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我吃不了这份苦哦,还是搬吧。”楚宁无奈地说。
“就这么便宜了?”吴乐宝也没了底气,他脑子转了转:“楚宁,你认识人多,看看能不能找找人,通通关系啊。”
“你的意思是找找关系,跟拆迁办的人说说?”
“你看成吗?我家人口少,要按他们的政策,我只能拿一套房子。妈的,我以后还要结婚呢,总不能以后还跟我家人挤在一块吧。”
“你以前结婚的房子呢?”
“卖给沙彩凤了。”
“你那也不是你私房,怎么能卖?”
“哎呀,是私底下卖给她的。离婚的时候,我同意把房子让给她,但她得私下给我钱。哎哟,我本打算还要结婚的,想再跟厂里闹一套房子,哪知道老婆还没找到,这就拆迁啦,这事都把我急疯了。”
“你这个呆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哎!现在找谁通关系呢?”楚宁前思后想了老半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然后神秘兮兮的对吴乐宝说:“这官场上的人我也认不识几个,看来只有一个人能说上话。”
“谁啊?”吴乐宝问。
“徐华。郑凡那个官场上的女人。哎,难啊,我跟她也没有多少交情,还是为郑凡的事,跟她打过交道。哎!这也就是你的事,我硬着头皮试试看吧。”
“试试看吧。你约她,一切我来。”
“你来个屁。兄弟哎,这回也轮到我求人啦,还不知道人家给不给面子。”楚宁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兄弟,他只得低三下四的给徐华打了电话。还不错,这个女人不愧是场面上的人,她爽快地答应了楚宁的邀请。
事事都得求人,这是中国最具特色的文化传承。当晚,在东郊的一个会所,楚宁和吴乐宝宴请了徐华。大约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会所门口停下。徐华下了车,她穿着一套靓丽的夏装,手里拎着一个很时尚的女包,虽说气质是一般般,但还是验证了人靠衣裳马靠鞍那句老话。看得出,徐华对楚宁的邀请蛮认真的,她像老熟人一样的对楚宁说:“哎呀,还让你楚教授亲自在门口接啊!真是不敢当,不敢当!”
“一个下岗教授,自知能力有限啊,请你徐主任聚聚,理应这样。你徐主任能给面子,我怎么也得亲自鞍前马后吧。”楚宁就坡下驴,也像老熟人一样的迎合。他本想问她去了一趟欧洲怎么样,但一寒暄起来,这话也没问。
“不要叫我主任好不好?你就叫我徐华。叫主任显得我多老似的。”徐华的脸颊微微红了,她和楚宁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包间走着,徐华轻声地对楚宁说:“你在电话里一说,我就明白了。我今天给你请了两个真神来,还把拆迁办的强主任也叫来了,让他们给你现场办公。”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我本想请你就是聚聚,一见面就谈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好?”楚宁心里有点忐忑,但心里又很讨厌自己这幅德行。
“有事办事,以后聚的机会多呢。我以后请你,你可不要不给面子哟!”徐华话里有话,楚宁自然听得出。
“哎呀,你还记我的仇啊?允许犯错误的同志改正错误嘛。”楚宁没有回避她的话,而是诙谐的把面子挽了回来。
“呵呵!到底是教授,反应够快的呀。嘿!跟你说话就是轻松。”楚宁领她进了包间,服务员递上茶水。一会儿,前后脚来了两个男人,徐华给楚宁介绍:“这位是区政府办公室的楚主任,跟你是本家;这位是区房产局马局长,”楚宁跟他们两位握过手,徐华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楚宁,著名画家,我的好朋友。”楚宁拱手笑了笑。大家落座后,又等了好一会儿,强主任匆忙的来了。徐华见强主任姗姗来迟了,她劈头就批评道:“强主任工作忙啊,姗姗来迟,一会儿先罚你一杯。”强主任弓腰笑着点点头。开席后,徐华没有推辞,她大大方方的以组织人的身份说:“今天请诸位来,前五分钟不是喝酒,先请诸位帮个小忙,然后敞开来喝,怎么样?”
