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啊。”沈安摸了摸脸：“好像是瘦了点。”
哪里是一点啊。景豫撇嘴：“你们老板压榨你太严重了吧！”
沈安笑：“老板很宽厚的啊。这个大概是因为前几天生了个小病。”
“生病？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就前段时间，没什么大事的。你看现在多精神！”
景豫突然有了不怎么好的预感：“你生的什么病？”
“那个，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沈安伸手拿了一个苹果。“过度疲劳。”
果然。景豫心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连夜开车出差又驾车赶回来，再加上高强度的工作，回来大约又被自己气了一场，可不是要病么。他病的那几天自己正好在照顾萧然，难怪什么都不知道。
沈安，你还真想把自己累死好看看我会不会内疚么。
景豫伸手也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才说话。
“怎么没笨死啊你，过劳这种病也能沾上。”
“所以说出来都不好意思嘛。”沈安笑。
“啧，小心别有钱没命花啊。”
你看，我一点都不会内疚。真的。
第四章 颜如玉
*
又完结一个案子，时间已经滑到11月。刚好周末是光棍节，蒋萧然死缠着景豫说要吃大餐庆祝节日，直叫景豫哭笑不得。
要蹭饭就直说啊，何必找这种理由。光棍节是中学生才在意的东西好吧！
周六，景豫早早起来打扫卫生，看着阳光不错又将客房的被子抱出去晒了晒，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买菜。
中午时分开始煲的汤，下午的时候已经飘出满屋子香气，惹得蒋萧然一进门就哇哇叫。
“是马蹄猪骨汤！好香啊！小景景我真爱你~”
景豫从厨房探出头来笑骂：“就你那狗鼻子灵……”说到一半却愣住了。蒋萧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站了个清秀白皙的少年。
见景豫有些发愣，蒋萧然顺着他眼光看过去才反应过来。
“啊我忘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颜玉。这小子一听说有大餐吃死活要跟着我来蹭饭！小颜，这就是我家亲爱的小景景~”
看起来像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神情有些羞涩，嘴角的笑容却十分乖巧灿烂，平白就叫人生出亲近之感。
“景大哥，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给你添麻烦了。”
景豫连忙端出平日的温和样貌：“哪里哪里，多一个人我还高兴呢。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嗯！”少年点头，嘴角笑容越发耀眼。
颜玉，颜如玉么？果真人如其名。
颜玉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嘴甜笑容又多，讲起话来叽叽喳喳却不惹人烦，时不时逗得另外两人大笑，偶尔露出的羞涩神情又让人平添几分怜惜。
简直就是生来给人疼的。
景豫虽然对于蒋萧然带别人回来吃饭这件事情如鲠在喉，对着这样的少年却也生不出讨厌。一顿饭下来便也慢慢释然。
这么乖巧的孩子，自己都喜欢，无怪蒋萧然会破例带来吃饭了。
那种感情，跟疼弟弟是一样的心理。
景豫没想到的是，这一顿饭却让少年从此缠上了自己。
颜玉回去时要了景豫的电话号码，三不五时就打给他，约他吃饭看电影，央他陪自己逛街买衣服，时不时还一个人跑到他家里突袭。
无奈少年确实讨人喜欢，景豫对年龄小的孩子一向厚爱，尽管后来知道少年容颜欺骗性太大其实已经二十岁，当初的观感也改不了，只好无奈的随他去。
这么下来，见颜玉的日子倒比见蒋萧然的还多，连专门为蒋萧然准备的客房都渐渐成了少年的常驻地。
景豫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担忧。这样的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又染上桃花运了。
以圈内人的眼光来看，少年确实不像直的。如果真是对自己有意，那又要头疼死了。景豫自称自私冷漠，其实最是心软，对孩子没什么辙，伤害的事情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沈安一个已经够折腾了，再来一个颜玉，日子怕是真过不下去了。
景豫曾跟蒋萧然提过，怎么让他的学生天天到处乱跑。结果蒋萧然只是嘻嘻哈哈。
“小颜成年了啊，去哪里是自由的！再说你不是空闺寂寞嘛，正好让小颜陪陪你，省得你老得快！”
景豫哭笑不得。
这一日景豫下班，果不其然又看见颜玉抱膝坐在他家门口，活像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景豫好笑又心疼，连忙过去扶起他。
