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八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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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八里河-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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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长时间,大姨夫和三个孩子都回来了,一回来大姨就问他:“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大姨夫还没有说,表弟就争着说:“俺爸在人家那打麻将呢!俺爸说那是人家拉着他去的。”大表弟捅了他一下,表弟不说话了。 
大姨也没有说啥,头朝床里面背过去,眼里就下来了。大姨夫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老李他们非让我摸两局,就摸两局就回来了。”大姨夫说完看看大姨没有反应,就自己朝灶屋里去做饭去了。 
大姨用被子擦擦眼睛,对润红妈诉苦道:“你说这还怎么过?”说完眼泪就怎么也擦不完了。 
润红妈也哭了,她想到了玉林,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天下的男人都这样,一点上进心都没有,都靠不住!谁家都一样!” 
“可是谁家也没有他这样的,哪天你说我要是走了,他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还在外边玩儿呢!”大姨蒙住了头。 
润红妈抱着大姨哭起来,过了一会,大姨还是蒙着头哭。润红妈叫了大妮几次,大妮还是没有探出头。润红妈就说:“家里可能还要来客人,就不在这儿吃饭了,我和润红强生先回去了?” 
润红妈以为大妮会对自己说,吃完饭再走。可是被子一直蒙着,润红妈看见被子随着大妮抽噎抖动着,就朝外边去。 
大姨夫从灶屋里走出来:“怎么现在走啊?吃完饭再走啊!你看你,哪儿有上人家家里拜年不吃饭。那行,我就不送了。” 
大妮听到院子的大门打开的声音,就探出头,她现在满脸都是泪水,头发也乱了。她努力抽噎了两下,“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哭,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可大了。 
当家的就坐在灶屋里,他没有做饭,他也没有进屋劝劝大妮,他也哭了,一个人躲在灶屋里哭。表兄弟送走强生的时候也出去玩了,他们听不到妈妈的哭声。 
大姨的哭声没有停下来,屋里就她一个人,她的哭声是给自己听的。她听着自己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越来越感觉凄凉,越来越无助…… 





谁来赡养您(三)


这个年过的很不舒心,过完年玉林又开始发愁了,爹还要人养活,自己想出门挣钱又不能去。留下润红妈养活爹,那更不可能。
润红初六就去出差了,走的时候是强生送她的,爸爸妈妈只在门口说:“润红,你啥也别想,过不了多久我们也去出门,到时候咱就在一起。啊?”
路不是很好走,刚下过雪太阳又出来了,去八里河的路已经开始修了,不过还没有修好。上面就铺了一层砂礓,本来说要铺沥青的,因为过年就被迫暂停了。
刚出村子的时候,润红就觉得少了什么,至于少了什么她一时也说不好。砂礓路被大家踩的都是泥糊,路是不颠簸了,但是一路下来还是满裤脚的泥。北风缓缓地吹着,夹着刚化冻的冷空气,把润红的脸刮的生疼。
走到八里河的坝子上,强生回头看看村子,坝子上很高,可以看到整个村子和来时的路。强生说:“现在路边也没有个树了,要是以前树大的时候,下雪很少能落到地面,刮风也没有让人感觉这么冷的。”
润红突然想起来少点什么了,她回头看着村子里,强生看看姐姐问:“姐,咋啦?”
润红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觉得最像月亮的那棵老槐树和树下的对窰也都没有了。”
强生又回头看了看:“我都忘记了。”
老槐树和其他的树一样都被卖钱了,那些树都被砍伐了以后,路面就再也没有个遮阳的地儿了。本来人就怕热,不想在太阳底下用对窰砸碎粮食了,再加上路上都是灰尘,被风一吹,扬的到处都是。现在又没有树挡着了,半天的时间,对窰上就落满了灰尘。于是大家都没有再用对窰了,它就被“遗弃”了。
几个孩子嫌它在那儿“碍眼”,就用力把它推倒了,滚在路边的沟里。
强生问:“姐,你还去原来的工厂上班吗?”
