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儿子凶了点,可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村里这浸猪笼的恶习张阿牛是百般不愿意再见到的。“你还要发誓,若你对人说了出去,你自己也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萧凌远被他这麽架住,挣脱不得,心里恨得要死,咬著牙便是什麽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好了好了都依你,老子不守信的话,便会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你乖乖别闹了,我便放了你。”见萧凌远不说话也不挣扎了,虽说还一副不甘愿的模样,但气焰终究是低下去许多了,他这才放开了萧凌远,萧凌远揉著自己被他弄红弄痛的手腕,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看边上有个扫帚,拿起来便往张阿牛身上赶去,像赶什麽晦气的东西,嘴里还道:“还杵在我这做什麽?滚出去啊!”哼,当他这儿是多金贵的地方他还要赖著不成?要不是为了他儿子,求他来,他还不稀得来呢!张阿牛摔门而出,心里想著,就当是好男不跟女斗,他一大老爷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06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张阿牛已经背後中箭几十次,早就体无完肤,阎罗王那儿报道了。
把张阿牛赶出去後,萧凌远又羞又气。这是第一次,他身子的秘密被家人以外的人知道了。萧凌远没法不害怕,从小他便知道,坊间有传闻,双性之体是会给家人带来不幸,几乎都会被家族遗弃,或者生下来便掐死,不让这样的孩子活在世上。可是他同时也知道,这不知是何人流传的无稽之谈,事实上,双性人非但不会给别人造成什麽厄运,反而都会有某方面的才能,至少在他们家,是这样的。
他的大哥萧凌孤是堂堂当朝太傅,学富五车不说,治理国家的才能,那便是一等一的,连当朝太子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可见他的大哥德高望重。
他的二哥,战功赫赫的精武大将军,驻守边关十余载,奋勇杀敌,收服故土,为大耽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国家的肱骨之臣。
可谁都不知道,他的大哥二哥,包括他们家剩余的几个孩子,都是双性之体。他们的存在也很好地证明了双性人带来厄运之说的荒谬,如果那个谣言可以当真,他们家族如果成为大耽王朝最显赫的家族?
即使深知流言荒谬,萧凌远也知道,以他们一家的力量是撼动不了愚民根深蒂固的认知。他从小便被告知,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宽衣解带,暴露自己的身子。他一直战战兢兢地维护自己的秘密,如今竟然被一个乡村野夫二话不说便脱了他的裤子,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羞辱。
萧凌远恨得要死,那一瞬间,他真的想把张阿牛给杀了一了百了,只有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可那该杀千刀的竟然力气那麽大,自己一介书生,不像二哥武艺高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白白窥见了秘密,连最私隐的地方都被他看去了,萧凌远想到那人盯著自己的屁股目不转睛,手还碰到了自己的臀部,臀部仿佛有记忆一般,还残留这粗糙得不得了的掌心的温度和触感,萧凌远脸就红得一塌糊涂,端了盆水用软布不断擦拭著,边骂道:他最好仔细了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若是为他惹了什麽麻烦,自己是断然不会放过他的!
张阿牛回到家中,看到他那宝贝儿子正光著屁股趴在床上,显然一副好疼好疼的模样,也顾不上想萧先生的白屁股了,坐在床边摸著儿子的脑袋说:“还疼啊?一会儿爹给你涂药,涂了药便不疼了。”
儿子的屁股红红肿肿的,他连看著都心疼,他萧先生是怎麽下得了手的?想来那萧先生真是最毒……最毒那什麽心……
“爹爹,你真的揍了先生的屁股为大宝报仇了麽?”张大宝睁著大眼睛望著他威武雄壮的爹爹,看爹爹那副模样,倒是不像报了这仇,不然爹爹如何一脸若有所思?若是他真的得了逞,必然屁颠屁颠的才是……
“咳咳……”张阿牛挠挠头,看著儿子期待的目光,让他如何说他把萧先生裤子都扒下来了却没有动手?这自然是不能说的,但如若他承认自己铩羽而归,又十足地没有面子。
想了会,张阿牛干脆脖子一耿道:“那自然!你老子出手,还能制不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儿子你便放心吧,等你屁股好了,再去上课,你先生是再也不敢打你的了!”
