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那孩子声音软了下来，“算了。这有一碗粥，你吃了吧。我喂你？”
“不要。”文瑾偏过头，赌气道。
“好，”顾非离点头，“那你自己吃吧。”
文瑾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那碗粥，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一股深邃的无力涌上心头，“不吃了。我又不饿。”
“……”顾非离忍著笑，端起那碗粥，“是麽？那我吃了。虽说我中午吃了鸡腿、鸭翅、油焖大虾，可还是有点没吃饱，这麽好喝的皮蛋瘦肉粥也不应该浪费是不是？”
文瑾没说话。
顾非离看著他的样子感觉还真是有点罪恶，轻叹一声，语气不觉带了一丝轻柔，“好了。都已经营养不良了，何苦还和自己过不去。我喂你吧。”
文瑾看向他，心里不高兴，明明自己才是哥哥，为什麽要被他这样像哄孩子一样？
见他没有拒绝，顾非离笑了笑，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文瑾微张开口，温热的粥便滑进口内，心头一阵暖流缓缓涌动，这粥也是格外香甜。
一时间，病房内无人开口，静谧的空气中，仿佛两人本就该这样相处。
吃了几口，在他下一勺递过来之前，文瑾开口问出了迟疑许久的话，“你今晚，会和我一起回家麽？”
听到他的话，顾非离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将勺子递了过去，“看我心情吧，”耸耸肩，“再说，回去干吗啊，你对我又不好，还老欺负我。”
“我……”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让文瑾气得不行，正想开口反驳，下一勺粥却是直接送进了他口中。
“你什麽你？”顾非离横他一眼，“别说你没欺负过我。”
正要收回空了的勺子，手却被握住，看向那人，见他也在看著自己，眸中蕴含了自己数不清的感情，有不舍，有疼爱，却唯独没有自己想要的情意。
“别再闹了，和我回家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真的很担心的。”
文瑾，你知道麽？每次你这样说的时候，我都会想将你拥入怀中，可你却从来不肯给我这样做的理由。你啊，真是一个让人爱入骨却也恨入骨的人。
顾非离微微一笑，“乖，先把手放开，你想握的话，等粥吃完了，我让你握个够。”
“你……”文瑾霎时面色绯红，忙放开手，恼道：“没大没小的，你这口气和谁学的！”
顾非离又是忍笑，又一勺递过去，“和你呗。”
“……”文瑾吃下粥，气恼地不再开口。 顾非离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著动作，等到一碗粥见底，他将碗放回床头柜上，真的再次将床上那人的手握住。
文瑾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挣开，顾非离握著他的手还不老实地轻轻摩擦，看著床上那人咬牙忍耐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得意。
抬起头看看输液瓶，里面还剩下很少的一点，“应该还有十几分锺就要输完了吧，”说著又看向床头，顾非离笑著捏捏文瑾的手，“哥，咳，洛老师，你要是还觉得饿可以吃点别的，阿宁那小子给你买了好多吃的送来。”
文瑾无奈地想著原本让他叫自己“老师”只是想逗逗他，他还认真了……转过头，倒是真看到了有几个盒装的东西，也就笑笑，“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顾非离耸耸肩。
“对了，”文瑾想到另外一件事，“婷婷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麽？”
顾非离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道啊，你手机已经关机了。”
“咦？”文瑾很诧异，“为什麽？”
“那个……”顾非离闪烁其词，“我在这等你醒有点无聊嘛，就用你手机看电影，然後就没电了啊……”
文瑾“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麽。
顾非离看著他，心里却得意万分，当然了，用手机看电影是真的，不过更真实的是，自己从来到医院开始就把他的手机关机，然後拿掉电话卡，又开机让它自己在那放电影，等电耗没了再把卡放回去。
顾非离绝不承认自己就是不想那个嫂子和他联系。
两人离开校医院时不过两点，文瑾看著那个一脸闲适地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由得问了句很重要却刚刚才想到的问题：“你今天下午和晚上有课麽？”
顾非离歪著头想了想，“好像是C语言和……大学语文？”
文瑾有些担忧，“那，逃课不太好吧？”
顾非离好笑地看著他，“你该不会天真到认为我以前没学过C语言吧，至於语文，那就是考试前背一背就可以了吧。”