润红笑了:“去是去,可是我不准备在那干一辈子。我想把衣服的各个细节,要领都学会,然后找一帮的人跟着我干,再然后多找一点人,人越来越多,我就自己开家制衣厂。你现在好好学习,等回来我的公司开大了,我就让你做我的会计,天天帮我数钱。那个时候咱爸和咱妈都不用出门了,就可以在家里享清福了。”润红说完看看八里河,眼里充满了未来。
强生听到姐姐说自己将来要带一群人干,心里就不舒服。他想起了爸爸,玉林当初就是带着很多人干,结果一时赔了,连家都快给人家了。强生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他想劝劝姐姐,但是他又觉得人就是要有希望,年轻就要拼一把。钱赔了没关系,青春的激情要是赔了,就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
强生看着姐姐对着河面望着她的未来,强生也跟着姐姐向河面上看,可是强生没有看到自己的未来。
河边的芦苇已经枯萎了,有的地方的芦苇被人砍下来,回去用来织席了,所以芦苇很不整齐,像是头上得了癣一样,头发一片有,一片又没有。河面上静悄悄的,与夏天相比很没有生机。河中心的小岛上立着一个牌子:禁止捕鱼。一只麻雀从芦苇中飞出来,停在牌子上,啄啄自己的翅膀,又飞走了。
八里河的景色在历史的场合中不断变换着,转动着,周而复始。就像牌子上的麻雀一样,来了,又飞走了。
玉林就和润红妈商量:“孩子他妈,要不你就在家看着咱爹吧,咱家不能没有人去出门啊!闺女都那么大了,她挣得钱还不够她花的呢,咱还能丢下老脸管闺女要钱啊?我去出门,你在家里怎么样?”
“你现在想好了!”润红妈甩开玉林的手,“当初我要你出门,我在家看着‘那老头子’,你不是不干吗?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怕别人说你爹和你媳妇儿住在一个房檐下了吗?你现在不怕别人说闲话了,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了?我告诉你牛玉林,你就会这样,没钱装什么大楞?没钱就去挣钱,还讲究这个讲究那个,有啥用呢?你是为别人活吗?”
玉林叹了一口气,润红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要是搁以前,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你去出门挣钱,我要不怕别人说啥,我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但是牛玉林,你想想你做得对吗?你爹做得对吗?咱还是一家人,你花钱我无所谓,但是你要和我说一下吧,这是小数目吗?这不是小数目啊!你一个人当家作主,好,就算你有能力做主,我也不说啥,你看你做的是啥主?咱自己的钱倒贴不说,你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你的吧?牛玉林,我是不在乎别人说我啥,但是我有自尊啊!我还有脸啊!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到现在,我还有脸吗?你再看看你爹,你把自己的钱都贴进去了,为了啥?不是还是为了他老人家!可是人家都误会你的时候,他站出来说一句话了吗?说一句公道话了吗!这就是你爹!你们爷俩!!”
润红妈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你还让我现在来养活他?可以!我听你的,你让我养活他我就养活他!你不是想当这个家吗?你不是想啥事儿都是你做主吗?行!我听你的!不过牛玉林,你把你爹叫来,你问问他,他要是有脸让我养活他,我就不要脸地去养活他!”
牛玉林眉头挤在一起:“你说啥呢?”润红妈就蹲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其实不用把玉林的爹叫来,他蹲在自己屋里听得清清楚楚,房子要没有多大,隔音效果要没有多好,润红妈的声音要没有多低,玉林的爹听得清,他也明白,他的做法让润红妈为难了。
他现在收拾东西上老二家?不可能!在玉林家住的还没有一个月就去老二家,人家会怎么说,说玉林真是不赡养老人!老人还没有住够一个月就被赶出来了!就是人家不说,老二媳妇会比润红妈对自己好吗?以前自己能干活,老二媳妇让去帮忙干活,后来有老伴儿的礼钱,老二媳妇也是冲着那钱的,现在自己啥都没有了,老二会养活自己吗?更确切地说,会安安稳稳地养活自己吗?他不确定,他老了,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玉林在爹的房间门口站了好长时间,他在想到底该怎么办?自己的媳妇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胡搅蛮缠的人,或许让爹和媳妇道个歉,媳妇就会原谅爹的。
玉林走进去,给爹一颗烟,勉强笑笑打声招呼:“爹,蹲这屋里冷不冷?”
他爹接过烟也笑笑:“不冷,还暖和的狠。你媳妇……又哭了?”
“没啥,她就那样,说不了几句就哭。在她娘家被宠坏了。”玉林说完就没有话了。
大家都沉默了,屋里除了一明一暗的烟头,似乎没有什么生机。玉林在想着怎么开口对自己的爹讲,要向媳妇道歉。玉林爹在想着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一颗烟的功夫后,玉林把烟头扔在地上,他站起来说:“爹,我……”
玉林爹就说:“我想好了,我回去住老房子。”
玉林愣在那儿,好像没有听见老人讲什么似的。玉林爹又看看玉林说:“我说我还是搬到老房子去住。”
玉林又觉得自己伟大了,他冲着爹说:“为啥?你待在这儿不好吗?还是我对你不好了?”
“都没有,你们这样对我,我很舒服,没啥说的。咱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和你客套了。你娘死了以后,你和你兄弟发生了很多的事儿。你爹我对不住你!”
