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握玉的手猛地一抖,望着南雪衣沉静的双眸,男儿泪夺眶而出:“师父,徒儿明白!可徒儿难当掌门大任,不如等师父回来。。。”“你们听我说,我带着小太子冒险上京,就未想过活着回来!”南雪衣凛然打断,清冷的眸中氲开层层薄雾,声音渐渐微哑:““沈慕绯在宫中,她活我活,她死我死!就算我和绯儿平安回来,我也不会再当这一庄之主,一派掌门。”
她能割舍一切,却唯独只对那个人执着如斯。选择了陪绯儿卷入危险,只有割断一切联系才能让山庄隔绝世外,得以保全。
众弟子一片静穆,不约而同地跪下,强忍的抽泣声不绝于耳,深深叩首。
南雪衣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最后遥望了一眼身后的青瓦白墙,高楼庭院。回眸转身的一瞬,风动雪袖翩飞,玉洁冰清的绝美。。。。南雪衣揽过身旁的少年,在墨成香在搀扶下登上马车。车夫扬鞭上马,除了这两名身手过硬的弟子驾车,从此山庄内外,再也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师父,师父!”宫凌颤栗的哭声随着车轮的滚动传来,声声扎在南雪衣胸口:“你们不能不回来,这里是你的家啊!”
素手攥紧车窗,恨不得撩开车帘再看一眼,却终是强行忍住。墨成香适时地抱住南雪衣,将试水剑放入她颤抖的手心,看着南雪衣紧紧阖上双眸,泪如雨下。
“姐姐,心安,即是归处。。。”
碧云千重雪,行深几万里;红颜弹指老,谁人能与共?觅得神仙眷侣,遗世百年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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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
芳菲六月,宫中的牡丹开的正盛。只见这一日午时公主东方若情领着浩浩荡荡一路随侍在御花园中漫步,一身绛红色凤尾长裙,盘成发髻,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生姿。精致的妆容衬得她两腮灿若云霞,唇绛一抿,更是平添万种风情。慕绯身着从二品太监官袍,与另一位素衣女子并肩走在若情身后。这位素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从浣衣局回来的宫妇沈孝君。。。
曹琏死后,东方若情对慕绯宠幸依旧,那一晚的事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不仅如此,若情还以东宫伺候的奴才不够为由,把被贬去浣衣局数月的沈孝君接了出来。姑侄两人陪伴在若情身边,朝夕相对,却始终不能相认。慕绯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她的处境看似安稳,实则越来越危险失控。朝中也对若情议论纷纷,高氏叛军随时可能北上,若情此举,分明就是把高逸幽的生母控制在身边,以防不测。
正思索时,眼前东方若情手握一株艳丽的红牡丹,花香浮动在她美艳的面庞,忽然问道:“木头,听说上次你去太医院取药,问了紫罂粟?”
慕绯秀眉顿蹙,心想那晚东方锦荣果然起疑了,向若情告了状。她忙敛下情绪,低声承认道:“是,奴才的确是要过紫罂粟。奴才曾听宫人提起,紫罂粟是西域奇药,沾血有剧毒,擅用则能抑制百种疼痛。吾皇两年前遇刺,就曾用此药保住了龙体。。。”
慕绯努力克制着自己,她知道东方若情就算怀疑她的来历,也断然想不到她入宫的目的是为了灵药。心下稍安,继续道:“所以奴才想。。。想取些紫罂粟赏给天竺高僧,更显皇恩浩荡。”
东方若情闻言,果然并未动怒,幽幽道:“你想得倒周详,但这紫罂粟药效虽神,却有上瘾的余症。母后就是服了以后戒不掉,才兴建御药园大片种植。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能动紫罂粟,你懂么?”
慕绯俯身半跪:“奴才明白,奴才知错了!”
