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听林小妹这么一说,他更觉这女人还懂得些书画,手中的笔也不自然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转身直截了当的说:“你把我刚才看的书拿过来。说实话,我也背不得。”
林小妹抿嘴笑了笑,她拿过书来递给他。老赵看了看,蕴嚷了一下抄录在画上。随后,老赵取印盖上。落完款印后,老赵又指了指缺印的地方说:“这里还缺一方印,明天我专门给你刻方印加盖上去。”
“什么印?”
“嗯?刻一方‘伴君幽独’如何?”
“我不幽独,你别觉得我多孤独似得,”林小妹白了他一眼,尔后说:“休息吧,你明天准备带我去哪转转?”
“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林小妹说完转身上楼去了。这一夜,老赵可真的失眠了,他再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女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
楚宁的个人画展如期举办。开幕式这天来了不少人,林小妹在她收藏的画中精选了三十余幅。虽说,这个展的规模不算大,但也足以代表了楚宁二十多年来的绘画生涯。开幕式后,林小妹又安排了五六桌酒席,宴请了来捧场的头头脑脑和画界的朋友。楚宁也不曾与他称呼的红顶文人打交道,但要办个人画展,诸如文化、宣传、文联、美协等文化官员也不得不请。这也如同办酒容易请客难一样,不仅要面面俱到,而且这排排座还得特别小心,要是稍有疏忽,得罪了什么人,恐怕自己还莫名其妙。楚宁的画展虽说办的跟婚庆一样隆重,但请了些红顶文人来架势,也却为他的画展增添不少光彩。
这一天下来,楚宁虽说是蛮累的,但他还是精神抖擞。晚上,他在家里宴请了林小妹和老赵。这回,楚宁可有话说了,他感谢过林小妹后,就问老赵:“赵兄何时把我妹妹俘虏了?”
“别找话说。”林小妹打断他的问话。
“人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怎么?我现在连问话的权利也没了?”
“嘿!是缘分自然会走到一起的。”老赵敷衍了一句。
“那好,你准备何时娶我妹妹啊?”
“这问题简单,只要小妹想嫁,我随时迎娶。”
“噢!蛮自信的吗?那好,这事还是你们自己定吧,我是钓鱼的不急,背鱼篓的急哦!”
“谁让你定了?难道我林小妹嫁人还要让你同意不可呀。”
“那倒不是。这不是老赵想娶你,我才帮你把关的吗。”
“去去去,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计划。到时候,你跟吕佳来喝杯酒就是了。噢!到时候还得请下吴乐宝一家。”
“应该的,我们这几个同学啊,现在也是各奔东西了。”
“其它人我就不请了。”楚宁听了点点头,他知道林小妹说的不请什么人。
家宴过后,林小妹和老赵离开了楚宁家。两人收拾着碗筷,吕佳问道:“楚宁啊,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相处的时间短了些?”
“这个嘛,怎么说呢。时间说短也短,说不短也不短了,他们两个也算认识十多年了吧。再说,他们两我也都了解,也都是对性情中人,能走到一起也真的不错。这老赵也算有福气,后半生能有林小妹在他身边,这老兄也算没白来一趟人世。”
“哟!你还蛮羡慕的吗?”
“我羡慕啥子哟。哎!看看我们这几个,当初也就算郑凡混的不错,都快官至厂级领导了,结果一个钱字弄得是家破人亡;吴乐宝也是,是女人就要,也不想想合适不合适,结果带人家养老婆,差点闹出人命来。哎!生活啊生活,真他妈的无奈。”
楚宁也确实无奈,他总想着能做一番事业,可总是不如意。老赵也曾多次说他当初大门是进对了,可就是队伍站错了。他嘴巴讨人嫌,总是嘲笑那些红顶文人,他把后人给胡雪岩封的“红顶”谥号,戴到文化官员头上,他又何时能出头呢。其实,这“红顶”可不是什么好帽子,顶在头上不轻啊,不知啥时使错了笑颜,头裹红布的刀斧手就要了这顶帽子的脑袋。楚宁笑骂这“红顶”与民间叫的“绿顶”绿帽子也差不离,但他忘了,最初的帽子也只是怕头着凉而生的,只是后来这帽子代表的官阶,帽子才精神起来,成了一种象征。在他念书的时候,他曾有一个最崇拜的老师,老师重心长地跟他说过,说这社会不会为激进和落后的人专开一趟车,因为社会就好像一部运转的机器,它不会为高速和低速的齿轮特地配两个变速箱,你得适应一部机器的运转,这样才不会损坏这部机器。老师的话肯定是发自肺腑的,可楚宁也没觉得自己是激进还是落后,只是不喜欢和戴帽子的人打交道罢了。
老赵参加完楚宁的画展,他第二天就回皖南了。临走时,他又专程去了美术馆。老赵对楚宁说:“有人要买我的小院,我先回去谈谈。”
“你真要卖啊?”楚宁原先还以为他只是说说。
“真要卖。”
“那你还真的要去雅安啊?”
