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设想的情况都是大街上或者什么什么店里偶遇，自己或许还能送他和颜玉个微笑。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人直接到他家里来。
或者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蒋萧然和颜玉做出这些事情之后，他竟然还……有脸上门来。
这简直超过了他的三观认知。
等景豫反应过来应该把门直接砸上的时候，蒋萧然已经进门坐在沙发上了。
景豫叹了口气，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木然的坐下。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凝滞，最后还是蒋萧然开口。
“小景……”
“蒋先生，”景豫出声打断他：“有什么事请尽快开口，我很忙。还有，请称呼我景先生或者景豫。”
蒋萧然一哽，扫了眼沙发上还停留着电影画面的笔记本，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小……景豫，我爸我妈让我来接你回去过年。”
“哦？”景豫笑：“可是我和沈安没断啊，伯父伯母见我要气死的。”
“小……你知道不是那样的，他们那天是被我气糊涂了……颜玉胡说八道的，我已经和他们解释清楚了……”蒋萧然讷讷。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样？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和沈安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蒋萧然突然住了嘴。
“不是什么？”景豫几乎要冷笑：“不是喜欢你是么？蒋先生，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蒋萧然越发嗫嚅：“不是……”往下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没见过这样的景豫，即使是被告知他和颜玉在一起时景豫也是微笑着的。他以为景豫永远都会是温和的无害的。这样咄咄逼人的景豫，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对景豫其实是愧疚的，然而他总觉得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景豫总还会接受他的道歉，大家和以前一样做好兄弟。这样和亲人差不多的存在，他并不想失去。
还未等他想完，景豫已经起身过去把门打开。
“蒋先生，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以后麻烦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至于伯父伯母，请转告他们，不能陪他们过节很抱歉，很感谢他们多年照顾，以后……还请保重。”凛然的口气在讲到最后一句时缓了下来，带了许多伤感。
蒋萧然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小景你还惦念他们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无情的。上次是我们错了，对不起。你和我回去吧，爸爸妈妈很想你，成天唉声叹气说错怪了你……”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不肯停，景豫像是终于伪装不下去，挺直的腰背慢慢塌下来。
“萧然。”景豫叫他，一如那么多年的熟悉和温柔。
蒋萧然停住口看他。
“萧然，看在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或者，看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景豫闭了闭眼，声音越发苦涩：“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这里已经没什么能再给你的了，求你，从此远离我的生命，放过我吧。”
蒋萧然还想说什么，景豫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神里全是绝望。
“萧然，我不想死在你手里。求你，放过我。”
蒋萧然脸色白了白，最终什么也没说。慢慢放开景豫的手，最后看他一眼，蒋萧然终于不回头的走出这间小小公寓。
景豫倚着门框滑下，坐在地上掩住脸。半响，温热的液体沾满了手掌，顺着指缝一滴滴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萧然，萧然。
我爱了你十七年，我也等了你十七年。
而现在，我终于满心绝望，亲手将你推离我身旁。
你曾是我生命里最长远最幸福的梦想。
而今，我只能看着它在我眼前慢慢碎裂，再不愈合。
第十章 鲸鱼饲养守则
*
大年初一，景豫醒来得很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有阳光满满洒进来，刺得人眼前直晃。
靠，竟然忘记拉窗帘了！
景豫抬手遮住眼，翻身下床去拉起帘子，一转身却愣了。
床上还有一个人。
刚刚醒来没意识到，现在才发觉床上躺了人，和他同盖一被，露出的胸肌和小腿全是光裸。景豫低头看了看自己只穿内裤的造型，脸色十分难看。
走过去扳正人的头看，果然是沈安。