“跟你说了不要坐在地上，在楼下咖啡店等我也一样啊！”
少年一扭头：“才不要！都说了让你给我钥匙嘛！”
景豫无奈，开了门让他进去。
见他不答话，少年不依不饶：“你看你看你又逃避！景豫景豫，你给我钥匙嘛！我保证不乱闯的……”说着还扯着景豫的衣角撒起娇来。
景豫头疼不已，不知如何应付。少年跑这里越来越勤，天天嚷着要把钥匙，景豫不给他，却也拿他没办法。
看看这没大没小的样，连景大哥都不肯叫了。
少年还在碎碎念，景豫无奈的转移话题。
“好了好了，我教你煲汤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学。”
少年看他煲汤一直觉得又麻烦又辛苦，每每都说要自己学了煲给他喝。景豫当然不好意思真的让个孩子伺候他，一直不肯教。现在为了应付少年，却也没办法了。
果然少年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真的呀？那快点快点，省的你反悔！”扯着景豫的胳膊就往厨房跑。
“小颜……我还没换衣服……”
“说了叫小玉嘛！没关系的不用换，你指导我动手就好了……”
*
颜玉家不在本地，寒假便回家去了。景豫送他去了机场，回来时真真实实舒了一口气。
总算有两个月不用头疼。颜玉实在要比沈安难缠太多了。
过年照旧去的是蒋萧然家。
景豫从小就是单亲，亲人唯母亲一个。没想到工作第二年母亲就出了车祸，养大了儿子还没来得及享福便撒手人寰。景豫着实消沉了很长时间，幸而蒋萧然把他拽去了自己家。多年的邻居交好，蒋父蒋母也十分心疼景豫，帮着打理了后事，每逢年节也一定会打电话要他回去。
这么多年，蒋父蒋母对景豫来说，是像家一样的存在。一直不愿意告白掰弯蒋萧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除非是蒋萧然自己开窍，那么他才有些底气去向一直亲厚的伯父伯母摊牌。起码少了些带坏他们儿子的罪恶感。
今年春节日子较晚一些，新历进二月了才到大年三十，刚过完年没几天就该接着过情人节 了。
这种日子一向不在景豫的计划日程里。反正蒋萧然每年这一天都有邀约无数，他除了工作也就只剩个在家蒙头大睡的选择。
今年却不太一样。
景豫睡到一半听到电话响，接起来竟然是颜玉清脆的嗓音。
“景豫景豫快来接我！”
“……你在哪里？”
“我在机场啊！快点快点，好冷啊！”
景豫一下便清醒了。他没想到颜玉会回来这么早，还挑了这种日子回来，心思似乎昭然若揭了。
头疼不已，然而景豫还是起来穿衣服去接人，想了想又多带了件呢子大衣。
总不能让他冻病了。
少年在大厅门口不停的呵气跺脚，一眼看到景豫的车便欢欢喜喜的蹦跶过来，扔下行李便整个人都缩进附驾座，央景豫去帮他放行李进车。
景豫见他冻得嘴唇都有些白，连忙拿了大衣给他穿上，乖乖下车去拿行李。
本想先接了少年回家去泡个澡暖和一下，少年却执意不肯，穿了大衣在车上暖和了半程，脸色红润了一些，便叽叽喳喳嚷着要去吃火锅。
景豫自然只能随他。
这个情人节离春节太近，还在年假里，所以街上比起往年格外热闹。幸而选择火锅店这么没情调地方的情侣很少，再加上还不是饭点，景豫带着颜玉很容易就找到了位子。
颜玉大约没吃早饭，菜一熟便大吃起来，被烫得不停吐舌头。景豫拿他没办法，帮着他夹菜起来放在盘里晾着，又要了杯冰水，以免他烫伤。
“你怎么不吃？”少年夹了块火腿给他。
景豫笑：“我又不饿，你快点吃。”
少年便又低下头大快朵颐，半响终于仰起头满足的叹一口气。
“吃饱了？”景豫看他懒猫的样子，忍不住笑。
“嗯嗯。”颜玉坐直，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有话跟你说。”
“哦？”景豫眼皮直跳，面上却漫不经心：“有话回去说啊，外面多吵。”
少年哪里是肯听话的，伸手拉他的衣袖：“你坐好！我就要现在说！”
完了，要出事了。
果然，少年握了握拳，吐出景豫最不想听到的话。
“景豫，我们在一起吧！”
景豫简直要去拜佛求桃花运退散了，这时候也只能装傻。
“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
“景豫！”少年生气：“你不要每次都糊弄我！快说你答应！”
看少年笑容都没了，景豫也只好正经起来。虽然觉得辣得嘴唇红红的在这样没有情调的地方表白的少年十分可爱，然而并不是可爱招人疼就可以代替爱情的。
“小颜……”
“小玉！”少年好像更加生气。
“好吧，小玉。你知道的，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才没有！你对我那么好！”少年气鼓鼓的：“除非、除非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暗叹少年敏感，景豫无奈的叹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并不泄气，仍然元气十足：“谁？谁？谁比我还好？”
哈，自信起来真可爱啊！景豫顾着气氛没笑出来，心情一轻松便说出了真话。
“你认识的，你们蒋老师。”这样可爱讨喜的少年，景豫并不担心他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少年闻言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喜欢那个孔雀男？景豫你太没眼光了，我以为最起码是沈先生那样优秀的。”颜玉在景豫身边蹭了那么久，沈安他也是认识了的。
