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一个人。凡是有点才华的,家里自然会大力扶持,虽然不能有什么名分,总也不会亏待了。只是他最不成气候,说句难听的,烂泥扶不上墙,齐家自然不会要这种人。”
“哦?”沈妄笑意缓缓加深,怪不得名义上齐老爷子膝下只有齐宝生一个儿子,“那齐书记您呢”开头儿俩人见面时,沈妄叫的是“齐先生”,这会儿变成了齐书记,意味很是明显。
“有些人生下来身份就已经注定了。”齐宝生这句话偏偏说的平平淡淡,没半点自得。其实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宝生宝生,真是宝贝得很。啧,还真是不一样!
“那今天你叫我来,我又是个什么身份呢?”沈妄笑意不减。
“沈妄,我看你也很久了,手段不错,能力也有,不然只靠着郑家给的一点儿方便,你怎么会走到今天?”齐宝生语气悠然,“商界新贵,青年才俊,这都是你的身份。不过齐家却可以让你更上一层楼。”
“听起来,不错……况且我现在身上又有些麻烦,这倒是个好时机。”沈妄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谁都会有些麻烦,算不了什么。沈妄这话你说的不错。”齐宝生话里有几分笃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沈妄,你说呢?”
“齐家的风,哪里是那么好借的?”沈妄就笑,“我倒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齐先生看得上眼。”
齐宝生一摆手,“沈妄你在商场上好手段,齐家能量不小。这一块却不怎么插得上手,如今风想要变了,正是少一个掌舵人。”
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沈妄面上依然带笑,眼神却波涛诡谲。终于缓缓开口。“按着商场上的话说,齐先生这是在和我谈生意?”
齐宝生笑着摇了摇头。
呵,确实不是做生意,沈妄指尖敲击着桌面。两边压根不对等的情况,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即使被利用的一方连带着能收获不少好处,这种关系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沈妄终于收敛了笑意,他可从来都不是甘愿被人利用的人,即使利用他的人是齐家,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他却不屑。
“齐先生,我是生意人,也只喜欢和别人做生意,好卖、好买。”
齐宝生眉毛一挑,确实没想到沈妄会拒绝。风度却也不减,只是沉吟了一下,“沈妄,明天就是庭审了,你可是准备好了?”
瞧瞧,同样是威逼,怎么人家齐家的人就能说得这么好听呢?
沈妄听了,却只是清淡的吐出四个字,“多谢关心。”
庭审正进行到关键的法庭辩论环节,沈妄回过神来。
就见展航站起身,手掌按在胸口,然后滑到衣扣整整齐齐的腰腹,微一鞠躬,“我方提议,控方第七号物证无效,且存在伪造证据嫌疑。”
整个法庭,寂静无声。
沈妄唇畔飞起一抹笑意,带着绝对的自信。
42。
形势剧变。
审判长重新提审了控方第七号物证。
展航仍然一手放在身前,从容自信;落落大方。
直到昨天从齐宝生那边回来;沈妄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展航从沈妄这儿得知那份重要文件上的签字根本不可能通过沈妄的笔迹鉴定时;差点跳起来。在沈妄跟前,他也就索性不披那件精英皮了。指着他鼻子就骂,“你是吃多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不早点告诉我?”
沈妄眼神飘啊飘的,就是不往他那边看。
展航气得走来走去,他倒不是怀疑沈妄不相信自己,他估摸着;沈妄这么做;肯定是顾忌着什么,或者另有深意。只是这丫也太坑人了,这种事情瞒着他,害得他这一阵给人操碎了多少心呐?
过了一会儿,气头过去了。展航就站到沈妄跟前,“先不说这个,你给我老实交代了,还有什么你是瞒着我的?”
沈妄挺无辜的眨眨眼,“这个……”
“嗯?”展航语调上扬。
听到展航颇具威胁意味的语调,沈妄想了想,又说,“我在苏黎世的银行有储备资金的事情,你知道不?”
“有多少?”
在得到具体的数字后——
“妈的!”
展航骂了一句,“你千里迢迢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当你的挡箭牌?这一阵子都是老子在这里都是给你白操心,真他妈浪费感情!”
