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绯凄然一笑:“仅此而已?”
南雪衣玉靥苍白,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心痛如绞:“你以为呢,难道你以为我和她之间会发生什么?绯儿,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你不信我,不信我只爱你吗!”
、第七十章 错恨 。。。
“我信;可我又如何信我亲眼看到的?”慕绯的眼泪也滚落下来,她凝视着南雪衣,少女的漆黑的眸子里是一束束明媚而又绝望的火焰,声声控诉皆是颤抖:“雪衣,你知道我多恨她吗?她父亲镇远侯墨天诏与东方端华勾结十几年谋权篡位;害我父皇母妃,害我弟弟半死不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追杀我。。。这些年我只有你;只有师父了。。。她墨成香还要来与我争夺你!我如何信你;如何忍你,你教教我。。。”
她话未说完;颤抖的双唇蓦地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封住;南雪衣忽然疯了般吻住慕绯,她的红唇滚烫似火,崩溃的泪水濡湿了彼此贴紧的脸颊,哑声喃喃道:“绯儿你冷静些,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好吗。。。我再也不见墨成香,我再也不见她!”
唇齿纠缠的瞬间,慕绯脑海里种种纷乱仇恨突然抽空,然而只是失神了一瞬,恋人炽热的拥吻就成了一道更加疼痛的枷锁。。。慕绯紧咬着牙关,拒绝了那在她贝齿间肆虐横扫、渴望探入的唇舌,她的冷漠,前所未有。
南雪衣倏地挪开亲吻,冰雕似的僵立着。“雪衣,我不是哄几句就好的小孩了。”慕绯苦笑,顺势将她推开了一隙,声线轻柔而又冰冷:“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照顾她把伤养好,派人送她回京。然后我们离开,永远离开铸剑山庄,去没人寻得到我们的地方。。。”
“为什么我们就只能逃亡?”慕绯打断南雪衣的回应,语调陡然凌厉:“雪衣,我不甘心。。。如果你执意要把她留在山庄,那我离开,我去碧云山的小木屋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你不想我走,就用这个。。。”她说着,忽然俯身从脚下拾起一根漆黑潮湿、铮铮作响的铁链,宛如一根巨大的长蛇盘绕在她的手上,将慕绯的眼神映得更加寒光凛凛:
“你告诉过我,当年老庄主在世时想铸造一把举世无双的血剑,豢养了十八个侍剑童子,残忍地将他们囚禁在这里。现在,我们就用这铁链将墨成香囚禁在乾坤别苑,我要她做我的人质,我要墨天诏亲自来见我,要那老贼亲眼看着独生女儿死在我手里!”
她气得咬牙切齿,双眸圆睁,浑身都散发着可怕至极的杀气。
南雪衣接过老庄主的“九曲乾坤链”,她怔怔看着慕绯,铁链上冰寒的湿气和残留的血腥气令她呼吸窒住,如坠冰窖。。。只见白衣女子的指尖在铁链上轻抚过去,忽然皓腕一震,将铁链重重丢在地上!
哗啦啦一阵裂响,慕绯顿住,死死盯着南雪衣,充满怨恨的眸子俨然变得森冷。
“我绝不许你这么做!”南雪衣强忍回泪水,厉声喝道:“刚从渝州脱险,沧浪阁已经暂退把目标转向了巫宗和那批神秘兵马,你又想横生事端么?墨成香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绯儿。。。我求你别这样了好不好,从小我就教你忘记,教你放下,教你控制自己,教你习武不是为了去杀人!”
“够了。。。你对我失望了是吗?”止不住的泪水已将眼前的容颜模糊,慕绯只觉心跳都带着狂颤,涌向大脑的血液也侵吞了她的理智:“我就是如此,我没有继承你的善良无私,没有学会你的淡泊释然,我就是记仇、冷血、内心阴暗不可救药!六年前。。。你救我回山庄护我周全,六年后你又救她回来,也是同样不容伤她分毫。。。雪衣,我一直以为我是特别的,我以为你只会待我最好,原来我也可以被人替代!”
