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毅冷硬的声音蕴含著压抑的怒气:“正是。”
我问道:“你不信任我?”
楚天毅冷冷一笑,道:“你值得?”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心底一瞬间上涌的酸胀,勾唇道:“既是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天毅的眸光一动:“你没有什麽要说的?”
我调转视线看了眼依旧笑盈盈的站在楚天毅身边的花依依,本欲开口的解释全都咽回了喉咙。他本就怀疑我,才这样试探我,花依依不过是动了小小的手脚而已,她向来最忠心,只是怕我连累楚天毅才会这样做。如今就算我解释,又有什麽用?只是讨人嫌罢了。
我摇了摇头。
楚天毅的手瞬间抬了起来,一把利剑射出直刺向我,我神色淡淡地看著他,任由急速飞来的剑直刺入左肩。强大的冲击将我向後逼退,利剑穿透我的左肩,将我钉在一棵竹子上。
自始至终我都波澜不惊地看著他,他却转过身去,仿佛一下子熄灭了所有的怒火,只淡淡道:“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语气仿佛陌路。
肩膀被穿透骨肉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撕裂煎熬。
我的心脏一阵阵抓紧,几近窒息。
我垂下眼,用力将肩膀上的剑拔出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後,我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没有将剑扔了,反倒握在手里。
然後我解下披风,丢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从上面踏过,向竹林外走去。
我知道,那件披风是他买的。我还知道,这整个过程他都在回头看。
出了竹林,我用尽最後的气力使出轻功在山上狂奔,到半山腰,终於坚持不住,摔在了地上,口中止也止不住地流出大量的鲜血。我甚至有种会就此血尽而亡的感觉。
等到身体里乱刀割过般的剧痛终於停止,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1鲜币)第二十六章
我被硬生生冻醒过来,浑身冰冷得几乎冻僵,我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夜色已然降临,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周围是一大滩早已变得暗黑的血。
我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还能指望一觉醒来有人救我吗?
掐指算算,过了今日,我本还有半个月的命可活,但是强得内力,损伤极大,看我这副样子,估计也就是这三五天了。
我在地上歇了一会儿,却实在是太冷,只得费力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实在气力不济时,却忽然听见有细细的水声,嗓子有些干痒。
我靠著一旁的树干歇了歇,便继续向前走,没几步就看见一条清凌凌的小河。
我坐在河边,洗了洗脸和手,月光清冷,从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直落进水底。
微亮的光使我足以看见自己的模样,苍白中透著青灰的脸,半边脸还有著红色印记。一身白衣全变作了暗红色,血腥气很浓。
这是在夜里,还是深山中,我一身血气难免不会招惹来猛兽。
我低头想了想,伸手探了探水温,却意外地没觉出冰冷,反倒有些温暖。看来是我身上太冷了。
我脱了衣服,将衣衫扔得远远地,下到了河水里。
水很浅,我站在水中,将头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抬眼看著天上凄清的月亮,心中有些迷茫。
我感觉这一切实在是太乱了,从前世楚天毅与沈灵遇的纠葛,到今生我变为沈灵遇与楚天毅种种纠缠,似梦非梦,似真非真。如果刨除这一切,我的脑海中只是一片空荡。
为谁而生?
有多少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又有多少人会得到答案。只是无论怎样的回答,都不是正确的。因为这问,本就无解。你问你答,都是人在做,命运袖手旁观。
月光倾洒在我虚弱的身体上,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释然。
如此离开,不也是最好吗?
世间种种,一念而过,何必执著?
不知道我什麽时候竟也有了这样的领悟。
我闭上眼,在河水中静静地泡著,脑海中渐渐昏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一个男子轻佻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哪里来的病美人,这可得让爷好好玩上一番才好……”温热的气息铺洒,我心底一惊,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渐渐抽离,最後只知道身体被人抱出了水面,一双温热的手摸了上来,便不省人事。
我再次清醒时,眼前一片黑暗,我动了动身体,说不出的酸疼,心中一冷,却发现身下那个地方并没有什麽不适。疑惑间,却听见推门的声音,闻声望过去,依旧一片黑暗。
我心下已隐隐猜到,估计这双眼睛是看不见了。
一人的气息渐近,温热的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男子轻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可好些了?”
我漠然道:“你是谁?”
男子的声音含著笑意,却是轻佻无比,“我不介意你叫我相公。”
我冷笑道:“你配?”
男子笑了一下,气息到了我的面前,声音微哑道:“我配不配……你昨夜还不知道吗?还是我对你太温柔了,让你忘记昨天的疼了?”
