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路走得太多了吗,又或者,是因为他太焦急了?
总之,小家夥抗议了,詹肆月只好蹭到墙边,扶著墙歇口气,却没料到,自己方才那声嘶力竭的一吼,竟真的有了效果!
“少、少夫人!”
詹肆月初一听到铛儿的声音时,心里真是不太相信,还以为自己是肚疼给疼糊涂了,却是眼瞧著一个影子颠儿颠儿地跑近了,才猛地一跳脚,指著来人大叫一声。
“铛儿!”
确实是铛儿,没错。
“少夫人!呜哇哇!”
而铛儿见到了少夫人,更是惊喜万分,急忙上来扶住他疲累到左摇右摆的臃肿身躯,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
“少夫人……呜呜……铛儿可找到您了!”
詹肆月稍稍放心,可一瞧她脏污的脸,青肿的手臂,便又著急起来。
“铛儿,你刚刚跑去哪里了呀?还有,顾前辈呢?他的屋子怎麽乱成那样?”
可面对这些疑问,铛儿只是摇头,带著哭腔道:“少夫人,您别问了,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她说著,忽而抿了抿嘴唇,神情严肃,“总之,少夫人,咱们不能留在这里,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可铛儿的话不明所以,根本无法叫詹肆月放心,反而令他更加不安了,“为什麽要躲起来?到底怎麽回事?顾前辈在哪里呀?我们……”
詹肆月滔滔不绝地问,铛儿则选择忽视,她此刻只想著如何保护她的少夫人,因而一径推著前面的人,将他推进旁边的窄胡同,那里的小路杂乱曲折,很适合躲藏。
可说来也巧,这二人躲得还真是时候,前脚刚刚闪进了胡同,顾朗的破屋前,便多了一位神秘的黑衣男人,他有著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在看到这四周的空旷後,变得更深了几分……
旺夫命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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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草丰美的东部草原,长势旺盛的野草高过人头,白鹤延骑在马上,独自来到远离营地的水洼旁,却在看著马儿饮水的时候,觉察到一阵怪异的响动。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并不是风吹草动那麽简单,洼中野鸟也受到惊扰,白鹤延随即凝神细听,但那声音很快沈寂下去,他只觉得草丛中隐藏了什麽,正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
“是谁?!”
他厉声喝问,想藉由这种严厉,吓退那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又或者,是叫它立刻现身!
不过,这麽做的同时,他也料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状况……那便是没有任何状况,草丛中并没有什麽离开,也没有什麽跳出来。
白鹤延有点疑惑了,不经意看了看自己的马儿,正安然地饮著水……
可这一瞬间,他眉宇之间的警惕却舒展了,忽而仰首,望著薄薄的晨光,露出了一个轻笑。
他其实很少笑,因而那精致无暇的面容,便在这份难得的笑意中,更显出一份不可方物的美,仿若落入凡间的神子,便是叫谁看到了,都会拜倒在他的一袭袭白衫之下……
神子拂了拂衣袖。
“呃啊!”
扑通!
一声惨叫和重物跌落的响动,终於叫他收回了视线,俯视脚下,从来都缺乏情绪的眸子,却渐渐浮上一层调侃的色彩,继而抬了抬下颌,慢条斯理地问出来。
“狂徒,为何躲在暗处偷窥?”
“……”
而那狂徒却不做声,手指在地上抓了两下,一张脸还使劲往草里钻,白鹤延便瞅著他那颗杂草一样乱糟糟的脑袋,猛地,便因明白了什麽而闪过厌烦狂躁的思绪,一抬脚,就毫不留情地踏了下去……
“这是个废物,踩死你算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某位狂徒的惨叫,便响彻了草原的上空。
……
而另一边的城中,仰面躺在床上的戎易扬却是冷汗淋漓。他方才一直被噩梦纠缠,怎麽挣扎都醒不过来,意识不清时,甚至还听到了一个尖叫声,他辨不出那是谁,却著实叫他心惊肉跳一番,心口涌上极为不好的预感。
“戎定。”他唤了一声,等一直候在门口的男子躬身进来了,便问,“刚才是不是有什麽声音?”
“声音?”戎定却抓了抓头,显得很莫名,“没听到啊!”
没听到……
戎易扬不由皱紧眉头,起身来到面东的窗边,向外望去。
那边的草原,已尽数在他掌控之下,确实不必过分忧心了,而一个月前,他又断了察纳斯的粮草补给通道,更与杨沸通力合作,夹击了为厥族人所占的几座城池,逼迫他们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急剧收缩自己的势力,如今只将主力盘踞在一座孤城中,藉由完备防御工事和从城中富庶商贾那里掠夺来的财物,将这城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
仅剩的一根硬骨头!
