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宠她,她要出国念书,我总不能拦她吧。你想想,我们读书的时候都干嘛了,整天是打打闹闹,学到什么啦?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个个跟鬼似的,不是批就是斗,好玩吧?其实,那都是在剥夺我们应该受教育的年龄,年龄是什么?年龄就是时间。中国人时间多啊,为什么多?归根结底就是所学文化都是为斗而学。”
“你啊,不要太激进了。过去毛主席不都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嘛,你又能怎么着?”
“我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话,是不是给断章取义了,就是从这字面上理解,我也觉得哲理上是对的,但一运用到实际中就全变了味了。哎!时代不同了,他是乱世英雄啊,不斗不杀,那就不是他毛泽东啦。可惜我那舅舅啊,你说他同情什么人不好,非同情老毛的死敌,结果把命丢了。哎!不识时务啊!”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无关的问题了,还是谈些实际的吧。”
“还谈什么?事就这样了,把画廊盘出去,什么事都解决了。”
“我还舍不得呢。”
“有什么舍不得的,蒋介石把大陆都丢了,我这点算什么啊。况且,我们这也是为女儿曲线救国嘛。”
吕佳看了他一眼,她叹了一口气:“你啊,尽宠她。”楚宁没有吱声,他似乎主意已定,也不想再苦思冥想了。先前说到林小妹,吕佳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侧过身:“哎,有件事跟你说,你可不要生气啊。”
“什么事?”
“前些时候,林小妹来找我开点药,她跟我说,她给吴乐宝介绍的那个姑娘不在她厂里干了。”
“怎么呐?”
“嗯,她说,那个姑娘说吴乐宝强奸了她。”
“胡说,谈对象算什么强奸啊。”
“我就知道你没有原则。”
“本来嘛,这谈对象还要扯上什么原则问题干嘛,卿卿我我的不是再正常的事啊。”
“她说是强奸,不是卿卿我我。”
“她看到吴乐宝强奸她了?”
“那女孩跟林小妹说的。”吕佳强调了一句。
“是强奸未遂还是强奸成了?这要搞清楚。谈对象嘛,哪能都规规矩矩的,要谈对象都规规矩矩的,那不是二楞子啊。”
“反正你就会护着吴乐宝,一点原则都没有。”
“又是原则原则的,哪来这么多原则的。林小妹也是的,纠缠这些干嘛,媒人嘛,也就做做拉皮条的事,具体的不要管,总不能做了媒人,还要让人家天天给她写思想汇报吧。”
“你说的喔,媒人不要对女方负责啊。”
“屁话,负什么责?两厢情愿的事,管得了那么多嘛。”
“他们刚认识,哪能谈上什么两厢情愿啊,两人还不了解,吴乐宝也太急吼吼了吧。”
“这说明他喜欢她嘛,不喜欢她哪来的冲动?如果他对她没感觉,你让他干,他都没兴趣。男人嘛,暴力就是男欢女爱的原动力,别大惊小怪的。”
“尽是歪理。”吕佳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前些天,他到我这来了,我还问过他,他也没说什么嘛。”
“谁啊?吴乐宝到你画廊去了?”
“嗯,前些天来的。我还开玩笑问他,还搞定了?他说她比他还主动。那你说,谁说的是真话?”
“我不相信,哪有女孩子主动的。”
“我没问他林小妹介绍的那个姑娘,是问前几天我们散步碰见的那个田静。”
“噢,那有可能。”
“怎么说田静就有可能呢?”
“这还看不出来呀,那女人一看就在社会上混的,面相就轻浮的很。”
“哦哟!你眼睛还可以嘛。告诉你吧,那田静可是第二次、第三次批发了,至于还有多少一夜情,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
“哎呀,吴乐宝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啊?你也不说说他。”
“说他干嘛?他感觉好不就行了。我再告诉你吧,你知道田静是什么人吗?说出来,你更要大吃一惊。”
“什么人啊?”吕佳问。楚宁苦笑了一下,吕佳又问:“什么人啊?说呀,卖什么关子呀。”
“她是田老西的侄女。”
“啊?我的天哪!怎么南京城就这么小啊,绕了半天又绕到一起了。”
“人活动的圈子本来就这么小嘛,”楚宁说完,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哎!吴乐宝啊,吴乐宝,你这回真是不寂寞啦。”楚宁感慨完,会意地一笑,转身搂住吕佳闭上眼睛睡觉了。
睡梦中,天是亮亮的,一会儿耀眼一会儿苍白。楚宁梦到了一条高速公路,影像是倒过来的。他站在一个废墟上,用望远镜偷窥着相隔数百米外的公路,一辆汽车倒立的躺在路边,车子和人都是黑森森的,只见一个个黑影人从汽车里拽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血人。他感到非常恐怖,血像一条小河,沿着公路流着。他卷曲起身子看着,隐隐约约能听到黑影人的说话。
“把前面的玻璃拽开。”
“拽不动。”
“拽不动也要拽啊。”
“好,拽开了。”
“小心他头。”
“头在哪?”
