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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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尘事-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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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产你留着,以后还多请你指导指导她。”吕佳说。
“没问题,楚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了好了!看行动,看行动。赵兄,还能喝酒了?”楚宁打断话头,做了一个喝酒的手势:“我可有一个多星期没喝酒了,到你这儿来,怎么也是陶渊明的地盘啊。快,快,喝酒,喝酒。”楚宁急吼吼地说。
“你说对了,陶渊明天天喝酒,时常还断酒呢,全靠他哥们赞助,也靠乡亲们接济。你不要急,一会儿酒就到了。”接着,两人又研讨了一会儿。
大约十来分钟,楼下有人喊了一声:“老赵,酒来啦。”
“哎,我就下来,”老赵答应道,转身说:“走,酒来了,下楼喝酒去。”
下了楼,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摆着酒菜。老赵得意的竖起大拇指,给楚宁介绍说:“这是我们村里的大吴,读过几年书,也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仗义疏财的很啊。”接着,老赵又给大吴介绍了楚宁一家。尔后,大家在大吴的招呼下坐下,酒就这样没有开场白的喝上了。

第47章(2)

山里的土菜谈不上惊艳,但也蛮可口。噼头盖脸一口大锅,干豆角、笋子、野猪肉、肉丸子、干子,应有尽有。笨重的土碗倒满了酒,不拼不干,没有苏北人喝酒的压力,喝的完全是一种境界。老赵说:“楚兄,你该多出来走走了,不要整天呆在城里,人哄哄的你不嫌烦啊。”
“呵呵,赵兄也不可做现代陶渊明啊,你也要常去城里走走。不然的话,就你这号人在山里呆久了,大有对抗改革开放的味道啊。”
“怎讲?”
“嘿,如今都拆旧城盖新城,改革开放都是人啊。你不去看看,分明是不拥护嘛。”
“哈哈!瞧这弄得,现在弄得农村不像农村,城市不像城市的,不伦不类。你说我像陶渊明啊?我哪能跟陶渊明比哦。鲁迅说过,陶渊明是个非常平和的田园诗人。他的态度是不容易学的,他非常穷,而心里很平静,我学不了,也受不了啊。”
“我看谁都不要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陶渊明编桃花源的故事,你编你的故事,编不了就讲故事呗。”
“楚教授,听老赵说你在南京工作,认识人也多,你能否,”大吴堆着笑脸客气地想问楚宁什么。
“哎,大吴啊,你千万不要称我什么教授,现在的教授起码一大半是混饭吃的,说他们平庸吧,我不敢乱言,但说我是误人子弟肯定不过分,不然我也不会辞职不干了,”楚宁打断大吴的话,接着他问道:“对不起,大吴啊,刚才打断你的话了,你想说什么?”
“噢,我想问,你还能帮我在南京找一个工作做。”大吴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工作?”楚宁不解地问。
“大吴想去南京找个活干。山里穷啊,两个孩子要养啊,兄弟,你帮着听着,有机会帮帮忙。”老赵代大吴补充道。
“你会干什么呢?”
“干什么都行。”大吴说。
“他会做木工,可以做做小工程什么的。”老赵又替大吴补充道。
“好,我帮你打听打听。”
“楚兄,你不是有个同学在什么厂里,当什么主任吗?请他帮帮忙吧。”
“哎!以前是有个,现在没了。”楚宁知道老赵说的是郑凡。前些年老赵去南京,郑凡还假公济私的招待过他。当时在酒桌上,郑凡的海话让老赵挺拿他当回事的。
“怎么没了?去做地下工作了?”老赵问。
“没去做地下工作。哎,也差不多,被清党了。”
“噢,明白了,是暴露了。明白,明白。那年我去南京,他海话蛮大的,当时我好像就跟你说过,这哥们张扬,早晚要歇火打烊。”
“哼哼!给你说中了。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的了。老赵,你的画展准备怎么样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有钱就办呗。东西你也都看见了,一大堆呢,就是没有人欣赏啊。”老赵有气无力地说。
“不是我恭维你,刚才你给我看的这批东西确实不错。哎!中国就是名人的书画市场,你首先要是名人才行啊,尔后才是书画水平。这做名人也不容易啊,出名的方法有百种,就看你选哪种办法出名啦?”
“说说,那种办法最快?我也要学学啊。”
“你学不来的。最快的办法是不要脸,比如裸奔、舔屁、露阴,你行吗?要么是认亲、跌份、做孙子,你愿吗?你还是不行的。”
哈哈哈!老赵捧腹大笑道:“照你这么说,名家之名灰暗无比啊。”
“不敢说全部,但最起码是大部。不说这些没用的啦,倒胃口啊。哎?我看你现在的画,画幅都蛮大的吗?”