酒后乱性趁人之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景豫脑袋里嗖嗖掠过大堆词汇，连忙匆匆跑进卫生间查看。前面后面都无异样，胖次上也是干净清爽。景豫舒了口气，仍是不放心，蹑手蹑脚的走出去悄悄掀开被子，拉起沈安的底裤查看他的前面后面。
“你干什么？”床上的人突然发声，景豫吓得手一抖，连忙放开他的内裤，还掩饰性的拉了被子替他盖上。
沈安哭笑不得。大年初一大早上醒来看到心上人在偷看自己的菊花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值得高兴的。更何况，心上人还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活像强。奸了谁。
“我说，你不会以为我们做了吧？”
景豫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我看看你尿床没！”话一出口他就想掐死自己。尿床你大爷啊这什么借口啊！
果然，沈安眯眼：“尿床？”
“没有没有，口误口误！”
“咳。”沈安清清嗓子：“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
“什么？”景豫紧张的看着他。
“你喝醉了，抱着我使劲儿啃……”
“！！”景豫疯魔了。他因为职场应酬多练就的酒量，平日很少有喝醉的时候，即使有也是自己回家倒头睡，压根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昨晚大约是心情太差，当然也有可能是沈安拿来的酒后劲太大，总之他莫名其妙的醉了，后面的事一点意识都没有。
沈安见他一脸欲死不能的表情，忍不住就笑：“别这样啊，我不会逼你负责。”
负责你大爷！景豫头疼不已，坐在屋里的小沙发上思考对策。
他当然不能负什么责，又不是真强。奸了谁。可是和沈安这样纠缠不清越缠越紧，之前想的要远离沈安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预言了。不是不能在一起，他只是觉得对沈安太不公平了，经历这么一场感情风暴，他没有信心自己还能再爱上别人。如果只是要温暖，那大可找个互相取暖的，反而沈安这样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他不敢接受，总觉得心虚。
沈安欣赏了一会儿眼前好风光，还是决定别让他感冒要紧。
“小豫。你要发呆可以，别光溜溜的发啊。”
对面的人抬头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跳起来找衣服穿。沈安抬手遮了遮，掩住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
看来他的推测是正确的，28岁的小鲸鱼，其实是个小处男。看看这一反常日温和形象的炸毛和羞涩，简直叫他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起得晚，早餐直接跳过了。午饭吃的饺子，据沈安说是他妈妈亲手包的。虽然景豫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沈安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餐桌氛围有些诡异。景豫顶着一张说不清是阴沉还是羞涩的脸，一声不吭。沈某人因为证实了猜测心情过好，为了避免笑出声来也基本不说话。两人默默吃完了顿饭。
即使不是在沈安家，收拾洗碗这事他依旧大包大揽了。景豫白得的清闲，缩在沙发上抱着笔电看电影。
沈安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景象。他的小鲸鱼穿着素色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黑色笔记本，杵着下巴的样子十分认真，沈安猜他是在看悬疑片。大年初一的阳光特别好，一扫冬日的阴霾，照在景豫稍显苍白的脸上，无端端就让沈安觉得满足。
他要的一直都不多，上班出去下班回来能看到这人坐在沙发上，不朝他微笑也没关系，只要能看到他，确认他属于自己，就是沈安能想象到的最美好了。
大约阳光晃了心神，他突然就想提前做些什么了。
沈安在景豫身旁坐下，瞥了一眼画面，果然片名写着《穆赫兰道》。虽说打断人看悬疑片十分不道德，沈安还是开了口。
“小豫。”
景豫抬头看他。
“我们谈谈。”
景豫挣扎的看了看电脑，最终还是按下了暂停放到一边。他一早上都心神不宁，也想要好好理清他们的关系。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沈安见他同意，干脆扳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自己。
“小豫，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要你爱我，只要你快乐？”
景豫点点头。
“可是你根本不快乐。”沈安叹了口气：“小豫，我以为放你自己走出来你就会快乐起来，可是我错了。你根本没办法快乐起来，我看到的只是越来越消沉的你。”
景豫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心慌慌的想阻止他，却不知怎么抬手。
“小豫，你一个人根本走不出来。所以让我试试好不好？我陪你走出来，等你能真正快乐了，不爱我才是真的没关系。”沈安语气太过诚恳，一时间竟叫景豫没法反驳。
他说得模糊，景豫却清楚知道他的意思，根本是在问“我们在一起试试好不好？”这样的话语，只是问的方式太巧妙又太诚恳，景豫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心里埋怨着沈安太狡猾，景豫慢慢组织起语言：“沈安，我说过的，我不爱你，你是在浪费时间。”
