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庄严肃穆的气氛依旧存在,只是这次不同于第一次,子西并不理会脸上哭花的泪装,也不理会衣装的不妥,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奔去。
“哟!皇后来啦,哀家这把老骨头当真不敢当唷!”
上座上,太后指上豆蔻鲜红,活像恶鬼的利爪,子西觉得头一晕,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幸好支撑住,前身没有扑倒在地上,拖着死沉的脑袋,无法思考,混乱乱就开了口:“子西恳请太后废了子西!”
“你说什么!”疑似自己听错,太后整个人前倾了些,想听清楚底下子西的话。
“恳请太后废了子西!”子西木然重复一遍。
“皇后还真是风趣。”太后哼了一声,往引枕上靠去,旁边苏嬷嬷上前承上一托盘,太后右手捻起两指移开黄金盖碗,左手托起黄金杯,悠闲饮了起来。子西觉得奇怪,好像每次她都看到太后饮着什么。
“哀家不过是小等了皇后一会,等久了的众嫔妃也难免怨言了些,皇后当真如此,倒好像是哀家这个老婆子的不是。”
“子西不敢!”子西低头紧张喊着,怎么难道太后不知道语妃所闹的吗?还是太后故意欲擒故纵呢?未明情形之下,她嘴唇紧抿,原先的燕丹胭脂融进子西的口里,一阵浓涩,说不出的翻江倒海,死死咬紧牙关,她得撑下去。
宋括一门心思护住语妃,所以在这种时刻将她推向了宫斗的漩涡,否则侍寝的消息如何放出,她不相信若果没有宋括的旨意,内侍敢擅自枉做虚档。而语妃恰巧知道此事的内幕,于是打算来个以“真侍寝,无落红”的不贞罪名来除她,却不知宋括的良苦用心,这下若是语妃真的除了她,语妃又会是个斗争的漩涡,这种斗争是至死方休的,她可不能那么傻,做无数个替死鬼之一,死后宋括更是连一眼也不会瞧她的!她不能死,现在只有离开,离开!于是子西想到了太后,她不是一直想要除了她的后位吗,说不定她可以跟太后讨价还价,可是她还有什么资本跟太后讨价还价?
“太后并无听错子西的字句,子西也并无说笑,子西只配做个冷宫中人,实不敢越俎代庖。”
太后挑眉,赞赏笑着:“皇后说的是什么话,那日在承合宫皇后的一席肺腑可是让哀家大开眼界啊,赐宴那日皇后不也才情横溢,羡煞旁人。”
子西体味出太后口中的酸意,诚恳道:“太后,三千繁华不过一曲春水,毕竟东流。子西倦了,恳请太后恩赐。”说罢,磕下头,重重。
“倦?”太后饶有兴致地摆弄着自己手指上套的假妃指,“皇后从冷宫出来的路上就该想通,这条路从来没有可能停,至死连|穴也没有,何来倦?倦的不过只是尘心。”末尾,太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子西,子西刚一触及太后的柔波,便吓得一阵慌乱,她知道太后所指何为,那颗尘心恐怕指的是宋括……
“太后明鉴,子西不敢。”
“皇后啊,还记得第一次见哀家时,哀家说过什么吗?”太后阴冷的目光射来,子西背后如芒,她不是真正的甲子西,她怎么可能知道以前的事。
“回太后,前尘种种前尘死,现在的子西明白什么才是最好。”子西忽地对上太后的凤眸,坚定说着,“何况,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迎着淡淡的阴影,子西倔强的神情如一抹初开的夏荷,嫣红间卓立。原先不曾细看的太后猛然停下手中的摆弄,眯起了眼,仔细打量着底下跪着的子西,脸上的泪装,因着泪水化开,反而生得股清丽,隐约的红色宛若荷瓣尖上的遗世,那明媚的眼儿,那么像一个她今生都无法启口的女人,淡淡的青纱,衬出娇嫩的肌肤,那空灵得不属于这个地方的色彩让太后死死捏紧了手指上的假妃护指,原本圆润的护指一下子死扁。一旁的苏嬷嬷冷然看到主子的怪异,也横下眼去正经瞧了一眼子西,在视线接触的那一刻,整个人,为之一震。
“哼!好个虽一毫而莫取!你可知,你今天还有什么资格跟哀家讲莫取!”太后颤抖着拍着红木桌面,子西讷讷地看着,看着太后严重倒映出来的一个模糊的人影,而这个人影似乎是太后这辈子的一根拔也拔不掉的刺!
“子……西……”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沈玉!”
太后整个人“咻”地夺座而起,愤怒地指着子西,直到“沈玉”两个字脱口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太后空指着,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喊出的名字,久久,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抚在自己的额头上,苏嬷嬷机灵道:“太后累了,皇后跪安吧!”
