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我腰间的手,按住我放在他右臂上微微颤抖的手,轻松笑道:“那池水果然有些门道,幸亏我将你举起来了,那里掺了迷迭香,还有夺魂水,会控制人的身体,对身边之人出手,自相残杀。我若不废了右手,你可就性命难保了。”
“迷迭香与夺魂水……你怎麽克制住的?”我疑惑道。
“我没克制住。”楚天毅道。
“什麽意思?”
楚天毅似乎笑了笑,“我将毒封在了右臂,算是暂时克制住了。”
我冷冷一笑,道:“你骗谁呢,那麽强烈的毒性,蔓延极快,你能将它封在右臂不扩散?说是封在心脉处我还可能……”我的声音顿住。
我抬手摸上他的胸前。
一处凹陷,折了两根肋骨。
他用了两根肋骨压住了两处穴道,将毒性封在了心脉外面的经脉处。
“你……”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麽。
楚天毅淡淡道:“我用寒气冻结了部分经脉,暂时不会蔓延到左手上,不用担心。”
我抬手给了他一掌,不重,本来我就没想要真正打他。
他接住,叹了口气,“我知道错了,我们继续走吧,只是你得离我远一些了,我万一毒发,你跑快些。”
他撕下一条布条,递给我一端,“我把另一边绑在我的右手上,你在我两步远的後面,小心些。”
我握住手中的布条,道:“你小心才是。”
他笑了两声,声音低沈愉悦。
我们两人继续向前,他在前面带路,我仔细听著他的方向与移动的动作,尽量走他走过的地方。
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只是听著他的动作感觉十分怪异。
但是不容我多想,楚天毅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不用再往前走了。”
“为什麽?”我不解道。
楚天毅的声音缓慢而诡异:“因为……你要死在这里。”
、第十二章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楚天毅落下那句话後再无任何声响。
我握著手中的布条轻轻拉了一下,松的!
我一把将布条拉起来,摸到另一端。
空空如也。
我的心下一紧。
“楚天毅……天毅!”
整个陵墓里只有我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回响。
我往後退了两步。
“楚天毅!你不是要杀我吗?!出来啊!楚天毅!”我喊著,扶住墙壁,慢慢地向前走。
“楚天毅……楚天毅……”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然而回声却渐渐消失。
“楚天毅──”我大喊了一声,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转身紧紧地靠在了墙壁上。
我知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做法,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麽暗器从墙壁中出现,又有什麽机关在安装在墙壁上触碰不得。但是没有了楚天毅,这坚实的墙壁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
我深吸两口气,稳住慌乱不已的心神。
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楚天毅可能是毒发了,但是他去了哪儿?难道是触动了什麽机关陷了进去?可是我根本没听见机关的响声。
目不能视实在是窝囊透了!
我慢慢摸著墙壁,向前走。
直觉告诉我,等在原地是最危险的,还不如向前走。
越向前走空气越稀薄,令人窒息,我本就受了伤,没有多少气力,这种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更是令我手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这时,我的耳边忽然响起清冷的笑声:“你就是魔教教主楚天毅?我还以为是怎样凶神恶煞的人物,你刚才那首诗做得极好,叫什麽名字?”
我的手脚霎时一僵,抬起眼来,一片白色的衣角进入视线,向上,雪白的织锦袍,再向上,面容苍白清冷,眉目如画,一丝笑意很淡,却暖。
灵……遇……
我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头痛欲裂,但是我的眼前却特别的清明。
白衣胜雪,第一公子,沈灵遇。
忽然,他脸上的那丝笑意被浓烈的仇恨代替。那毫不遮掩的恨意直直地射向我,让我无所遁逃,他眉眼上挑,冷笑著,眼中满是仇恨与讽刺,那清冷的声音也蕴满无尽的怨恨:“楚天毅,你灭我沈家满门,害苏家满门,你怎麽还能这麽心安理得?!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我不由苦笑,灵遇,你果然是如此的恨我……
灵遇一步一步走向我,依旧面容清冷,眼底却是挣扎与化不开的悲伤,他的右手抬起来,寒光闪烁,削铁如泥,易问剑。
灵遇,我欠你的。你不是恨我吗,不是想杀了我吗?你又在挣扎什麽?