戎易扬并不惧怕它,可奇怪的是,他最近却变得愈发不安了。
也许是因为有许多事,他尚不能弄得清楚,每每想起,都像梗在心口的石块,而最叫在意的,还是至今都下落不明的干索,悔不当初,竟让这样一个隐患溜走了!
他肯定干索会卷土重来的,只是不确定时间罢了,而达因虽有抓住干索的决意,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不知道干索会在背地里干些什麽,因而分外放心不下……
可那不用多想,他如今最有体会的,还是某些逃兵的心情,一想到自己的妻……那个爱惹事的家夥,要以一个男子的身体,来承受怀胎十月的艰辛……真恨不得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锁在身边,时时刻刻关照他的生活起居……
然而,这只是片刻的妄想,戎易扬很快就感到了懊恼和焦躁,只因一向都唯我独尊的大少爷,并不习惯这样心心念念地牵挂一个人,不免心绪不宁,与戎定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恶劣了。
“戎定,瞧瞧黄奔那个废物回来了没!”
戎定见到少爷忽然不悦,原因大致了然,却也不敢妄自说什麽安抚的话,只得老实回答问题。
“呃……少爷,黄侍卫……哇呀!”
可戎定话还没说完,後背猛地就给什麽撞了一下,跌坐在地的同时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何方暗器,忙向少爷看去,而他家少爷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一双眼睛瞪著那个破门而入又跌落在地的……人,都能喷出火了似的!
而戎定看著,心里都开始发抖了,便默默爬起来,想在这风雨欲来之时退出去,可刚刚退到门口,他却又顿住了,因为不想那里还站著一个人,回头一瞧,那人便对自己微微颔首,继而迈步,跨进了房间里……
以上片段,是半个时辰以前,戎定所经历的一幕,而半个时辰後的现在……
“少爷!少爷!”
无法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向冷静的少爷竟然做出这等鲁莽之事……戎定一边狂奔,一边仰著脖子大喊。
“少爷,你要去哪里呀?!快回来!”
可他的喊声根本无法让心急如焚的人回头,只能眼睁睁瞧著他的少爷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最後放弃了,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一把揪住那个垂头丧气的家夥发泄怒气。
“黄侍卫,你就不能争气点吗?少爷已经够忧心了,你还给他添堵,完成个任务有那麽难吗?什麽黑衣人白衣人的,你抓回来不就好了……”
戎定不停地说著,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气势磅礴过,而听他教训的黄奔则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少了两条小胡子的脸更显得弱势,嘴角还一撇一撇的,期期艾艾,可又不吭声,只是低著头,自己在那儿抠著手指,好像多委屈一样。
可真是个废物……
看得戎定都忍不了了,发自内心地感叹起来,可正当他想再损黄奔一句时,却又被一旁的白衣青年给打断了。
他说:“戎定,黄奔怎麽说都是个侍卫,你这样训斥他恐怕不太合适。”
这句话著实叫戎定愣了一愣,扭头看向那青年,那一如往常俊美而平静的面庞上,却仿佛蕴藏了一股怒气,在说完那句话之後,便一把握住了黄侍卫的手腕,强迫似的将他带走了……
於是这一时间,就只剩下戎定一个人了。他对这状况有点不解,回望了少爷离开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然之间,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咦……咋就想起家里那黄脸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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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要重逢啦~~~~~~~~~~~~~~~~~哈哈哈
(0。44)旺夫命 33
“萨隆、萨隆!”(波斯语:客人。)
“萨隆,阿萨万他!”(波斯语:客人,我爱你。)
沿著狭窄的小巷一路走来,詹肆月不停地拂开那一双双黏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扯的小手,简直给弄得烦不胜烦,终於转过头来,瞪著铛儿,责问了一句:“铛儿,你这是带我来的什麽鬼地方呀?”
鬼地方……呃……
铛儿也一时也有点犯懵了,她可没想把少夫人带到这妓院聚集的地方,只是拉著他乱走乱走,然後忽的一下,就被一群热情奔放的波斯女郎团团围住了,还一个个东摸西摸、拉拉扯扯的,用她们覆盖了极少布料的身体到处乱蹭,也难怪少夫人……
唉唉,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如此一想,詹肆月就走得更快,晃动著臃肿的身躯,突破了波斯女郎的团团包围,来到一条长长的窄巷前。
“再走可就出了集市了。”
他顿了顿,回头看著铛儿,而铛儿停在他身後,也有些迟疑似的。
“少夫人,您看……”
“我看什麽,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吧!”
