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的全是各式古董。
在柜台後面坐著一个戴老花眼镜的老头,皮肤黝黑,他正低头细细擦拭著手中的瓷器。他已经谢了顶,头顶光亮油滑,头也没抬的说:“左边架子上的五千起,右边架子上的一万起。还有慈禧用过的鼻烟壶,慢慢看。”
毫无情绪起伏的音调,连烨也毫不在意,走到柜台前,一手撑著柜子,“我就要你手中的这瓷器。”
老头擦拭的动作微微一滞,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来,至少也有六十岁了。他见来人是个年轻稚嫩相貌出众的小夥。不像是懂得古董的,倒像是来闲逛混点的,不禁皱眉,但也未动声色,顺著他的话说,“这个宋代汝窑青瓷,小哥你有兴趣?”
说著将瓷器放置於台面上,供连烨观看。
这是一件淡青色的碗,碗口很低,色泽清润透明,很是美观。
连烨将它拿起,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看看碗底又置於鼻尖闻了闻,装出一副行家的模样。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瑕疵来,这成色和碗口上细微的裂痕真像是宋代所产。
“这汝窑天青釉碗仿的还真是劣质……”
身後传来冷冷的一句,连烨哪还能不知道是谁,照著凤亦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出来。
老头一愣,随即笑出声,“小夥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可是再真不过的天青釉,你去外面打听看看,我黑皮老刘何时卖过假货?”话语中带著浓浓的讽刺和威慑之意。
连烨被老头瞪得有些心虚,他其实也不太懂瓷器,凤亦那麽说他也跟著说了。
这时凤亦来到连烨身旁,打量了一下这瓷器,接著准备开口,连烨立刻有了底气,直直的瞪回去。
“你这天青釉碗与汝窑传统的烧制手法相似,但胎骨较汝窑器要薄些,胎质不如细腻坚实。而且你看这成色中有细微紫褐色的沈絮物,说明有含铁量,这是汝窑中绝对没有的……”
第24章 24。倒霉刘叔
连烨胸有成竹的复述著,看见老头的脸色越来越沈,心中也暗暗打鼓,别把他惹急了,那他还肯给自己一个好价钱吗?
“因此这不过是只宋代民间仿制的汝窑罢了。”凤亦冷然的说完,眼中满是鄙夷之色,他对这种仿冒的行为很是不耻。
连烨听到此哪里敢复述而是换了种说法,“虽然这天青釉碗并非汝窑所造,但其成色和玉质感都是绝佳,是个难以多得的民间仿品,相比价格不菲。”
虽然点破了其是假货的事实,但毕竟还是宋代的东西,最後一句还算给了老头面子。
“小子,看不出你对这古玩还有如此高的研究,你是何人?”老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
连烨见终於到了关键时候,赶忙放下手中的碗,恭恭敬敬的站直身体,“是堂叔连绝让我来找您的。”
连烨是个谁也看不起的人,这世界恨不得都是围绕著他转的,能让他这麽谦卑的还能有什麽,无非一个字,钱。
听到连绝的名字老头眉眼上立时染上了喜色,从柜台後面绕了出来,拉著连烨来回看,忍不住连声赞道:“是和连绝有几分相似,不错不错。没想到他的後辈对古玩也研究如此之深,诶,你叫我刘叔就好了。”
“呵呵……刘叔……”连烨干笑不止,虽然是凤亦的功劳,但是凤亦和他何分彼此?凤亦会的,还不就是他会的?