他当然是在说大白话,事实上,他连一根汗毛都没动先生的。他怎麽敢?先生虽说凶悍无比,很是欠揍,可他长得也太娇太嫩了些,不说那屁股滑不溜丢白白嫩嫩,自己无意中撞破他竟然有女性的器官,当下便下不了手了,总觉得若是轻薄了先生,跟欺负了弱女子没啥两样……男人便是出去顶天立地,而不是欺负弱者的。
他心里这般想著,可不能在儿子面前落下面子,於是便信口雌黄了一番,直把儿子哄得对他闪著大眼睛,一脸看英雄的模样,殊不知他这番死要面子,将来可让他丢了大发的面子。
这是後话,暂且表过不提。
话说这张大宝的屁股这回受了大罪,足足在床上趴了三日才见好转,第四日,张阿牛见他能下床,还能蹦能跳的,便不许他再偷懒,遣他上学去了。
张大宝自然是百般不情愿的。小孩子也是讲究面子的,特别是在孩子之间,他被先生当众扒了裤子打屁股,躺了三日才见痊愈,对先生都有了心理阴影,如何能欢天喜地地重回学堂。
张阿牛却不管他,把他书包整好,衣衫穿戴完毕,又取出了个食盒递到张大宝手上,道:“你把这盒肉丸子给你先生送去,就跟他说……嗯跟他说这是给他赔个不是,让他别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了……”
张阿牛给儿子肉丸子的时候,其实脸几不可见地红了一下,只是他皮肤黝黑,旁人却是看不出一二的。这几天,他也仔细琢磨了萧先生的事,也问了别的孩子自己家这儿子究竟是犯了什麽错才被先生罚了。得知原来是他把青蛙丢进了先生的衣裳里才让先生勃然大怒,张阿牛就羞愧不已了。
他是没文化,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讲道理,这事儿谁对谁错,他还是分辨得一清二楚的。而自己当时却被怒火占据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去扒了先生裤子,虽说最後没打下去,可这不是把先生的秘密给看去了,让先生羞红了脸,都快被他欺负得哭出来了麽?
这些天,张阿牛总挥之不去先生的白屁股,除了白屁股,还有他羞中带怒,脸通红,眼里明明委屈得都含了泪水,却还是倔强地怒瞪著他的可人模样,这当真是要多好看便有多好看,比村里最美的姑娘都不知要好看上多少倍,张阿牛寻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总是不断地想,想著想著便更愧疚了。
自己的熊儿子做错了事,自己这个做爹的不分青红皂白又得罪了先生,去跟先生赔个不是是最应该不过的了。不过他自己却是不太敢去见先生,怕他余怒未消,见他便用扫帚赶他,於是便想出了这麽一个主意,让儿子送些肉丸子给先生去。
这些肉丸子是他四更不到便爬起床来做的,他的肉丸子素来便是一绝,做的又酥又嫩又好吃,先生那麽瘦,多吃点肉补补是应该的,吃了好了,心情自然舒畅,这心情一舒畅,想来就不会那麽记恨他把他的屁股看去了的事了吧?
“哦……”张大宝再淘气,爹爹的话,他还是听的,於是手捧著香喷喷的肉丸子,一步一回头地去上学了。“记得跟先生说话时候态度好点儿啊?儿子!”张阿牛不放心地在後面嘱咐著,要不是自己实在有点怂包不怎麽好意思见先生,真想自己去把这差事干了。
“知道啦爹。”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张大宝对要给欺负了他的先生送肉丸子一事,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先生如此凶,爹爹竟然还给他送肉丸子?这可是肉丸子耶!他最爱吃的,若不是逢年过节,自己都吃不了几颗,现在都要送去给先生,凭什麽呀?
张大宝心里不高兴,走得越发的慢了,路过吴小虎家,见小虎的姐姐吴小妞正在前院晒被子,张大宝灵机一动,跑去献殷勤道:“妞妞姐,三日不见,你越发漂亮了,小虎出门了吗?”
“是大宝啊,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吴小妞捏了捏他的脸,喜笑颜开道:“没呢,正要准备出门,你同他一块儿去吧。”作家的话:最近有很多考试,也没啥人追文的样子,那这篇文就先停更了,等我这个礼拜忙完後再看吧。个人志的番外写得我心力交瘁,总算还有两周总算解脱了。_(:!」∠)_以後再出本就剁手……真的……
07
作为村子里的孩童一霸,张大宝虽称不上一呼百应,但还是有几个誓死效忠的小犬马,那吴小虎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张大宝让吴小虎去寻些巴豆粉来的时候,吴小虎虽知道张大宝肯定是用来捉弄人的,迫於他的淫威,还是乖乖地找来了一些。见张大宝贼兮兮地把一小些巴豆粉洒在食盒里,吴小虎大睁著眼睛叫道:“大宝哥,巴豆粉是给畜生吃的,你洒在肉丸子上可不是浪费了肉丸子麽!”
“你懂个屁,今日的事,谁都不许说,听明白没?”张大宝把食盒一关,狠狠威胁了一下一直以他马首是瞻的吴小虎,把食盒包好,道:“快收拾,上学堂去了。”
“大宝走了啊?今天可要乖些,不能再被先生罚了。”见弟弟和张大宝一前一後地出来,吴小妞扬扬手,取笑了一下张大宝,让张大宝脸一红,看来他被当众打屁股的丢人事已经传遍张家村了,这下肯定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哼,都怪那个先生!
