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大一小魔星居然不顾自己走远了,欧阳晓只好浑身难受地拖著一只大熊跟上去。
他郁闷地想,以後一定要给这混蛋送上更大的玩具熊,让他好好抱著绕学校示众两圈。
至於这一次……就勉为其难收了吧。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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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游乐园回来还没几天,陈霆就发现欧阳晓一整个下午都神不守舍。
他拿笔敲了敲欧阳晓盯了半天的桌角,好笑地打趣他:“研究桌角切面几何体呢?”
欧阳晓一下回了魂,靠过去看他写的作业:“都写完了?”
“哪能啊,”陈霆郁闷地瘫软在椅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英语白痴。”
“你哪科不白痴。”欧阳晓没精打采地退回去看杂志,头也不抬地说,“有问题就问,没问题自己做,别没事打扰我看书。”
“别跟我来这套,”陈霆抬脚踹他椅背,“你今天都在想什麽,爱上人家科比了吗,盯半个小时了还没看够啊。”
欧阳晓这才将焦距放到杂志封面的猛男身上。
“哦对了,”陈霆猛然想起了什麽,起身拿来了一个沈甸甸的纸袋,“那天的照片我都冲好了,一式三份。”他抽出两份放到欧阳晓面前,“你先看看效果好不好。”
欧阳晓推了推眼镜:“麻烦你了。”
陈霆用力拍了他肩膀一掌:“说什麽麻不麻烦的,存心膈应人是吧。”
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就是欧阳晓被偷拍的个人照,因为距离远近被精细地调过,单他一个人就占了照片大半的篇幅,镜头捕捉到他脸上有著一闪而过的仓促,而习惯了淡漠的眼神竟然难得温柔地望过来。
欧阳晓本人乍看之下都以为是认错了人。
“你学过摄影?”
“谁学那玩意,懂得调调焦距就不错了。”陈霆不无骄傲地端详著照片里的“欧阳晓”,“这张是我从影以来拍得最出彩的,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这算是哪门子的恭维啊……
“你要是拿这张照片贴上成绩公布栏,保准以後每天能收一堆情信。”
欧阳晓只是当作笑话来听,一心专注地看著照片没管他,却在把一叠照片都翻完後发现有点不对劲。
居然没有属於他和陈霆两个人的合影,他们甚至没有在同一个镜头出现过。那时候大家都顾著玩,所以一直是陈霆有兴致给兄妹俩拍照,他只在帮忙拿相机时才会顺手拍一张。
好像从没想过要留下属於他们两个人的纪念。
陈霆拿起照片在他眼前晃:“怎麽?哪里有问题?”
“没。”欧阳晓低下头把两叠相片都整理好,才看见陈霆手里拿的是自己那张单人照,“我的照片你也冲印了?”
“这是我的第一张杰作,我以後还要挂床头上。”陈霆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好让我妈看见了,知道我向欧阳同学学习的良苦用心。”
欧阳晓像个老师一样挖苦他:“学习是自己的事,不想学的话拿谁当目标都没用。”
“像你这种成绩只有别人追赶你的份,你当然用不著拿别人当目标。不过……”陈霆难以理解地看著同桌,“你该不会从小就是纯粹喜欢学习吧?”
欧阳沈默了半会,神差鬼使地向陈霆袒露了想法:“不太纯粹,我以前以为只要考试满分,我爸就肯抱抱我。”
以为?陈霆八卦地追问:“结果呢?”
“後来知道他有洁癖,”欧阳晓轻描淡写地说出缘由,“跟我考得好不好没关系。”
“洁癖?!”
被这个真相震惊得愣住了,陈霆似乎鬼上身地若有所思起来,那副样子看得欧阳晓心里直发毛。
他能预料到这颗稻草脑袋绝对想不出什麽好东西,也许还能再次刷新他对这人没脸没皮的认知底线。
果不其然,陈霆动作迅速地把椅子挪近好友,露出一副居委会大爷的神情:“原来你小时候就这麽个愿望啊……”
“啊?”欧阳晓被他唬弄得不明所以。
“怪不得你整一个自闭型行为障碍。”
“……谁自闭?!”
“来,让大哥哥温暖你。”陈霆两臂一伸圈住了欧阳晓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窝上,声音是能掐得出水的温柔,“有心事别憋著,要跟大哥哥说啊……”
欧阳晓整个人都石化了,陈霆窃笑时喷在颈上的热气让他头皮发麻,交叉围在腰後的双手更好比一条十万伏特的漏电线,死紧地捆著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僵硬地任由陈霆抱著,好久後才找回了自己艰涩的声音:“你演够了没……”
还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陈霆十足无赖地在他肩上磨蹭:“还没入戏呢。”
“……”
欧阳晓不由无奈又懊恼地闭上眼睛。
他居然不知道怎麽去推开他,而他明明并不欠缺推开他的借口。
从最初他并不习惯的勾肩搭背,到後来未曾设想过的给同桌补习,直到现在他本该产生厌恶的近距离接触……
从这个人的笑容,到这个人的声音,甚至连同这个人身上的温度和呼吸。
他慢慢地开始发现,和陈霆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都像是理所应当地存在於他一直以来的人生里,才会让他太早就入戏到无法再将拒绝说出口。
往後两天欧阳晓都留在家里没出门一步,因为蕾蕾很快就要回到国外的妈妈身边,陈霆这才知道他那天为什麽魂不守舍的,於是善解人意地没再发信息去打扰他。
直到登机那天的一大早,欧阳晓才在收拾行李时接到了陈霆的电话。
“喂……”陈霆好像还没睡醒,口齿不清地问,“十点半的飞机是吧?”