东方若情淡淡一笑:“说起来,本宫也有许久不曾去过御药园了。。。”只见她慵懒的眸子望向远处:“去看看紫汐吧,也不知那狐媚子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慕绯微微一愣,姑姑沈孝君已应允道:“是——”说完就扶着若情朝御药园方向走去。慕绯跟随上前,从曲径环绕的御花园走到了一大片开阔园地,放眼望去,不见百花争艳,只见一片紫色的花海。
紫罂粟花大艳丽,凝露含香,暖风微醺,花海掀起一层涟漪波浪。若说牡丹是倾国之色,罂粟则是冷艳之妖,美得惊叹。慕绯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她对宫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眼前这片紫罂粟花海,这片最后的禁区。。。
两个守园的小太监忙向若情见礼,沈孝君让他二人速去通报,说若情要见守园宫女紫汐。于是众人在园外等了等,不料等了半盏茶时间,也不见紫汐出来。最后又是那两个小太监跑了回来,满脸冷汗地回禀道:“启禀。。。启禀公主殿下,紫汐姑娘说,说身子不适,不能出来迎接公主凤驾!”
“身子不适?”若情挑眉冷笑:“她是什么身份,也敢对本宫说身子不适!”
太监吓得连连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有什么吩咐,奴才一定一字不落地带到!”
东方若情怒容森冷,她咬着唇,似是把愤怒生生吞咽了回去。这一切尽收慕绯眼底,令她不由对那位守园宫女更加好奇。。。僵持了片刻,却听一个冷醒的声音劝道:“公主,紫汐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算了吧!”沈孝君喃喃叹息:“万一争执了又要让陛下病中烦恼,我们改日再来!”
若情神色冷傲:“谁愿再来,本宫不过想来看看她是死是活。那女人,把对母后的哀怨发泄到我身上能有何用?!”言罢,她厌恶地瞥了花海尽头的竹屋一眼,拂袖而去。
慕绯转念一想,妖后当年与父皇是结发夫妻,却生了一个不知生父是谁的东方若情。后来又与墨天诏勾结篡位,传言二人关系苟且。而这个宫女紫汐,不知又在妖后荒淫的生活中扮演何等角色,嚣张成了这副模样。。。众随侍都紧跟在东方若情身后离去,慕绯回眸望向紫罂粟花海,以及花海尽头的小竹屋,只觉浑身血气翻涌,有些失控地攥紧了双拳。。。入宫后种种屈辱隐忍,以及对南雪衣锥心酸楚的相思一点点蔓过呼吸,再不能忍了。
明澈的眸中透出薄冰般的寒意,慕绯冷冷收回注目,追上东方若情。入宫后最后一搏,就在今晚了!
、第九十四章 紫汐 。。。
几个时辰后;皇宫内夜幕降临,星辰寥落,冷月如钩。
一束清瘦的黑影忽然落在御药园外,背负宝剑,身姿轻盈鬼魅;竟似从天而降一般。。。园中大片的紫罂粟在月光下更显神秘妖冶,花瓣呈着夜露,在一瞬间倒映出黑衣人幽冷的双眼。
慕绯警觉地环顾四周;园外两个小太监已经解决得干净利落;现在是戌时三刻,东方若情早已在寝宫睡熟;乌衣卫镇守东宫;五千缇骑军分布在四面宫门,唯一会经过的巡夜侍卫在此时交班,这一刻钟的时间就是御药园防守最松懈的时机。另一方面,李郁公公在沈孝君住处外备了马车,待慕绯偷药成功后会合。姑姑对一切尚不知情,只得事成后将她迷晕了送上车,三人一起从东午门逃走。。。
行动虽有些仓促,但终究是打点妥当。黑纱蒙面的少女双眸微眯,眼底一抹冷光浮动,指尖按上相思剑的血色琉璃珠,“哗”地一声抽剑出鞘。剑芒如冰雪划破夜幕,剑啸清吟,杀气四散如浪。相思剑与她一起隐忍了太久,一经出鞘,便直欲撕裂天地。。。
慕绯腾身跃入紫罂粟花海,足尖轻踏在半空,掌心浑厚的真气轰然运转,一剑刺向紫罂粟土壤!相思剑可怕的剑气如一道无形的巨铲,只见七朵紫罂粟在她剑下连根挑起。慕绯右手持剑,左手迅速展开一个黑色布袋,将散落的紫罂粟收入囊中。
她的身形与夜色相融,凛冽的剑风在花海中央掀开一片行云流水,仿佛暗夜里的舞蹈的精魅。接连三剑,慕绯便将二十一朵紫罂粟连根拔起,收足了分量。慕绯神色惊喜,抱紧了黑布袋正欲脱身,身后突然迸出一声冷厉暴喝:“何人偷药?!”
