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飞往休斯顿的夜航准时起飞。夜幕中,飞机闪烁着航灯飞向天空,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吕佳哭了,她的心情万分复杂。楚宁心里也很难过,他的心不仅惦念着女儿,同时还丢不下张同。这心情怵的他痛痛的,久久不能平静。飞机起飞后,他们赶乘夜班火车返回南京。这是一趟路过南京的列车,虽说车厢里的旅客不太挤,但因为是普快列车,空座位还是甭想。楚宁找到列车长,他编造了一大堆困难,又私下塞了两包香烟给列车长,这才安排他们去餐车里坐。这是两包楚宁没舍得抽的香烟,也是他特地留着上车派用途的。餐车里的人不多,但看上去也都不大像是太穷的人。他们在餐车里坐下,先头的一阵忙碌,吕佳似乎也没了跟女儿离别时的伤感。她另眼看着她丈夫:“刚才,你也蛮会做小动作的吗?”
“什么小动作?”
“香烟。”吕佳小声地说。
“哎!这世道就这样,不学会这一套,寸步难行啊!你睡会儿吧,到南京都要天亮了,”楚宁让吕佳靠在肩上:“要不,我看你明天还是不要去上班了,天塌不下来,在家多休息几天,好好陪陪我。”
“嗯!估计一回去就要进病区了。又苦了你了!”吕佳似乎就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愧疚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靠在他肩膀上。其实,她真想好好陪陪自己的丈夫,想不去上班了,可生活的压力又让她无能为力。列车微微晃动着,像儿时的摇篮,很容易催人入眠。一会儿,吕佳就靠在他肩上睡了。也许,惟有张同回去了,吕佳的心才能平静下来,才能恢复往日的生活。吕佳睡着了,楚宁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来是他当年跟张同在火车上丢过东西,给他养成了在车上不敢睡觉的习惯,二来他也真的睡不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女儿送他的MP3,塞上耳机,一曲古琴的旋律在耳里响起,琴声忧伤而愁闷悲思。楚宁顿时一惊,他翻看了一下手里的MP3。心想,这是女儿在登机前,她从自己脖子上摘下的,说是提前送给老爸的生日礼物。怎么会下载这曲子?是张同的用心良苦吗?但他又不觉得这是她的安排,但这曲目一定和张同有关。他又仔细的看了看手里的MP3,一下嗅到一种熟悉的香水,楚宁似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在宾馆,他见过张同也有一个与佳佳一样的MP3,这也许是今天早上,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拿错了。楚宁闭上眼睛,听着张同留下他们共同品茶听琴的琴声,他心里怎么也抹不去旧时的恋情。张同回来的那天,也是一场飘零的雪花。走时,又是一场阳光下的飞雪,而此时的车窗外又飘起飞舞的雪片,在铁路两侧的灯光下散乱飞落,就像婚礼的纸花飘落在车厢上。
张同回来的时候,天气是特别的冷。她穿着紫红色的呢子大衣,胸前别着楚宁当年送她的那枚象牙雕刻的海棠花。这块象牙是文革打砸抢时得来的战利品,楚宁怎么得到的,现在他自己也记不清,只记得当时他捡到这块象牙像是老屏风上的雕件,就把它藏了起来。之后,楚宁在张同去美国的时候,就用这块象牙为她亲手雕刻了这枚胸花。不想,张同至今还别在胸前。当初,楚宁给她雕刻海棠花,寓意的是佳人,表达是思念和珍爱的情愫,后来谁又知道这海棠花还象征苦恋,借花抒发男女离别的悲伤情感……
那天,楚宁在火车站接女儿和张同,他没修边幅,蓬乱的两鬓,几根白发刻写着与她贵在知心的光阴。虽然,他们时常也有过电话和邮件往来,但各自的忆念也未曾减弱。相反,这种好似未了的恋情始终没有中断。也许男人的一辈子都喜欢在恋爱;女人呢?也许女人喜欢一辈子都被她钟情的男人爱。这种没有法律能判定的情愫,往往又会在人到知命之年才越发浓郁。
记得去夫子庙听古琴那天,琴师是楚宁的旧友。他很是热情,沏了一壶上品的茶,点了三炷香,然后铜盆净手,全然是一套古风。后来,琴师送给张同一把古琴,过后张同问过楚宁,问为何送把古琴给她,楚宁却笑而不答。那天在宾馆,张同又问楚宁:“你还没告诉我,你朋友为什么要送我一把古琴,而且还是他弹奏的这把。人家说,琴师手里弹的琴一般不轻易送人,他怎么会这么慷慨啊?”
“你非要问吗?好,那我告诉你吧。这把古琴是我十年前买的,我让他帮我养琴的,现在你回来了,这把古琴也得完璧归赵了呀。”
“啊!原来是这样。为什么?”
“你还记得嘛,在泰山,”张同点点头,她全神贯注地听着,楚宁漫不经心地又说:“我们住在那破庙里的时候,你听见古琴声了吗?”