“绯儿,我对你从未变过!”南雪衣泣声吼道,“你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你不信我就罢了,连你自己也不信了么?还是在你眼里,我偶然与她同宿一晚就已是个轻浮不堪的女人?!”
寒冰床上的烛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沉睡中的美少年眉宇抽搐,他的食指缓缓勾起,仿佛要抓住什么。。。
然而师徒俩根本没有注意到沈梦翎的变化,她们紧紧盯着彼此的双眼,激烈的争吵骤然沉寂下来,静的可怕。
过了许久,仿佛是好几年一样的漫长,只听慕绯幽幽开口道:“我还是离开吧。。。”
“什么?”南雪衣颤声。
“眼睁睁看着仇人之女在眼前晃动,却不能报仇不能伤她。我知道她对你情深意重,重到了你想原谅她,甚至你希望我和你一样宽恕她,好好照顾她养伤,因她在渝州对你我有救命之恩。。。”慕绯拭去泪痕,声音沙哑得像是换了个人,心灰意冷,黯然转身道:“雪衣,这些理我是明白的,只是我实在无法与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记忆里我们从来不曾这样争吵,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我无法想象以后。。。所以,还是我离开一段日子为好,免得你我互相伤害!”
言罢,少女身形一掠,就朝暗室门口奔去。快而决然,仿佛一片消失在黑暗深处的绯色云彩。。。
“绯儿,绯儿!”南雪衣厉声呼喊,心在她离开的刹那重重一颤,撕裂般的剧痛。。。她疾奔追了出去,一出地下暗室,慕绯的背影在月色院墙下越跑越快,像是要永远挣脱逃避出去!
“绯儿——”只见她足尖一点,转瞬已经跃出高墙,不知所踪。。。
南雪衣正欲追去,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师父,师父!”她回眸一看,竟是龙阳和宫凌手持火把,携着不少弟子匆匆赶来,神情焦灼万分。南雪衣瞥了一眼慕绯消失的方向,不耐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工坊里。。。”龙阳并不知慕绯负气离开,气喘吁吁地答道:“那把剑。。。师父铸了半年多的那把剑出现异状,几个老工匠按照师父说的分量加陨铁粉末相融,成形的剑身与粉末相融后剧烈燃烧,水不能灭,烧的整个铸剑池没人能靠近。。。”
“怎么会这样?!”
“师父,你快过去看看吧!再烧下去就会将玄铁剑身融化,前功尽弃了啊!”南雪衣闻言,目光顿时瞬息万变,残泪盈盈闪烁,连握剑的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她七岁开始铸剑,失败不下百次,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样慌乱。此剑取材天山玄铁,辅以天火陨铁石,历经十八道手工研磨,八十一天烈火熔炼,只待最后浇铸成形了。。。这把还未命名的宝剑,不仅对于她的铸剑生涯意义重大,圆老庄主南震英一生夙愿,也是她给绯儿准备日久的惊喜啊。。。
“龙阳,”女铸剑师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紧咬的唇瓣,涩然叹道:“我这就去工坊,你快出庄追上绯儿,千万别让她出事!”
