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耀银不罢休,非得跟他们进去,那女人的劲头真大,一下子就把瘦小的他推到了门外,他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只听“咣当”一声,门关上了,随后是在里面插门的声音。之后,就是叫骂声:“根顺儿,我跟着你算是倒大霉了,让别人找上门来欺负,你算什么男人,你狗屁都不是,你怎么不早点死了,你死了我早就嫁人了。。。。。。”
成耀银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他抬腿想走。又一想,这要是走了以后怎么办?他突然想起冬龙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努力。”不行,他得努力,人家还没听他说什么呢,他怎么能知道人家不愿意要春桃了呢。于是,他开始敲门,不停地敲,他把每一次敲门声都当成他成功的希望。
大概是烦了,女人走近门骂他:“你敲什么丧,你想敲死我是不是,你就算敲死老娘,老娘也不给你这条狗开门。”
成耀银还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的骂,急了,也骂她:“你连条狗都不是,是条狼,恶狼。”
女人不干了,“咣当”把门打开了。出来跳着骂:“你是哪家的狗崽子,敢到我们家门口拉屎撒尿来,快给我滚。”说着,从地上拿起根棍子冲成耀银敲打过来。成耀银不能给一个女人对打,只有躲。等躲远了,那女人也不追了,只顾“呼嗤呼嗤”喘气了。成耀银趁这个机会说:“春桃她婶子,怎么说你也是春桃的亲人不是,这亲人就是亲人,要不你怎么送她那么多小兔子让她养呢,你说是不是?”
这女人一听又急了:“我看你这人就是个疯子,我什么时候送她兔子了,你给我说清楚?”
“那我家那十对兔子和一头小猪是谁送的,春桃可说是你送的。”
“她放屁,她再说我好我也不会中她的计,我明白了,那是她让别人替她来买的,我说吧,这小丫头都是花花心眼,竟想着对付我来着。你们既然已经签了字,那她已经是你家媳妇儿了,你休想着再给我送回来。”女人又往家走,又要关门。成耀银一听“媳妇儿”这两字很敏感,激动地上前截住她说:“你要是想打人,你就打我吧,你打死我能同意春桃回来也行。”
“我干吗要打死你,我打死你我还犯法呢,你滚,我死也不会让春桃回来的。”
成耀银一急,把内心话也说出来了:“我家冬龙已经考上了高中,还要考大学,不会娶她的。”
女人更激动:“你家鬼孙子考上高中了就不认自家媳妇儿了,就非得让我认,你们这么不做人事,会遭报应的。”
“你们家才遭报应,你们把春桃家的房子都卖了,还不养着春桃,你们算什么人,连鬼都算不上。”成耀银此时有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式,一下子蹲坐在了她家门口的地上。他怕女人再打她,就加了一句:“我低血压,好晕倒,一晕倒就得住院,一住院就得输血,那血贵着呢,每次都输好几千块钱的血。”
这句话还真管用,女人没敢过来打她,也不示弱:“你这是跑到我门儿上耍无赖讨你输血的钱来了是吧,你想得臭美。”
“反正春桃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不要也得要,你们要是不要她我就天天来,反正我病得也干不了活了,我天天在你们家门口缠着,除非你们搬家。”成耀银没这么想,却这么说出来了,说出来他又想,我可没时间天天和你骂架来。
“那我们不搬家,你就这么赖定了是吧?”
“是,赖定了。”
“那好,你回家等着吧,我明天一早就起身到你们村接春桃回家,你回去做做准备吧。”只见这女人斜着眼看了看成耀银,阴阳怪气地说。
成耀银觉得是自己这种死皮赖脸的招见效了,内心冲出一股喜悦,他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是骗我让我走的吧。”
“我骗你干吗,你算哪根葱,我明天一早准去,等着吧。”说完,这大门又“咣当”一声紧闭了,之会,院子里传出念经一样的哭声。
成耀银从她的哭声里断定,这女人是让自己的妙招给拿住了,无计可施了,正郁闷的哭呢。所以这回来的一路上,成耀银心里很宽敞,还哼了几句黄梅戏。
第四章19
19
回家后成耀银没对任何人讲他去了坪窖村。他是不敢说,怕再出什么岔子。这春桃不想走有可能,冬龙不让她走也有可能,这事儿到了明天,只要春桃的叔叔和婶子都来了,谁再想出什么招也来不急了。
这一晚,成耀银踏实地睡了一觉,起来解了个小便,就做开梦了。他梦到冬龙在娶媳妇儿,那媳妇儿长得跟花儿一样,一看就是城里的丫头,冬龙和媳妇儿正拜高堂,他和自己的媳妇儿正笑容满面的受拜呢。这梦醒了让他又难过的睡不着了,他想媳妇儿了,想起过去和媳妇儿亲热的时候。这想归想,媳妇儿早就死了,摸也摸不着,够也够不着,身上就刺痒,就没抓没挠的难受。冬龙也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醒了,问他:“爹,你怎么老动,身上不舒服吗?”