詹肆月暴躁了一下,铛儿才将详情如实告知。
这一切怪事的起源都在今早的菜市场上。据铛儿说明,她买菜买到半截,就看到几个骑马人远远走来,全都覆著面,可为首的一男一女却看著非常面熟。铛儿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那女子竟也认得她,瞅了她一眼就盯著不放,铛儿忽然知道到她是谁了,脸色一变,丢掉篮子就跑,可是,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呢,她没跑多远就给那几人赶上了,堵到一个死角里,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那为首的男人逼问她顾朗的下落,铛儿一听他的声音就浑身发抖,再加上旁边几个大汉亮出银光闪闪的大片刀,她就更是瑟缩了,最後被人拎著,当做指路的工具,来到了顾朗门前。
当时顾朗正准备带著俩小孩去蹭饭,却从窗子里窥见这群人,当即推开後窗,带著两个孩子跑走了。
其实顾朗是个机灵得很的人,向来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可是铛儿不了解,她看著那些人闯进小屋时,还真的心惊胆颤了一番,直到那些人一通乱烦乱找却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趁著那帮粗心大意的厥族人聚在一起打商量,悄悄闪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这小巷也就是後来铛儿带著詹肆月走的那一处,只因为铛儿其实一直都没有走远,故而在听到他的声音後,能很快地跑出来。而那些厥族人就很笨了,一见人没了,就骑著马撒丫子地追,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还是小巷里安全,至於要不要离开这集市,铛儿也没想法,关键时刻,她还是得听主子的。
而她的主子呢,此刻也不是不想拿主意,而是他真的很不会拿了,到底怎麽做才好呢?
继续躲在这里……还是离开?
孤立无援的感觉变得鲜明起来,他为难地叹口气,靠在墙边想了半天,最後却只是无意识的默念:“戎易扬……你说我……”
我该怎麽办呢?
但,沈默了片刻之後,情势却不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他们两人同时发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瞧,来时的巷子里正闪过一个黑色人影。
“走!”
詹肆月终於做出了决定,拽上铛儿就往那条通往集市外的窄巷而去。
可也许,往这边走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因为一出集市,便是无边的荒漠和草原,他们再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铛儿对此有些担心。但詹肆月却没有犹疑,他一直往东边走,好像很决绝似的,脸上也带著少有的严肃神情,铛儿觉得他就是在生气,可也得寸步不离地跟著。
直到又走了一阵子,詹肆月才忽然停下来,站在那灼热的荒漠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後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你到底是谁?!”詹肆月已经受够了躲躲藏藏,开口便问,“跟著我们做什麽?!”
而面对直接的质问,那人回答得也直接。
“告诉我顾朗在哪里。”
“顾前辈?”詹肆月转过身子,看了看那人,“你来晚一步,顾前辈已经离开,你找不到他的。”
“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不。”詹肆月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在找他,你可以去问他们。”
詹肆月说到此处的时候,便朝一个方向瞥了一眼,而那黑衣人也想意识到了什麽似的,忽然皱了下眉头,然後腾身向後一跃,一眨眼就消失在集市中堆砌的屋檐上方,直把铛儿惊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倒是何方神圣啊……
詹肆月也在心里惊叹了一番,可也只是片刻而已,他很快地回过神来,听到空旷的原野上,之前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晰了,只得拉著铛儿掉头狂奔。
是他们来了!铛儿口中的骑马人……
詹肆月猜测他们大多是干索的人,不然也不会以顾前辈为目标吧,恐怕是想要惩罚他“弃主而逃”……
可他们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吧?若被抓住了,被处死还好,被拿去做筹码要挟敌军才是……
他绝不想用那种方式去重逢!
哪怕戎易扬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尸首,他不要……他不要亲历那种场面,宁可死,也不要让戎易扬在痛苦与悔恨间抉择!
一想到这里,詹肆月心口便揪紧起来,连带著腹部一阵剧烈抽痛,连脚都软了,踉跄了几步就要跌倒,也多亏了铛儿手快,及时扶住他,不然可真要摔得惨痛。
而等立起身时,他已听到了厥族人驱马时呼喊的号子,抬头望去,数匹奔马跃入眼帘,为首的一男一女更是瞧得清楚。
如此形势,真是不逃不行了!
詹肆月明白,可他捂著肚子,却连一步都迈不开了,这当间又听得铛儿一声惊呼,便低头一望,竟看到双脚间的黄土上,滴滴嗒嗒落下了数点鲜红!
这……孩子……
一时间惊惶失措,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也掠过了耳边,詹肆月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