他走到我的身前,慢慢伸出未握剑的那只手,抚上我的脸,指尖颤抖。
他慢慢举起剑,清冷的双眼缓缓合上,两行清泪滑落。
我怔住了。
认识灵遇三年,从未见他……落泪。
他的剑缓缓刺入我的胸前,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灵遇,能得你垂泪一次,我楚天毅今生再无他求。
死……就死吧。
我慢慢闭上眼,忽觉脸上一片冰凉。
“灵遇……”谁在叫灵遇?这声音……
“灵遇……沈灵遇!醒醒……”似乎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
是谁在叫我?叫我……?我是……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灵遇!你终於醒过来了……”我听见一个低沈醇厚却满是倦意的声音。
我的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我强忍著疼痛,脑海里纷乱异常,“你是……谁?”
抱著我的人突然一僵。
很久才响起那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你……不记得了?”
头痛渐消,我想了想道:“记得,我记得我现在应该是在莫如是的陵墓里,刚刚闯过一个阵才对。难道我受伤了?头有些疼。不过……你到底是谁?怎麽也在陵墓里?灵遇呢?”
“你说什麽?”那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艰涩道。
我不悦地皱眉:“我问你到底是谁,灵遇在哪儿。他跟我同来,我是为他来求‘情醉’的。还有,我为什麽看不见了?”
他没有回答我其他的问题,只是问我:“你想看见吗?”
我冷笑一声:“废话。”
“好,我帮你重见天光,但是……你允许我与你同行。”他哑声道,似乎有说不出的疲倦。
听著他的声音,我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却很快被得知可以恢复的喜悦冲下去。
“你怎麽帮我?”我有些怀疑道。
“我一直以为你看不见是因为脑後的外伤,其实不然,你很可能是寒毒发作得厉害了,才致使你不能看见。我只要将你身上的寒毒过一部分到我身上就行了。”他道。
我皱眉道:“为何不能全部渡给你?”
他似乎僵了一下,半晌,苦涩道:“你我武功路数相左。你将寒毒过给我的同时我要将自己的内力引给你,交换过多对你的身体反倒有害无益。”
“为何我从未听过这种说法?”我漠然道。
他苦笑道:“我知道你怀疑我,这是我方才在陵墓的墙壁上看到的方法,不妨一试。若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制住我的脉门。”
将脉门给外人,就等於是将性命外交。
我沈思片刻,点了点头,“将手给我。”
他将左手递了过来,我两指扣上他的脉门,问道:“为何不是右手?”
“右手废了。”他淡淡道。
我没有再问,只是道:“接下来怎麽办?”
他道:“你袖中应该有一些银针,拿出一枚,分别以针的两头刺入你我的心口各一寸,便可。”
我的手在袖中转了转,猛地扣紧他的脉门,我知道这麽一下必定疼痛难当,但他竟未出声。
“你怎麽知道我的袖中有暗器?”我阴冷道。
他淡然道:“你昏倒时我检查了你的全身。”
“你为什麽要帮我?”我仍是不相信他。
他依旧冷淡:“因为我受了重伤,一个人很难出去,需要你的帮助。”
我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取出一枚银针来,按他说的分别刺在了我二人的心口,肌肤相贴。
一丝丝暖意从心口缓缓传来,流遍四肢百骸,眼前渐渐地可以看见白色的光晕,然後景象渐渐清晰,待我能看清周围景象之後,我微微後退,将银针抽出体内,然後伸手从他体内拔出。
坐在我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跑有些破损,发丝微乱,却不碍他贵气天成。面容刀削一般,刚毅冷峻,只是一双锐利的眼,却是空洞无神。
“你也看不见?”我脱口而出。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漠然道:“开墓门的时候受了点伤,暂时看不见罢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开始环顾四周。
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什麽地方,我还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这里显然是一个洞底,四周岩壁陡峭,倾斜著向上,越往上越收缩在一起,最後只留有一个小洞,光线从那里射进来。
四周是一片花草丛生,蜂蝶嬉戏,生机盎然,安逸祥和之景。
除了来路,再无其他道路,显然这是陵墓的尽头。
可是这里根本没有莫如是的棺木。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我一把扼住眼前男子的咽喉,压低声音威胁道:“灵遇在哪儿?!”
男子面无表情,一双空洞的眼睛直视前方,“我到这里时,只有你一个人。”
我慢慢收缩手指,看著他窒息惨白的脸色,我一字一顿道:“真的?”
他有些艰难地点头。
我该杀死面前的男子,利用过後就对我没有任何价值的人都是该杀掉的,更何况是在这种凶险的地方,带著他只会拖累我。但是,我却下不了手。
那最後一分可以置他於死地的力气,根本使不上来。
我看著他冰冷俊美的侧脸,猛地松开了手。
他急促地喘息了两下,压抑著咳嗽,脸色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我站起身,指著对面的岩壁,道:“这里或许有机关,你从那边开始找,我从这边找。”
、第十三章
说完,我径自走向岩壁。
岩壁看上去十分光滑,但伸手摸上去,却可以感受到有些细细的纹路。我用手指感受著那些纹路,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慢慢升上来。
我转头看著站在对面墙边的男子,张了张嘴,却忽然想起来我连他叫什麽都不知道,心下有些烦躁,就喊道:“瞎子!你发现什麽没有?”