我心中一紧,却不动声色道:“你昨夜没有碰我,不是吗?”
男子轻笑:“你只在暗示自己?你身上不疼,可是我那些宝贝灵药的功劳。”
我只觉得心中轰然一震,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男子伸手去解我的腰带,我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待到衣衫将要褪下时,我狠狠一口朝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血腥味弥漫口腔,男子将自己的手指从我的嘴里慢慢拿出来,然後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我的身上,语气仍带著轻浮的笑:“今日你还带著伤,我就不动你了,你可别想著寻死。你大概不知道,我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阎王杀。你便是死了,我也照样救得回来。”
阎王杀,隐匿山林的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人,据说他一身武功堪比魔教教主,一手医术不输莫如是分毫。
他说的似真似假,我不想去分辨,方才那一下费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躺在床上喘息著。
片刻後,他推门离去。
我独自躺在床上,瞬间浑身冰冷。
如今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连说两句话都要费半天的力气,想死都不能,只能任人宰割,沦为他人身下的禁脔。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此,还不若在林中被野兽吃掉。
我睁大空洞的眼睛。
阎王杀每次来,不是为我带饭,就是调笑於我,然後将我打晕,等到我再醒过来时,身上无一处不是酸痛。我的心中整个空了,彻彻底底成了行尸走肉。
又一日,我身上的疼痛让我醒过来,睁开眼,却忽然是刺眼的光明。我眯著眼适应了光线,才看向四周。简单的摆设,朴素却干净。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层层叠叠的竹林。外面晨光熹微,虫鸣鸟叫。
我心中在这几日来第一次起了一丝波澜,我竟然恢复了?
动了动身体,除了酸痛之外,竟是舒爽轻利得很。
我毫不费力地下了床,脚仍是有些虚软,大概是在床上躺了太久的缘故。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四下看去,青竹挺拔,晨光恣意,却是个好住处。多日来心中的积郁得到了些缓解,却仍是沈重。
他救了我,便是如此,又能如何?他同样做了他不该做的事,这世间除了楚天毅,我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他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我既然杀不了自己,那杀了他,也是一样的。
我缓缓抚上一旁挺立的青竹,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只是我此时功力全无,却是只有杀心,无法作为。一股浓烈的悲凉冲上心头,我慢慢地闭上了眼。
忽然,身後响起一个轻浮的声音:“你既然醒了,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怎麽,不高兴吗,我的小美人?”
“高兴?”我没有回头,冷笑了一声,“你让我杀了你我倒是会很高兴。”
男子轻笑了两声,“谋杀亲夫?”
握拳头瞬间捏紧,关节哢嚓作响,我深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你他娘的说……”我瞬间没了言语。
眼前,一名藏青长袍的男子笑笑地看著我,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笑容,只有那张脸,那样熟悉,不论前生,还是今世。
、(15鲜币)第二十七章
眼前,一名藏青长袍的男子笑笑地看著我,陌生的气息,陌生的笑容,只有那张脸,那样熟悉,不论前生,还是今世……只因为,这是一张沈灵遇的脸!
我平复著瞬间乱了的心神,语气冷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挑眉笑了笑,视线在我身上打了个转,“我叫沈灵安。”
“沈灵安?!”我差点跳起来。沈灵安……不就是沈灵遇那个三岁就死了的弟弟吗?!
男子敛了笑容,端肃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可惜不能如他们所愿,我还活著,而且活得更好。只是……原本我的罪责,全都落在了你的身上,哥哥,对不起。”他的语气带著歉意,一时让我无所适从。
我想说我怀疑他,但是我无法怀疑,我前世做了那麽多年的魔教教主,最了解易容术,我二人只相距几步远,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根本不是易容,而是天生如此。说来,他与沈灵遇并不完全一样,气质不同不说,他的额心有一颗红痣,耀眼得很,很容易分辨。我做沈灵遇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并未遇上沈灵安,但是血缘至亲,天生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联系著。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相信他的话。
我想了想,不禁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哥哥,你为什麽还……”我胸中压抑著翻滚的怒气,却说不出口。
沈灵安愣了一下,却忽然想起什麽一样笑开。
我冷冷地看著他。
他的笑声渐止,偷瞄了我一眼,撇了撇嘴,竟像极了一个孩子。
他缓缓开口道:“我不是为了给你治病嘛。”
“治病?!治病就一定要……那我宁可死!”我愤怒道。
沈灵安看著我的样子恍然,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的好哥哥,不是那麽回事儿。我是说为你治病,所以你全身才疼,我可真没那什麽你。天地良心,我只喜欢女人!”