“不!子西不走!太后若不废了子西,子西就长跪不起!”子西故意高声,这种时刻,她只要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她不相信这个太后会要她的命,如果太后当真要杀她,她恐怕早就不可能活着站到现在了,可见太后还是有顾忌的,只要有这点顾忌,她就可以活命,无论犯了什么罪!
“大胆皇后!慈宁宫可不是皇后的宫殿!大不敬……”
“住嘴!”太后突然一叱口,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对着子西,眼神如迷雾看不清。
“子西,你已无退路了。”
子西张大口,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太后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内殿。什么意思?退路已无?望着宝座上雕金的凤,满屋金色晃眼,凄冷的风不住灌进她薄薄的衣衫,浑身清冷抖擞,冷一个大大的激灵,子西脸色苍白了起来,晕眩眩地爬地而起,靠着墙慢慢走出了慈宁宫,抬眼一看宫外的天,也是风萧天阴,整个天地就好象是个地狱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只想倒下去,好好地睡,然后醒来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她没有回到古代。
“皇后?”
旋天之中,子西摸着一块假石,靠稳了身形,回头凄凉一看,是宋括,为什么明明那么悲伤,可是子西还是硬挤出了一个微笑出来,看得宋括皱眉。
“子西参见皇上!”子西刚想行礼,却被宋括阻住。
“朕听说了,太后和众嫔妃……”
“皇上。”子西突然不想继续听到那些漫无边际的话,“皇上还忆当初的堂前三击掌吗?”
“朕……记得。”宋括脸别过,子西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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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今天若果皇上没能及时掩过语妃,一切风起,是否皇上还会记得?”子西几乎死咬着牙吐出的字,宋括浑身一震,脸色旋即平静,子西暗叹不愧是帝王,最是无情。
“子西……朕可以保证……”
“皇上!”子西听到那个不知何谓的答语急忙阻断,她不是来给宋括再骗的,她知道只她与语妃之间,无论怎样,宋括选择的还是语妃,突然间,子西有点好笑,她肯定是疯了!她怎么突然间有了这些想法。
……
“子西,你已无退路了。”
……
太后的一句长长盘旋于子西晕眩的头顶,苍白的脸色越加骇人,双眼往上虚翻了起来,子西强忍的一句话终究还是不得脱口,整个人软软跌入冰冷的地方,宋括始料不及竟没抱住子西,看着子西横躺在地上,才忽地紧张大吼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救救子西……”
“多情总被无情误……”飘雨的天地,万物不过一隙,子西的话久久发出浓厚的水气,消失于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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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道阻且长
慈宁宫。
云香袅袅,幻化出圈圈云痕,雕金的装饰上,凤形栩生,静谧的昏暗中,凤帐飘飘,暗垂的轻纱止不住的飘荡。太后斜躺在凤榻上,假寐着,抵在侧脸处的护指鲜红得骇人。
嬷嬷苏沫连续来回踱了三次了。第四次,太后终于开了口,但眼睛还是闭着。
“苏沫,怎么了?”
苏沫没料到太后假寐,以为自己惊扰了太后的美梦,连连请罪,太后一开眼,苏嬷嬷立时停了下来。
“她怎么样了?”太后懒洋洋地问着,苏沫起先一愣。
“主子。中毒,昏迷不醒。”
太后眼帘似有什么滑过,惋惜着:“嫌疑呢?”
一问至嫌疑,苏沫便吞吐了起来:“……婉妃娘娘……见过皇后……然后……”
然后就见过太后。这句话苏沫硬着吞下去,太后却是看进心里,那天的确诡异,可是见过子西的的确就只有她与婉妃,那么最大的嫌疑莫过于她们两人,如果这个谋害宫妃的罪名坐定,恐怕她现在就不能安然在这慈宁宫休息,婉妃也要跟着下台,这下就给别的人一个机会,真是绝好的计策啊!想到这一层面,太后不禁一笑,摇着头,叹道:“嫩了些。”
“主子?”苏沫看到太后的笑,心里发着毛,这时候怎么还可以笑得起来,若是皇上真的如此判定,那么纪氏一族被铲除便是绝佳时机了!
“苏沫,你应该还有疑问吧?”太后似乎兴致绝佳,苏沫也耐着性子慢慢问着。
“主子,为什么那天不及时铲除皇后,语妃那件事,太后为何突然替她遮掩下去?”