“你找啊。”
“在那边,看见没有。”
“看不到。”
“怎么看不到,你是瞎子啊?”
“不就在这啊。”
“这是头啊,怎么压成这样?”
“别管了,你先把头拿开。”
“身子呢?”
“我正在找呢。”
“在下面,哎呀,你真笨,把酒瓶拿开,身子在酒瓶下面。”
“哎呀,这酒瓶太重。来,多来几个人啊。”
“来了,哎,怎么这么多酒瓶啊?”
“他喝多了?”
“谁知道啊第59章
。”
“好了,你把他身子翻过来。”
“怎么翻啊?也扁了,都粘在靠椅上了。”
“把他撕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这望远镜哪来的?走,跟我们走。”一群黑影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楚宁定眼一看,哈哈哈大笑起来,有几个人他认识,其中有钱常富、侯主席、田爱菊,还有好多好多黑影人瞪着白眼珠虎视着他。忽然,侯主席手一指,一大群黑影人拼命的抢他望远镜,他紧紧抓住望远镜,抢过来夺过去,一群黑影人手一松,楚宁玄幻般的跌入深谷。噩梦中,楚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两脚猛地一蹬,梦惊醒了。他掀开被子,浑身有些颤抖,心口凉凉的,眼前是黑漆漆黑漆漆的。他定了定神,手摸到床头拉开台灯,屋子里一切依旧。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做梦了,眯着眼避开刺眼的灯光,起床走到卫生间,解过小便又回到床上,他半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梦,脑子里却模模糊糊。他半醒半梦的想了想,刚才的梦好像是看到了钱老板的车祸现场。他歇了一会儿,又躺下身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跟吕佳说:“好像半夜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记不得了。”他努力的想了想,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第60章
平日里,楚宁是不大吃早饭的。今天他醒得早,吕佳做了早饭,他也吃了。楚宁收拾了几件画稿准备去画廊。他没有骑车,出门的时候发现车胎被人戳通了,也没心情去补,就走路去了画廊。他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悠悠的走着,眼前的梧桐树、路灯杆、公交站、书报亭,还有墙上地上到处都贴着和写着“办证”的小广告。小广告有的是印刷的,也有是手写的,更有涂鸦韵味的是用自喷漆喷的。楚宁以前也没太在意这些被市容官员称为的牛皮癣,今天走走看看,觉得也蛮有意味。时下,这“办证”已经成了一个行业,真是有市场就会孕育新行业,这也是发展的硬道理了。
楚宁边走边看,还饶有兴趣的数着小广告,像顽皮的孩子踢着易拉罐走路似的。不觉到了他画廊前的早点摊,他远远的就见一个人站在他画廊门口,面对着玻璃门细细的看着什么,他定神一看,好像是老赵。他快步走去,果然是他的老朋友老赵。他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昨天下午来的,今早也没事,看看时间差不多就直接过来了。”楚宁刚准备开门。老赵笑嘻嘻地问:“瞧,瞟上你了吧?”楚宁一看,原来他画廊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玫瑰色的小广告,上面印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上面写着:重金求子。本人爱人因工伤不能生育,想求一贵子。现重金聘一男子,要求身体健康,相貌英俊,大学学历,身高一米七五以上,艺术气质佳男子为代生。本人为其保密,不负任何责任,宾馆自定。怀孕后即付重金感谢……
“嘿嘿,你小子是条条合格啊。”老赵逗趣地说。
“他妈的,怎么贴到我门上啦。”楚宁又好气又好笑,他伸手去撕,却怎么也撕不下来,原来这是不干胶印刷的。他只得开门找来刀片铲去这张无聊的小广告。
老赵进了画廊,两人也没太多的寒暄,老赵问:“丫头呢?好像她今年中学毕业了吧?”
“在家睡懒觉呢。嘿!你记忆还不错嘛,还记得她中学毕业了。”
“那哪能忘啊。我早就想来了,前些日子杂事太多,一直忙到昨天才忙停下来。”老赵说。
“忙什么啦?”楚宁打量了一下老赵,见他衣服脏兮兮的,又问:“怎么搞的,浑身弄得像出土文物似的。”
“有个朋友要我一批东西,给他送来了,现在卸货呢。”
“就是你收的那些破牙板、石墩子啊?”
“什么叫破啊,现在有钱人都喜欢这破东西。我有个朋友在南京郊区买了一块地,他自己设计,自己监工,造一个老房子。”
“喔?是哪方大员外啊?还有这种心境。想躲进山里对抗社会啊?”