萧凌远收到食盒的时候,一点都没当回事。
只见他用细长的美目瞥了一眼食盒,听著张大宝说:“先生这是我爹让我带来向您赔不是的,您就收下吧。”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父子两还不算朽木不可雕,知道做错事要赔不是。”
接过食盒,放在一边,看著这好几日未见的淘气学生,心里叹了一口气:他那麽大一个人了,和一个熊孩子有什麽好计较的?於是口气软下问:“身子恢复利索了麽?”
“回先生,恢复利索了。以後都不惹先生生气了。”
没想到那个无知无礼的莽夫回家当真好好教了教儿子,萧凌远虽心里还生他轻薄了自己的气,好歹也是个有气量的人,点了点头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了,坐回你的位子去吧。”
那一天,张大宝当真是没有再惹事,这些村子里的孩子虽说资质一般,和城里的孩子没法比,但为人都比较单纯,知道不听先生的话,先生是真的会打人的,不像张老先生那般,最多吹胡子瞪眼警告著下次再这样便罚了,却是一次都没有真的罚过。
於是一个个都不敢调皮捣蛋,乖乖地读著书,让萧凌远总算松了口气。
中午时分,孩子们都回家去吃饭睡午觉了。管家忠叔今早刚带著张老先生去城里看大夫,偌大的学堂里只剩下他一个,平时有学生在叽叽喳喳的,倒是不觉得冷清,现在学生一走,萧凌远便有些无所适从了。
给自己弄些吃的吧,萧凌远想著,走进了厨房,一进去,便傻了眼。
他在大富大贵的家里长大,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吃饭穿衣都有佣人伺候,在这麽个穷酸破落的地方,虽说已经对生活没有那麽高的要求,但让他这麽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饭,还是为难了她一些。
炉灶下摆放著忠叔为了他准备的够用好几天的柴火,炉子上一大锅子白粥,因为没有生火保温,打开盖子,已然全部凉掉了。
虽说正直盛夏,喝冰凉的粥还是让人不怎麽舒服。萧凌远决定自己点火热粥,可试了好几次,火折子楞是打不著火,柴自然是无法升起来。这麽一来一回,他耐心便告罄了,把手上的生火工具一丢,干脆就著锅子里的凉粥咕噜下肚,饮了一半,嘴里觉得甚是无味,他不习惯农村人自己腌的酱菜,突然想到那张阿牛不是给自己做了一盒子肉丸子赔不是麽?自己怎麽把这给忘了。
肉丸子对萧凌远来说当然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山珍海味,但他也不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会问何不食肉糜的昏庸之人。张阿牛虽说是个杀猪的,但肉这东西在农村精贵,不到逢年过节谁家都舍不得吃。他这麽一送便是一大盒,想来肯定是天还没亮就起身做了,再怎麽不屑,那粗人的心意自己还是感受得到的。
就尝尝这肉丸子的味道如何好了,如果他做的好,自己不妨给他些钱,让他以後给自己当夥夫,也不用天天喝这凉白粥了。
萧凌远打开食盒,见那十二个圆滚滚的肉丸子整齐地摆著,下面垫了一层绿油油的荷叶,炸得金黄金黄的丸子在荷叶的衬托之下也显得没有那麽腻味了。
这家夥心倒是还挺细,知道大夏天的,人对油炸之物不一定有胃口,还知道用荷叶来解腻。
萧凌远用筷子夹起一颗送嘴里,果然香得很,除了肉香,丸子里还有些别的香味,让萧凌远素了几个月的口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仔细一品,原来这肉丸子里还包裹著些细细碎碎的香菇末,十分地合他的胃口。
就这麽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一碗粥见了底,这一盒子肉丸子也尽数下到胃里,吃饱喝足的萧凌远觉得那张阿牛似乎也不是那麽讨厌了,至少做菜好吃这个优点还是不错的。
这心满意足的好心情在下午学生陆续来上课时,便不出意外地消失殆尽了。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腹痛,萧凌远没多想,上了趟茅厕,回来还能接著讲学。可接下来去茅厕的频率越来越高,到了第五次,萧凌远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了,在太阳下冷汗直冒,人虚脱著,娇美的脸惨白惨白的。
这课是上不下去了,萧凌远让学生们提早放课,自己跌跌撞撞地,脚步虚浮地回到了屋子里,往床上一趟,便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集市卖肉的张阿牛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熊儿子又干了啥坏事,切著肉,这光著膀子的糙汉子还不时的得意洋洋:那萧先生估计该吃了自己做的肉丸子吧?会不会喜欢呢?他们城里人的口味他也摸不太准,不过好吃的东西是个人都会喜欢的吧?如果先生真喜欢,那他以後便多做给先生吃,这样他就能对自己儿子好一点,也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横眉冷对,出口的言语都是冷冰冰的。
那麽好看的人,如果温柔些,说话轻声细气些,自己一定十分乐意和他去攀谈亲近。
张阿牛心思简单,根本没想自己怎麽就指望人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