文瑾无语，索性不说话。
两人一起走著，文瑾下午和晚上都没有课，既然那孩子不去上课，他们当然是应该要回家的，可是……那孩子还没有答应要和他回家。
真是无奈，这孩子怎麽就这麽霸道又难哄？
叹息一声，文瑾把已经说了两遍的话又一次说出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啊？”
顾非离再次忍笑，想著要是自己一直不答应他会不会就这麽一直问下去。
、（十三）胡闹
当天晚上，顾非离当然还是坐在自己阔别两晚的床上，靠著那头其实很思念的大熊，电脑放著好听的音乐，然後……打了个电话。
之前和文瑾一起吃了晚饭，又在他房间坐了很久，现在嘛……该是时候做一点正事了。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是一个非常动听又有磁性的男声，“喂，非离。”
“晨，”顾非离笑著，“在干吗呢？”
“没事啊，书房坐著呢。”那头的声音悠闲中透著一丝慵懒，极具魅力，“你呢，在家吧，你家那位让你回家了？”尾音上挑，带著挑逗。
顾非离却不高兴，他说的好像自己被赶出家门一样。
说起这个“晨”，他的大名是杨晨，杨季宁的叔叔，同时也是国内有名的一家软件公司“承康”的总经理。
顾非离和杨晨最初认识是在三年前，那时承康举办了一个原创软件大赛，获得奖项的人除了有奖金之外还有机会免试进入公司工作，而冠军得主更是总经理杨晨亲自联系，那人就是顾非离。
当杨晨知道顾非离只是一名高中生之後，著实吃惊了一下。顾非离却觉得这没什麽，他自从知道那人是软工专业就一直在研究软件方面的知识，特别是初中这三年。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用三年时间称得上勤奋地去研究一门学科，相信他也会有不小的成就。
饶是如此，杨晨还是对他十分欣赏，并问他要不要来公司工作，说他本人可以不亲自到公司，薪水照常，参与软件开发时会尽量让他做小组的项目经理，当然项目做完会有分红。
顾非离同意了。三年来，公司除了杨晨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别人只知道他作为代号的一个网名：璟璧。
这个“璟璧”，杨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非常谦虚地“请教”顾非离他是怎麽想到的。
顾非离的回答是，一想就想到了。
三年中，顾非离和杨晨的联系从未间断。因为杨晨比顾非离大了二十岁，按年龄应该被称为“叔叔”，不过杨晨觉得这种称呼太无趣，就让顾非离直接喊他的名字，“晨”。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对顾非离和文瑾的事知道最多的人也就是杨晨了。
“明明是他求我回来的。”顾非离特意强调了“求”字，“晨，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轻叹一声，“你知道他有女友的事吧？”
“嗯。”
“他和我说过，他当初追那女孩不过是因为想找个女人省的他母亲一直和他说这事，而那女孩会同意和他在一起一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二是因为文瑾条件不错。他们之间的约定是，两个人中的任何人有了真正的爱人就分手，如果他们在文瑾过了三十岁之後还在一起，那就结婚。在此之前，文瑾不会碰她。所以，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是什麽了吧？”
“让那姑娘爱上别人，或者是让文瑾爱上你。是吧？”
“就是啊，如果那家夥能早点爱我的话就省好多事了，谁让他这麽迟钝，让我不得不采取点措施。”
杨晨忍著笑，“那，万一那丫头不小心爱上你了，怎麽办？”
“……”顾非离十分不满，“这种情况不允许出现的。”
“那你想让我做点什麽呢？”
“找咱们公司所有年龄在二十五以上三十以下没结婚没有女友长相出色的……男人。”
“干，干什麽？你不会是想找人强要了人家姑娘吧？”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说著口气软了下来，“我只是希望她早一点爱上别人，赶快放弃我家文瑾而已。毕竟，她对文瑾还不错，就算和文瑾分手，他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好，人我会找，但不敢保证成功，毕竟符合你的要求的人太少了。”
“没关系，如果两个月之後他们还不分手，我就要对我家文瑾做点我一直想做的事了。”
“……”这次杨晨笑了许久，“好。没别的事了吧？”
“嗯。”
“那聊点别的，我跟你说啊……”
……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後，顾非离才挂掉电话，想著，他和晨几乎每三天就要通一次电话，每次都要聊一个小时以上，真是……