※※※※※※※※※※※※※※※※※※※※※
数日后,碧云山涧关幽谷,林风呼啸。
小木屋依然掩映在山坳树影中,却再也听不见师徒俩的亲昵笑语,茕茕孑立,诉不尽的悲凉心事。
寒风中,绯衣少女手握长剑,盘坐在山坡草地上。慕绯眉目紧闭,身形未动,已有万千种招式在脑海里变幻。在她和南雪衣共同努力下,曼若陀罗心法已经练至上乘,体内真气也越来越霸道汹涌。它在奇经八脉内肆意游走,唯有坚持的意念才是阻止真气走岔的堤坝。
香汗涔涔滚落,慕绯只觉自己的心都与凄怆的风声融为一体,满地的枯叶都被散逸的真气拂起,竟是随风卷舞起来。。。不料下一刻,身旁就掠过一道鸿影,熟悉的气息,将慕绯无形的“气场”骤然打破。
慕绯蓦地睁开眼,果然南雪衣就站在她数丈之外,她白衣如雪,乌发垂肩。纤尘不染的衣袂猎猎卷扬,身后的繁花也仿佛是绽放在重云深处。。。
“绯儿,跟我回去!”女子神色冷冽,然而当她渐渐看清爱徒的模样,心中的酸楚疼痛几乎不能掩饰。几日不见,慕绯就整整瘦了一圈。绯衣灿烂如骄阳,而那纤瘦白皙的下颔,苍白而又精美的轮廓,深敛在眸底的光芒竟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师兄找不到我,你就知道我在这里了对么。”慕绯冷冷一笑:“是不是墨成香在你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转了?我还是那句话,她若在,我不回。”
“这几日我都在工坊忙碌,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南雪衣怒道:“你一个人清净着,反而越想越糊涂,究竟要同我闹到什么时候?”
慕绯迎风站起,目光渐渐迷离凄然,手中的宝剑也缓缓出鞘:“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终于想通了这么多年,为何你那样反对我记仇寻仇。因为从一开始,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笃定了我斗不过墨天诏,我永远都没有能力为父皇母妃报仇!你一直护我爱我,但你却从一开始。。。就否定了我!”
南雪衣只觉慕绯的话让她周身颤栗,脱口惊呼道:“绯儿,我在乎你的命有错么,我不想你送死有错么?!”
“我无一兵一卒,仅有手中一剑。但这一剑,我也决不会输给任何人!”慕绯说着,竟忽然挥剑指着南雪衣的眉心,少女眸子里漾起一抹执拗的凌厉,形同入魔:“出招吧,让我先打败师父,打败我最爱的女人。。。”
言罢,慕绯右手一扬,脱鞘的宝剑迅若游龙,直袭南雪衣而去!南雪衣大凛,雪色长袖疾速甩出,试图卷住慕绯突如其来的杀招,不料慕绯剑势如虹,在狂烈的内力催逼下完全收势不住。。。她一袭绯衣轰然膨胀,回眸顾盼皆是凌厉,形同重生的鬼魅!稍不留神,剑光掠向南雪衣抖直的长袖凌空劈下,可怕的戾气卷着漫天枯叶,直扑南雪衣而去!
“绯儿!”南雪衣面色惨白,她步步忍让,绯儿却紧咬不舍!南雪衣胸口急剧起伏,颤声喝道:“你要用我教你的剑法伤我么?!”
慕绯骇然收住招式,泪水夺眶涌出:“你为何不拔剑,不屑与我对决吗!”她说着,剑势陡然变得混乱,既不用南家剑法也不用试水剑法,整座山坳皆是剑风呼啸。师徒俩缠斗的身影交错一体,仿佛一水一火,打得越来越激烈。。。
南雪衣见她挥剑无情,一招一式都极尽在逼自己不能忍让,非要来一场真正的较量!泪水顷刻模糊了眼前的刀光剑影,南雪衣心痛欲死,绯儿从小对她的崇拜、向她拜师学剑的骄傲竟全都灰飞烟灭!她被墨成香的事彻底激怒,自尊脆弱得一触即碎。。。甚至连雪衣的爱,在她眼里都成了“否定”成了“伤害”!
