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苇一当然是无话可说。
朱广田又道:“好吧,假如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他停了片刻才冷冰冰说道,“我已经把你跟公司和文竹签的合同都找出来了,合同期未
满你是违约,是要付违约金的。年轻人,谁告诉你出来工作是可以想走就走,不用负责任的?”
这个层面的问题苇一真是想都没想,不禁有些木然。
朱广田是一个不喜欢口罗嗦的人,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苇一仍不开声,不快道:“我看你还是上班去吧,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问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谈……
我也不希望搞到法院去解决这些问题。另外下班之后去一趟儿童医院,朱贝贝在内科3号病室。”
整个过程,苇一一句话都没说便出了朱广田的办公室。
至于违约金,苇一当然是拿不出来的,所以他想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干到合同
期满,他绝对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
(四十一)
回到天都不动产来上班的苇一见到商晓燕时,形同陌路。这一点就连刘冬都看
出来了。
紧接着,便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这天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天
都不动产的职员也都在正常上班。
这时小钱在销售大厅接待了一位穿着讲究神情威严的女客户,女客户点名要见商晓燕,于是小钱就把晓燕叫到了女客户面前。仅仅是在几秒钟内,女客户突然扬
起手来,一巴掌打在商晓燕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惊动了大厅里所有的人,包括冯苇一在内,不过当他认出文竹时,文竹已经在破口大骂,每一句话都很难听。冯苇一
本能地冲过来,好言相劝地把文竹拉走了。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思想准备。而且整个公司几乎没有人认识文竹,
因为她从来没以老板娘的身份在公司出现过。
晓燕显然是不能继续上班了,被梅经理指定刘冬陪着她回宿舍休息。一路上,晓燕一言不发,只有刘冬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不管说什么,刘冬有一
个意思是叫晓燕立刻给在外面开会的朱广田打个电话。然而晓燕不肯,只说,他会很快知道的。
估计是梅经理向朱广田汇报了这件事,朱广田立刻约见了陆放,大为光火道: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离婚案你到底都做了哪些工作?为什么文竹会变得
越来越狂妄?为什么你至今也不能给我提供一个时间表?我现在正式通知你,鉴于
你的表现,我必须撤换你,我会找到一个比你更有能力的律师。”
朱广田铁青着脸,在他酒店长包房的套间里走来走去,情绪很坏。
陆放一直等到朱广田的火气全部发出来之后,才对他说道:“文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信朱总会比我更了解她。相信比我能力强的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我的
策略是跟她打疲劳战,天天跟她磨……可是现在孩子又病了,看见朱贝贝,我也是真的从心里心疼他,一个不足12岁的孩子要站到法庭上去在父母之间进行选择,
这实在是很残酷的,这也是我并没有把文竹逼得太狠的原因之一……”
朱广田这时也不吭气了,他尝到了英雄气短的滋味。
陆放又道:“孩子的问题我看还是可以私下解决……”
朱广田这时又不耐烦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孩子放在她的名下没有问题……
她想要多少钱也报个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放要说不说的样子。
朱广田道:“我看你真是徒有虚名,怎么性格这么肉?有什么话你先说出来嘛。”
陆放道:“办这件事肯定需要时间,不会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另外我想问一下
朱总,离婚之后决定怎么处理和商小姐之间的关系?”
朱广田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结婚,名正言顺地娶回家。”
陆放道:“据我所知,天都不动产有明文规定,不许发生办公室恋情。我看还是让商小姐在家做少奶奶吧。”
朱广田道:“荒唐,她离开了这个舞台,马上就会失去一半的魅力,她实在是太能干了,是我的左右手……”这时他突然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走进了自制的悖
论。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陆放颇为知心地叹道:“改一改公司的规定,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问题是
这不是太授人以柄了吗?我想你们的交往还是有第三条路可走的。”
作为男人,朱广田当然知道陆放是什么意思,他也叹道:“你是太不了解商小
姐了。”
陆放冷冷回道:“可是人总不能实惠也要,名分也要……既然你朱总对她那么毫无保留,她为你受点委屈也应该在情理之中吧。”后面的话,陆放就没有再说下
去了,他心里很清楚对于朱广田这样的人,还是点到即止为好。
(四十二)
犹豫不决的朱广田当天晚上并没有去看商晓燕,而是去了儿童医院。
这是因为他的决心一旦动摇,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个他心爱的女人了,
他真的是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他该说什么,怎么说,他想等自己想清楚之后再去
和商晓燕好好地谈一谈。
第二天上班,朱广田在他的办公桌上看见了他送给晓燕的钻戒。
晓燕是太聪明的女孩。
朱广田找来梅经理,梅经理称晓燕请了病假,而且刘冬也证实她的确是患了重
感冒。朱广田想都没想便上街买了鲜花和水果去看望晓燕。
晓燕的面色挺差的,还不时地咳嗽,但是神情却颇为平静。
朱广田道:“……你没事吧?”
