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赵朗听了这话,却露出嘲讽之色,看着毓夙说:“你倒还是一片善心!我虽不知道你此时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你以为,你如今所作所为,真的是为天下苍生谋求太平?呵,我早就知道你耳根软,性子糯,心性天真,容易上当……我现在只后悔怎么没把你看牢!”
毓夙有些尴尬,不由得辩解说:“我岂是那么容易就被骗了,且我父亲也……”
没等他说完,赵朗就冷笑:“原来神农陛下也在其中插了一脚。我早该知道他对我不满已极,若能就此除掉我,他不知该有多么欢喜!怪不得明明是陷阱,却还让你往里跳!”
毓夙更加尴尬,一不小心说漏嘴,他心里也略微有点恼怒。如果神农真的是明知这件事里有古怪,却还那么支持他跟奎木狼合作……再加上刚才赵朗所言,奎木狼也曾经自述,他背后还有人,难道说神农已经和奎木狼背后那人联合起来真正操纵了这件事?
神农此人,做父亲的确是个慈父,可对待自己的亲生子,该算计利用的时候,他也毫不手软,若非毓夙能笃定神农决不是道貌岸然之徒,此时早该怀疑神农是不是在背后害他。
而赵朗此时揭穿这件事,难道是在挑拨离间?毓夙想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既然赵朗还愿意跟他废话,起码证明赵朗没准备弄死他。跟一个死人挑拨离间,不是浪费口水吗?
一时间毓夙心下略定,朝赵朗拱了拱手,又说:“真君,你所言我也隐约有所察觉,只是我父亲毕竟是生我养我之人,他总不会是要害我,有些事,我也就难得糊涂,或许果真让你受了……委屈,是我对不起你。不过话说回来,既是我父亲允可此事,这就说明我所想的是对的。你对凡人动手,的确是招惹业力,我阻拦你,反倒是有功无过,真君请细想想。”
赵朗只冷笑,不说话,盯着毓夙半天,忽然说:“你巧舌如簧,不就是想拖延时间?我给你拖延,倒要看你究竟能拖出来个什么结果!”
他这么一说,毓夙顿时也灰心了。是啊,他这么拖延时间,没话找话,难道还真能感化赵朗?拖着拖着总有拖不下去的时候,到时候不还得任由赵朗处置吗?毓夙可不指望奎木狼,就算奎木狼有那个善心,他也没那个本事。毓夙叹了口气,赵朗还真能戳人死穴。
见他叹气,赵朗又说:“如今我却也是输家,你们背着我干的好事!可惜你最终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虽说我无颜去见师尊,可别处哪里困得住你呢?你便随我一道往三十三天外吧,我倒要瞧瞧,你在金鳌岛上,只有你我二人,你还能去哪里勾勾搭搭!”
一边说,赵朗一边又愤慨起来,毓夙却郁闷要吐血。赵朗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现在不是灵脉的问题更重要吗?为什么他却总纠结于感情问题?而且他们两个明明都是男人又哪儿来的什么感情问题?最关键的是,赵朗到底哪儿喜欢他了?毓夙可从来都没察觉过!
毓夙本来不想直面灵脉的问题,然而他更不想讨论他和赵朗的婚姻生活,出轨以及背叛这种太过诡异的话题,于是只好拨乱反正地回到灵脉的问题上来:“真君,你我之间……那都是小事,我与你说的,可是关乎民生,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
赵朗哼一声,一步一步朝毓夙走来,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在压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冷冷地说:“天下苍生?我连你都管不住,我还哪里敢管什么天下苍生!”
、第一百六十章那什么一体
他两人之间相隔不过几十米;就算赵朗故意压着步子;片刻间也已经到了眼前。随着赵朗每一步越走越近,毓夙只觉得他威压越来越强;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明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赵朗;但试着反抗一下都没有就束手就擒,毓夙却也没有那么软弱。他反手自背后抽出了那柄准备拿来斩断灵脉的斩仙剑,那柄剑入手极为沉重;毓夙双手握住剑柄,只但愿这把剑能有一拼之力;他其他的法宝都太不入流了。
赵朗只打眼一扫;就看得清清楚楚;他怎么能认不出这柄斩仙剑,赵朗视线立即就凝固在了那柄剑上,眼睛里慢慢透出一股悲伤到绝望的神色。随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就只剩下了冷冰冰的怒色,直看着毓夙说:“原来你与玉鼎也……有勾结!?”