“大画幅好卖些,现在不都是按尺卖嘛。”
“也倒是。哎!这按尺卖又不知从何而起,现在只要是想买卖书画的人,首先问和答的都是多少钱一尺?搞的像卖布样的,尴尬的很。”
“你说这按尺卖从何而起?这种评定艺术价值科学嘛。”老赵问。
“恐怕无从考证。好像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有记载,清代郑板桥也曾列出一个收费的价目表,什么大幅六两,中幅四两的。到了民国时期,一大批职业书画家也为自己制订按尺卖的润格费,我估计与税收有关。现在倒好了,许多平庸的艺术家都转为国家干部了,成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文化官员,哎!可悲,可悲啊。”
“哈哈,不谈这些啦。喝酒,喝酒。”老赵洒脱的跟楚宁喝着酒:“楚兄啊,陶渊明曾经也是国家干部喔,他‘误落尘网中,一去十三年。’也做了十三年的小官哦,估计他跟我差不多,顶多也就是个副处级。”
“呵呵!唉?对了,你做了好好的税务局副处长不干,丢了金饭碗干嘛,是不是也学陶渊明啊?”
“嗯?从某种意义上说,差不多。那你丢了副教授不干,又是为什么?”
“我不适应那块明争暗斗的土壤啊。不怕你笑话,让我教书育人简直是浪费人才。哈哈哈!其实啊,人都在车厢里,都在一条固定轨道上行驶,你要是想现实一些吧,就得在这车厢里同流合污,除了你不想这么做,那就下车。我没得办法,只好选择下车啦。”
“都一样。我有时候在想,我们中国人的文化精神到底是什么?”
“累了累了,太复杂了,太复杂了,”楚宁拿酒碗碰了老赵一下酒碗,喝了口酒说:“其实,文化精神就是文化现象和文化方式,你说是不是。”
老赵点了点头,他不大喜欢什么艺术理论,转而问:“楚兄啊,你去过美国,你写信给我说过西方的艺术精神,如果比较一下东西方的艺术精神,我们所追求的有什么不同?”
“嗯?这样说吧,我们追求的是自然化,把人和自然搅在艺术里了,把什么事情都转化为艺术。举个例子吧,就说我们吃的这锅菜吧,如果上升到文化是什么?是烹饪艺术。这在西方人眼里是技术,而在中国人眼里就说是艺术,有区别了吧?”楚宁指着锅里的菜问:“大吴,这锅菜是你做的吧?”
“不是。是我老婆做的。怎么,咸了?”大吴不解地问。
“不是不是,打这样一个比方,就当这锅菜是你做的,我问你,里面有多少东西?放了哪些佐料?”楚宁问大吴。
“嗯?有野猪肉,这是我前几天在山上打的,还有肉丸子、干豆角、笋子、干子。佐料吗?放了点盐,放了点糖,放了点味精,几片生姜,一把五香,还有一点辣椒。”大吴一边想着,一边扳着手指说。
“对了吧,这就是我们不要求精确,只要求做到色、香、味俱全就好。西方人则不同,我在美国的时候,张同请我吃牛排,烤肉师问我要多少克牛排?煎几成熟?要几茶匙橄榄油?弄得我很尴尬。最后还是张同说,给他来三百克牛排,七成熟,三茶匙橄榄油。他们要求精确,我们要的含糊,这就是饮食文化的区别,”楚宁说完,一晃头发现吕佳在盯着他看,他马上意识到,恐怕又是张同这个名字让她不舒服了。他立即转了话题,继续说:“你我都是画中国画的,和厨师一样嘛,也是讲求含糊的墨分五色,什么焦、浓、重、淡、清啊,不讲求画面的理性。”
“哈哈哈!楚兄,高见,高见。”
“高见谈不上。可以想像,我们把原本的技术艺术化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很多艺术门类造像化了,意味着我们原本的技术范畴不精确。现在你发现了没有,只要是吹嘘某某产品质量如何,就把艺术名词抬出来,往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头上一套,再吹一通什么技术的艺术品质,就说明这东西是极品了。嘿嘿!这就是我们模糊文化精神,”楚宁做着手势,继续说:“正因为是我们的模糊文化,才导致了技术不精,把原本的技术工艺和纯粹的艺术混在一起,使得我们在逻辑上混淆。”楚宁说着,他又端起酒碗,两人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又讥讽地说:“艺术精神可以在纯艺术门类中天马行空,却不能把技术贬为艺术,这不等于是艺术强奸技术嘛。我们再从艺术的思想支撑来比较,我们中国书画是用诗文来支撑的,而西方艺术是由哲学和逻辑来支撑的,这就是区别。”
楚宁和老赵侃侃谈着,谁是正确还是不正确也没人评判。不过,现如今谈这些问题的人也不多了,文化和艺术的主调也快餐了,这些主导上的问题除了颂扬时代之外,谈多了也劳神。
冰雪里的小山村万籁俱寂,偶尔能听见村子里响起鞭炮声。老赵的小楼里灯火通明,一锅菜,一碗酒,三人喝着聊着,不觉已是十一点多钟。老赵说:“大佳小佳,你们上楼先休息吧,今晚我和楚兄好好聊聊,我们哥俩就睡下面。”
“那好,你们哥仨好好聊聊吧,我们先休息了。”吕佳跟老赵和大吴打了招呼,带女儿上楼休息了。吕佳刚一上楼,老赵立马又示意大吴再把一瓶酒打开,每人又倒了一碗酒,一边喝一边又侃侃而谈起来。

第48章(1)

常言道:人是环境的产物。这是一条极为普遍的生存化学公式,也许在化学学科里根本没有这“生存化学”的说法,但事实也就是如此,穷人和富人、主人和仆人都是为了生存而拼杀,这都是欲望的化学在作用。楚宁从老赵那儿回到南京,他一进大杂院,眼前竟是一片文化大革命的景象,到处都是标语、横幅、大字报,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骂着什么。楚宁扫了一眼,只见白底黑字的横幅上写着“反拆迁,护大院;反特权,争平等”的口号。原来,这是抗议大杂院拆迁的宣传攻势,楚宁“哼”了一声,他也没有多理会。眼前,这情景有点类似电影里“反饥饿,反内战”的意味,也许也正是受了电影里的启示,才想出了这招。回到家,楚宁歇了一会儿,他给吴乐宝打了电话:“什么时候拆迁?这消息怎么来的?”
