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好,也只是想起来的时候有点发愁。一直以来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都没多少真实。也就之前……那么短短几天,他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抓在手中了。没曾想,到头来,还是一个人远远的看着身边人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感同身受。
展航就不一样了,之前接到沈妄的邮件,看了里面的东西,他本来信心满满,早已认定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然而现在沈氏的账务问题却让他动摇了。即使他能帮助沈妄洗脱刑事罪名又能怎样呢?
看着沈妄没事儿人一样靠在床上,都不带上火的,好像就自己一个人在一边干着急似的。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一阵子,先拖着,”展航站在床边,“我手上的材料不够全面,只能保证你现在在这里好好养伤。下来我还要好好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沈妄本来坐那研究手里的那个木瓜呢,这下摇了摇头,“不成,我是拖得起,沈氏却拖不起了。”
“还是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吧。”
“你这会儿说的轻松,”展航拿过他手里的木瓜,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先别不要考虑沈氏了,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
沈妄又笑了,“有你呢,我不担心。现在你回来了,鱼与熊掌还是可以兼得的。”
“你……还真是心大。”展航挺认真的瞅沈妄,心里想,你还真是相信我,不过确实没错,不管怎么说,都有我在呢。
两人快速的商定好下来的计划,展航就立刻着手实施了。沈妄慢慢从床上下到地上,病房挺大的,他四处转悠了一圈,终于站到了窗户边。拉开窗子低头看下去,五楼,也挺高的。不是说爬的越高,摔的就越疼吗?
楼下是一大块草坪,隐隐传来一些人声笑语。他一下子就头晕得很,脚下踉跄,身体一歪,挂在了窗沿上。楼下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不过沈妄心里有数,再近也没有用,毕竟是两个世界。假的,虚妄的,遥不可及的。
肺叶被压迫着,喘不上气。但是他手脚发软,根本爬不起来。楼下的人声忽远忽近,像是在诱惑他伸手去够一样。沈妄颤抖着抓住床沿,试图站起身。血液一瞬间涌上大脑,眼前花成一片。
然后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将他团团包围,那些在他以为他早已忘记的事情,原来一件件一桩桩,从来都历历在目。
下一刻,身体彻底没了力气。
“沈妄,是我,”关慕的声音一如既往,干净沉着。
沈妄应了一声,虽然他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仍然像平常那样问,“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要我来接你吗?”
“成,要是方便你就过来一趟吧,我在金水路这里。”
沈妄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开着车到了关慕说的那个地方。
下车看过去,是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怀疑。他就没打电话,直接推门进去。门口的侍应生把他拦住了,沈妄客气的笑了下,心里回过味儿,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幼稚,就站在门口给关慕打电话。
他俩在一起满打满算也有两年了,磕磕绊绊,平平淡淡,都有。但是俩人处着都觉得挺合适的。沈妄有时候还想,要是没有什么,就这么处一辈子也挺好。
沈妄其实挺实在的,年轻该玩的时候,他家逢巨变。一门心思艰苦打拼,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时间去想那些。后来事业小成,他看得越多久越觉得女人不靠谱。当然男人更不靠谱,看他爸就知道了。所以遇着关慕,他珍惜得很。
既然珍惜,就不要胡乱怀疑。沈妄给自己说,然后走到车边上,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关慕语气里难得有些微的暴躁。沈妄说他到了,在门口。关慕说就出来了。
沈妄等了一会儿,就见关慕快步推门出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家吧?”沈妄发动汽车,微一转头,问。
关慕没说话,稍稍沉吟了一下,“先去城东公园一趟吧。”
沈妄有点奇怪,不过看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就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城东森林公园在郊区,也是才修建好的,黄昏天色渐暗,几乎没几个人。公园又大,车可以直接从林荫道开进去。到了一处,关慕叫把车停了,两人下来。关慕点起一支烟放在嘴边。
“怎么了?”沈妄靠过去,轻轻地问。
忽然后面传来几声马达的声音,一辆兰博基尼潇洒利落的一个转弯,停了下来。沈妄转头看过去,差点叫口水给呛到,这……这下来的这人不是那个谁啊?郑家大少,郑杨彬。人家可是京城富贵圈子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啊,地位之高之煊赫,他这种人从来都只能远观,连个照面都没正式打过啊。
怎么今天,在这儿给遇上了呢?