微微一笑，动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文瑾，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染上罪恶，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东华大学各个学院都有举办迎新晚会的传统，只是时间不同，有的在军训之後，有的在国庆之後，还有圣诞、元旦之类的。计算机学院今年迎新晚会的时间说起来有点搞怪，是在……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
这个想法是计算机学院学生会组织部部长玄枫提出来的，这人在部里一向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著称。不过嘛，他的关於迎新晚会时间的这项提议倒是获得了学生会的一致好评。
迎新晚会从筹划、到宣传、到排练、到正式演出，大体牵涉了学生会的三大部门，分别是组织部、宣传部和文娱部。顾非离作为组织部的成员也是负责人之一。
学生会书记还为这次迎新晚会指派了一位教师作指导，就是副书记洛文瑾。
说起来，洛老师当年本就是组织部的成员，还担任过学生会主席，组织部的成员都对他表示极大的欢迎，顾非离更不在话下。
於是学生会差不多从十月二十号开始就著手筹办迎新晚会的一切事宜。
文瑾和顾非离在学校有时会讨论讨论晚会的事，在家通常是不会谈起这些。
不过，一天晚上，文瑾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那天晚上，两人正在客厅看电视，文瑾突发奇想问了一句：“小弟，听林阿姨说你跳舞挺不错的，是麽？”
“算是吧。”顾非离将一块桃子送入口中，不在意地答道。
“嗯，我想，我们两个没准可以在晚会那天一起表演一支舞蹈，你觉得怎麽样？”文瑾意兴盎然地看著他。
顾非离眨眨眼，看向他分外热心的表情，耸了耸肩，“你要和我表演什麽舞蹈啊？”
“咳，《霓裳羽衣舞》”
“……”顾非离睁大眼睛看过去，那人居然还一副忍笑的样子，顿时一个白眼过去，“你自己跳吧。”
文瑾笑出了声，然後拍拍顾非离的肩，“和你开玩笑的。我是想呢，我们可以自己原创一个双人街舞，我觉得效果一定不错。”
顾非离心想，这个提议倒是非常不错呢，跳舞有助於培养情趣，如果真的和他一起在晚会上跳了舞的话……简直有一种全院学生见证他们爱情的效果。
不过……
顾非离转了转眼珠，“想法是好的。可是，我并不想和你一起跳。”说完还非常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文瑾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什麽？那你想和谁一起跳啊？”不知为什麽，那孩子的这句话一出口，让他满腔的期待和热情顷刻间化为乌有。
“阿宁啊。”顾非离理所当然地道：“你知道他可是文娱部的，才艺非常不错，这个街舞一定不在话下吧。”
“这……”文瑾下意识想反驳，却也不知该反驳什麽，甚至不知道为什麽要反驳，只觉得心里越发不高兴起来。“那个，你为什麽不想和我一起跳？”
很平常的问题，问出口後心里却那麽紧张，也那麽在意，尽管他并不懂这感觉所为何来。
顾非离忍著笑，“因为你年纪大了，我怕你在舞台上会发挥失常啊。还有，阿宁那麽帅，又和我年纪差不多，当然是不二的选择了。”
“……是麽。”低声叹了一句，心中隐隐的痛是为什麽呢？又为何一瞬间感觉那麽疲累？
文瑾站起身，“我回房间去了。”
说完就走了，顾非离看著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却是一阵得意。
文瑾啊，你终於也被我摆一道了。
杨季宁和顾非离一起表演双人街舞的事很快确定下来，晚会上其他节目也初定完成，於是每天晚上主持人和演员们都会在计算机学院租下的场地上排练，文瑾作为指导教师当然也要在场。
其实，晚会上要表演的节目虽多，但引人入胜的也就那麽几个，这其中，最受人期待和关注的可能就属顾非离和杨季宁表演的街舞了。
他们俩每晚都会和大家一起排练，在一个角落里，时不时就一起跳一遍，大多数时间还是休息和讨论，遇到关於各种姿势的问题也都会边摆出造型边提出意见。因为是双人街舞，也就不可避免地要有身体上的一些接触，比如说，一个的手搭在另一个腰上、肩上之类的。
两个人本就都是相貌出众，又经常做出这种暧昧的举动，排练现场几乎全部的女孩子都会悄悄看著他们，尤其是杨季宁的手搂著顾非离的腰时，那些女孩甚至会不由自主地轻声惊叹，还和身边的人不断讨论。
两人纠正姿势的同时常常会小声交流几句，这种类似情人低语的样子更是受人瞩目。不过，向他们投去的众多目光中，却不都只是属於女孩。
“哎，”杨季宁忍著笑，轻声对顾非离道，“你家那位又看过来了。”说著将顾非离轻轻推开，自己却做了一个潇洒的转身。
顾非离再次靠近他，这一次更是牵住了他的手，“让他看，他不看我还不乐意呢。”
杨季宁轻笑不语。
两人练了不久，突然有一个学姐来到他们两个面前。
“那个，”学姐陪著笑脸，拿著手机，“你们俩，介不介意让我们拍点照片？”看得出，学姐是众人推举的代表，身後一群丫头都在给她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