成耀银装作迷糊地“哼”了一声不敢再动了,冬龙往他头上摸了一把,确认不是发烧才安心地睡去。
天一亮,春桃就起来做饭了,冬龙也跟着起来,和她抢着做。
春桃说:“冬龙哥,我做吧,我是女的。”
冬龙反驳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
春桃又说:“那我想让你吃我做的饭,你马上就要上高中去了,走了你就吃不上了。”
冬龙说:“我走了还会回来的,这是我的家。”
春桃还不肯服输:“那我还是想做饭给你吃,做一辈子都不烦。”
冬龙就笑:“你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等你好了再做。”
春桃说:“那我摘菜去怎么样,我坐在凳子上总该可以了吧。”
成耀银最见不得春桃和冬龙这样,但是想到春桃就要走了,把想说的话又忍了回去,他到院子里垒那兔子窝去了。因为喂的好,这十对小兔子长得疯快,昨天他无意中看到有个兔子往窝里刁毛呢,这是生小兔的征兆,他想再把这兔窝扩大点。他垒着垒着突然又想起点事儿来,他问春桃:“春桃,这兔子到底是你要的还是买的?”
这一句把春桃给问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是借风娟婶子的钱卖来的,又一想,既然他这么问,一定是风娟婶子告诉他什么了,就承认了:“我买的,借的风娟婶子的钱,我养兔子赚了钱就还给她。”
“你别还了,我还吧,这没多少钱。”成耀银不但没生气,还大方地说要自己还钱,连冬龙都听着很不是那么回事儿。冬龙知道,爹是最讨厌借钱的,爹这大半辈子还没借过谁的钱呢。所以,谢燕为他们垫上的钱他从来没有提过,他怕爹生气,又怕伤了他的自尊,他想着自己赚了钱再还。
冬龙问:“爹,你真的要替春桃还这钱?”
“这还能有假,你看你爹穷的连这点钱都还不起了吗,我这个月开了工钱就还给你风娟婶子,你风娟婶子日子过得不容易,上有两个老的,下有三个小的。”
这时,春桃感觉心里很温暖,让她觉得这样的气氛真有家的味道,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体会过的。对于爹娘,春桃也没有很多记忆,她能在这个家里受到这样的优待很知足。她高兴地说:“叔,那你先给我还了,我挣了钱再还你,我挣的钱全给你。”
成耀银听春桃这么一说,有点冲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不用了,你叔和你婶子一会儿就来接你了。
春桃和冬龙顿时都愣住了,刹时又反应过来,春桃急着问:“叔,你听谁说的,我叔和我婶子不是不要我了吗?”
冬龙也接着问:“爹你听谁说的,真的假的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已经收不回来了。成耀银只好承认了他昨天去坪窖村的事儿,不过他只是变通着对冬龙和春桃说,说通了春桃的叔叔和婶子把她接回去,并没有具体说他和那女人的“战斗”和自己出的损招。
春桃伤心地哭了,竟然给成耀银跪下了:“叔,我不想回去,我回去了我婶子会打死我的,你就留下我吧,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我一辈子伺候你和冬龙哥。”
也许不说一辈子成耀银还不急,这一听一辈子,他着急了:“我家养不起牛也养不起马,是穷种地的,地也不多,你还是回你家去吧,你在这儿呆不了一辈子的。”
冬龙是下过决心不让爹着急生气的,可是这一次爹做的实在是太可气了,他一边往起拉春桃一边冲爹发脾气:“爹你太过分了,你这不是把春桃往火坑里推吗,你太不负责了。”
春桃哭着不起来,还在求:“叔,我不要你养着,我养兔子养鸡养鸭,我挣了钱都给你,我给你做饭喂猪洗衣裳,好不好,叔,你别让我走了。”
冬龙看着春桃哭得可怜,也拉不起来,也哭了,说:“爹,你要是让春桃走,我也就走了,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你自己过吧。”
成耀银没想到冬龙会这样威胁他,在这一刹那,他好像从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摔得他疼的也想哭,他冲他们俩说:“你们都在吧,我走,我走得远远的,我找你娘去。”
他还是没走成,因为,门口已经站着春桃的叔叔和婶子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看完这一场,春桃的婶子马上转变了想要说的话:“你看是吧,老哥你非说我们不要春桃,是春桃她不想跟着我们才对,既然春桃这么死了心的要跟着你们,你们怎么忍心让她走呢。”说着,就往春桃的跟前走:“春桃呀,你得在成家好好的听话,别惹你成叔生气,你成叔一生气就到家里找我们把你带回去,这要是不带你吧,他又要赖在我们门口不走,叫我们给他输血去。”
春桃看到婶子上前,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被冬龙扶住了。
“哎哟,春桃你怎么瘸了?他们把你砸瘸了就想不管你了呀,就想把你扔回去,我怕你一回娘家就再也回不了这儿了,到时候你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要我说春桃你不能走,你死也得死在他们家,你的腿可是他们砸的,字也是他们签的,这就是你永远的家,你说是不是春桃?”她还是走到春桃跟前,阴阳怪气地说着风凉话。
成耀银不干了:“你怎么这么说话,那我们砸着她了,也给她看了,花了两万多块钱呢,还不行呀,你还要讹我们是不是?”