38。
直升飞机轰鸣着缓缓降落;一个气度相当好的中年男人一边走下飞机,一边系着真丝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
“李伯,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了?”齐宝生卸下头盔,脱下手套一起递了过去。
穿着黑色制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管家接了过来,“老爷最近身体不错,您放心。”
齐宝生点了点头,走到等待着的车面前坐了上去。车子绕过大半个小岛;在一座古朴的庄园前停了下来,大门口站了四个手里端着枪,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见到车辆开进来;齐刷刷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庄园周围还分散着许多的巡逻队伍。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暗处。
齐宝生的座驾直接长驱直入;顺着宽阔的车道直接开到了主楼前。齐宝生下了车,又理了理衣服,才大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没人,齐宝生直接走到大厅后面挑高的露台上。
“来了啊?”齐老爷子也没抬头,就按着手上的棋谱,缓缓落下一子。外面的阳光扑在地面上,摆着的几盆玉簪花剔透如冰,晶莹如玉。旁边还有几盆没开的绿茶花。
“父亲。”齐宝生微微鞠了个躬。
“唔,坐吧。”齐老爷子点了点头,仍旧盯着棋谱,想了想,又落下一子。
齐宝生轻轻拉开圆形的木墩子,坐在了棋盘对面。香榧的棋盘上金色丝线纵横交错,在右上角簇拥着鸦碧两色的玉石棋子。显然是一篇残谱。
齐老爷子一身白色棉布的长袖长裤,十分简洁,拈着棋子,沉吟着。不时落下一子。
齐宝生就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看了看着,忽然轻轻一笑,继而又眉头深锁。
直到两个小时之后,齐旭才合上了手中的古籍。放在棋盘中央,拿棋盒压住了,扶着膝盖站起来。齐宝生这才惊醒似的,赶忙过去扶住。
“这局棋,看得怎么样啊?”齐旭摇摇手,没让扶着,自己背着手走到了院子里。
齐宝生恭敬的跟在身后,想了想,才说“父亲棋力又精进了,我看了小半天,也连带悟出了一些道理。”见齐旭点了下头,继续说着,“虽然棋盘上只有黑白两色的棋子,但是在执子之人的眼里,每个棋子的身份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在破局的同时也在做局。正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齐旭听完,面上带了几丝满意之色,“不破不立,先破后立。不错。我们家里现在也该动一动了。然然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齐宝生笑了,“他这几天迷上了钓鱼,在湖边一呆就是一整天,拉都拉不回去。”
齐然是齐宝生的儿子,今年才不到七岁。齐宝生是齐旭老来之子,况且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自小寄予厚望,自然是严厉有加。如今对齐然却宝贝得很。听齐宝生这么一说,就很高兴,“那你下次带他过来,我这里也可以钓鱼。”
齐宝生连忙应是。
两人又转了一会儿,齐旭终于说道了正事,问道,“人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齐宝生没有犹豫,显然答案早已想好,“沈妄是个可塑之才。”
齐旭摇头,“光是可塑之才可还不够啊。”
“沈妄他,我一时还有些看不透。”齐宝生沉吟了一下,“我和他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但从他行事来看,不乏果敢。沈氏这几年的动作,也能看出他很有野心。前一段时间和郑家似乎有些纠葛,如今可以说是自身难保。却有些过分冷静,不知是有后招还是他根本对这些都不在乎。我感觉他这人,对好些事情都淡漠得很。不好把握啊。”
齐旭摩挲着叶子的手指一顿,“找个机会,把他带来给我看看。”
继而又是负手一叹,“这孩子在外面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难为他了。”
齐宝生没说话,这事情,不是他能够插嘴的。
“沈妄、沈妄!”
沈妄有点儿迷茫的睁开眼睛,展航神色不愉的脸在视域里慢慢重合在一起。他咳了好几声,声音有点嘶哑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知道要不是护士发现的早,你就要交代在那儿了,半个身子都歪在窗台上,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轻生呢。”说完,紧紧盯着沈妄。
“啊?别逗了,怎么可能?”沈妄有点哭笑不得,见展航还是一脸严肃,只得道,“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你发烧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展航没答话,拿了冰袋给换上,又仔细的打量了他半晌,才开口,“我还以为你心里都没装事儿,什么都想得开呢。怎么宁可压在心里也也不和我说一说?”
沈妄愣了一下,“不就是发烧了吗?看守所里你也知道,阴凉阴凉的。后来又冲了个冷水澡,就有点感冒了。”那两天一夜确实挺折磨人的。
“你的体质一向不错,可这回却昏迷了整整两天了。”展航话里有着探究,“医生也说了,你是忧思过重。沈妄,你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忧思过重啊?”