欧阳晓边用肩膀夹著话筒边叠衣服:“嗯,怎麽了。”
“送机啊,”那边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大概八点半就能到机场,这个时间和你们对得上吧。”
欧阳晓听了一愣:“继续睡你的吧,你家那边坐车去机场太远,别麻烦了。”
“再说麻烦不麻烦的我就揍你了啊。”陈霆软绵绵地打了个呵欠,“好了就这麽定了,挂了啊。”
欧阳晓只好放下电话,拿来热毛巾给赖床的小朋友擦脸:“小懒猪快起床,飞机就要飞走咯。”
蕾蕾别别扭扭地嘟著嘴,小手一拉将被子盖到了头上,将自己卷成了一只大糯米团子。
欧阳晓好笑地将她整团抱起来咬:“听话,哥哥很快就会去看你了。”
小团子窝在欧阳晓怀里小声抽泣,哭完了拿被子擦了把鼻涕,不情不愿地说:“哥哥说话要算数。”
欧阳晓“嗯”地亲了她额头一口。
家里到机场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坐在後座上的兄妹俩和父亲一句话都没有说。欧阳远文一个人坐在左边,儿子则抱著妹妹坐在了最右侧。
车子刚开到国际通道四号门,就看见了陈霆像活体路标一样站在!字的下面,还穿了一整套能闪瞎眼的白衣白裤白色运动鞋,搞得跟白马王子翘首以盼灰姑娘似的。
蕾蕾高兴得拉都拉不住,嘴里喊著“陈霆哥哥”直接投怀送抱去了。
陈霆马上亮出招牌笑容,将蕾蕾抱了起来转圈圈:“可等到我的小公主喽。”
欧阳晓好气地捏妹妹的脸:“开心了吧,看见陈霆哥哥就忘记亲哥哥了。”
看见欧阳远文拉著行李箱从後面走过来,陈霆礼貌地朝他笑:“叔叔您好,我是欧阳的同学陈霆。”
“嗯。”欧阳远文没有再说什麽,径自走到了前面带路。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欧阳晓难堪地低头推眼镜。
“走。”陈霆似乎没察觉到男人对他的不友善,笑嘻嘻地搭上了好友肩膀。
可是等到小家夥准备进安检他就笑不出来了,和欧阳晓使尽浑身解数对小孩又哄又骗,而欧阳远文就站在不远处眼不见为净。
小家夥的眼眶红了又红,死活扯著哥哥衣角不放手,可怜兮兮地问:“蕾蕾可不可以不走……”
欧阳晓就说:“可是妈妈在那边啊。”
蕾蕾当然也舍不得妈妈,只好聪明地换了个方向:“那哥哥可不可以跟蕾蕾一起走……”
欧阳晓又说:“哥哥还要在这边完成学业啊。”
蕾蕾开始扁嘴,泪珠子眼看著要跑出来了,又被哥哥给恐吓了回去。
“说了今天不准哭,哭了哥哥就不去看你了。”
蕾蕾委委屈屈地问:“哥哥哪天才来看蕾蕾……”
欧阳晓看向妹妹的小白兔背包:“昨天给你的礼物在里面吗?”
蕾蕾点点头,从背包里抱出个绑了粉色丝带的缎面盒子。
把盒子平放在膝上,欧阳晓动手将蝴蝶结拉开,好奇心旺盛的大小魔星眼冒红心地等著里面会出现什麽稀世宝物。
盖子“哢”的一声被打开,发现里面只是躺著一个七阶魔方,六个面的六种颜色已经被毫无章法地打乱,按照魔方由来已久的玩法,要将它们还原整齐还不如整个吃掉。
陈霆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玩意被塞到了一个四岁小孩的手里。
蕾蕾则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
、第十章
“等你把这个拼好了,我马上就去看你。”欧阳晓果然提了个可怕的条件,没等妹妹表示抗议又立刻补充,“别以为换个新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个魔方我可是做了标记的。还有,每天只能玩两个小时,我会让妈妈看著你的,听到了吗。”
蕾蕾勉为其难地点著头,但最後还是“呜哇”一声,终於憋不住掉了金豆子:“哥哥是不是不要蕾蕾了──”她这麽聪明,怎会不知道自己可能未来十年也解不开这个魔方。
“傻瓜,哥哥怎麽会不要你……”欧阳晓心疼地将妹妹搂进怀里。
陈霆在後面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我说蕾蕾你这麽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拼好了,如果现在不乖哭鼻子,以後就算拼好了哥哥也不肯去,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蕾蕾听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连忙揉著眼睛小声说:“蕾蕾没哭,哥哥说话要算数……”
欧阳晓很轻地“嗯”了一声。
一直在前面等候的欧阳远文看著手表走过来:“时间差不多了。”
欧阳晓揉了揉妹妹头发:“进去吧。”
蕾蕾红著眼睛牵上父亲的手,对两位哥哥嫩生生地说“再见”,进了安检口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陈霆夸张地高举著双手挥舞,直到排队的长龙将她小小的身影挡得再也看不见。
他抬起手肘撞了撞连“再见”都没说出口的欧阳晓:“看什麽啊,都没影了,回家吧。”见他还固执地站在原地,陈霆心生同情地抓著同桌的後脑勺晃了两下,硬是把人给拉扯走了。
“又不是以後都见不著了,暑假完了还有寒假嘛。”
欧阳晓表情平静地没有说话。
陈霆还一个劲地唠叨:“而且现在还可以打长途啦、写信啦……”
欧阳晓突然埋头停了下来,额前的短刘海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陈霆也困惑地停住了,刚想要转过身去,就被欧阳晓从後面按住了右肩。
他只好拧著头问:“怎麽了?”
