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繇愿赴长安,为将军移书腾、遂等,陈祸福,谋和解,除后顾之忧。”
不用王琅开口,钟繇主动请缨,自荐为王琅游说马腾、韩遂等关西将帅,安定后方,以便王琅能腾出力量进行中原决战。
王琅壮其气,利落拍案道:“孤意奏元常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又看向钟繇,目光熠熠,“今以后方事委卿,诸将多变,卿可相机决定,勿拘科制。”'1'
她的镇南将军一职于今年初改成了镇西,领雍州牧,都督司、雍、凉三州军事,因此可以称钟繇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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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繇拜领。
在一旁的王粲文不加点,为王琅起草好了荐钟繇为司隶校尉的奏表。王琅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无字可改,便让一旁侍从拿去递入尚书台。会议进入下一个议题——袁术称帝。
“袁术称帝于寿春,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沛相陈珪,少与术游,术以书召珪,又劫质其子,珪答书拒之。又欲以故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尚不许而逃去,术杀之。”
郭嘉念了一条刚刚从寿春传来的新消息,放下竹简不说话。
这是一条很敏感的消息。如果说黄巾之乱反映了汉室丧失在底层农民之间的人心,那么
自从天子拜袁绍为大将军以来,荆州,尤其是南阳、襄阳之间为王琅鸣不平,怒斥天子无道的声音则反映出汉室失去在清流士子间的人心。
其实桓帝、灵帝发起的两次党锢之祸已经让清流心寒齿冷,刘表在襄阳厚遇清流、刘表的女儿保护天子却被天子猜忌的事情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清流间对天子一片骂声。
而被拜官大将军的袁绍也没有如天子所想的站在天子一边,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天子没有功劳,却得到了天子对臣下的至上荣宠,这样的乱命即便对自己有利,也只会让他丧失对汉室残存的最后一丝敬畏。
因此,当荆州士民非议天子的声音传至冀州时,袁绍不仅没有加以制止,反而悄悄命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早在董卓之乱时,袁绍就已经成为四世三公的袁家的代表人,也可以说是官员势力的代表人。袁绍暗暗推动对天子不利的流言,他手下受到袁家恩惠的官员自然不会跟他对着干。
于是,最后只剩下极少数的愚忠派仍对天子与汉室抱有希望。但这些人也各有私心,因此造成了四方诸侯没一个遣使来雒阳朝贡的局面。
既没有曹操扶持,又自毁长城的汉室顿时陷入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状态,大家都觉得它会倒,但都拿不准它什么时候倒,也不太想做那个第一个出头的人。谁都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陈胜、吴广这些人的起义只是为刘邦做嫁衣而已。
现在袁术做了这个公然挑战汉室的第一人,他们家这位主公对此是反对?是乐见其成?还是推波助澜?其它诸侯对袁术的作为又是什么想法?
站队总是最考验眼光的事情,下半辈子是沉是浮,就看这一刻做出的决定,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董昭为人机变,心思灵巧,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陷入冷场的趋势,遂出声笑道:“将军年初已改拜镇西将军,督司、雍、凉三州军事,袁术在扬州,与将军风马牛不相及。况且袁氏兄弟是一家,谁知道袁本初对他这个嫡弟是支持还是反对?我们这些人现在着急也没用。”
其余人暗骂他狡猾,但也纷纷顺着他的话头避重就轻道:
“袁术有何功何善,竟敢窃号称帝?当真狂妄之徒!”