我怔了一下,怒气消散了一点,狐疑地看著他。
他连连摆手,懊恼道:“我那不是逗逗你嘛,且不说我不喜欢男人,就算我喜欢,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兄长下手啊。”
我冷笑道:“逗逗我?”
性情恢复小孩子状的沈灵安一个激灵,跳开老远。
“说说你都是怎麽为我治的。”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面无表情道。
沈灵安往後退了退,才道:“呃……火疗。”
“什麽?”我愣了一下。
“火疗。”沈灵安看了我一眼道。
莫非是莫如是说的那种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解天下万毒的火疗?
“你过来坐吧,好好说说是怎麽回事。”我淡淡道。
沈灵安怔了会儿,才坐过来,开始说起他的治病方法。原来火疗必须要全身赤裸,放入被火烧著的药缸里,疗伤後,药力冲击全身,才会导致全身疼痛。火燎的过程疼痛难当,他怕我承受不住,就把我打晕过去,又喂了迷药。
我伸出手指轻轻敲击著石桌,“我怎麽信你?”
沈灵安脱口道:“你可以摸摸自己的後面,绝对紧……”他的话在我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我的後面确实没什麽感觉,那日虽然他说上了上好的伤药,但是那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怎样的好药能让我连一丝异样都感觉不到?
我将信将疑,转了个话题,道:“你怎麽会成了阎王杀?当年你没有死?”
沈灵安叹了口气,孩子气终於收了一点,“当年我才三岁,但却有著十几岁孩子的认知。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後,我遇到了狼,在逃跑的时候,我师傅来了,救了我。我跟著他学医术,学武功,等我学成想要下山的时候,师傅却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也证实了我当年的想法,然後他就走了,并在山上布下了阵法,使我无法走出去。而外人也上不来,除非是我的血缘至亲。”
我不解道:“你师傅是谁?秘密是什麽?”
沈灵安瞥我一眼:“你怎麽比我还急躁,一点儿都没个大哥的样子。”
我没好气道:“别废话,快说。”
沈灵安继续道:“我师傅是莫如是。那个秘密,就是我所在的沈家已经不是真正的沈家了。”
“什麽意思?”我心下一凉。
沈灵安闭了闭眼,道:“在我三岁那一年,沈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换了一遍,下至仆人,上至父母。”
“你在说什麽……那我……”我脑袋有些乱。
沈灵安摆手道:“只有你和我,没被调换。所有人都被换了,你比我大两岁,五岁,也记不清什麽,而我当时却似乎有著十岁孩子的记事能力。当时我只是觉得很怪异,和父母和身边的人好像有了一层隔膜,我一直以为症结在自己。直到那天我们一家外出游玩,到了山里,父亲将我叫了出去,我心里很害怕,却不知道为什麽。父亲将我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拿出一把刀要放我的血,我心里害怕,就挣扎,慌乱之下就扯下了他的人皮面具。那个时候你不知怎麽睡著了,睡得很死,什麽也不知道。当时我撕下了他的面具,愣在了原地,想大声喊,却发现家里所有人都伸手到自己的脸上,缓缓撕下了一层面具。”
我心底微惊,看著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惧与痛楚,我伸手,按住了他瞬间冰冷的手。
沈灵安缓了口气,看了我一眼,眼底带著淡淡的笑意,“然後,就很简单了,我被他们追著,掉下了悬崖。他们都以为我被狼吃了,其实是我的衣裳被狼撕碎了,可能正巧这头狼又刚吃了个小孩,他们看了,也就没再怀疑,放弃了我。”
我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问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麽?”
“这些人都是凌仙宫的人。他们在十几年前得到了一个秘密,就是寒山剑的所在,与如何可以开剑。谁都知道,寒山剑失踪了,根本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这剑也是被八卦之术封印了的,没办法使用。”沈灵安道。
我想了想,道:“开剑……莫不是要沈家人的血?”
沈灵安笑了笑:“不是沈家人的血,而是我的血。”
我看向他。
他笑道:“别人不相信,你应该会相信,轮回转世之说。”
我的身子一僵,“你知道?”
他歪头笑了笑:“我看得出来,你是魔教教主楚天毅。但,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是我哥哥。”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以一笑。
“那这与轮回转世有什麽关系?莫非你是……”我道。
沈灵安接口道:“没错,我是铸造寒山剑的那个人,我其实是沈家人。百年一轮回,眉间朱砂痣。待到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