“麻烦你转过去。”欧阳晓将他右肩用力往左一推,让他只留下整个後背对著自己。
“什麽麻不麻──”
“不要回头。”
陈霆识相地闭上了嘴,脖子像是落枕地僵著一动不动。
机场里的人来来往往,欧阳晓一手用力抓著陈霆的肩膀,一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可还是泄露了一两声小猫打嗝般的呜咽。
明明自己和妹妹已经不是第一次分离,也如陈霆所说并非以後再也不能见。
可是从前只有他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没有人陪著他,没有人想到要去安慰他,就连他自己都认为不需要安慰,以至於习惯了表现不出悲伤的情绪。
所以当陈霆站在他身边,为了安慰他连写信这麽烂的建议都敢提,他才矫情地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伤心,仿佛装满负面情绪的盒子被打破了,那些被刻意隐藏的东西让他措手不及地一下涌出来……
听著背後隐隐传来的哽咽,陈霆拼命搜肠刮肚地回想安慰人的话。他平时都和朋友打闹惯了,自打懂事以来就没见谁在自己面前哭过,而且对方还是玩得不错的好兄弟,更让他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明明哄小孩儿还挺有一套的,怎麽轮到自己的同龄好友就嘴笨了呢……
说什麽?是男子汉就别哭了?太无情。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太敷衍。
看开点,一个女人而已?太欠扁。
想了一堆乱不著调的,他决定……
“我给你说个冷笑话呗?”还重现了刚才哄小孩的语气。
虽然有够傻缺的,但欧阳晓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摘下了眼镜横起手臂捂住脸。
感觉到抓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松开,陈霆贼兮兮地用眼角瞄著後面的情况,右手抓紧时机往外一伸,正好将欧阳晓往下滑的手抓住了。
他握住同桌的手小心翼翼地摇晃:“要不我说个励志点的?”隔著机场一整片明净的玻璃墙,他抬头看外面绵延了很远的蔚蓝天空,过分明亮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睛。
“有天小明上完厕所回教室,跟老师说‘老师,厕所有一大堆蚂蚁,好恶心!’,”为了体现真实性,他还捏了个公鸭嗓学小明说话,“正好前些天班里学了“蚂蚁”的英文单词,老师顺口就问‘蚂蚁怎麽说?’。”
他故意绷著脸捏了捏同桌的手指:“这位欧阳同学,蚂蚁怎麽说啊?”
可怜的欧阳晓听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就用蚂蚁似的声音极不自信地答了:“……ant?”
陈霆一下笑出了声,欠扁地给出谜底:“小明就很惊讶地回答‘蚂蚁它、它什麽也没说……’。”
……欧阳晓明显被冷得不轻,眼泪都挂在了眼角不上不下的。
“怎麽样,”陈霆自大地撇撇嘴,“大爷我说冷笑话就从没失过手。”
所谓忧伤的情绪都被一只蚂蚁破坏掉了,欧阳晓也不好再玩什麽矫情,擦擦眼镜便戴了回去,脸一抹又回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陈霆嬉皮笑脸地向他扑过去,大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蹭,装上根尾巴简直就是条大型中华田园犬。
两个人边走出机场边聊天,都很默契地当做了没事发生过。
“那笑话就这麽完了?”
“对啊。”
“……”欧阳晓感到莫名其妙,“哪里励志了?”
“哦,”陈霆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没有想象力,读再多书也白搭啊。”
“啊?”
“果然没想象力了吧,”他“哼哼”地对欧阳晓露出鄙夷的笑,“像你刚才那样回答就是典型不知变通的书呆子,其实可以从多个角度切入嘛!”
“……你这是哪个星球的想象力啊!”
送完机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欧阳晓就一声不响地搬回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寓。
“你还怕以後呆在学校的时间不够多?”电话那头的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