。」
「他们怎麼样?」阿瞻问。
「他们中邪了。这你是知道的,不过你们关上那扇门后,怪婴他妈妈对他们的控制明显降低了很多。我想如果把他们留在地底,不知道又会惹什麼麻烦,所以我用了点引諢咒,让他们随我爬出来。再用了点安神咒,他们就乖乖的睡下了。」包大同得意的解释。
我没心情听他嘮叨,於是四处搜寻著,一眼就看到娜娜躺在左边的一颗树下,连忙跑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老爹,你是不是要快点解他们的邪啊,我听说如果中邪时间一长,可能会损害本体哪!」
「什麼听说,还不是我教你的,不肖子!」包大叔斥了一句,但手下没閒著,不知又从哪裡拿出了一下网球大小的木球来,逐个摩挲同学们的头顶。
那小木球是黑白两色的,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咒文。
「好了。」半晌,他在『救治』好最后一个同学后说,但我却没见一个人站起来,看到我疑惑的目光,包大叔解释,「他们中邪时间不短,要缓一会才会清醒,并且只会记得中邪前的事情。」
「那麼您现在能解释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吗?」我追问。
「完全是因為她的阴阳眼。」包大叔坐了下来,一付会回答我们所有问题的模样。
「她是鬼哎,要什麼阴阳眼!」包大同提出我们的疑问。
「这不是平常意义上的阴阳眼,而是阴阳二眼。你知道修道的人都要修炼自己的法宝,而有的还修炼自身,她就是修炼了自己的眼珠,一修阴一修阳,如果大成后,威力会很大,那时大概谁也伤不了她们母子了!」包大叔耐心解释,「那个怪婴之所以敢於在大白天出来,就是因為拿了她的阳眼。这是至阳之物,带著它,即使是至阴的鬼物,也能大白天出没,只是还不能直接曝晒在日光下就是了。」
「她是鬼哎!」包大同用同样的语气说,「怎麼能修炼至阳的东西?还那麼纯净,正气!」
「这个要一会儿来问一下他的陪葬侍女了。」包大叔说,「这也是不能杀她的原因之一,那女鬼的戾气那麼重,肯定不会和我们说什麼,一切的谜底就要靠这侍女来解开。再者,看她身上之气,身前身后都是良善胆小之辈,应该没有做过恶,不要滥杀无辜的好。所谓眾生平等,鬼狐仙怪也是一样啊!」
听到这儿,我不由佩服起包大叔来,果然薑是来的辣,我们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他老人家连那麼小的事也思考到了。
「那女鬼生前一定不是凡人,所以死后也可以修炼。」阿瞻冒出一句。
「没错。」包大叔点头。「我和她斗法时,她不仅有百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