“袁氏兄弟相恶虽急,未必不念同宗之义。”
“……”
参与会议的总计十余人,每一个都是青史留名的出众人才,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像这样堪称国策的决议,要么是伊尹、姜尚、张良这样的人为君主谋划,要么是魏文侯、秦孝公、光武帝那样帝心独运,参与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个。
一旦做出决定,也会另立名目分配任务,一些重要事宜更是分别单独召见,私下里细细商议,绝不可能拿到十余人的大会上公开宣布。这次提起袁术,主要还是打个铺垫,让众人做好心理准备。
说了一些谁都知道的废话,又议了一些司隶政务,王琅提起麾下缺乏善于训练骑兵,指挥骑兵作战的将领,让众人注意挖掘举荐,钟繇犹豫一下,提了马腾长子马超的名字。
中原大战,以步骑为主。荆州水军强大,步兵次之,骑兵最弱,能够与袁绍麾下的河北骑兵抗衡的,只能是西凉骑兵。
王琅现在有当年从雒阳带回的五百骑商队护卫,从吕布手上劫来的五百并州骑兵,从司隶流民中招募组建的一万骑兵,张绣率领的五千西凉骑兵,再加上从杨奉、韩暹、李傕、郭汜等人处纳降的三千骑,总量不到两万。
说来惭愧,单论骑兵的战斗力,还要属那东拼西凑来的三千骑最强,尤其是李傕、郭汜的残部。
将领当中,魏延、陈到、携部众归降的张绣,以及从杨奉手下招降来的徐晃都比较熟悉骑战。
历史上的钟繇说服韩遂、马腾各遣质子入朝,这里提马超之名,显然也是有把握说服马腾送长子为质。
她现在的兵力比袁绍差一些,压制其余诸侯却足够了,再加上她也不是全然没有骑兵将领,让马超为己所用,不成掣肘足够了。
想到这里,王琅点点头,承诺许其单领一军,规制次于张绣。这时候已经过了用飧食的时间,天色开始昏黄,王琅干脆留众人在府中就餐,开个小宴促进关系,交流感情。
关中缺粮,最窘迫的时候,天子向李傕讨要牛骨煮汤也无法得到。王琅平时吃的简单,官署提供的工作餐也很平常,唯独在宴会上不吝美食,让曾经在南阳受到过一次款待的钟繇至今记忆犹新。
驻关中将近半年,诸事繁忙,百废待兴,这还是王琅第一次在府中摆宴。众人一开始还记挂着袁术称帝之事,酒到酣处也都放开,抛去半年来的忙碌疲惫,投入尽情尽兴的欢乐之中。
这么一来,曲终散会的时候已是半夜,王琅略作洗沐,吹灯就寝,准备享受独属一人的宁静。然而,一进梦乡,王琅就敏锐地感觉到封闭多年的灵枢处传来的异动。
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世其官称孤,有领地称寡人。王莽改制后,州牧为世袭官,可自称孤,唯在天子之国不称。王琅领雍州牧,故可在下属面前自称孤,不能在朝堂上称孤,而应自称臣。
曹操称魏王之后应自称寡人,而曹操仍称孤,其子曹丕继承魏王爵位后方称寡人。《世说新语》中,王衍、王羲之皆曾自称寡人,然除此二条外,无其它自称寡人记录,故晋朝寡人之称能否上下通用仍存疑。
第65章 布局天下
剖天地;判阴阳,分四时;生万物。六合之间,四极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四时;要之以太岁;阴阳和合而万物次第生。
自王琅有记忆以来;梦境中便发生着这样有条不紊的衍化。对于王琅个人而言,这是一个缓慢得近乎凝滞的过程;持续了整整十五年才让她看到青山绿水;鸟兽虫鱼;对梦境中的世界而言,这又是一个快速得近乎神迹的过程,只花了十五年就完成无中生有的变化,从鸿蒙混沌到天地成形,万物萌发。
这一次进入梦境,最初感受到的是一阵以灵枢为中心的异常变动,其次是整个世界在她心湖中形成的影像发生扭曲,就好像原本站立在一张平整的纸条上,随后纸条慢慢扭转,直到纸条的两端一正一反粘接,形成一个封闭的圆环,原本站在纸条正面的人可以不跨越纸条边缘而走到纸条背面。用克莱因瓶的比喻或许更形象,但克莱因瓶只能在四维及以上的欧几里得空间才可能得到表现,不如莫比乌斯环好理解。
王琅修习阴阳五行学也有一段时日,知道这种拓扑学上从二维曲面跌落成一维曲面的现象在阴阳学里对应阴阳流变,双鱼图就是这种流变的高度抽象。但对她来说,这种层次的抽象委实太过难懂,与天书无异。一边感受着心湖中梦境的变化,一边尝试着理解变化的本质,见进展不大,王琅索性抛开思绪,直接往异变中心的灵枢走。
门上打了几道禁制,大多在先前的异变中松动破碎,只有最后一道顽固封着。王琅分出半缕神识注入试探,禁制冰消雪融,自发解开,倒让王琅吓了一跳。定定神,她伸手推门,便见一道宝光从室内冲起,让人如处冰天雪地之中,光芒耀目,不可逼视。
“可以睁开了。”
熟悉但阔别已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琅安下心来,睁眼往声音的来源处去看,正对上姜尚湛然平静的目光。寒波澹澹,冷月溶溶,那个人一点未变,仍是五年前的神容。
“天子玺为北辰,砥厄、结绿、悬黎攒之,成印一方。你且为它取个名字,我再教你如何祭练。”
一枚四寸见方的玉玺被递到手上,细腻温润之感难以形容,王琅这才低头,只见玉色莹然,流光溢彩,几朵祥云团团环绕,仙家气象铺面而来。
想了想,她道:“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焉,就叫乾坤印好了。”
说话之间,手里玉玺通灵地一闪,确实是仙家宝物。
姜尚微微颔首,领她走进内室坐下,介绍道:“但凡神器出世,皆有天象相佐。若是现在将玺印拿出此界,光冲九霄,显露形迹,免不了勾来麻烦。我先教你洗炼之法,让玺印的光芒不用时能够收敛。”
