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闷头往前走了一阵,又忍不住问大甲:“我真的很难看吗?”
大甲猛点头:“真的,额头有点高,鼻子有点大,嘴唇有点厚,眉毛有点浓,这眼睛啊长的还不错。我就说,你这眼睛跟我的有点像。哥们儿,不是我打击你,我是为你好。”
林春被打击的像霜打的茄子,一点提不起精神,长叹一口气。大甲继续和稀泥:“如果你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可以去整容嘛,我跟个整形医院的大夫挺熟的,回北京了介绍给你啊。”
林春说:“我没钱。”
二甲在这时扯了大甲一把,低声说:“别逗他了,我看他现在挺不好受的,他是看上那许辉了吧,我看顾国泰肯定不会撒手。”
大甲说:“还用得着你说,我早看出来了,我这不是在劝他嘛。其实他长的还行,模样挺老实的。”二甲不搭理他了。
……
顾国泰把许辉抱上车,让武文开车去医院。武文一边开车一边嘟囔:“这性子可真够烈的,吃得消吗你。”
“好好开你的车,怎么这么多屁话!”顾国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继续挤兑武文:“武文儿,再废话我就揍你!”
武文哭笑不得:“我跆拳道黑带,你打得过吗你。话说,你们这以后到底怎么着?”
顾国泰低头看着许辉,他沉默了一会说:“能怎么着,我往东绝对不会把他留在西。”
武文想不明白,吁了口气道:“谈个恋爱真值当的这样吗,太坑爹。”
顾国泰瞥了他一眼说:“我说文文,你别介性冷淡吧,这是病,得好好治治。”
武文笑着骂道:“滚,你才性冷淡!这跟性冷不冷淡没关系,我就觉得吧,这辈子要只许对着一个人,准肝疼。”
顾国泰哼了声:“何止肝疼,五脏六腑都疼,气的。”顾国泰说完看了许辉一眼,要天天都这样老实地待在他怀里多好。顾国泰转而又觉得这想法挺可笑,要天天这样,他还是许辉吗。
灌了凉水,吹了寒风,许辉高烧不退躺在病床上挂药水。顾国泰早让武文回去了,他一个人守在床边,皱着眉头想他和许辉的事。在顾国泰记忆里许辉几乎没怎么进过医院,偶尔有个感冒胃疼的小病吃点药就顶过去了。想到这里,顾国泰轻轻地拍了拍许辉的脸:“辉子,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块儿吗?”
许辉双眼紧闭不肯回答他的问题,顾国泰把许辉的手攥进手心,使劲握了握。病房里的白炽灯照的被褥一片亮白,顾国泰亲了亲许辉的手,他手腕上还有被手铐磕碰出的青紫痕迹。顾国泰拿医生给的药膏往许辉手腕上涂,涂了一会又觉得心里不痛快,顺手把药膏丢到一边。他摸过手铐将许辉的手铐在病床上,过了一会又把手铐解开。这样反反复复很多回,最后把手铐丢到床底下。
后半夜的时候顾国泰有点发烧,他去护士值班室要了片退烧药,搁嘴里没就水就咽下去了。等顾国泰再折回病房的时候,站在门口傻眼了,他妈的人呢!
顾国泰站在门口气的发抖,血蹭蹭的往头上蹿,他拳头攥的磕巴响,强忍住不去破坏医院公物。刚才咽下去的退烧片卡在喉咙那往外倒苦水,行啊许辉,他妈的你真行!顾国泰刚要转身去追,却听到洗手间里冲厕所的声音,那哗啦啦的水声真实的让他忍不住颤抖。
洗手间的门‘嗒’一声打开了,顾国泰忙把暴着青筋的双手藏到背后,脸上挤出笑意:“宝贝,还难受吗?”
许辉转头瞧了顾国泰一眼没吭声,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上床倚在床头看顾国泰:“没想到你跑挺快的。”
顾国泰面带笑容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许辉的额头:“烧退了,你身上还有哪不舒服吗?”
许辉喝了口水,乐了:“顾国泰,你该问我哪舒服吧?”
“那你哪舒服?”顾国泰接着许辉的话茬往下问。
没跑掉是自己没能耐,但至少双手自由了,很好。许辉把水杯放到床头桌上,说:“哪都不舒服。”
顾国泰坐到床前叹了口气,他抓住许辉的手十指交扣:“宝贝,别折腾了行吗。你乖乖听话,我不拿手铐锁你了。”
顾国泰握的太紧,许辉没抽出来,干脆算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又抬头看顾国泰:“不是手铐的问题,我觉得我们这样一点也不快活。”
“辉子,你好好想想,我们以前在一起多快活。”顾国泰觉得自己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低,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那退烧片还在嗓子眼里卡着,不上不下的滋味真让人五内俱焚。
许辉说:“我没忘,但没忘不代表一辈子都活在过去嘛。顾国泰你知道自己现在那熊脸多难看吗,跟我欠你五百万似的。”
21、第二十一章 城头放悲声
病房里被灯光照的白花花的,像一团团簇成堆的棉花糖,这让许辉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黏腻的错觉。他见顾国泰绷着脸不吭声,心里反倒轻松起来,朝他伸出手道:“赏根烟抽呗?”