“徐主任,什么事啊?”楚主任装傻地问。
“这个忙只要马局长和强主任说句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喝酒了。不过,我今天请你这个政府的大主任来见证,也是符合工作程序的哟。”
“喝酒吧,喝酒吧!明天到我办公室谈,不就是拆迁补偿的事嘛,还说那么多干嘛。”马局长爽快地说。
“楚教授啊,你听到了吧,明天有什么事,你直接去找马局长。”徐华得意地对楚宁说。
“谢谢!谢谢!其实,我对房子倒要求不高。这是我老同学,也是大修厂的老职工了,”楚宁介绍过吴乐宝,继续说:“他现在跟他老母亲住一块,原来他在大修厂有一间小房子的,后来离婚了,厂里为了安定团结,就让他学雷锋,把那房子给他前妻了。这事当时是刘骏副厂长协调的,可能强主任您也清楚这事。现在,情况就这样,看看诸位领导能否……”楚宁向马局长和强主任说了情况。
“噢!那不是更好办了嘛,这就是特殊照顾的理由啊。好了,明天你到强主任那里去,具体的他会给你办。”马局长说完,他跟强主任耳语了几句,随后酒宴开始了。楚宁和徐华被自然的拴成一对,一轮又一轮的敬酒,被敬酒,哄的是好一番热闹。
酒宴上,吴乐宝虽然跟强主任熟悉,但强主任似乎也没把他当作同事,相反跟楚宁斗酒斗的是轰轰烈烈。他冷落在一旁,话也插不上,只好生硬的陪着。
第50章
常言道:政府是白道,流氓是黑道。白道讲究面子上刚正不阿,背地里却是知白守黑;黑道讲究表面上食亲财黑,暗地里却是见利思义。酒宴过后,徐华和楚主任的专车开了过来,一群人又在会所门口客套了老半天。随后,马局长和强主任上了楚主任车,徐华执意要送楚宁,吴乐宝赶忙假装有事,先走了一步。楚宁上了徐华的车,他直言地说:“真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小车,让马局长和强主任坐楚主任的车,只有委屈啦!”
“哼,他们去洗澡了,甭管他们。”
“哎呀,那我们应该安排才是。”
“你安排什么呀?你不要跟他们客气,他们这帮人整天花天酒地的,你可不要跟他们搞在一起。”徐华的话虽说是不想让楚宁跟他们同流合污,但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说的太白了,赶忙又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头:“今天酒真的喝多了,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呢。”
“没事吧?”
“没事,”徐华摇下一点车窗:“没事,我真怕跟这些人喝酒,太能喝了。”
“强主任真能喝,我后来都不敢端杯子。”
“你错,楚主任才能喝呢,当政府主任的,哪有不能喝酒的。”
“也是,郑凡的酒量也不小。”楚宁脱口说了郑凡。
“你去看过他了?”
“还没有呢。”
“你假如去看他,千万别跟他提到我。”
“为什么?怕有影响吗?”
“这倒不是。他这个人心计太重,用得着的人他玩的好呢,用不着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哎!现在不比以前了,办什么事都要求人啊。”
“你也有求人的事?”
“哪有不求人的事哦,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呵呵!”徐华冷笑了声:“你呀,好好做你的学问吧,以后社交上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我多少能帮你摆平一些,”徐华的话让楚宁觉得有隐喻,但他没有吱声,装着酒也有些多的样子,目光略有些呆滞。徐华见他没有反应,继续又说:“哎!我好羡慕你呀,没有乱七八糟的应酬,平平淡淡的修心。”
“哈哈。你太抬举我了,我修什么心噢,只是要求简单些罢了。”
“简单些?这就是修心啊!哎,不说了,以后有空请你喝茶,酒这东西还是要少喝。你不知道,我这人要强,知道自己的弱点,没办法,都是爹妈给的。”
“爹妈给了你性格,但性格也是要有舞台的哟。”楚宁似乎不经意地说。
“屁的舞台。人还不是跟动物一样啊,适者生存罢了。”
“哎?人跟动物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人的物欲要比任何一种动物高,否则古人也不会说人为财死了,”徐华听着,她似乎在聆听楚宁的解释,楚宁说着,转而问徐华:“你知道动物园里面,什么动物最厉害吗?”
“脑筋急转弯?”徐华问。
“算是吧。”
“人,人也是动物,是人管理这些动物,理应是人最厉害。”
“错,是斑马和熊猫。斑马是黑白两道,熊猫是黑黑白白,唐朝送女人与邻邦求和,现在是送熊猫表示两国友好。你说是不是这样?”
“你这种思想太危险了,幸好你不是体制里的人,否则,”
“否则什么?”楚宁追问着,徐华没有答话。楚宁呵呵一笑:“我也是在体制里呆过的人,那里面和动物园有区别吗?没有的,甚至比动物园还臭气熏天,”楚宁借着点酒兴,喋喋不休的感慨。
车子到了楚宁家门口,徐华没有下车送楚宁,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楚宁没敢问,凭他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他知道徐华多少也是情感上的孤儿。他谢过徐华刚准备转身,徐华突然叫住他:“哎,楚教授,有件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
“你怎么认识我们信贷部金宝的?”
“嘿!我还想问你呢,那天他结婚,他老丈人给我老婆送了喜帖。没辙,我跟我老婆去了,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他老丈人请我们干嘛呢。”
“真会套近乎。”
“怎么啦?”
“没怎么。我从欧洲考察回来,刚上班他就跟我说你向我问好!还说你们两家是世交,”徐华把头探出车窗:“是不是这样?”