王琅应了一声,移膝靠近一点,端坐着听他讲授。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转眼一夜过去,到了次日卯时。
王琅按姜尚传授的方法将乾坤印初步洗炼,装入乌木匣中贴符收好,走到洞府外峭拔高耸的石崖上。深沉的天幕上破开一线缝隙,浅金色的阳光从缝隙后漏下,将缝隙越撑越大,直到布满整片天幕。
从地平线缓缓向中天攀升的日轮的光辉下,王琅侧头看向走在自己身畔的姜尚,兴致勃勃地向他说起自己五年来的经历,从襄阳到南阳,从荆州到益州,从山岭到平原,从默默无闻到名动天下,从白手起家到得道多助,从偏安一隅到入主中枢。
发生的事情太多,王琅只能捡重要的说,饶是这样,值得一提的大事小事依然不在少数。说到动情处,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形象便再也维持不下去,时而沉痛怒骂董卓等的残暴不仁,时而激扬赞叹英雄豪杰的事迹壮举,时而悲伤叹息黎民百姓的生活艰难,时而慷慨以天下为己任。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从昔日那个怀着一腔热情善意,不怨天,不尤人,一心努力上进的倔强少女成长为勋勋纷纷,邻国皆闻,出入豪居,百姓所亲,诚信缓大,明于领世,能效成事,又能救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海之内,皆如妻子的英雄之率、天下之主,变化不可谓不大。姜尚却觉得她的本质一点没变,只是洗去了遮蔽在外的灰尘,越发显得纯粹耀目。
如果说每个人生来都是一颗明珠,只不过天道不公,明珠大小不一,人天性中所具备的灵光也有强有弱;又有俗世中的诸多繁杂纷扰,如灰尘般遮蔽上来,越积越厚,掩盖住天性中的灵光,让人迷失沉沦,泯然湮没于众生之中。
那么她天生是沧海中最圆最大的一颗明珠,煊矣赫矣,昳矣丽矣,一朝尘尽光生,自然石破天惊。
透过她漆黑透亮的双眼,看着她鲜明焕发的容光,飞扬舞动的神彩,仿佛能看到她昭明繁盛的灵魂,丰富充实的精神,以及那之后广袤深邃的无边世界。
真好。
真的很好。
这么想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听,默默地看,默默地思考,白雪覆盖的昆仑山一样沉默。
日上天心,泽被苍生,说得口干舌燥,连两颊都有些疼的王琅终于停了下来,微感意外地看姜尚一眼,轻轻在他肩头推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停了停,姜尚道:“做得很好。”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稳定。
王琅更为惊讶,微微睁大双眼:“不责备我吗?”
这下换成姜尚微怔:“为什么要责备?”
“在你的预期中,我现在应该差不多扫平天下,可以称帝了罢?所以才特意将玺印保留成天子玺的外观。汉末的形势与秦末不同,尽量让历史按原进程发展,只在关键时刻插手是中人的做法。虽然不太想自夸,但我的资质已经超过中人,更适合选择先下手为强,倚仗对历史的了解打破局面,而不是被历史束缚手脚。”
说到这里,王琅的眉头皱了皱,随后松开:“用兵之道,无非多方以误之。一般来说,除非拿人命去堆,占据地利又不犯错的敌人是无法击败的。曹操、孙策起家时都输得惨烈,因为他们没有练兵的时间,只能私自用招募来的新兵作战。率领乌合之众也能打胜仗的是韩信,曹操、孙策都没有这个能力,想在这个时候击溃他们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而我错过了。荀彧王佐之才,曹操得他相助是如虎添翼,而我本有机会在他停留冀州时吸引他来荆州观察,即便留不住也不应该让曹操得到。”
王琅现在的状态有点像高中时对错题百思不得其解,拿去请教考满分的同学,正解释着自己的做法,想要询问是哪里出了错,忽然灵光一闪,不用对方回答,自己就想通了。
见到姜尚以前,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选择了次差的道路,浪费了对方为自己埋好的铺垫,见到姜尚以后,虽然姜尚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说,她自己却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姜尚沉默着看了她很久,终于道:
“你才是玺印的主人,玺印外观之所以是天子玺的形状,是因为你心里想的是天子玺。”
诶!?
好不容易在对方面前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一番的王琅睁大眼睛,随后羞愧地恨不得直接从石崖上跳下去。自作聪明也就算了,竟然在对方面前大谈谋略,揣度他的心思,这种班门弄斧的事情她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段时间太得意忘形了吗……
见她一脸沮丧羞愧,姜尚又是一怔,想了想,将声音放低一些:
“我记得你以前提到过混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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