顾国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扔过去,走到床前帮许辉点着。许辉眯着眼睛狠狠抽了口,斜眼看顾国泰,乐了:“你不来根?”他说着抽了根递给顾国泰,又帮他点上。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默不作声地抽烟,顾国泰心里像滚着几百个圆溜溜的西瓜,可烦就烦在西瓜太大,他就算撑破了肚皮也吐不出来半个。
许辉也不好受,可他心里长的是玉米。他就像那个传说中的黑瞎子,黑瞎子掰玉米,掰一个掉一个。他蓦然想到京剧里把台步走的铿锵有力的武生,一亮满身行头,再蕴足气来上几嗓子,每声都喊到人心里,那叫气度,书面上叫从容的沧桑。心里风起云涌乱搅和,似要演一出风云会,许辉找不到对头的释放方式,只好用力辗灭手里的烟头。
顾国泰眉峰一凛,目不转睛地盯着许辉的手指头看。许辉把烟头弹到地上,抬眼看着顾国泰说:“顾国泰,我过了年就小三十了,我不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下去。”
顾国泰绷紧的脸终于露了笑:“那我拿钱给你开个工作室,你爱自己做就自己做,想有空玩就多找几个人帮忙,你自个儿作主。”
许辉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拍拍顾国泰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真遇到什么难处,我第一个找你帮忙。”
顾国泰神色一僵,看向许辉的眼神有些愤怒,又有些焦急:“你什么意思啊这是?!”
许辉说:“就字面的意思,我下面也带把,我觉着我要跟你怄气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你还真不如找个娘们。顾国泰,我掉冰窟窿里差点没淹死时就想啊,我还很多好玩意儿没玩够呢,算上你蹲监狱的一年,我们待一块儿都六年了,够了啊,你想想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
许辉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戳在顾国泰心口上。顾国泰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扬起手想呼许辉几个耳刮子,最后又硬生生地放下。顾国泰使劲抱住许辉,勒的许辉喘不上气来。许辉刚想跟他说话,却被顾国泰从后面用手刀砍晕过去。
顾国泰轻手轻脚地将许辉放平,帮他盖好被子,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累了,累了就好好睡一觉。”顾国泰头晕脑胀地晃到病房门口,手刚放在门把上又折回到病床前。他从床底捡回手铐,将许辉的一只手铐在床头,这才转身出去。
顾国泰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可能有点着凉的原因,躺下就开始做梦。梦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他刚追许辉那会,许辉斜着眼问他:“你看上我哪儿啊?”顾国泰当时这么着回答的:“看到你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你看上我哪儿。”据许辉后来说,这是顾国泰说的最好听的一句话。这句话横亘在他们的相遇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顾国泰这觉睡的虽然很沉,但却越睡越累,直到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他才算睁开眼,抬手往眉头上一探,一手冷汗。顾国泰十分不悦地下床开门,武文见他一脸煞气,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顾国泰使劲甩上门,边去洗手间撒尿边问武文:“这门都快被你敲烂了,什么事啊?”
武文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矿工来要工资,现在给还是不给?”
顾国泰冲了把脸出来,精神总算好了些:“给,但现在不能给。”他想了想说:“先把手里这单活完了,一分钱都少不了他们的。”
武文哼了声,那二郎腿都快抖成筛子了:“有不少矿工闹事呢,怕过年拿不到工钱,还说不给钱就不干活。”
顾国泰乐了:“那不干活就不给钱呗,下午带上些水和吃的,下去看看。”
武文想了想,摇头说:“这两天阴天不行,等天晴了再去,我先去准备水和吃的。”
顾国泰点点头:“还有事儿吗?”顾国泰指指门口:“没事就麻利的……”
武文老神在在地站起来,捎带问了句:“你媳妇儿怎么样了?”