“没事。”
“我昨天是因为……因为我儿子……”
“你不用解释,也不用为难,我们之间的游戏结束了。”
“你说什么?游戏?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是玩真的吗?既然是游戏,理应见好就收。”
“晓燕,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
“当然有路,你给我钱,我也别计较名分。”
“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但是……”
“但是我告诉你这是妄想。”
“难道你不承认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吗?”
“没有,从一开始就没有,我只是被你的富有冲昏了头脑。”
“不,你这是气话,我知道这回文竹打上门来叫你受了委屈,但是我会对这一切做出补偿……可你不应该否定我们之间是动了真情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点也不恨文竹,她做得对,因为她要保卫她的家庭,
倒是她这一巴掌把我从梦里打醒了,我问我自己,我爱朱广田什么?如果他一无所
有,我会爱上他吗?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跟文竹成为朋友。”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应该说,来的时候,朱广田想到了各种各样的谈话场面,也想到了自己该如何
应付,但结果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至今他更觉得商晓燕实在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突然朱广田下定了决心,他觉得他不能失去晓燕。
正待他准备表白的时候,晓燕的手机响了,听得出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晓燕连说了几个好,没问题,不见不散之后,便起身在衣橱里找外出的衣服,她旁若无
人地梳头,涂口红,转眼间就换了个人似的姿容上身,如黑白照片着了色。
这时的朱广田却发疯一般地从后面抱住晓燕,他说我不让你走,你今天哪儿不能去。晓燕大力挣脱了朱广田的怀抱,晓燕说你干什么你?我又不是你手上的房
地产,你没有权力这样要求我!朱广田说,我一定会离婚的。晓燕说那也跟我没系了。朱广田说你不是这么绝情吧?晓燕冷笑道,你不是就想让我扮演这个绝情的
角色吗?朱广田,不想离就承认自己有难处,这样我还不至于看不起你。
商晓燕走到门口,让房门洞开,请吧,朱总。她说。
无奈之中的朱广田走出了房门。这时他的社会角色对他说,你是一个总经理,
有钱,有貌,也不乏情调,商晓燕不算什么,她会向你低头的。
想毕,朱广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四十三)
晓燕如约赶到一个装修别致的茶艺馆,原来打电话约见她的人是柯智雄。智雄
很久没与晓燕联系了,可是最近他准备继续帮公司买四季花园,实在搞不清房地产
方面的“猫儿腻”,所以拿了全部的资料来请教晓燕。
四季花园是近段时间推出的顶尖级高档楼盘之一,晓燕不仅知道,还去过现场
“踩点”,所以跟智雄谈起这个楼盘也算是如数家珍。
不知不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智雄道:“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我不想吃,真的,没什么胃口。”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最近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不好。”
“又怎么了?”
这时的晓燕,心里面已经满满地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话,她既不能在朱
广田面前发泄,也不能在刘冬面前表露。因为她必须撑着,人活都是活个面子,她
不能在全公司的人面前丢丑之后还演续集给他们看。可是她到底年轻,心里的苦是
不能不倾诉出来的,现在面对智雄这样一个特殊的朋友,同时又是一个局外人,她
的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智雄着实吃了一惊,忙问晓燕出了什么事?晓燕忍不住一吐为快。
最终智雄叹息道,到底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
晓燕自责道,说来说去是我自己顶不住诱惑,所以遭此下场。
俩人沉默了片刻,晓燕突然说道:“智雄,你还会像从前那样支持我吗?”
“当然,为什么不?”