他动作一僵,没有回身,道:“没有,岩壁上很光滑。没有什麽异样。”
“你过来,这里的岩壁好像有点东西。”我摸著那些纹路,趴在岩壁上仔细地看著,却根本看不见那些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的纹路。
他分辨著我的声音传来的方位,走了过来,“你摸摸这里。”我说道。
他伸出手来摸上岩壁,却摸到了别的地方。
我有些急道:“这里!”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了一处岩壁上。
“有花纹。”他微微蹙眉,道。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看著交叠的两只手,不知为何心下突地一跳。
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幕画面,那画面上是一处水潭,月夜下,一个精壮的男子压在另一个清瘦男子身上,大大地分开那双白皙的腿,猛烈地冲撞著,他身下的男子一脸强装的愉悦,眼神却渐渐空洞。
模糊的画面中被压制的男子的脸忽然清晰,那是……灵遇!
而在上方的那个是……
我一抬手直击身边那人的面门,他微微一侧头,立刻避开,眨眼间已退出五六步远。
“你怎麽了?”他皱著眉问道。
我心底怒意恨意汹涌而上,滔天的怒火几乎将我的理智烧光,我双目通红,瞬间逼了上去。
他抬手格挡我的攻击,却没有出手反击。
“你到底怎麽了?!沈灵遇!你给我醒醒!!”他一掌打了过来,我勉强卸下,一个侧身再次攻了上去。
我怒吼道:“你没资格叫他的名字!说!你把他怎样了?!”怒吼声中,我飞身而上,运足十成功力双腿连环踢了出去。
他一反手,动作快到我根本没看清,就抓住了我的脚腕,“哢嚓”一声,一股剧痛袭上,我的身形一顿,他握住我脚腕的手一用力,我就立刻摔了下来。
疼痛未消,我立刻用完好那条腿踢了过去,同时上身用力,出掌袭去。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只手放开我的脚腕,抬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了我的腿骨上,又是一声脆响,另一条腿软软地垂了下去。他又迅速闪身,抬手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我的攻势,然後利索地卸下了我的双臂。
四肢剧痛,我的身体颤抖著,我冰冷愤恨地看著他:“你到底把灵遇怎样了?!”
“你想知道?”他面无表情,“好,我来告诉你。”话音未落,我就被他一把捞起,扛在肩头。
“你想干什麽?!”我吼道。
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怒吼,足尖一点,向来路的洞口越去,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
眼前由狭窄的洞穴渐渐开阔,显出一方清碧的水潭来。
他把我从肩膀上拎下来,把我按在潭水边,捏住我的下巴,冷声道:“你给我好好看清楚这张脸!”
看著荡起微微涟漪的水面上浮现清晰的那张面容,我一瞬间愣住了。
“灵……遇……”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张刚毅冷峻的面容从我的身後靠过来,“看清楚了吗?”
我微微转过头去,直直地看著他,猛地抬头吻上了那两片削薄的唇。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後强硬地回吻过来,我被按在潭水边狠狠地吻著。
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我快要被吻得喘不上气时,他忽然闷哼一声,微微退开去,他空洞无神的眼对上我的眼,一丝鲜血从他的唇角缓缓淌下。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随之喷涌而出,红豔豔的,刺瞎我的双眼,落满了我的衣襟。
他支起左臂,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却颓然倒下,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我动了动身体,四肢都被卸了,根本弄不开他。
他仍旧用空洞的眼睛看著我,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无尽的伤痛。
我明知道他根本看不到我,但是我仍是害怕与他对视。
错开视线,我冷笑道:“怎麽样,‘三刻断喉’的滋味还不错吧。”
我在刚开始与他打斗的时候就将袖中藏著的毒药放进了牙缝里,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三刻断喉,顾名思义,需要三刻锺人才会真正死去。在这三刻锺当中,中毒之人会经脉寸断,一点一点的断尽全身经脉,然後,毒性攻击心脉而死,最是折磨人。
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确实不错,很甜。”
我一下子火气上涌,狠狠地瞪著他,道:“是吗?三刻锺内经脉寸断的滋味一定更不错!”
他笑了一下,忽然低头靠近我的耳边,语气风轻云淡:“你说……我要是死了,你的下场会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四肢俱不能动,留在这里,就只能等死。”
我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