景豫对“孔雀男”这个称呼颇觉好笑，仔细想想却又十分贴切，自恋又花心，确实蛮像的啊。
“没眼光我也没办法啊，都十几年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有些气愤：“哼！他就是仗了青梅竹马的优势！等着瞧，你会喜欢我的！”说是气愤，样子却像只炸毛的猫，十分可爱。
景豫笑着揉揉他的头，语气有些不自觉的落寞。
“不用你说，其实我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的。”
大约是景豫低沉的样子让少年心疼，他立刻安静下来，有些小心翼翼的拉住了景豫的袖子。
“那……我不逼你答应我了。你不要难过嘛……”袖子摇一摇，少年嗓音温柔许多：“要不然，你以后难过的时候跟我说好不好？我是开心果哦！”
景豫抬头看到少年小动物一样明亮湿润的眼睛，不自觉的便微笑起来。
“嗯。就怕你嫌我烦。”
“才不会！”
第五章 人心海底针
*
大约少年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又或者景豫实在一个人忍受了太久。一向不愿意吐露真话的景豫也开始慢慢会向颜玉说起自己的心事。
说自己和蒋萧然中学时光那样美好。
说自己忍了这么多年不敢告白。
说蒋萧然对自己如何不同。
说伯父伯母如何亲厚。
说蒋萧然喜欢些什么讨厌什么，自己全都记得清楚。
说沈安如何叫自己左右为难。
……
说到后来，景豫都没发觉自己快把记忆掏空了一遍。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肯听他说这些，不会骂他变态不会说他懦弱，只是笑容满满的拥抱他。
太久了，这样温暖的感觉，已经久违了。
大约是同病相怜的关系，颜玉对沈安似乎特别有好感，每每帮着沈安说好话，说他英俊优秀又那么深情，颇不容易。
景豫逗他：“那我跟沈安在一起好了！”
少年立即炸毛，气鼓鼓的嚷嚷。
“不准不准！你要跟我在一起的谁都抢不走！”说着还抱住景豫的胳膊，生怕他逃跑的样子。
景豫笑得十分开心，总觉得少年越来越可爱。
这么下去，如果再过些年，难说自己真的会跟少年在一起也不一定啊。
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起码也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一起生活。开开心心听起来也不错。
更何况，还没有掰弯直男的罪恶感。
这么想的时候，景豫甚至没有意识到，不太容易信任别人的自己，竟然短短几个月就将少年放到了一个那么信赖的地位。
毫无怀疑。
颜玉常常在景豫家留宿，沈安也是见过许多次的。眼见两人越来越亲密，沈安叫景豫过去吃饭的次数都减少了许多。
景豫暗暗松一口气，借少年的名头让沈安死心，倒是也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他那么好，值得另外有人全心全意爱他。
沈安是个完美情人，自己从来不说却是一直很欣赏他的。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这层心思，景豫会非常愿意同他认真交好，做兄弟做别的都好。
更何况，说起信任，景豫对沈安从不设任何防备。
四月份的时候是颜玉生日。少年嚷嚷着要去酒吧，景豫拗不过他，只好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在门口的时候果然被拦下来了，幸而景豫提前准备了少年的身份证，在门口侍应生十分不信任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我说不要来吧！都没人相信你成年了！”景豫拍他头。
少年笑嘻嘻：“反正我就是成年了！嘿嘿，我生日我最大！”
景豫拿他完全没辙。
少年乖乖坐在凳子上喝着景豫给他点的果汁，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四处溜溜转。
景豫看他挺安分，放心不少。这间酒吧之所以安静，其实因为是个gay吧。比起正常酒吧男女混杂的喧嚣，这个地处偏僻的gay吧确实清净不少。
然而毕竟是gay吧，颜玉这样水嫩的少年最容易成为别人狩猎的目标，自己必须随时在他身旁充当伴侣才能打消别人过来搭讪的念头。
吧里的规矩，有伴的不能打主意。
有人拍景豫的肩，他转过头去看，是之前在吧里认识的熟人。这人说起来和景豫还算关系较好，景豫同他寒暄一阵，指了指身旁示意自己有人要陪，便转回了身。
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颜玉已经趴在吧台上了。
景豫看了看他面前空了的酒杯，额头青筋暴跳。差点伸手去拽酒保的领口。
“谁给他的酒？”
酒保笑眯眯的，并不害怕他的怒气。
“他自己点的啊。”
“是什么？”
“长岛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