慕绯骇然转身,只见一道细软如毒蛇的剑光朝自己急遽逼来,慕绯横剑挡住胸前,不料那人剑势陡转直刺向慕绯手中的布袋,慕绯左手急避,仍挡不住那猝不及防的一剑倏地划开布袋,刚到手的紫罂粟漫天散落,宛如花雨。。。
“谁!”慕绯气得大喝,飘退三步浮于花海,这才看清来者是手持软剑的紫衣女子,紫纱掩面,两道冷戾如电的目光刺出薄纱,浑身杀气萦绕,看不清的容颜如冰山般冷艳缥缈。
慕绯眉梢一挑:“你就是紫汐?”紫衣女子狠狠蹙眉,手中的软剑再度邪魅弹起:“知我是谁,还敢偷药!”
慕绯心中暗叫不好,若不能尽快解决紫汐,一旦惊动侍卫今晚要一同救走姑姑和李公公就难了!慕绯低叱一声,相思剑原本雪白的剑刃透出一抹惊艳绯红,劲气卷着漫天紫罂粟花瓣,直袭向紫汐!紫衣女子挥剑猛挡,双剑相击发出铮然裂响,剑风吹乱的发丝缠绕眸间,慕绯眼中杀意激起,相思剑的招式如水绕转,心有灵犀,勾魂摄魄。
紫汐的身手怎敌得过南雪衣传授的“试水剑法”,软剑斜挡,招式已乱。慕绯冰冷的笑意没入风中,横剑一挑,一剑斩断了紫汐的蛇蝎软剑,一剑挑开宫女神秘的面纱。。。
月光下,露出的是一张令人窒息的脸。黛眉冷蹙,双眸如画,凝脂雪肤。这种美,分明是倾城之皓月,风华绝代的苍凉!刹那间穿越生死,慕绯震惊地盯着她的脸,猛地收剑转身,几乎身子失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为何与娘亲容兮然长得一模一样!
紫汐见慕绯突然收招,她在错愕中迅速反应,唇角冷笑乍现,半截短剑趁这缝隙朝慕绯的左臂疯狂一斩,鲜血淋漓!
“啊——”慕绯痛得低呼一声,断剑割过肌肤的剧痛令她恍然惊醒。。。她不是娘亲,绝对不是!眼前的女子像极了容兮然,可细看年龄,分明和自己不相上下!
慕绯正欲提剑反攻,不料眼前突然灯火通明,一队身披玄甲的侍卫正从紫罂粟花海外迅速包抄过来,嘶声大喊:“有刺客,刺客!”慕绯猛地回眸,她知道宫中一旦发现刺客,第二批弓箭手侍卫转瞬即至。只见蒙面少女足尖一踏,如凌空黑鹤般腾身而起,眼看就要跃出花海。
“你别逃!”不料紫汐怒喝着飞身追去,冷紫的衣袖倏地一展,剑光剧颤,似是把所有内力都灌输到了那柄断剑之中。慕绯怒极,眸中跳动的火焰如漩涡狂卷,她骤然转身,手中的相思剑狠狠一抛,在半空中与紫汐的断剑轰然相击!
只听“咯啦啦”一阵尖锐刺耳的裂响,断剑在一片暴涨的红影中几乎化成碎粉,剧烈摩擦激出火星乱溅,随着断剑碎片掉入花海,“轰”的一声,点着了妖娆的紫罂粟。。。紫汐惊呼一声,在强烈的剑气冲击下重重跌回花海,落入了那片燃起的火光!