提到许辉,顾国泰眉头紧皱,抿着嘴唇不说话。武文唯恐天下不乱地碰碰顾国泰的胳膊:“还跟你撒野呢?这日子过的可真热闹。”武文待一旁出馊主意:“这跟你闹说明还能哄回来,这哪天不跟你闹了,才算真完了。”武文戳戳顾国泰的胸口:“不是我说你,电视剧看过吗,学学人家上面怎么哄的。”
顾国泰抬脚就踹,武文撒腿就跑,巴着门朝顾国泰得瑟:“来跟爷爷说几句好听的,爷爷就教你。把妹一百条,总有一条适合你,阿门。”
顾国泰摸着摇控器就扔过去,门嘭的一声关上,世界总算安静了。把妹一百条?顾国泰嗤笑。如果许辉真能用这玩意儿哄回来,那他也不用哄了,他还不稀罕这样的。
……
许辉本来以为经过了逃跑事件,他跟顾国泰之间能缓合点。可当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又被铐上了,心口顿时蹿出一股邪火,顾国泰我操、你妈!许辉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哗啦哗啦的脆响声像一根根无形的针,瞬间钻进了他骨头缝里,疼的他火烧火燎的。许辉把手指节握的磕巴磕巴响,耍花枪谁不会。
顾国泰让酒店做了几个清淡的菜,他提着保温桶给许辉带到医院。顾国泰进门时许辉正倚在床头发呆,顾国泰笑着走过去,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桌上说:“饿了吗,特地让酒店师傅给你煮了排骨汤。”
许辉看了顾国泰一眼,说:“饿了。”
顾国泰埋着头给许辉盛汤,盛完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地喂许辉喝。顾国泰吹吹汤匙里的排骨汤,问许辉:“味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许辉说:“不油腻,咸味正好,你也喝口尝尝?”
顾国泰往嘴里送了一勺,随后呸一声全吐出来。许辉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顾国泰把盛排骨汤的碗‘啪’一声搁到桌上:“你他妈逗我玩挺开心?”
许辉摇头否认:“你不也没说这排骨汤你煮的?”
顾国泰绷紧脸问许辉:“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别整天他妈夹枪带棒的!”
许辉晃了晃床头的手铐:“你说这样怎么能好好说话?”
顾国泰说:“我给你解开你就跑。”
许辉点头:“对。”
顾国泰说:“你只要跑了,肯定不会让我找到你。”
许辉说:“我尽量。”
顾国泰说:“你昨晚问我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我想过了,前三个半六年是你的,后面全是我的。”
许辉没吭声,他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你先解开。”
顾国泰乐了:“然后你就跑?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喊疼,别人也当我傻逼。”
许辉也笑了:“别在乎别人的看法了,你已经是了。”
顾国泰没接着往下说,他转移到别的话题上:“下周我就回北京,你跟我回去吗?”
许辉想了想说:“你把手铐解开,我送你回北京。”
顾国泰低着头不吭声,眼睛无意瞥到许辉被水泡烂的鞋子。顾国泰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手铐的钥匙丢给许辉。钥匙落在许辉中指的骨节上,‘嗒’的一声闷响。顾国泰说:“辉子,你难受,我比你还难受。”
许辉将钥匙塞到手铐的钥匙孔里,‘咔’的一下手铐开了,他揉揉自己酸疼的手腕,对顾国泰说:“难受这种事没法比,如果真要比,那肝肠寸断的人多了去了。孟姜女还把长城哭倒了呢,我肯定哭不来。”
“你哭过吗你。”顾国泰伸手捏捏许辉的脸:“你说说,我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许辉盯着自己红肿的手腕说:“要知道了,哪还有这出啊?”
顾国泰目不转睛地瞅了会许辉,手指尖若即若离地碰上许辉的眼皮:“你这只眼皮是内双啊,我以前还真没发现。”
许辉乐了:“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跑的挺快的。”
顾国泰问许辉:“那你以前觉得我怎么样的?”
许辉说:“自大,脾气烂,爱装逼,目中无人,吃喝嫖赌抽样样不缺你。”
顾国泰听着又想上火,可一想要是他真上火了可不全应了许辉说的?他强忍住,问许辉:“那你为什么还跟我?”
许辉将目光移到别处:“脑袋被门夹了吧,可能被黑瞎子用蜜糊住眼了。”
顾国泰说:“其实你身上也很多毛病,比如脾气倔,说话冲,自以为是,固执。”顾国泰忍不住要拿烟,他丢给许辉一根,又说道:“但我没后悔追过你,如果重来一回,我还追。”
许辉抬眼看顾国泰:“对头。”
22、第二十二章 铿锵掷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枯败的枝叶洒到病房里,许辉一愣神,仿佛一路兜兜转转走到现在,一切还如当时。那年他刚认识顾国泰,爱到浓处许过彼此一辈子。这光阴太短又太长,收场时却变得分外尴尬。想到这里,许辉无奈的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让面部的线条略微柔和了一点。
顾国泰看着这个笑容,心底难得的温柔起来。他拉过许辉的手,放在掌心里使劲握住。许辉轻轻抽出来:“顾国泰,你别这样……”
许辉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被顾国泰扯进怀里,顾国泰紧紧箍住许辉的脊背,将头埋在许辉颈窝里:“宝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结婚吗?”
许辉摇摇头,他推开顾国泰,眼睛盯着一小团浮在阳光底下的尘埃,慢慢说道:“从我决定卖掉房子那会儿,就不打算继续下去了。虽然当时,”许辉顿了顿,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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