“去。那儿还不错。”
“那?林小妹,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老赵笑了笑,他把楚宁拉到一旁:“是她带我一块去,她想回老家,不想再在这悲切的城市啦。”
楚宁看了看老赵,他没有惊讶,反而淡定地说:“这就对了。我告诉你,这女人不俗,你得好好待她。”
“知道了。看得出,你们关系不错,她常说起你。”
“那是真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几十年了,我是很了解她的,”楚宁送着老赵:“老哥,小妹她是受过伤的女人,你别往复杂里去想,她性格要强,你得让着些。其实啊,她以前那前夫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太爱钱罢了。哎!爱钱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能说不爱钱的人是好人吧,这种人是傻子。当初,小妹嫁给他本身就是错爱,要说他们吧,也真谈不上什么感情。她碰到你也真是你们的缘分,我看啊,你们是不是去雅安前在南京把婚事办了。”
“小妹不想办,她说临走的时候请你们几个吃顿饭,就算办了。”
“哼哼!你老哥蛮听话的吗?怎么,你不会还那么保守吧?”
“什么意思?”老赵知道楚宁话里的意思,装着糊涂问。
“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呀,说你老赵未婚不代表是童男子吧,你别在我面前装正经,再装你也装不像。”哈哈哈!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美术馆。
第79章(2)
老赵走后,楚宁刚准备转身回展厅,忽听有人喊他。
“楚大师。”
楚宁回头,见是钱常富的儿子钱可,他便客气地应道:“哦哟!是钱大记者啊。怎么?来采访哪位领导啊?”
其实,钱可这人也不讨人嫌,只是吃惯拿惯了,养成了家有万贯,分文不支的习惯。以前,楚宁和他也没什么交往,只是和他爹钱常富有过刻骨的交道。按说,钱可也是在国外念过书的人,也算见过世面,但他身上那种厚脸皮、说大话、做小事、算小帐的毛病还是遗传了他爹。他吐出一副大记者的口气:“来采访你啊,怎么?不欢迎?”
“来采访我?岂敢岂敢!”
“我昨天晚上和文联几个朋友喝酒,才听说你办画展了。哎!你开幕式也不请我,你要请我来,我也能帮你吹嘘吹嘘呀。”
“哪敢请你这位大记者哦。”
钱可走进展厅,他溜溜达达转了一圈。随后说:“不错,不错!”楚宁拿了一本画册送他,他翻了翻,尔后夹在腋下:“楚大师啊,你画的画真不错哎,”钱可眼睛盯着墙上的画,接着又说:“要炒作啊,现在什么东西都要炒作,不炒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就没有市场啊。这游戏规则你不会不懂吧?现如今艺术也要用数字来考量,这数字是什么?是钱哎!不为钱,你画这么多画干嘛?”楚宁应付的笑了笑,他没答钱可的话,钱可又说道:“其实,炒作也就是投入,这个钱不能小气啊,省这一点点小钱,失去的可就是大钱啊。这个帐你得好好算算,你还有兴趣跟我们报社合作啊?要是有兴趣,我们好好聊聊。”
“怎么合作法?”
“合作嘛,形式多种多样。你想怎么炒作啊?”
“这个?我确实不懂。”
“嗯?比如说,你给我们报社付点钱,我来帮你运作一下,假如你要是做硬广告,那你是投不起的。放心吧,有我在,打点打点,意思一下也就可以了。”
楚宁也确实反感这种艺术的商业模式,但这也是当今的国情,不过这模式是否与国际接轨了,他也弄不清。说实话,楚宁也想适应,可自己哪有钱呢。如今,这文化也成了奢侈的骗局,楚宁更是无奈之极。正在这尴尬的时候,郑凡和几个人来了。楚宁见郑凡来了,他确实很惊讶,忙上前招呼道:“我的老天啊!你可出来晒太阳啦?又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吧?”
“来来来,我来先介绍一下,”郑凡忙拉着他带来的几个人,介绍说:“这是我老同学,楚宁,楚大师。看,这墙上的画都是他画的。”郑凡话高三尺地吹捧着楚宁,然后又一一给楚宁介绍他身边的几个人。
这时,钱可见郑凡没看见他,就主动招呼道:“郑总,你是眼里没人啊?我站在这老半天了,你都没看到?”
“哦哟,小钱大记者。嘿嘿,你今儿怎么也文化了?”
“骂人是吧?”
“不是,我昨天晚上还跟你们总编在一起喝酒的呢,听说你是白天管一帮记者,晚上抱一拨妓女,是不是啊?”