“世交?哪是什么世交啊,他老丈人和我爸原来是同事,谈不上什么世交不世交,你别听他添油加醋。”
“金宝还说,过天单独请你我吃饭。你答应他啦?”
“他什么时候跟我说的?唉?这鬼子子什么用心啊?”
“我明白了。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别忘了跟你同学去找强主任。”
楚宁谢过,他看着徐华的车子远去。他回味了一下先头徐华的话,恍然明白侯主席为什么给他下喜帖了。
过了半个来月,楚宁妈妈分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而楚宁他们暂时就住在妈妈家。这结果楚宁并不满意,因为按照他们的拆迁规定,他们家是可以拿到三居室房子的,只是房管局的马局长和吕佳单位协调了,吕佳单位答应房改后补足面积,至于这里面还有什么弯弯绕,楚宁也不得而知。楚宁家搬出了大杂院,没过两周,拆迁办真的说到做到,他们在大杂院住户搬迁了一大半的时候,果然停电、停水、停气了。
其实,房子是人生存的最基本空间。要说它能有多大的价值,也真是难说,可就这最基本的生存空间,却能让人为之玩命。楚宁对房子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受,但现在他也许麻木了,也许要求也并不那么强烈。无奈之下,他只得追求心里的空间,感受平静和自我。不过,现实的状况让楚宁也只能这样,即使他努力的去抗争,也无济于事。他反思那天一个工人兄弟说:“胳膊哪能扭过大腿”这句话,心里不禁苦笑起来。
转眼到了中秋,大杂院的住户基本上已搬迁完了,唯有钱常富和几户人家还坚守在那一片狼藉的大杂院里。过了中秋,楚宁想整理一些从黄山带回来的素材。他关了手机,沉下心来,画了一些黄山的雪景。一天,他画完画,正准备回家,林小妹来到他画廊。楚宁惊讶地说:“哎呀!现在只听你声音,不见你图像啦,这么长时间,怎么?生意做大了?”这话听起来也有点酸,但也是实话。
“是我没有图像,还是你没有声音啊?你现在连手机都不开,我到哪儿给你声音啊?是不是欠哪个人债啦?手机都关了?”
“我能欠谁的债哦,我是即无内债又无外债。”
“你啊,欠情债。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跟你说件事。”
“说吧。什么事?”
“张同在美国做什么?我想搞个合资企业,这样好享受优惠政策。”
“你打电话问过她了?”
“没有,不是来先问问你嘛。”
“废话,我也不是她经纪人。”
“不肯帮忙,是吧?”
“说什么啦?走,我请你喝茶还是喝酒啊?”
“哟!学会喝茶了?算了,喝酒吧。一会儿吴乐宝来,我找他也有点事。哎!就到我们以前常去的小饭店吧。”
“哪家?还是前面拐弯口的那家吗?”楚宁问。林小妹点点头。楚宁笑着说:“早倒闭了。”
“倒闭了?怎么会呢,他家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听说夫妻俩闹离婚,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换一家吧,到我们原来大杂院的对面吧,那才开了一家川味的土菜馆,正好对你这个川妹子的胃口。我给吴乐宝打电话,让他直接过去。”楚宁说着开了手机,打了电话。
楚宁叫林小妹是川妹子,这话只对了一半。因为她父母都是四川雅安人,她却生在南京,只是她爱吃辣,楚宁才这么叫她。林小妹还有个亲哥哥,但她哥哥生在老家,她爸妈来南京工作的时候,就把她哥哥留在了老家,托付爷爷奶奶抚养。去年,她哥哥来过南京,楚宁请他喝酒,结果两人喝的是大醉。事后,吕佳问怎么给她哥哥这么投机,楚宁说她哥哥这人棍气,是个袍哥。
锁上画廊的门,楚宁骑车带林小妹直接去了土菜馆。到了土菜馆,两人坐下等了一会儿,吴乐宝就来了:“这都立秋了,雨还怎么大。”
楚宁头也没抬就问:“你小子,拿到房子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什么鸟房子,只分给我们家一个中套,一个小套。估计不找人,也是这个鸟样。”吴乐宝似乎对那天徐华的安排不大满意。
“行啦,知足吧。有房住就不错了。”
“不说这些了。给我再大的房子,也不如给我一个老婆好。”
“哇噻,拆迁办要是也负责补偿老婆,那不是社会主义的拆迁办了,而是共产主义的拆迁办喽。”楚宁打趣道。
“你啊,不要口是心非了,你分了多大的房子?”
“我没有拿房子,只拿了拆迁补偿费。”
“鬼话,人家说你分了两个中套,而且是门对门。哎!不说了,这年头,没人说真话。”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拿两个中套了,就分了一个中套,那是给我妈住的,我小狗骗你,”楚宁急了,他不知道又从哪儿刮出这个风来,他对吴乐宝说:“吕佳她单位要分房子了,我们如果再拿房子,就没有资格参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