吴乐宝在电话里告诉他:“昨天厂里贴出了通知,让我们大杂院的住户,带户口簿到厂房管处登记。说是大杂院这块地皮给征收了,卖给香港一家公司准备盖世贸大楼。”
“那不是好事嘛,怎么闹成这样?”
“好个屁呀,你知道要让我们搬到哪里去吗?”
“搬到哪里?”
“让我们搬到鬼不生蛋的城墙根那边,还不是城墙里面,而是城墙外面,那不是农村啊。”
“条件呢?”
“说是还原面积。”
“还原面积?那肯定不行,”楚宁想了下,他对吴乐宝说:“我看光这样闹不行,得要有对策。”
“你有什么好主意?”吴乐宝忙问。
“我也不是你们大修厂的人,你们鸟领导不会买我这个外来户的帐。我看,你们要成立一个护院小组,要搜集各个方面的材料,要闹就闹到市府、省府甚至中央去。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是人大于法,法又不治众。明白吗?”
“对头,我马上跟他们商量。”
“这样吧,你等一会儿到我家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先写个什么东西贴出去,先造造声势。”
楚宁挂了电话,他找了一张大纸,提笔写了一张会议通知。不一会儿,吴乐宝和两个大修厂的小青工到了楚宁家,楚宁没有跟他们太多解释,而是像布置任务一样的对吴乐宝说:“兄弟,你们先把这张通知贴到门口去。晚上八点,让每家派一个代表到老干部活动室来开会。”
“老干部活动室被厂工会锁起来了。”吴乐宝说。
“把它撬了。”楚宁不假思索地说。
“哈哈哈,有你这个秀才坐镇幕后,我们就不撂他们了。”
“我们合法维护自己权利,怕他们什么东西,当真没有王法啦?”
“那好,我马上找几个人来安排。”吴乐宝他们走后,楚宁赶紧又草拟了一封公开信。
其实,时下的拆迁既是政治的又是利益的,总之都是以改善人们居住条件,发展经济为口号。楚宁并不懂得什么是政治,他心里就是对这蔑视人权的做法感到气氛罢了。
晚上八点,老干部活动室里果然来了不少人,屋子里挤的是满满的。楚宁蛊惑着:“大杂院的父老乡亲们!今天临时请大家来,都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利益,特别是你们几个等房子要结婚的,等急了吧?”几个小年轻听楚宁在说自己,立即应声表示同意他的召集。楚宁见有人应和他,似乎也有些激动:“现在有三件事请大家梳理一下。第一,这半年里,有多少人先搬出这个大杂院了,特别是那些领导干部;第二,要弄清这次拆迁的性质,是市政需要,还是商业需要;第三,统一一下我们的具体要求。”楚宁的话音未落,大家一片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
这时有人喊道:“开什么鸟会,这样管用吗?”
“管用不管用,我们都得努力一下。我想努力终究不是白费吧。”楚宁大声地蛊惑着。
“哎!搞不过他们的,人家手里有权,我们只有听命的份。看着吧,胳膊哪能扭过大腿哟。”
“不要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我们不能总是逆来顺受吧。老毛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明天就把他老人家的话贴到大门口去。”
“哎哟,他老人家都死了二十来年了,还管什么用啊?他老人家还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你还敢去造反啊?”
“老毛说的话多呢,句句都在理。兄弟哎!那都是教育我们的,也不是教育他们的。”
“好了好了,都在理,都在理。争什么争?说点正事吧。”楚宁笑着,他试图平息这种无谓的斗嘴。
“你也不是我们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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