“嗯!记得。”
“你说古琴真好听,特养心静,说等老了,你也要有一把古琴,说要抱着古琴做伴。”
“嗯!说过。”
“所以啊,那天晚上我就想去偷那把古琴。我从你住的二楼下来,黑灯瞎火的想找那琴声,可琴声嘎然没有了,我转到后院,正巧看见那老僧在窗下画画,就没找成。第二天清晨,我又听见古琴声了,我就顺着古琴声去找,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呀,别卖关子了。”
“我又转到后院,听琴声是从那老僧屋里传出来的,我就好奇的凑近。突然,我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坐在老僧的窗下弹琴,我先是特别惊讶,后来又听屋里有人说话,我再凑近仔细一听,是昨天晚上的那个老僧,他说:别弹了,还是早点回去吧,你把这把古琴也带去给你妈妈,没事你给她弹上一曲,帮她解解闷。我这一听,猜到这姑娘可能是这老僧出家前的女儿,顿时觉得我昨晚想偷古琴的念头太卑鄙了。”
“啊?你真的想去偷的呀?”
楚宁呵呵笑了,他把张同从床上拽起:“有过这念头,不是没实现嘛。”
列车在黑漆漆的夜里,一个劲的吭哧着,车窗外的雪也在漫天的飘着。耳里一首古琴曲结束,楚宁刚想摘下耳塞,突然耳朵里又想起了吉它声,旋律委婉而又低沉。楚宁紧锁眉头,印象中不曾听过这曲子,他仔细地聆听,前奏之后,张同的歌声悠悠地传进他耳里:
我不想说
爱你
只想把你留在心里
我寂寞
哭泣
也是因为你
爱的寂寞会有黎明
窗外
我在等你
我不想说
爱你
爱情的结局
梦会告诉自己
寂寞的等待不要哭泣
我寂寞
我哭泣
寂寞的等待不要哭泣
张同沙哑的歌声,一下把楚宁推向万丈情谷,他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沁出眼眶。楚宁的心颤颤,他不知道这歌是她何时录的……
列车终于到了南京,下了火车已是凌晨,一夜的雪也嘎然的停了,月台上没有留下多少积雪。楚宁和吕佳走出火车站,他的心情真是沉重透了,久久不能自拔。虽说,吕佳的职业应该是个心细如发的活,但她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神情迷乱。此时的楚宁还在心猿意马,他带着耳鸣般的旋律和张同悠悠地歌声,万般惆怅地回到家。原本,楚宁只是想把这段情感凝固成历史,不想伤害吕佳一丁点的情分,但这隐藏的移情还是在克制中继续,在不经意中四溢。
回到家,他还是无法入眠,躺在床上,煎熬着自己与张同的离情。他的智商似乎一下子低弱了,滑稽的问自己什么是爱情。
第87章(1)
吕佳睡了不足三个小时,家里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电话是院长亲自打来的,让她立即去医院筹备。接完电话,吕佳疲惫惫的起床,楚宁见她太累,心里也不大好受:“你还要去上班啊?”
“得去啊,哪能不上班在家躺着。没事的,上班也是休息,事也不多。”
“你就自食其言吧。我妈跟你说什么来了?她叫你在家好好歇歇,别去上什么班了,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一个电话,你又,哎!”楚宁说着,火一下就要冒起来,他长叹了一口气:“跟你没说的,你就自得其乐吧。”
“我躺在家干嘛呢?大眼瞪小眼的看风景啊?反正在家也没事,上班也是乐趣嘛。”吕佳简单地梳洗完,她拎起包嘱咐说:“楚宁啊,我看过了,家里还有不少饭菜呢,昨天做了那么多也没怎么吃,中午在微波炉上热一热再吃。我去看看医院怎么安排,有事给你电话。”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三岁孩子,知道怎么喂饱自己。去吧,去吧。”楚宁心里很不痛快。
吕佳去上班了,楚宁又一个人落在屋子里。他懒得起来,心想反正一个和尚,还是继续睡吧。也许是他在火车上折腾了一夜,这时候也真困了,楚宁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着了。
大约下午两点多钟,电话响了。楚宁迷迷糊糊接电话。
“回来了?还在做美梦啊?”吴乐宝开口就问。
“嗯,几点了?”
“两点多了。起来吧,我一会儿去你家,有时间接待我吗?”
“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去你家啊?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那你带瓶酒来,晚上我们喝两口。”
“还要带什么?”
“不要了。”挂了电话,楚宁又在床上赖了老半天。
下午,吴乐宝在厂里食堂转悠了个把小时,然后借口去卫生防疫站办事,就自然的溜号出来,这也算是他一天的工作了。四点多钟,他悠然自得的揣着一瓶酒到了楚宁家。一进门,他就往客厅沙发上一躺,脚往茶几上一翘问:“吕佳又上班去啦?”
“上班去了。”楚宁无精打采地说。
“跟你说件事,你肯定想不到。”吴乐宝说完,眯笑着眼看着楚宁,脸上显得很开心。
“什么事啊?”
“你猜猜?”