一旁的凤亦本就不开心连烨这样虚与委蛇的态度,听刘叔这一番话更是不顺耳,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去。
连烨想起了正事,转了话题,“刘叔,堂叔让我来将这个带给你看看。”
说著将口袋中用白布包裹著的发簪拿了出来,递给刘叔。
拆开层层白布,露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翡翠发簪来,莹润的光泽纵使在昏暗的小屋中都显得格外夺目。其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仅在簪头上雕刻出一只龙头,其身体环绕著整个玉簪,精美绝伦。
“天啊……”刘叔感叹著,快步走到柜台前开启了一盏台灯,摘掉了老花眼镜换上了袖珍式单筒显微镜,细细观察起来。
看了许久,刘叔才缓缓放下,面沈似水,“这东西怕不是阳面上的吧……”
阳面上的东西,顾名思义就是见得到太阳的台面上的东西。
有什麽东西是见不到太阳的?就是那泥土里面的了。
连烨一愣,随即笑道:“刘叔好眼力,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地里挖出来的。”
刘叔将台灯关上,屋中又恢复了昏暗,他先是来到门前将门板合上,又对著连烨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起走进柜台後面的小门里,门後是昏黑的走廊,右侧是一间瓷砖都泛黄了的厕所,再往里走是间小卧室,木板床和电视机,还有一个大衣柜。
似乎什麽都没有了,连烨不解的望向刘叔。
只见他走到木床旁,抬脚一踩一块木板,哢哒一声,木板的另一端翘了起来,地面上露出一个门把。
看著连烨狐疑的表情,刘叔安慰道:“一起下去吧,和你讲讲我和连绝的故事。”
拉开通往地下室的门板,里面黑漆漆的,刘叔率先走了下去,没走两步抬手按开了里面的开关。露出了狭窄又陡峭的台阶,连烨无奈只好抬脚跟了下去。
“你也莫糊我,这东西什麽来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刘叔走在前面,晃了晃手中的玉簪。
“哈哈,还能有什麽来历,朋友是那麽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啊。”连烨准备继续糊弄下去,毕竟盗墓这种事情和做贼一样,怎麽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阶梯并不高,说著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地下室中,又按开了一个开关,紧接著下来的连烨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愣。
“这里……”忍不住喃喃道。
刘叔点头,回身望向连烨的眼中烁烁放光,“是的,我曾经是名搬山道人……”
这宽阔的地下室中竟然放满了各式的洛阳铲、镇尸镜、摸金符墙上挂著的是缚尸索、缠尸网、飞虎爪、软尸香等等。这些连烨小时候在连绝的房间见过,所以才能认得出来。
原来刘叔十几年前还身强力壮时和连绝一同去盗过墓,算是生死之交,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这簪子的来历,也知晓连绝为何要连烨来找他。
这死人身边的东西,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敢接手。
竟然如此连烨也没有再隐瞒,将此行盗墓的经历和刘叔大致上说了一遍。当然,还是把自己英勇的部分多加渲染了,也没有提到凤亦和被御衡侵犯的细节。
刘叔欣慰的点点头,“连绝的後辈如此出众,我也倍感心安。倒是这万魂积怨阵,我倒是头次听说,你再和我多讲讲。”
半生都在研究古墓的人听到了新鲜的事物浑浊的眼珠都亮了起来,他拉著连烨问东问西,後者也不好推脱,这簪子还靠著他卖个好价钱呢。
刘叔在地下室中取来一壶酒和牛肉和花生,在正中的桌上摆开来,两人一口酒一口肉的唠起了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精耐受力很差的连烨满脸通红,舌头也大了,想到这刘叔鉴定能力高对古玩见识也颇深,於是从衣服中将颈上的古玉拽了出来,“诶……你看得出来这玉的来历吗?”
地下室就一盏白炽灯,映照在其上显得玉质白润细腻,其中飘絮著一缕红丝,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赶忙将油手在身上擦了擦,“给我看看。”
连烨摆摆手,打了个酒嗝,口齿都不太伶俐了,“这个我不能取下,你将就著看吧。”
就算酒上脸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这古玉就是他和凤亦的唯一联系,若是取下了,那麽他也看不到凤亦了,如何能取下?
心里不知是对於凤亦的依赖还是什麽,让连烨下意识的觉得,如果失去了能看到凤亦的能力,他会很彷徨。
刘叔心觉有异但也没做声,站起身靠了过来,想要拾起连烨颈项上的古玉细细查看。
“莫要他碰。”冷然清冽的声音传来,一下将连烨的酒意驱散,想要阻止已然太晚,刘叔的手已经摸了上来……
扶上古玉的瞬间如摸到千年寒冰一般,刘叔只觉得从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咚。
刘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你别吓我啊,刘叔刘叔……”
心肌梗塞,好在抢救以后救活了回来,连烨坚持他是因为喝了酒才这样的,和古玉没有半分关系。
刘叔也没有再追究,只不过看连烨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一丝怪怪的情绪,也有意的保持距离。
好在这发簪还是有了卖家,被一个香港的老板看上了,连烨开始还是很愿意的,因为人家肯出五十万来买,整整五十万啊……
就这麽一个小簪子,居然值这麽多钱。
不过香港人买去了这国宝级的东西还不是要漂洋过海被带到国外去?