“爹,你这说的是啥,我怪你了吗?”
“你没怪我,我也没啥意思。”玉林爹说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就想了一会说,“你娘走了以后,我就做梦她每晚还回来看看我,就在老房子里。我听见她哭,她找不到我了,我要回去。”
“爹,你说啥呢?这都啥时代了?改革开放都那些年了,你咋还那么迷信啊?”玉林坐了下来。
“不是迷信,你娘在世的时候,我就没有让她干一点活,她受不了‘下面’的委屈。再说,我现在虽然不能干重活,但也不是不能动啊!我还是回去,想吃点啥就做点啥。你娘要是想我了呢,就回来还可以唠唠嗑,我就跟她说大儿子对我的好,要她多帮帮你!”
玉林又站起来了:“爹!这是一个老人该说的话吗?!”
“说啥我心里有数!真要是我老的走不动了,你就是不养我,我都躺在你家门口不走了,但我现在还能动!那我闲在家里干嘛?”玉林爹说完就朝门口走。
玉林也没有拦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玉林爹停下来了:“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走了,你们就和大家说不清了,等到正月底我再走。那个时候你们俩想去出门就去出门,你们要是看得起我,把钥匙交给我,我也好好帮你们看着家。”
“爹……”玉林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隔壁屋润红妈在喊自己,玉林就关上门去了隔壁屋。玉林进屋看着润红妈坐在床上,就问她怎么了。润红妈说了句:“去做饭吧!”
玉林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正要劝劝爹,她居然要自己去做饭,她太自私了,太不通情达理了。玉林就说:“爹都已经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你怎么……”
“正因为他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润红妈说完就在玉林耳朵旁,压低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认为你劝他还有意思吗?!”润红妈的眼泪还没有干,玉林揣摩不透媳妇这话的意思。
玉林满脸失落地走进厨房,饭快做好的时候,强生就回来了。玉林问他把润红送到了哪儿,到现在才回来。强生就说送到了公路上。玉林看看强生,就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了强生。强生看看玉林,别说妈妈的那句话了,他连爸爸现在对自己说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也搞不清楚。
玉林看着强生没有反应,又叹了一口气。
正月初八,强生学校开学,强生也离开家回县里上学。
强生走到宿舍的时候,就看见廖小雨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从女生宿舍楼下来。枕头就放在被子上,被子有点大,廖小雨快抱不住的时候就朝上颠了颠,她这一颠,枕头就掉下来了。她想弯腰捡,可是怀里还抱着一床大被子,她弯不下腰。
强生就跑过去把她的枕头捡起来:“你这是上哪儿?”
“我要搬出去租房子住,宿舍太吵了。”廖小雨看着强生拿着枕头站在那儿,就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屋里还有一些东西,你帮我拿一下,我就不过来了。”
强生看看墙上的牌子写着:女生宿舍,男生止步。他又看看廖小雨。廖小雨就把怀里的被子递给强生,自己跑回去了。
 
 
强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廖小雨把被子递给自己,自己抱着廖小雨被子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强生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被子很大,他可以闻得到被子上的味道,和自己的被子上的味道不一样。强生把脸扭到一边,好让自己闻不到被子上的香气。他很紧张,用力喘着气,可是他越用力,就越能清晰问道被子上的香气。 
强生能觉得自己的脸红了,尤其是现在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抱着一床干净的花被子。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对着自己笑,强生就更不好意思了。 
过来好久好久,廖小雨才拿着大箱子下来。她看到强生的脸都红了,就问:“被子很重吗?” 
强生摇摇头,他看廖小雨的箱子很大,就要和她换换拿。其实箱子里面就一个布娃娃,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廖小雨说那个娃娃是她睡觉的时候抱着的,强生尴尬地笑笑。他又看着廖小雨吃力地抱着被子,把被子又换成自己抱。强生缓一口气,问她:“你的被子怎么那么厚?” 
“我妈怕我冷,刚做的一床厚被子。”强生听到是刚做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 
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主要是廖小雨怕路太远上学害怕。强生把被子放到床上,然后细细看着屋子。 
屋子总共十来多个平方,不是很大,但对于学生来说,尤其是中学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屋里有张床,有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电器就一个灯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四面就只有一个门和一个窗户,屋里本就什么东西也没有,冷冷清清的。院子里的风吹进来,屋里就更冷了。 
两个人站了一会,强生最后把目光聚到廖小雨身上,廖小雨看着强生的目光,忙低下头。强生自知失礼,也缓缓地叹口气说:“东西都拿来了,我就回去了。” 
廖小雨抬起头说:“你帮我忙,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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