“去你的,从哪听来的,我小助理一个,哪有这本事。”
“谦虚,谦虚了吧。这可是你们总编昨天晚上在酒桌上说的噢。”
“嘿!这是领导比划我忙呗,有领导对我这样评价,我心满意足了。”
郑凡的风风火火,似乎在做给他的朋友们看。楚宁陪着郑凡和他朋友看了一圈画展,郑凡止步对他朋友说:“哎!你们看中了哪幅画,就告诉我一声,等画展一结束我就给你们送家里去。”
郑凡的话让楚宁一惊。他忙把郑凡拉到一旁,低声地说:“你可别乱答应啊,这些画都是林小妹的,我可是一幅画的自主权都没有。”
“什么意思?重色轻友?”
“嗨!一言难尽,改天跟你说。”
郑凡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听楚宁提到林小妹,马上转过话题说:“唉,我正好有件事托你帮忙。”说着,郑凡又抱拳拱拱手。
“什么事?我这草民可是没什么能耐噢。”
“这事非你不可,”郑凡拉楚宁又离他朋友几步,然后低声地说:“哎!这怎么说呢,林小妹不是离婚了吗,”楚宁听了点点头,郑凡推了推楚宁:“这你还不明白啊?”楚宁摇摇头,郑凡以为楚宁是故意装蒜,就一本正经地说:“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帮我说说。”
“说什么?你也不是不认识她,有什么事你直接找她不行啊。”
“不行哎!要是行还找你干嘛。”
楚宁隐约明白郑凡话里的意思。他记起林小妹前些时候说过,说郑凡曾经找过她,说是请她去他们公司当财务会计。林小妹也没有做过会计,就一口回了他。其实,郑凡让林小妹去他公司做会计,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楚宁翻了郑凡一眼,答非所问地说:“什么事啊?过些日子她要结婚了,你有什么事啊?”
“结婚?跟谁结婚?”郑凡脸色一下变了。
“啊?你不知道啊?她跟我一个学长结婚啊。”
“哪个学长,别跟我之乎者也的。”
“老赵啊,你认识的,皖南的赵同军。”
“是你拉的皮条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是刚知道没几天,怎么啦?”
“没什么,以后再说吧。”郑凡和楚宁说完话,顿时很是失落。他心不在焉的又陪他朋友看了看画展,而后同钱可一起走了。郑凡他们走后,楚宁在想,难怪郑凡今天来呢,他是想要画来的哟,而且又动上林小妹的主意啦?
第80章(1)
时间就是金钱,这是改革之初最激励人的一句口号。而今,时间也不见得就是金钱,金钱的背后却是黑暗。第二天,钱可又来到美术馆,他想和楚宁好好聊聊合作的事。楚宁先是很为难,他心里不知道钱可说的“意思意思”是个什么数,也只好闷声不表态。钱可拿出一张样报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这个画家也画的不错,他可是找到我来帮他炒作的。”
楚宁看了看样报:“发这篇稿子要多少钱?”
“给他做这稿子那就贵了,光请客吃饭、洗澡、唱歌不说,他还给我们报社两万块,而且还没有发票。”
“哦哟,那我是玩不起。”
“哪能要你这么多啊,给你打个对折吧。怎么办呢,哪让我们是老熟人呢,再说,我也得尽点义务吧。”
“对半我也没有啊。说真的,谢谢你!这事改天再说吧。”
“好吧,你信不过我,我也没办法,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钱可觉得很没面子,他磨蹭了一会儿,悻悻地离开了展厅。
这是楚宁画展的第三天,除了开幕式那天,来看画展的人多些,现在偌大的展厅来看画展的人已是寥寥无几。楚宁困顿的守着展厅,心里对这办个人画展一下有了唔道:唉!花这钱值吗?他解释不清,心情也低落下来。眼下,他还得攒些钱给女儿汇去,这一过了年,学费可不是能拖的呀。他望着展厅里三三两两的人,不由地想起自己当老师时的一件事来。那是一年暑假过后,美术系招来了一个女人体模特,这原本在美术系也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可这次招来的却不同以往。这女模特身材高挑,长得水灵,气质也不同以往的土胚。第一天,楚宁给大三的学生上人体绘画课,这原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他进了教室却不见模特,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模特到课,就打电话问系主任。系主任说是王书记正在找她谈话呢,估计一会儿就谈完了。
“哪个王书记?书记找模特谈什么东西啊?”
“好了好了,是王世强书记。”系主任不耐烦地说。
楚宁一听是院里的副书记,他马上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别谈的太久了,不然说不清哦。”
“就你话多,你先给学生随便讲讲吧。”系主任说完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楚宁见学生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问:“说什么啦?”
“他们在议论这新来的模特是哪人。”
“你们问这么多干嘛?你们是学画的,还是学刑侦的,吃饱了是吧?”
“哎哟!犯困。”
“好了好了,你们先把教室收拾收拾,看这教室像什么样了,简直是狗窝。”楚宁说着拿起一块抹布扔给说“犯困”的学生,转身坐到一旁喝茶去了。说实话,这学艺术的学生要比学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