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平常一般的温情细语,吐露在耳畔,带着的血腥气却绕进鼻中,寂青苔知道他受了重伤,泛白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早已经泣不成声,哀求道:“你再撑一会儿,等到了营中就会有好的大夫给你治伤,你再撑一撑好不好?”
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寂青苔越发慌张起来,僵直着身子浑身发抖,半响,才听到亭锦忆痴痴道:“红英落尽青苔院……落尽青苔……”
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半边眼睛,只感觉到一边肩膀一重,顿时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他在水塘边上,穿着粗布衣裳,轻笑着认真凝视他的眸子向他诉请,“是这样。红英,就是喜欢青苔。”
(估计失误,看来还得再来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终局
朿午三十一年,启佘帝战死西翎王被囚,同年新皇即位,鸢年诞下一子。
当楼照临手持传位诏书站在寂青苔面前时,他怀中的身体已经冷却,他大半个身子几乎被亭锦忆身上的血染红,湿漉漉的长发覆在脸上,没有半点生气。
只有在垂眼看向亭锦忆沉静的面容时,眼里的神采才会柔和下来,贴着他的唇轻轻呢喃些什么,眼神空茫。
楼照临同众将士在他身边守了一夜,直到寂青苔体力不支晕倒后才将亭锦忆的尸首装殓入棺。
楼照临看着寂青苔不人不鬼的样子,往他塌边的小椅上一坐,说着这几天以来都不知说过多少次的劝慰话。寂青苔形容憔悴,也不说话,静静听他说完后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楼照临知道自己的话他半句也没听进去,而看他眼下重重的黑眼圈估计也不可能睡得着,沉重叹道:“锦忆出征之前把我私下召到宫中,亲手交给我传位诏书,便是怕他若有不测你这个样子。”
寂青苔眼睑轻轻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就是怕他殉情,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拴住他,可恨的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楼照临心中也憋得难过,正待想想该如何接着劝说,寂青苔却开了口。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用心良苦,我定会帮他守住这江山!”
楼照临已经不存有他开口说话的希望了,一听此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新皇即位,寂青苔整肃朝纲,彰显手段。就连那一群平日里极为挑剔不满的老臣也不敢多言半句。
而后,大乾百万大军挥师攻打西翎,仅半年时间便平定西翎。寂青苔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中跪倒的将士禀告俘虏人数时,脸上也不见有半分喜色。只有在问道该如何处置那些上万的西翎俘虏时,才轻轻一抬眼皮吐出一个字:
“杀!”
楼照临通体一寒,心知寂青苔自亭锦忆死后便性子大变,除去俘虏不说,单是攻打下来的西翎城池,被他下令屠尽的有五六座。而那些幸免于难的,传闻说,是因为寂青苔无意中看到一只草编的兔子。
花逸的脑袋在城门上悬挂了半个月,那半月里的一天,园中的海棠花开了,鸢年诞下皇子,寂青苔专门去看了,抱着孩子在怀中,额前的发挡住微垂的凤眼,看不清表情。
众臣颇为不解的是,寂青苔为何要立先皇之子为太子。只有楼照临在众臣私底下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摇头叹气。
要说那孩子,长得还颇有几分像亭锦忆,可惜命不好。
鸢年在得知亭锦忆驾崩消息时倒地不起,醒过来时已经得了失心疯,寂青苔仁至义尽,找了一个安静院落让她养病,吃穿用度从不亏欠。
而后二十年里,大乾一举扫灭周围各国,江上稳定。寂青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为真正的霸主。
待到太子弱冠成年,便内禅皇位,独自一人隐居在修云山中。
依旧是那两件房屋,可是早已经破烂不堪,寂青苔简单修理一下尚还能挡风遮雨。屋外种着一片梅树,闲暇时到梅林中自弈一场,有时候自言自语,却免不了伤怀难过。
***
朿午七十年,从西翎一路种到大乾的梅花开的如火如荼,宛若一条宽阔的河流往皇城流去。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都溶成了一片白色,雪压梅枝,苔枝缀玉。
平日里安静的山林中突闻几声鸟鸣,他推开门去,只见那一树开得极艳的梅树下站了一个人。
玄衣墨发,唯一刻在心里的是那双柔如深水的眸子。仿佛在疏狂一醉中,他倚着雕花栏杆往下看去,而他正好对上眼来。
还记得他曾经答应过他,“你若是不放心,便在路上种满梅花,我闻着一路的梅香,便能寻到你。”
如今,他看着他的眼,笑意缱绻。四十年后,他终是为他踏雪寻梅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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