毓夙不搭理他,又拿出神农给他的护体仙衣穿上。斩仙剑的事情,如果想解释,也能说得清楚,毕竟毓夙是真的跟玉鼎真人没什么勾结不勾结的。但说实话也要有人信才行,赵朗此时已经深深地沉浸在被背叛被伤害的苦逼男人这一角色中无法自拔,恐怕不论毓夙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毓夙干脆也不浪费口水了,赵朗要悲愤,就让他悲愤去吧。
没等到毓夙搭腔,赵朗反而又冷静下来了,看着毓夙,点头说:“我就知道,仅凭你与奎木狼两人,必然是不能成事,还要有旁人在背后……果然就是我那二师伯,元始圣人吧。若非是他,还会有别的什么人,这么百般算计,非要与我截教作对?哼……”
说着,他也不再朝毓夙逼近,而是朝旁边绕了个弯,往灵脉处走去。走到了灵脉旁边,赵朗负着手看着冰河一样的灵脉,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手,揽了一丝灰色的混沌之气,然后就指着那庞大复杂的阵法说:“这阵法左轸右翼都是精妙无比,除了绝非奎木狼能为。”
接下来他又讲了这阵法的各阵眼如何排布,符文如何选择,主体阵和辅助的小阵怎么嵌套,如此这般,像是在上课一样,给毓夙一一详尽讲解,比当年他想让毓夙拜师,给毓夙讲说布阵之道的时候,讲得还要详细深刻得多。毓夙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有些糊涂,却又下意识地觉得他说这么多,必定是有他的用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剑柄。
赵朗却像是浑然不觉,指着“河面”上的符文说:“你可知这是什么?这并不是早年所创设的神文,也不是钟鼎金文,而是当年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这部分阵法,想必才是奎木狼所绘,不过,那改动了阵法的人,必定不是奎木狼,而是一位阵法圣手!”
毓夙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看向“河面”,顿时觉得那上头的星星点点,果然就像是星图一样。他对天文星象没什么研究,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神仙,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就好比,那上头北天部分,最中心处的北极星,和北极星正上方的北斗七星就是一目了然。
而在周天星斗大阵里头,日、月自然也要算在其中,不过,似乎是因为这个阵法里头不需要借助日月之力,只需要脉脉轻微,润而无声的星辰之力,所以代表日月的部分在阵法的最边缘处,已经是在“河面”之外,分别有两块巨大的宝石添在日月的位置上。
再仔细一看,毓夙又觉得不对。他的阵法知识是跟着赵朗和神农学的,也曾经请教过伏羲,这三位都是举世难寻的阵法大师,毓夙虽然只学了三成,却也能堪称高手了,而眼前这阵法并不是特意遮掩,他看出了破绽,随即也就生出了怀疑。
那两块代表日月的宝石,每块都有人头那么大,并不是普通灵石,或者炼器时可以用到的天材地宝,珍奇矿晶之类,毓夙完全认不出它们的材质,却能发现,这两块石头在源源不断地吸入混沌之气!在毓夙进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这阵法转换出来的混沌之气,并没有散逸回到三十三天外,而是滞留在此,却又不知它们究竟去了哪里,其中有一部分,就被这两块宝石吸收了,那河面上漂浮着的混沌之气,原来是宝石没有来得及吸收的部分!
阵法是奎木狼布置的,那他这么布置,弄来两块石头吸收混沌之气,难道这两块石头,还有其他的混沌之气,才是他的目的?毓夙顿时有些愤慨,果然天底下是没有圣母的。
不过转念一想,毓夙又觉得不合理。奎木狼要混沌之气又有什么用?混沌之气中虽然含有巨大的能量,但混沌之气十分暴烈,如果不化成灵气,只要吸入一点就能让人爆体而亡,除非是圣人或者修为高深,多年的准圣,谁敢直接取用混沌之气?
如果说是炼器,一来用不到那么多混沌之气,二来,奎木狼如果想要混沌之气,他也不是弄不到。他只要联系一下他师父通天教主,或者自己跑去三十三天外拜访一下通天教主,有多少混沌之气弄不来?他何必那么麻烦,去算计着将灵气化为混沌之气呢?
而且,毓夙从奎木狼那里得到的阵法,可没有周天星斗大阵。混沌之气和灵气之间的相互转化,根本用不着周天星斗大阵这样的阵法,那这个阵法设在这里,是什么用意?
毓夙正想得出神,忽然觉得一阵厉风刮到脸前,他暗道一声不好,赵朗让他看河面上的阵法,本来就是想转移他注意力,好对他下手,可他偏偏还是上当了!
那阵厉风就是赵朗猛地逼近时带起来的风,等毓夙反应过来,赵朗早已经得手。毓夙握在手里的斩仙剑被赵朗轻轻巧巧地夺了过去,拿在左手里,而赵朗的右手则抓着毓夙的一双手腕,捏得死紧,恨不得把毓夙的骨头都捏碎了似的。赵朗低头看毓夙,露出狰狞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说话,忽然之间地面就又震动了起来,毓夙心中又升起了希望,难道奎木狼真那么有良心,办完了东昆仑的事,又跑来救他了?