“谁讹你们了,你说谁讹你们了,是你想讹我们,你赖在我们家门口死呀活呀的折腾,不是想讹我们是什么,春桃你说你婶子有那么坏不,有那么坏不?”
春桃不敢吭声,根顺儿戳在墙根也不敢吭声。冬龙一直听不懂春桃她婶子说的话,什么死呀活呀的,什么输血,他真怕爹会晕倒,他问:“婶子,你说我爹讹你们,他怎么讹你们了,他怎么让你们去输血了?”
“怎么讹我们了,他回来没给你们学呀,他是没脸吧,他威胁我们,说要是我们不把春桃带走就天天来,他说他血压低,好晕倒,一晕倒就住院,一住院要输几千块钱的血,我们可是穷人家,没有钱,这不,这一大早的我们就来接春桃了。”
冬龙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父亲,问:“爹,你真是这么说的?”
成耀银低头不说话,猛地,他站起身来,起身走了,谁叫也叫不住。有这一摊子,冬龙又不敢离开。
成耀银一走,春桃的婶子开始演戏,她上前拽住春桃的胳膊说:“春桃走,我们走,不在他家受这窝囊气了。”
春桃哭着叫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冬龙上前阻止她:“你放开她,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不跟我回去,她在这儿干什么,瘸来瘸去的,你爹又嫌她碍事儿,让她跟我回去碍我们家的事儿去,不再惹你们眼烦心烦了。”说着,又去拉扯春桃。
冬龙挡住了她,说:“你们走吧,我会说通我爹好好对春桃的,我也会好好对她的。”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别后悔,你可得说通了你爹别让他以后到我家再来闹事儿了。”
“放心吧婶子,我会一辈子对春桃好,因为是我砸了她的腿,是好是坏我负责到底。”
“还是有文化好,说的话就是中听,那婶子就相信你了,我们走了啊。”说完,扯上男人快马加鞭地跑了。
第四章20
20
成耀银失踪了,赌气走后,一天都没有回来。冬龙把整个村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一点爹的行踪。风娟两口子也帮着找,还是无果。这可把冬龙吓坏了,这天都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能到哪儿去呢?
风娟儿婶子问:“冬龙,你爹走之前说过什么不?”冬龙摇头。
春桃哭着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叔气走的,要知道叔会不回来,我就跟我婶子走了。”
风娟儿安慰春桃:“傻闺女,别瞎想了,是你叔他想不开,你说你在这个家里多好,帮他养兔子养猪,他为什么老想把你送回去,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她说了句和冬龙一样的话。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就算是火坑我也得跳,我不想害了他们一家。”春桃哭得更厉害了。
风娟男人说话了:“好了,你们谁都别再怪谁了,耽误时间,还是想办法找找他吧,别让他想不开,做傻事。”
一句话提醒冬龙了,冬龙赶紧说:“我爹在春桃叔和婶子来之前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找我娘去。”
风娟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冬龙,你哪儿也别去,你在家守着,万一你爹回来,你可要劝住他了,先什么事儿都应着他,只要他不走就行,我和你叔到你娘坟上看看去,这老东西说不定给你娘诉苦去了。”
风娟和他男人拿着把手电筒风风火火去了冬龙娘的坟地。在阴森森的荒野里,成耀银还真就在,他在翠珍的坟前躺着,把衣服裹的紧紧的,看起来睡得很熟。风娟上前叫:“大哥,大哥你醒醒,我是风娟。”他像没听见,不动。换个人来叫,他还是不动。风娟感到不对头,赶紧蹲下身去试他的鼻孔,谢天谢地,还出着气,又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忙对男人说:“你快背他到二拐子家去,烧的厉害,我拐到家去告诉冬龙找到他爹了,让他别着急了。”
二拐子给成耀银试了体温,烧到将近四十度,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又给他输上了液。冬龙担心地问:“二叔,我爹他是怎么了,他不会有危险吧?”
二拐子说:“不会的,他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在外受了风寒,退了烧就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