晓燕无比欣慰,女人通常是这么没出息的,好的时候忘乎所以,大感世界为我万物花开,一旦从云端落入谷底,便是有一根稻草都会牢牢抓住,当每一天是世界
末日。
不过晓燕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几天之后,她回天都不动产上班,马上就感觉到氛围的异样。要说有多大的变化你可以说毫无变化,但是那种细微的情绪上的调
整是许多人心知肚明的。尤其是商晓燕,可以说她这一拨里就只她一个人,包括刘冬在内的所谓朋友也显出了曲终人散的怅然——大伙似乎是万众一心地猜测到朱广
田的豪情已经回落,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真正地由着性子浪漫不面对现实呢?
本来,晓燕是想离开公司的,但是她觉得这样自己输得太彻底了,她不甘心,
她想她必须挺过这一难,她一定要活得漂亮,活得开心,最终的胜负才自有公论。
但是具体到上班的每一天,她真是度日如年,下了班就更觉得时间打发不过去,所以她几乎是天天都要给智雄打电话,她说,柯智雄,你已经成了我的精神教父。
柯智雄说,别这么说,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有时候,两个人电话里已经聊了四十多分钟了,晓燕还嫌不过瘾,提出出来见面继续聊,智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男人,便始终充当垃圾筒的作用。直到有一天,
他陪晓燕在红馆咖啡厅泡到晚上12点钟,回到家时发现遵义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原来那一天是遵义的生日,她做了几个菜,买了葡萄酒,自己又穿一身冲喜的
红衣服,结果整整一个晚上竟是空等。这件事,遵义并没有过多地指责智雄,她想智雄在外面的应酬是一个公司总务必不可少的功课,而且智雄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这一点她并不担心。可是智雄在那个晚上却对自己的行为深感不妥,不过他仍没有意识到事件将会如何发展的先见之明。
(四十四)
朱广田果然是搬回家去住了,回家后他住在书房里。
即便是这样,文竹也还是为自己指挥若定的应急反应心存得意。
但她对这一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露,反而停止了加班,每天尽可能地按时回家,而随着冯苇一的归来,朱贝贝的一切也趋于正常。文竹觉得她所做的努力是有
可能让朱广田改变主意的。
这一天朱广田下班之后,草草地吃了晚饭,而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是看书其实是烦躁也看不下去书,这时保姆敲门进来问他吃不吃燕窝。朱广田没好气地
说我从来不吃女人吃的东西。保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只见文竹端着一盅炖品走了进来,并用眼神示意保姆离开。
保姆走后,文竹少有贤良地把炖品放在朱广田面前。
朱广田不动。
文竹一点不带情绪地说道:“我说你跟自己治什么气啊?晚饭吃那么少……”
朱广田不快道:“我跟我自己治什么气啊?我整个儿就是跟你治气……文竹,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合好散?像现在这个样子你住卧室我住书房,跟离婚又有什么
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不管里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外表看上去还是一个家。”
“可我看不出来这个所谓的家有什么实质意义和正常的价值。”
“它的意义和价值就是对于朱贝贝来说这里是一个安全岛。我告诉你朱广田,别以为我离开了你就不能活,我不离婚是为了这个家,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更重
要的是为了贝贝,我劝你给我收敛着点,别逼我逼得太狠!”
“否则你会怎么样?”
“我会一把火把这个家点了,大家都活不成。”文竹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悄然
离去。
朱广田在不觉中打了个寒战。
好一会儿,他把那盅材料和做工都堪称精良的炖品扫到了地上,这让刚进朱家门的冯苇一不由自主打了立正,然而已经下楼来的文竹不经意道,没事。苇一也就
径自去了贝贝的房间。
可以说,冯苇一是第一个朱家以外的知道朱广田搬回家来住的人。
所以整个晚上,苇一的心思并不在贝贝的功课上,而是他觉得自己务必要跟晓燕好好地谈一谈,检讨自己,与她重归于好。
就目前的情况,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手的原因是,此时的晓燕正是需要一副肩膀
的时候,而他们又是有感情基础的。另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准备明确表示,
他的合同期一满会立刻离开天都不动产公司,从而恢复两个人光明正大的恋爱关系。
这个想法固执地盘旋在他的心头,以至于他当晚就要约见晓燕,只可惜她的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