相思剑在激荡的剑风中下落,半空被一双手接住,慕绯紧紧握住灼热似火的剑柄。她看着火光中与娘亲极为相似的容颜,神色复杂。紫汐的目光完全被起火蔓延的药草吸去,她失了魂般大叫起来:“救火,快救火啊!”
侍卫顿时乱作一团,不知是该追捕刺客,还是该为女皇最重视的紫罂粟灭火。慕绯趁这混乱空隙,悄然遁去。等侍卫反应过来,夜幕中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
这一夜因为御药园的刺客,大内侍卫一夜未眠。东方若情半夜惊醒,下令搜宫。侍卫奉旨搜到慕绯的住处时,她连一身黑衣都未换下,抱着相思剑就躲入被窝,佯装熟睡。侍卫顾忌她是东方若情眼前的红人,犹豫了半晌没敢仔细搜查,黑暗中环顾了一圈,便作罢离开了。
慕绯躲在被窝里深吸一口气,今夜是她太冲动轻敌了,紫罂粟没到手,反而打草惊蛇,还发现了一个可怕至极的秘密!御药园里怎么会有一个和娘亲那么像的女人,她和娘亲有何渊源,和自己又有何关系?慕绯脑中一片混乱,流血不止的左臂已是痛到麻木,彻夜辗转。
次日天色未亮,她就起身把沾了血的衣物和衾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一番梳洗后强压下种种心思,若无其事地朝东方若情的寝宫走去。。。
东宫仪德殿,东方若情慵懒地斜倚凤榻,暖香萦绕,一桌早膳已经摆好。而她仰面斜躺,任由慕绯的修长细腻的指尖在她脸上按摩活血,慕绯面无表情地做着,她被公主强迫学来这套“美肤指法”,左臂受了伤不能持久悬着,手上力道时轻时重,若情却也无半分责备。
默然相对,谁也不提有关刺客之事。直到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冯魏的惊呼:“紫汐姑娘?紫汐姑娘,您不能进去啊!”慕绯的呼吸霎时一紧,果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直逼内殿,竟然势不可挡。。。
“紫汐姑娘!”殿外太监的阻拦根本无济于事,那人转瞬就到了东方若情面前,只见紫衣女子的目光犀利一扫,慕绯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只用眼角余光盯住她和若情。。。紫汐冷冷望着东方若情,不叩不败,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公主殿下,昨夜偷药的刺客怎么还没抓到?!”
“昨夜搜宫一无所获,本宫已经召缇骑统领丁瑞入宫,协助彻查。”东方若情淡淡瞥她一眼,颇有些讥诮地反问道:“不过烧掉了几株紫罂粟你就要天翻地覆,若是刺客冲着母后来,你是不是要向本宫问罪了?”
紫汐冷哼一声:“奴婢不敢,奴婢只想提醒公主,紫罂粟对陛下的龙体康复异常重要,宫里什么药都可以丢,就是紫罂粟不能出半点差池!”她加重了语调,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锋锐:“刺客不归案,陛下受惊扰,那是公主贵为皇太女也承担不起的!”
东方若情面露愠色,霍然起身走下凤榻:“你是指本宫不孝了?”
慕绯只好跟在若情身后,稍一抬头,顿时露出正脸,引来了紫汐尖锐的注目。。。眼神接触的刹那,紫汐眸中透出难以置信的惊愕,甚至突然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慕绯的脸!
东方若情美眸骤寒:“你做什么?”
紫汐回过神来,脸上浮出诡谲的笑:“这位小公公好生面熟,尤其是这双。。。眼睛,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幽幽看向慕绯,突然猛地拽过慕绯受伤的左臂,“啊!”慕绯痛的轻呼一声,心头怒气上涌,没想到紫汐竟然认出了她,嘴上自然不能承认,忍痛道:“紫汐姑娘认错了吧,奴才没有。。。没见过紫汐姑娘!”
紫汐笑靥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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