那天,皇后假侍寝的事情被语妃利用为真侍寝,那么必无落红,众嫔妃更是齐聚慈宁宫打算一举铲除皇后。皇后的迟来,虽然把事情的进程一下推慢了,但只要太后追究起来,皇后终究还是逃不过的,这样后位的争夺必将进入最后的环节。不幸的是,临到头,竟然连半句追究也没有,苏沫不仅大为疑惑,特别在太后看到皇后的那张脸后,竟然不自禁喊出先帝宠妃沈妃的名字。苏沫也细看,竟发现皇后竟那么像一个人,但倒不一定是那个沈妃,苏沫当时便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于是镇定地上前暗示太后,太后良久才回过神来。但竟然对着抱着必死决心的皇后慈悲了一回,太后不但让那皇后留着后位,还把语妃那事暗暗压了下来。一向下手无情的太后,何时手下竟突然留情,而且对象还是个她认为像沈妃的女子,难道……
“苏沫,你不觉得这样才好玩?”太后眼神神采飞扬,仿佛回到了以前年轻的时候,一步步由一个低下的奴婢步步为营成为这宋氏王朝的皇太后。
“可是婉妃……”苏沫一点也不觉得好玩,特别留下个敌人。
“婉儿自有主张,哀家老了,也该放手了,这里终究不在是二十年前了。”语气竟是惋惜。
“那……现在……”苏沫小心询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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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们想一石二鸟,那我们就请君入瓮。”随着惋惜的结束,太后冷冷地笑着,苏沫记得这种笑是在二十年前,那个烽火连天的夜里,当她抱着小公主穿梭在火场中时不住回头看着太后,那时太后就是这么笑着的……
乾清宫。
太医跪了一排,宋括着急地来回踱步。
菊花屏风后面,子西整个脸全被白纱裹了个严实,只剩下鼻口处若有似无的呼吸,白纱间透着浓浓的血色。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龙床上,就像死了般。
“说!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皇后中毒,那还不快去想法子找解药!通通跪在这里等着陪葬啊!”宋括大吼,底下一群太医瑟瑟发抖。已经三天了,子西昏迷已经整整三天了,当他那天看到子西昏倒在他面前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然而,随着昏迷时间的持续,子西的脸开始出血,莫名地出血,太医用尽各种方法仍不得解开子西所中的这种奇毒,他实在不敢想象,他明明在这里和她堂前三击掌过,力保她性命无忧,那天在拾趣园他也向她保证着,可是他竟然眼睁睁看着子西倒在了地上……他算不算食言了……
“回皇上,娘娘所中的毒乃是奇毒,臣等卑浅实在……”
“卑浅!”宋括一把打翻递上来的鎏金杯,怒目吼:“卑浅!朕这里集聚的全属卑浅!那朕要你们何用!来人啊——”
一群侍卫涌进,太医们全都齐呼饶命,然而此次火头正猛的宋括是不可能轻易泄下的。何况子西的毒不解,这样失血下去她可以捱几日!
“皇上……皇上饶命啊……”
“端逸王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传唤,混乱的场面才得以缓解,太医们怔怔看着端逸王身后一个山野村夫模样的男子淡定而入。
“臣弟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男子随着宋逸的下跪行礼而行礼。
那头,宋括紧皱的眉头微微松散:“免礼!你就是皇弟所言的甲阛?”
男子淡定抬头,微笑着:“回皇上,正是在下。”
宋括暗自赏识甲阛的好胆色,如果不是宫中这群太医无能,为了救子西,他不得不接受宋逸的建议,招回被流放的甲氏——人称民间神医的甲阛,甲辰之弟,子西之叔叔。
“你有多少把握?”
甲阛嘴角一上扬:“皇上心里应该有数才对。”
宋括一下刚松下的脸又凝重了起来,不安的气氛游走,甲阛依旧傲视,宋括阴着脸审视良久,突然狂放大笑了几声:“哈哈!好!卿家不愧好果敢。”
甲阛径自开口:“何来卿家?山野村夫,流放狂徒,仅此尔尔。”
笑声停住,宋括嘴角冷翘了上去:“朕先封你为太医院院士,只要皇后醒来,富贵荣华;若皇后不测,你也准备到黄泉相伴!”
宋逸暗中为甲阛捏了一把冷汗,暗示着甲阛。
“臣遵旨!”甲阛躬身拜着,随着:“那请皇上留给我这个院士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机会,饶其他太医不死,否则,孤立之势实恐难为。”
“皇上!”总管明德蓦地上前对着宋括说着什么,一阵难掩之色,而后,宋括瞟了一眼宋逸,宋逸会意。
“准!”宋括一拂袖甩开了乾清宫,宋逸奈何领会宋括其中之意,只能念念不舍地随着宋括出门。
“各位大人,本大人诊治不喜有人在其旁,还请各位大人回避。”
“……好……告辞……”
甲阛清退了在场所有人,看着原先趾高气昂、现在被吓得屁股尿流的太医连滚带爬地出了这宫时,心中大为欢畅。当年,当他想考取太医院时,那些人是何等的鄙夷,现在呢?他回来了,还是院士……
“我回来了。”
声音倏地柔和了下来,看完好戏的甲阛,穿过屏风,看着气息微弱的子西,慢慢拆下了那带血的白纱,眼中一紧,心下还是感慨:“幸好没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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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会让你成为最美丽的人的!”
一股阴暗的笑充斥宫殿,越发阴冷,满脸是血的子西眉头紧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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