沈妄摸了摸鼻子,等待他情绪缓和下来。
过了一会儿,展航骂过了,也就不生气了,神色轻松起来,一扫前几日的沉郁。就和沈妄了解具体情况。
其实早在最初房地产那一块不那么热了之后,沈妄就寻思着把资产往金融投资方面转移,后来郑家打压得他手下实业满目凋敝之相。他索性顺势而为,把资产进行重新的分割、整合、转移,旁人都以为他教郑家折腾怕了,倒也不引人注目。
后来牵扯上案子,沈妄越发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具体是谁,有什么目的,倒不是首要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没实力,或者实力不够,就要做好被吃的准备。他心里暗暗计划,恰巧那会儿郑大公子说陪我出趟国啊,沈妄心里早有计划,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完了没想到一起去了苏黎世,倒是不谋而合……
不谋而合?心有灵犀么?沈妄念头一转,眼神也只是闪烁了那么一下。
当初杨杰拿了根本没有经过审核的文件来教他签字,沈妄倒也没推,直接签了。只是若不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人,就不会知道他其实是左撇子。小时候他妈发现他习惯用左手之后,试图努力纠正他,就要他做什么都用右手。毕竟生活中,左撇子还是很不方便的。虽然这种事情是天生的,肯定纠正不过来。不过最后却让他两只手都几乎一样灵活。
平时他也有意使用右手,只在签署重要文件的时候才一律使用左手。他平日里很少留下笔迹,若要进行笔迹鉴定就只能从他平日里公司的往来文件里调取。而这些文件涉及公司商业机密,必须经过特殊申请。所以从严格的司法程序上说,控方的物证其实是无法成立的。
控方只依靠他平日里的零星笔迹就认定证据确凿,等到与商业合同上的笔迹对比之后,所谓的确凿证据就形同于一张废纸了……
沈妄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习惯性谨慎罢了。他原本事后重新审核,他再重新签个字就是了。如今倒是成了扭转局面的关键,还真是……天意弄人。
庭审现场,展航话里暗藏锋芒,咄咄逼人。却举手投足,依旧风度翩翩。相比之下,对方的律师更加显得狼狈不堪。
目光落在郑宁彬阴沉不定的脸上,沈妄回想自己昨天是怎么回答齐宝生的?
一品园里花木葱茏,湖畔更是凉风徐来,一片阴凉。几声蝉鸣,更显庭院寂静无声。
他手里端着的青瓷茶盏,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谢谢关心。我自然是准备好了。”
自然是,准备好了的。就是不知道郑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沈妄看着郑宁彬,眼神专注。
当他走出阴冷肃穆的大厅时,整个人都顿时温暖了起来。灿烂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涌进胸膛,连日的暴雨过后,整个天地一片清明。沈妄挺直了背脊,吐出一口浊气。忽然轻笑起来,从容不迫的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展大律师也坐上了车,伸出右手,沈妄也同时伸出手,两掌相击。
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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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郑杨彬一身黑色衬衫和长裤;衣服的袖子挽了起来;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见到郑成快步穿越走廊走过来;马上站起来;右手先把左胳膊的袖子放下来。然后左手才去放下右胳膊的。
脸色苍白沉重。
郑成看了他一眼,从来都是冷静到冷漠的眼里,有了几分沉黯。
把一直搭在胳膊上的大衣换到提包的那只手上;拍了拍郑杨彬的肩膀。“你姑姑昵”
“在里面睡着了。”说着就要进去叫醒郑琳。
郑老爷子的病危通知书从前天开始每隔几个小时发一趟。郑琳一直守在一边,根本不敢合眼,生怕一闭眼,人就悄无声息的没了。到刚才,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睡了过去。
“算了。”郑成摆了下手,当先迈开步子,却不是走向郑老爷子的特护病房,而是走向海石医院新院长刘琦的办公室。
郑杨彬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郑成在前面快步走着,他勉力才保持步伐不乱的跟上。
郑成象征性的敲了一下门,就直接推开了。果然,桌子上面摆好了茶水,院长刘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当然,现在,谁都没那个心情喝茶。
郑成和刘琦都没有坐下。刘琦见了郑成,马上把手里的一份专家会诊结果递了过去。
郑成快速的翻看着,郑宁彬在一边,不着痕迹的用手撑住了墙壁。维持着身体笔挺的站姿,抵抗着一波波剧烈的疼痛带来的晕眩。面上却是半分也不显。这份文件的内容他之前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立刻联系郑成,让他务必尽快赶回来。
郑成从头到尾看完了,目光冰冷暗沉。
“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
“刘院长,下来还是要你费心了。”
“我很惭愧。”刘琦面带愧色,“郑书记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
不意外听到刘琦先说了句“惭愧”,才应允一定会尽全力。这份会诊结果已经说明了许多,现下刘琦的态度……郑成心里明亮如镜。
郑宁彬站在边上,视域里一阵又一阵的模糊,异样的疼痛,终于让他没法忍受,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下。右手马上伸过去撑住桌子,结果整只胳膊突然发麻无力,手一软,就要摔倒在地上。
幸好另一只手立刻快速撑住了身体,但是还是撞到柜子上,发出几声乱响。
“怎么了?”郑成皱眉。
“没事儿,头有点晕。”郑杨彬站直了身,神色自然的说。悄悄放进兜里的左手却微微痉挛着。
“郑先生,我建议你最好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刘琦还是看出了些许异样,委婉的说,“毕竟前几个月的车祸很严重,具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也很不好说。”
郑杨彬客气的点了点头,“今天是实在太累了,不过等有时间了我会去做的。”
郑成见他这么说了,也不再纠结在这个上面。毕竟现在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
转身就要出门,刘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在他身后问,“郑书记,关于具体的治疗方案……”
郑成拉着门把的手一顿,微微偏了一下头,“治疗方面的,我们家属也不了解,都按医院方面的来吧。”
刘琦清了清嗓子,反而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现在是保守治疗还是安排手术?”