当他看到那张支票的时候,什麽民族荣誉感,爱国使命感全部冒了出来,在心里做著激烈的挣扎。
最後天生的主角错觉感给他了没来由的英雄情节,还是拒绝卖掉这发簪,而是转而将它先暂时抵押在刘叔这里,找他借了几万来先去付药费再说。
回去後连绝当然没有少骂他,难得有这样的土豪大款肯花这麽大的价钱买一个几寸长的玉簪。
也许连烨自己都不清楚,在他心里这簪子或许就是御衡曾经来过这世上不惜为个男人苦守千年的唯一证明了罢……
付清了医药费以後,盗墓的事情也算是彻底揭了过去,连烨觉得这个结果李德友肯定要赖账了,没在半途把他的肾割下来拿去卖换回点本钱都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没想到没过几天,就有人找上了门。
这天连绝出去闲逛去了,而连烨正在网上投简历,凤亦则斜斜的靠在旁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凤亦越来越习惯现出真身,环绕在连烨两侧。
“酒店公关,要不干脆去做这个算了,来钱快也不算太辛苦,凭著本帅的样貌,还不钱财滚滚而来?”连烨边说边念起了条件。
年龄1830岁,180cm以上,身体健康,五官端正,形象气质佳,思想开放,服从公司安排。
“这不就是说的我嘛。”连烨洋洋自得起来,这每一条要求都可以套在他的身上。
“公关是何物,勾栏院的小倌?”凤亦撑起身子,微眯著眼看向连烨的屏幕,上面的介绍图片是一排排穿著制服形象靓丽或者帅气的公关人员。
“啧啧,瞧瞧你那迂腐下流的思想,公关主要是指的对外关系的梳理,如与各种客户,或者各新闻媒体部门、当地的旅游局、各政府部门、以及各种高级接待的工作。”连烨摇了摇食指,正儿八经的介绍起来。
“我迂腐?”凤亦挑眉,忽的从沙发上瞬间移到连烨身边,凑到连烨耳旁,又道:“我下流?”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连烨忍不住一个激灵,这段时间来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说话也没了分寸,“哈哈,我开玩笑的啊,我说我迂腐我下流。”
边说著边连连後退,但是凤亦根本不给他机会,越来越逼近,最後直接一口咬上了连烨的唇。
力道不算大,但唇上还是感觉有些刺痛。
凤亦一挨上这柔嫩的嘴唇,只感觉自己呼吸都乱了,啃咬,吮吸,舔舐,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
连烨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凤亦的体温不比最开始遇到那般寒凉,不知是他有了一丝温度,还是自己已然习惯。也许,两者皆有。
抬手搂上凤亦的肩膀,忍不住与他回吻著,唇齿勾缠,水乳交融。
叩叩叩。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破坏了大好旖旎的气氛。
第25章 25。贼心不死
不去管他,继续加深这个吻,凤亦的纤手更是撩开了连烨衣衫的下摆,长驱直入,在滑腻的肌肤上又摸又揉。
微凉的手掌抚在滚烫的后背,温度差让连烨长舒一口气,说不上是难受还是舒适,两人越搂越紧。
敲门声没有停歇,但是对方好像很有耐心的,平稳而有节奏的敲击着。
凤亦拧起秀眉,起身朝门口飘出门去,欲将这扰人者给吓走。
怎知还未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一声:“连弟弟,你在里面对不对?”
这声音让连烨汗毛一竖,粗哑的声线刻意憋得很有亲和力似的,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他为何会来?”凤亦皱眉,回头望向连烨,后者仍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装不在?不现实,李德友就是房东的弟弟,想要进来拿着钥匙就能闯进来了,无奈之下连烨拉了拉自己的衣物,起身去开门了。
“刚带着耳机呢,没听到你敲门,有事吗?”连烨开门笑的是一脸人畜无害,结果见到李德友的装束时,难免一愣。
李德友不像上次那样穿的随意,今天穿着好似很高档的西装,今天还带了只GUCCI的太阳镜,再明显不过的logo刻在镜框之上,好不炫耀。梳着个大背头,猛一看还以为是某黑社会的老大。
李德友未说话,所有申请都隐藏在大墨镜之下,连烨心中反而有些忐忑起来。可是他这人就是越慌乱的时候越爱发癫,抬手拂了拂自己额间的碎发,做出一个自认为颠倒众生的姿势,倚在门框上,“莫不是上次我小露身手就让你深深被我折服了?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采访,也不收徒,关于我身有异能的事情,别外传。”
李德友沉默了一会,完全无视连烨的傻话,而是从手包中掏出一个信封来,这牛皮信封装着厚厚一叠的东西,连烨瞬间就联想到了一种东西,钱。
目光直直盯着它,就差没把它给盯穿了。
这么显而易见的贪欲李德友反而咧嘴一笑,“连弟弟上次没有你的话恐怕我们也不能安然返回了,这是说好的佣金,双倍的。”
也许真正穷过的人才知道钱的可贵,连烨眼冒绿光也不忘摆出姿态,轻咳一声,“那是,你请我肯定是没有错的。”心甘情愿的戴上了李德友给他的高帽。
李德友将牛皮纸袋递给连烨,后者接过塞进了怀里,“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
呃,人家特意来送钱的,怎么好拒绝,虽然不喜也只能让出一条路来,让李德友进门。
“哼,上辈子未曾见过钱吗?”凤亦讽刺的甩出一句,没好气的坐到了沙发之上,他最见不惯的,就是李德友。
而李德友当然不知道有人这般排斥自己,大步朝室内走去,环顾周围的环境,心中暗暗吃惊。
不大的两室一厅被收拾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坐垫杯碗放的整整齐齐,茶几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客厅的瓷砖更是光彩照人。
没想到不务正业的连绝和吊儿郎当的连烨的家里竟然是这般情景,要说看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