“爱说不说,有什么好猜的,累死了。”
“好,告诉你,”吴乐宝点上一支香烟,吐着烟圈说:“昨天晚上郑凡和钱可火并了。哇!好玩啊!真是一场大戏啊。”
“他们两个火并了?怎么回事?说说,说说。”
“昨天不是情人节嘛,钱可骗他老婆说他们报社搞联欢。其实,他是会小情人去了。你说巧不巧,正巧给我碰见了。他跟郑凡在电梯口干起来了,你猜郑凡跟谁在一起?”楚宁摇摇头,吴乐宝接着又绘声绘色地说:“郑凡带了一个女人,我一看两人就是开房搞情况的。”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再搞多少女人也没事,本身就是光蛋一个人。”
“不是这个事喔,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吴乐宝问,楚宁摇摇头,他似乎对这事没太大的兴趣。这时候,吴乐宝也不问他想不想知道,就接着说:“他玩的那女人是钱老屁的媳妇,钱可的老婆陈韩。啊!哈哈哈!钱老屁想扒灰都想疯了,没想到给郑凡先扒了。哦哟!还做什么试管婴儿哦,我老婆还傻乎乎地帮她瞎忙,花那钱还不如让郑凡射一枪,即经济实惠又保质保量。妈的,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吴乐宝大笑起来,笑声全然是幸灾乐祸。
楚宁一听,心想还有这等事啊?他不惊不呀地问:“是钱老屁的儿媳妇?就是那个说我黑话的陈韩?”吴乐宝像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楚宁歪笑着嘴说:“这钱老屁儿子也是留过洋的呀,怎么找了这种烂女人?”
“你以为留过洋的都是精英啊?他那留洋也不是为了求学解放全人类,也不是当年的勤工俭学,还搞什么欧洲支部啊?哎!全是他妈的寄生虫,他老子有钱想给他儿子改换门庭罢了,还留洋呢,就是用洋奶天天泡澡,也盖不了他身上的土腥味。”
“哦哟!你还蛮弄得清嘛。哎!怎么办呢,人家老子有钱又有办法啊,”楚宁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后来呢?”
吴乐宝笑过:“当时啊,我正好跟我老婆去参加她们同事小孩的满月酒,就在酒店的三楼,我们吃过酒从楼上下来,一下电梯正巧看见这一幕,比看美国大片都精彩。在电梯间过道口,钱可指着郑凡的鼻子骂:你屌人玩女人玩到我头上来了?妈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钱可骂了两句,他也没敢动手,估计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郑凡的对手,好歹郑凡是进过号子的,他怕谁啊。郑凡把他手一撇,眼睛瞪得大大,恶狠狠地说:你敢骂我?老子跟你爹都是连襟,你还敢跟我犯事。”吴乐宝学着他们吵骂的样子说。
“哎?钱可不是那个家伙不行吗?怎么还能在外面擦枪?”
“我也弄不懂啊。你听我说哎,钱可搞不过郑凡,他就骂他自己老婆,还甩了他老婆一个大耳光。这时候,我老婆想去拉架,我没让她多事。”
“钱可带的那个女人呢?她不在现场啊?”
“在,我估计郑凡不认识。我认识那女的,我看见那女的在购物中心门口转悠呢,估计是等钱可到房间她再上楼,这都是开房搞情况的惯用手法,怕撞见熟人呗,”吴乐宝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那女的好像叫牡丹,她一见撞见鬼了,这女的都精啊,赶忙不过来了。别忘了,我可认识这女的,她是夜总会的小姐,有一次,钱可酒多了,非拉我去夜总会玩,就是这女的陪他的。妈的,我文化不高,记忆力倒不差,我一眼就认出那女的了。”
“搞情况就搞呗,郑凡倒无所谓了,反正他是钻石王老五,玩玩就玩玩了,也没什么损失。那钱可老婆就难看喽。”
“难看?难看个屁。你别看钱可他老婆平时人五人六的,宾馆制服一穿还挺像那么回事。我的乖乖,陈韩这女人泼起来那真是大姑娘撕裤头,比荡比荡地。钱可不是甩陈韩一个大嘴巴吗,陈韩也不示弱,她披头散发地骂钱可,骂的水平绝对是一流。哎!反正难听透了,我可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骂什么了?学两句给我听听。”楚宁逗乐着。
“我就记得她骂了一句,什么‘你看见我上床了?你逮到我了?你能还要我闲着干嘛’乖乖!看热闹的人听不懂哦,我听了直笑。”
楚宁摇摇头,然后倒了杯茶推到吴乐宝面前:“都是什么人噢,我真弄不懂,这帮人真是畜牲,钱可也是烂事无用的东西。哎?郑凡怎么会认识钱老屁他媳妇的呢?他跟钱老屁还有来往啊?”
“何止是来往啊,钱老屁是郑凡公司的股东。这你就不知道吧?”
“喔,到底是经济利益高于一切啊。”
“现在钱老屁好个麻将,他经常跟郑凡他们打麻将,一碰到三缺一,只要陈韩在,一定都是她补缺。”
“哦哟,难怪呢,真是摸到一起去了。对了,田老西不也喜欢摸麻将吗,老杆子老壳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