保守治疗比手术能拖的时间更久一些,但相对的,手术治疗却比保守的药物治疗多了一丝风险和可能。
郑成只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就开口,“还是让医生来安排吧,我们家属,只希望院方能尽量挽救亲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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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窗外的风景飞逝而过。展航神色是回国以来难得的轻松;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对沈妄说:“沈妄;现在这个时机果确实不错!只是现在还缺了一股东风。”声音里有着股子根本没法压住兴奋。
沈妄明白展航的意思,他虽然身家雄厚,在商场上有着一席之地,但其实也只是一介布衣。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郑宁彬虽然没有进入体制,却关系众多,很有能量。两方抗衡,他们现在还是落了下风。
不过,这股东风也不是不好找。
齐宝生昨个儿不是还给他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吗?庭审之前,沈妄形势不明,情况危急。齐家更是妄图以此挟恩挟利,来利用他为齐家做事。
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往,平起平坐,好商好量。昨天那个形势,就算齐家给出的好处再多,他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否则,就算他现在能借用齐家之势,日后也是处处低人一等。若是不能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哪里来得话语权?他可早就受够了叫人拿捏,处处掣肘。
手上握不住权利,就算你是商界巨子,风光无量又如何?还不是一朝身死他人手?这个世界也就是这样,不爬到食物链的顶端,就要落入别人口腹。
沈妄他要得,从来是平起平坐。
他也不怕齐家不答应。之前巴巴儿的给他发邮件,又在他处境艰难的时候出手相约,对他关注已久。这也就说明,他身上有齐家需要的东西。
“眼看着风向要变了,恰巧需要一个掌舵人。”齐宝生说的这句话,他可是记得清着呢。
奇货可居之,他不怕出不了手,反倒是要看好时机,拿好筹码,出个好身价。
沈妄眼里尽是深不见底的黑沉;偏偏浮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就像将融未融的冰壳;漂在刚刚解冻的春水之上。他用指尖敲打着膝盖;心里计划着下一步的动作。
郑……
自然要叫你付出代价。
43。
暴雨将整个城市洗刷得清清爽爽;雨后的夜空就像是一块洒满了碎钻的天鹅绒,实在是;漂亮极了。
夜色深沉;文化路这边的一家家酒吧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喧嚣。
车灯一闪,一辆萨博利落的一个转弯;停在了“夜色”的门口。
这还是当初孙伯颜找他谈心的那一处呢。沈妄脱了外套扔进车里;甩上车门,展航拔了车钥匙跟在他后面,俩人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展航好几年没回来了,没去过这处。一进来四处张望了一圈,就有点古怪的瞅着沈妄;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开口,“沈妄,今天我们是来这里玩?”
“都进来了,你这个话问得是不是有点晚了?”沈妄顺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几粒扣子。
他们白天才从法院上出来,沈妄就说,走,咱们去庆祝一下吧?就和副总王阳还有危难之时仍然愿意留在公司的几位高管一起吃了顿饭。
沈妄言辞挺恳切的了感谢众人,先干为敬,一口气喝了三杯。又一个一个的挨着敬了过去。说实话,沈妄当初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愿意留下来,毕竟以当初公司的那个形势来看,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在座的这些人,不外乎是因为相信他——要么是相信他的能力,能挽狂澜于即倒。要么就是相信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