沈安微笑：“我也说过的，我不要你爱我。”“可那对你不公平……”景豫喃喃。
“不让我试试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沈安再接再厉：“看到你快乐才能让我放心。小豫，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可是……”景豫还要接着反驳，沈安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小豫，你这样一竿子打死才是对我不公平，起码也要给我个试用期吧？”说到最后，耍宝一般脸苦了下去。
景豫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眼前的人表情耍宝却掩不住诚恳，眼神柔情万般全心映照着他。也许是阳光太好，也许是冰冷了太久，也许是沈安这样多年如珠似宝的对待让人依赖，也许是沈安一如既往的知冷知热体贴有分寸让人心酸……总之，他突然就想点头了。
什么公不公平，什么没信心没办法，什么刚和初恋闹翻元气未复，他突然都不想管了。和蒋萧然纠缠了太多年，都忘了还有别的选择。如果不肯给自己机会，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走出来，又是不是真的不能再爱人？一颗心困在泥沼十几年，景豫曾以为它永远溺死在里面了。而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景豫突然想相信他一次。
相信他，能把自己带出泥沼。
景豫内心翻江倒海，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让沈安看起来十分没底。
“小豫……”
“三个月。”景豫轻飘飘地打断他。
“什么？”沈安没反应过来。
景豫终于露出个笑容：“试用期啊，三个月。”
欣喜若狂是什么心情，沈安也真真体会了一把。要不是怕刚答应的人翻脸，他简直想抱起他转几圈了。好心情无处发泄，沈安决定打电话回家去报喜。
看着高大的男人开心得像小孩一般摇头晃脑走进房间去，景豫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挂在脸上久久不退散。
未来，似乎终于值得期待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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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豫的年假放到大年初七，沈安却好命的可以清闲到初十。
于是初八早上，第一天上班的景豫极度不平衡的踹醒了沈安。
没错，是踹。沈安做事雷电速度，景豫答应他的第二天他就试图将景豫连人带行李打包到对面居住，景豫自然是一万个不答应，宁死不从坚贞不屈房在人在房亡人亡，沈氏牛皮糖见撼他不动，干脆自己打了包来蹭景豫的公寓住。
景豫除了扶额没有别的想说。他们这个楼建筑是少见的不对称型，左右两边面积和格局都不一样。沈安那边严格说来是要比他这边舒适一些的，虽然同样房间，那边的书房和客厅要更宽敞许多。虽说这边住两个人也不会挤，景豫还是觉得他脑子坏了。
当然当晚沈安就让他知道了自己脑子没坏。
景豫家是有客房的，沈安却以不肯住前情敌住过的房间为由硬挤进了他的卧室，景豫答应给他换全新床配他也不干，一心要和景豫挤一张床。挤就挤吧，晚上睡觉还不老实，总是八爪鱼一样蹭过来抱景豫，直叫景豫做噩梦的次数都见多。
景豫额头青筋暴起，拼命告诉自己是自己答应了他引狼入室自食恶果，才生生忍住了一脚踹他去书房睡地板的冲动。
被踹醒的沈安一脸茫然，十分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要上班了。”景豫慢条斯理的扣着外套。
沈安还有些茫然：“可我不上班啊……”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清醒：“哎呀早餐！快点快点来不及了……”一面叫着就冲去了盥洗室。
“才7点半……”景豫无力的喊了声，那人显然没听到。
什么情况啊……他明明是第一天上班心理不平衡想把沈安弄醒看他痛苦挣扎以泄愤，结果那人自动自觉就去准备早餐了……莫名就一股挫败感。
挫败感加剧了景豫提前上班的坏情绪，直到出来吃早餐他还是绷着一张脸。沈安端了牛奶过来，顺势靠近要索吻，景豫毫不犹豫就伸手推开。
“……试用期了啊，还不能吻……”沈安苦着脸叹气。
景豫不理他，自顾自吃完饭，转身就要走。
“诶，小豫，喝完牛奶。”
景豫转身嫌恶的看了看那杯牛奶，果断的走掉了。
“诶诶临别吻……”沈安还在哀嚎，人已经没影了。
唉，沈安叹气，试用期的小鲸鱼更加像小孩子，十分难伺候，推开他的脸以及无视他这种事情做得也越来越顺手了。他简直要怀疑小鲸鱼之前对他那态度其实已经算春风了。
啊啊，好想去买本鲸鱼饲养手册。
早上虽然泄愤失败，但后来的举动弥补回来许多好心情，于是景豫今天工作并没有十分苦大仇深，偶尔甚至还会笑一笑。
啧，跟之前那个川字眉的工作狂天差地别嘛。端咖啡送文件进来的助理经过一天观察总结，确定经理是……要跳槽了。
经理身上是挖不出什么八卦的，平日基本是以工作为妻，对待工作也真的像对爱人一般细致认真。今天突然态度不严肃了，对待工作也是漫不经心，绝对是找到薪酬丰厚的下家不日便要辞职了啊啊她也想要跟着去啊除了经理她还上哪里去找这么温文儒雅工作上又大包大揽什么都不用她干的上司啊啊啊……
景豫第一天工作十分顺利，除却对助理每次看到他那疑似抱大腿的眼神感到疑惑不解以外，基本是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