“什么大员外啊,我看就是一个文化小贪官。他去年和我朋友到我那玩了两天,看了我院子里的那堆东西后很感兴趣。当时,我还以为是他随口说说,没想到,不到一年,他还真的要我把东西送来。”
“什么人啊,有这么大量。”
“是什么画院的秘书长。”老赵悄悄地说。
“哦哟,是文化太监啊。难怪难怪,又是个糟糕的混蛋,是个捞钱的主啊。哎!”楚宁叹了口气:“这年头精神颓废的人太多了。”
“听说这个秘书长是玩书法的,还是国家评的一级画师呢。”
“屁的画师,都是马屁师,一点脊梁骨都没有。”
“这你就不清楚了,这些人得的都是腰肌劳损,还有坐骨神经的毛病。”老赵风趣地说。
“是啊!整天烧香拜佛的争椅子,坐骨神经能没毛病嘛。”
“哼哼,坐江山嘛,也不是打江山,当然要学会坐啦。”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笑着,神情既无奈又铿锵有力。
大约十点多钟,老赵要去买他东西的那个秘书长家拿钱。楚宁送他出门,并约他晚上来聚聚,老赵也答应了。对老赵来说,积攒这些东西也不容易,但收多了也成了累赘,既然有人喜欢这些东西,换点钱也不错。
老赵去那秘书长家拿钱了,楚宁坐在画案旁,他也没了心思画画。画廊外,嘈嘈杂杂,往来的汽车不时发出炸耳的机械声,这声响似乎隐约的勾起楚宁昨夜那个血淋淋的梦。虽然,昨夜的噩梦零零碎碎的并不完整,但他模糊中知道是梦到钱老板的车祸了。楚宁徘徊的想着,难道是自己扣了钱老板的画钱引发了这场车祸?他不觉感到心里有些疚心,但很快又否定。他两手撑在画案上,抵着头,痛苦地裁量着自己的做法,心里不知是对是错,好像就有那么些不明真相的人在他背后指指戳戳,绞着他心神不定。裁量了许久,他没法准确的给自己的做法定个对错。无奈之下,他懒懒的往沙发上一趟,随手拿过一本杂志翻看着,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当楚宁醒来的时候,已是十二点多钟。他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就起身到对面的面条摊上,下了一碗面条糊了中午饭。回到画廊,他又在琢磨着怎么把这间画廊转出去,以筹集女儿准备出国上学的钱。他苦思冥想了老半天,一点渠道也没想出来。楚宁皱起眉头半靠在椅子上,翻着他积攒起来的一张一张名片,指望能从中找点信息。
下午三点多钟,老赵回到画廊。他进门就气呼呼地:“什么玩意儿,他妈的,我大老远把东西运来了,他又嫌价钱贵了。”
“怎么回事?”
“什么鸟秘书长,简直是个流氓。”
“怎么?他不肯付钱?”
“不是不肯付钱,他想杀价。”
“杀多少?”楚宁给老赵递上一杯茶。
“杀狠了,他只想付一半的钱。”
“这怎么可能,杀的也太多了吧。”
“你还认识这个秘书长啊?”老赵问。
“认识是认识,没什么交往。怎么,想找人跟他说说?哎!我看没必要。这种人啊,他就是把你骗过来再宰。你啊,怎么不跟他把价钱敲死呢?”
“说好的,哪知道我把东西运来了,他这么无赖。”
“什么人介绍的?”
“是一个记者朋友。”
“那你找找你这个记者朋友啊,让他来说说。”
“说什么?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他在外地采访。一句话,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啊。妈的,算我倒霉。”
“那就别气了,吃亏上当都是你自己太相信人了。”
“我想他也是个文化人,还是个画院的秘书长,肯定不会言而无信吧。哎,哪知道一点诚信都没有。”
“哼哼!文化人。什么是文化人?文化人做官坏起来更卑鄙。亏你老赵还是读书人呢,文化人的秉性你都不晓得啦?还有你那个什么记者朋友,是小报的记者吧?”老赵点点头,楚宁摇头又说:“这小报记者你也能信啊?如今党报是靠吹,小报靠卖嘴,这过去的妓女还有卖艺不卖身的,他们现在可是卖身不卖艺啊,同志哥哎,没艺啦,只靠卖身喽。”
“哎,这秉性都到哪去呀?简直丢南京人的脸。”
“南京人?不会吧,在南京做官的人,有几个是南京人啊?肯定不是。南京人大萝卜,没这个心眼。呵呵!说句粗话吧,这文化人流氓起来要比妓女还妓女,妓女还卖个体力,文化人呢,卖的什么你不知道啊?”楚宁笑着拍了拍老赵:“别看做了个什么秘书长,还不知道有多脏呢。哎!如今职业妓女还体个检什么的,臭文人连这点道德都丧失殆尽了。”
“也是啊,认了。不认也没辙啊。”老赵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买卖上碰到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本来这商人在历史上就以奸猾著称,现在又何必气恼呢。楚宁遇到过这事,对他来说,安慰老赵也是多余的话。随后,他把钱老板到他画廊买画的事说给老赵听。老赵听后,狞笑着说:“活该。妈的,还不能让他死,让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