“拔剑啊!”那人怒喝一声,剑气直迫南雪衣胸口要害,女铸剑师猛地抬眸,这才发现慕绯整个人都不对劲,只见她俏颜惨白,额头虚汗淋漓,气息灼热,唇色发青,双眸也充血泛红!“绯儿!”南雪衣当机立断,掌风怒卷,一掌狠狠击向慕绯手腕,霎时将她手中的宝剑震飞。。。
“啊——”慕绯痛呼一声,南雪衣长袖一拂将她揽入怀中,立刻掌心相抵,这才察觉慕绯经脉烧灼,体内真气岔乱奔涌,就好像滔天巨浪要冲开堤坝似的!这红莲教传下的心法本就邪门,只能靠意念操控。如今绯儿心生报仇的邪念,意志崩溃,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坐下!我现在助你运功调息,集中精神!”南雪衣强行将她制住,快速点封慕绯胸口的“檀中”和“紫宫”二穴,师徒俩两掌交合盘坐在地上,“练功最忌急于求成,你我同练才能互相保护,你知不知道自己独练会有多危险?”
慕绯急促喘息道:“你别管我。。。”少女虚弱地睁开双眼,任凭南雪衣的气息绵绵不绝地沁入身体,她经脉中紊乱游走、不受控制的邪火仍在负隅顽抗,肌肤一阵阵烧灼滚烫,但身子却彻骨得冷,让她颤栗哆嗦起来。。。
“沈慕绯!”南雪衣的声音冷而凄绝,六年来头一次亲口唤她的全名:“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它就是我的,就要一生一世被我管着!”
霸道的话语从耳旁压下,一语惊醒梦中人,直抵慕绯心底最深的柔软。她抬眸看着南雪衣,感受着彼此的气息相融、心念交换,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一起在碧云山练功的年年岁岁,回到了曾经双宿双修的默契与快乐。。。所有猜忌怨恨似乎都消融于眼前的真实,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斜斜拉在了一起,交叠重合,再也分不开了。
慕绯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她,喃喃唤了声:“雪衣。。。”未等南雪衣回应,身侧忽然传了一阵“咝咝”异响,慕绯循声看去,只见一条尖脑深褐的毒蛇正朝她俩爬来,眼看就要盘到南雪衣的膝上!
“雪衣!”慕绯失声惊呼,身后的草木丛中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慕绯眼角余光一瞥,那放蛇人的身影已逃得无影无踪。。。
、第七十一章 渡劫 。。。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寻到这里!”慕绯眼睁睁那条森然可怖的毒蛇已经爬到南雪衣腿上;不住地吐出红信,毒液都已经滴出蛇口!而南雪衣双眸紧闭,一贯清冷镇定的女铸剑师都脸色苍白,额头和鼻尖沁出汗珠。。。
她掌心与慕绯握得越来越紧,极力控制两人体内的真气因情绪波动而错乱。“墨成香在庄里;庄外有沧浪阁的人不足为奇,但是。。。”南雪衣声音沙哑,颤声冷笑道:“你离庄只有少部分弟子知道;却能一路尾随到这儿;应该内贼无疑!”
师徒俩正是血脉相融、内息互换的关键时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都能将她俩杀死;更何况一条被人刻意放出的毒蛇!
“雪衣。。。”慕绯的泪水夺眶涌出;懊悔欲死:“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南雪衣忽的睁开双眼,眸中泪光漾动,仿佛是痛苦至极,而又决绝不悔:“绯儿,不要动,无论如何都不要管我,千万不能松手。。。”慕绯顿觉不妙,低头一看,只见那毒蛇已一口咬上南雪衣的左膝,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白衣。。。
“不!”慕绯刹那间不能呼吸,一颗心像是被千刀万绞似的剧痛,她本能地想要松手救恋人,又被南雪衣用尽力气攥住,直到泪水把南雪衣忍痛的苍白容颜都湮没。。。
两人意念一乱,体内真气再不受控,彼此交融的血液也像是着了火,在奇经八脉岔乱奔腾。随时可能震断心脉危及性命。慕绯慌乱地握紧南雪衣的手心,骇然发现她渐渐意识不清,伤口的流血竟已发黑,毒素蔓延到身体各处,连指尖都已经微微泛黑!
“我不会让你死的!”慕绯泣声喊道,“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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