只是这回却不是阵法发动时产生的震动,而是真的地震了一样,天崩地裂的抖动!那条冰河一样的灵脉,竟然只因为那并不算剧烈的震动,就忽然间破碎了,毓夙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他恍然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冰河真的只是脆弱易碎的冰,而不是坚硬的灵石。
不止是毓夙愣住了,赵朗一时间也错愕。随即通道顶上也开始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块块巨石,像是马上就要塌陷了似的。毓夙察觉赵朗抓着他的力气放松了一些,连忙挣脱了赵朗的手,伸手推了他一把:“快回传送阵去!这地方不能久待了!”
虽然神仙是不会因为地震之中掉下来几块石头就被砸死了,但身侧就是一条破碎的灵脉,还有那功用不明的阵法,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赵朗回神,也点了点头,伸手揽住毓夙,带着他一起掠至传送阵上,脚还没有落地,赵朗就又抓着毓夙,带着他朝后退了足足一百多米,毓夙刚想问他这是做什么,赵朗就带着怒气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赵朗本来就一直怒气未歇,此时更是眼里冒火,瞪视着毓夙:“你可真是找了个好人!奎木狼那阵,根本就是想要把你也一同炼化在了这阵中!刚才但凡你我在上头一落脚,就要被那阵法吸住了,就此死了也没有人知道!你呀!你如何就能如此糊涂!”
毓夙顿时大惊失色,他真没想到,奎木狼能这么狠!可奎木狼到底是在图什么?如果毓夙今天真的死在这里,奎木狼以为神农会不知道这件事吗?而如果毓夙侥幸未死,那奎木狼不怕毓夙会跟他算账吗?还是说……这阵法另有深意,本来就是以命相搏?
一时间毓夙心里想法十分杂乱,赵朗犹自在一旁埋怨他太过轻信,毓夙却充耳不闻,又朝着那阵法走去,只是这回他走得却是十分小心,赵朗也不拦着,只跟在一旁。
仔细看看,这阵法的确有吸收灵气以为己用的作用,而且吸收的灵气数量巨大,足够能把一个神仙也给吸干了。在灵脉未曾崩裂之前,它自然是吸取灵脉之中的灵气,对阵中之人的消耗微乎其微;可现在灵脉崩裂了,那启动阵法就必须吸收阵中人的灵气了。
不过,说起来凶险,真的启动了,却也值得冒险。毕竟毓夙修为已经接近大罗金仙,启动这么一个阵法,也就是耗费他四成法力。毓夙估计着,赵朗刚才只是危言耸听,不想让他轻松离开这里而已,却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么一想,毓夙当即就决定,就算冒险,他也要从这阵法离开。跟着赵朗走的话,还不知道要遇见什么事呢,毓夙可不想真的被赵朗抓到金鳌岛上,在那三十三天外被关一辈子。
打定主意,毓夙立即就走进那阵法之中,准备启动阵法,赵朗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却也跟了上来,站在毓夙旁边,嘴里说着:“你休想再逃走!”
见赵朗果然跟上了,毓夙心下大定。这阵法肯定没什么危险,不然赵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跟上来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启动了阵法。只见周身一片清光,阵法开始吸取毓夙身上的法力,水木灵气如同烟笼雾罩,越来越浓厚,越来越稠密。
只是毓夙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之前以为,阵法顶多会抽走他四成法力,可现在,他却已经没有九成的法力……毓夙顿时有些心慌了,不由得看向赵朗。赵朗也看向毓夙,张了张嘴想说话,还没说出口,头顶上就忽然轰地劈下来一道巨雷。
那道雷是直冲着毓夙来的,之前毓夙化形的时候,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只是那时候的九道雷,比起现在的这一道,根本就像是蚂蚁之于大象,头上正劈下来的这道雷,简直就像是要把毓夙劈死当场似的,威力之大,声势之强,都令人胆战心惊!
而毓夙此时已经是少了九成的法力,赫赫天威之下忍不住颤抖了。他该不会真就这么被雷劈死了吧?这雷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是直冲着他来……
就在雷马上就要劈到毓夙头上时,赵朗甩手丢出去一块方形法宝,顶在了毓夙头上,勉力替毓夙挡了那一下。只是轰隆一声之后,赵朗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可见这雷的威力,就连赵朗也是抵挡得勉强。毓夙顿时更加害怕,他怕是真的要死在今天了!
天雷之下,通道的穹顶早就被击穿了一个巨大的洞,赵朗抬头,看着天上翻涌的劫云,叹了口气说:“原来竟然是天罚!果然,斩断灵脉,岂能是轻而易举!”
毓夙听着他说的话,心里不由得后悔。原来斩断灵脉还会引来天罚……早知此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跟奎木狼掺和在一起呀!此时只能但愿自己能侥幸留下真灵投胎了。
伸手推了推赵朗,毓夙说:“真君你还是快走吧!这阵法眼见着就能启动了,你再朝里头加把劲,也就能脱身了……天罚之下,恐怕就算是真君你也要被波及。”
赵朗正看着天,被毓夙一推,就低头看了看毓夙,听他这么说,赵朗眼中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