沈妄右手摸上去,把冰袋扔到一边,有点儿苦笑,忧思过重,可能还真是吧。他还以为自己不在乎呢,一点都不在乎?呵……
好久都没做梦了,猛然一下子,他还有点缓不过来,不知今夕何夕。他重生之后,开始几年忙着发展事业,常常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后来一切慢慢走上正轨,也爬的越来越高,却开始一夜一夜的失眠。常常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所以和郑杨彬在一块那么些天,他是真心觉着舒服。害的他都差点当真了……他可是不是傻么,差点都以为,一切都是真的了。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又给梦见了上辈子临死之前的场景,好像在讽刺似的提醒他,这个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差点让他信以为真的郑大公子……也是假的。
沈妄心底深处忽然翻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无力之后,尽是哀凉。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挺哲学的念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妄?”展航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你向来理智得很,从来都不见你恍惚成这样。是不是,有了什么儿女情长的……?”
沈妄正在那儿暗自伤神呢,猛不丁被这么一问,倒是给吓了一跳。他那么些感情纠葛怎么教自家的展大律师都给知道了?
不过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问了,我给你说个事儿,”沈妄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这个要表达的内容实在是没法委婉,“我和一男人上床了……”
“是不是郑杨彬?”就听展航咬牙切齿的问。
沈妄没料到人一下就给说中了,挺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完了就听展航低声骂了句什么,抬头就反问他,“什么时候的事?”那语气神态跟审犯人似的,可是做司法工作的一严肃就成这样?
不过,沈妄嘴角一歪,“你惊讶的方向好像不大对劲啊?”
就听展大律师倍坦荡的说,“不就是睡个男人嘛,这种事国外多了去了。况且你这气质对男人挺有吸引力的,我以前不是还说教咱俩试一试吗?感情你都没当真啊?”
沈妄顿时给口水呛着了。当时展航准备出国了,走前就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沈妄虽然察觉到展航有点这方面的意思,还当他开玩笑呢,根本没放心上。况且他那会子正处于事业起步,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捉摸男人?
“原来你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展航看起来特别不高兴的样子,“早知道我早几年就下手了,还轮得到他?”
说完又正经起来,他是知道沈妄的,日子过得清心寡欲,这回搞不好真的对郑杨彬上了心,那么他就更要把话说清楚了,“我查到的东西给你说说,你回国那天被逮捕确实是郑杨彬一手操办的。前段时间虽然爆出沈氏洗钱问题,但是一直抓不到证据。这下却直接逮捕了都,你想肯定是有人后面动手脚了。之前你公司被黑,虽然我还找不到头绪,但是这么一看,很有可能也是郑杨彬在后面折腾你。我说,你这是得多得罪人家啊?”
沈妄点头,“还有别的什么吗?”
“还有个事情我觉得挺奇怪的,”展航继续说,“你进去的当天,就有两拨人给局子里打了招呼,一边说好好关照你。一边说对你不要客气。警局这边也挺难做的,只好按着来头比较大的那个说的办。所以么,你看你现在躺到这里了。”
“成,我知道了。”沈妄颔首,“顺便说一下,涉黑洗钱那些,是郑家另外一位公子干的好事。还有公司里表单的问题,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另一位,郑宁彬?”展航不解,“怎么确定的?”
沈妄这还没说话呢。
就有护士敲门,探进身,“沈先生,有一位郑先生来看看你,你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39。
护士探身进来;“沈先生,有一位郑先生来看你,要不要让他进来?”
展航和沈妄对视一眼,沈妄点了点头;展航对护士说,“请他进来吧。”
果然,过了一会,郑宁彬玉树临风;推门而入。就说郑家那位大公子这时候哪里有闲暇来看望病号?沈妄自个给自个笑了下。
“郑先生,你好!”展航客客气气伸出手过去,“我是沈妄的律师展航。”
郑宁彬虚着手快速握了下;就走到沈妄旁边;居高临下;“沈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沈妄咳了两声没说话,展航就赶紧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过来,拍着沈妄后背多体贴的给喂下去了,一边上还给人解释,“阿妄发烧四十多度,刚刚才醒的。”
郑宁彬就有点关心的样子:“这事情也是奇怪了,我之前听说了沈先生的事情。就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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