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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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春暖-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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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只喂下来,两个人累的手脚都酸疼酸疼的。
尽管费了这么大的劲儿,那些小兔子还是不领情,第二天早晨,人起来了,它们却没起来,都死了。这还不算,其余的兔子也有了拉稀屎的症状。春桃哽咽着跑到二拐子家说:“二叔,你快去看看吧,别的兔子也拉稀屎了。”
二拐子看了看兔子的症状,和那些小兔子基本相似,喂药又不顶用,那就试着打打针吧,总不能看着它们死吧。他当了这几年的赤脚医生,还真没给动物看过病打过针呢,这从人医变成兽医,二拐子真有点为难,可看着春桃着急的样子,再难也得打。他回家拿了庆大霉素和针管针头,像给人打针一样打在兔子的屁股上,那些兔子像小孩子一样可不愿受疼,前爪后爪乱抓乱挠,把他们三人的手上都挠抓破了。
第二天,这些病兔子有的好起来了,有的越严重了。让二拐子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折腾了好几天,大兔子死了将近一大半,仅剩下十多只了。
成耀银也像那些兔子一样蔫了起来,坐在炕头上干喝闷酒,鼻子“吸流吸流”的像是在哭。最伤心的还是春桃,她把这些兔子当成她的全部希望,看着它们健康成长,她连做梦都在笑。看着这些兔子,她仿佛看到了冬龙骑着自行车飞奔在回家的路上,仿佛看到冬龙的大学通知书,在梦中,她竟然还梦到冬龙娶了她,在洞房里掀她头上的红盖头。。。。。。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秘密。现在,这些希望也仿佛随着这些兔子的夭折破灭了,她能不伤心哭泣吗。
二拐子来家里劝了他们一阵子,说活下来的兔子很快就会再生小兔子,不久就会再有很多兔子的。成耀银听了这句话又发犟:“明天我就到镇上把兔子都卖了,省得都死光了,血本无还。春桃以后不许再喂这些玩意儿了,娇里娇气的,还不如喂头猪。”
春桃不敢说话,二拐子也不敢再劝了。
第二天,成耀银果真把这些兔子背到青山镇卖了,买了200多块钱。
春桃伤心了很多天。




 第六章31

31
茂平一中放年假很晚,到腊月二十五了。冬龙回家的时候,惊喜地发现,青山镇和柳树沟村这段山路真的有了修路的迹象,山路的两边都用白灰划了线,而且这白线与白线之间的距离很宽。
他边走边想像这路要修成公路应该是什么样子,一定像青山镇到县里的路一样那么宽那么平,到时候汽车就一直能通到村里了,如果上学不想跑步,就可以从村里一直坐到县里。修了路,等他们有了钱,爹还可以买一个翻斗机动三轮车拉煤,又省劲儿又省事儿,还快,到时候他上大学的钱也就有了着落。
其实他也不想跑步上学,特别是学会骑自行车后,觉得自己的腿变短了似的,不停地迈也走不出路。他又觉得回家的路程变长了,总是走不完。当听春桃说卖了兔子就给他买辆自行车时,他心里非常高兴,只是家里有外债,他不好意说要。
这个学期对冬龙来说真是有惊无险,翻过了冲动打架的“高山”,越过了“表哥表妹”的大海,今年这一页的历史总算就要翻过去了,他下决心在下一年为自己争个彩,特别是学习上。今年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影响了不少,明年一定赶上去。
冬龙赶到家后,发觉家里的气氛不对。这年根底下,别人家里都欢喜热闹着准备年货,他还能在村里的路上听到杀猪宰羊的叫声。到了自己家里却一点过年的味道都没有,父亲正在闷着头修理那辆砸坏了的排子车,春桃坐在屋里洗衣服。父亲看到他回来毫无感觉一样。
春桃看到他,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啪嗒啪嗒”掉进了洗衣的盆里。
冬龙很纳闷儿地问:“春桃,家里怎么了?”
春桃的泪流得更欢了:“兔子兔子死了。”
冬龙马上跑出屋看兔子,结果兔窝也看不见了。冬龙在院中急着问:“怎么死的,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不提兔子,成耀银上火还轻点,一提兔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使着劲儿地喊:“不许再给我提兔子,要不是这兔子,幸许咱家还没这么倒霉事儿。”
春桃不敢再说话了。
尽管成耀银使的劲儿挺大,吐出的字却像蚊子在叫,他嗓子因为感冒,主要是因为兔子死了上火,已经哑的说话很费劲了。
冬龙上前心疼地问:“爹,你的嗓子怎么了?”
成耀银不再说话,“哐当哐当”用锤子往排子车上楔钉子。
春桃小声说:“叔又感冒又上火,也不吃药。”
冬龙转身向二拐子家跑去。
二拐子正在院子里用铁丝拧笼子,看到冬龙说:“冬龙放假了吧,你爹和春桃是不是还是挺不高兴的,大年过的,让他们想开点。”
冬龙说:“二叔,我想给我爹拿点药,他感冒上火,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二拐子叹了一声气,放下手中的笼子,到屋里拿药去了。冬龙追过去问:“二叔,你知道我家兔子是怎么死的吗?”
“可能天冷冻的,都拉稀屎,我打针救也没都救活,剩十来只都被你爹卖了。”
冬龙听他说还没都死完,心也不完全寒了,掏钱给二拐子。二拐子把药递给他说:“不要钱了,不值几个钱,我知道你爹不容易,春桃花了不少钱。”
冬龙硬把钱给他,说:“二叔,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会报答你的。”
二拐子笑着说:“你这么客气干吗,很快我就需要你的帮忙了,你可不能不帮我。”
冬龙问:“我能帮你什么?”
“我有个想法,明年开春儿,我就根据电视上农村科技栏目提供的地址到省城去一趟,买些獭兔回来养,电视上说獭兔肉香毛好,特别有发展前景。到时候我还需要你这有文化的人多看看养獭兔的知识,给我讲解呢,你说行不行?”
“那挺好的,只是二叔你当着医生,能忙过来吗?”
“忙不过来让春桃帮忙,我给她工钱,你看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只要春桃愿意就行。”
冬龙心情很舒畅,拿着药回家了,把水倒上给成耀银:“爹,把药喝了吧。”
“不喝。”成耀银总是犟得跟头驴似的,一点情面也不给孩子留。
冬龙就求他:“爹,你就喝了吧,我都给你拿回来了,大过年的,病着多不好。”
成耀银手一挥,冬龙手里的碗一下子被碰掉在地上,只听“哐啷”一声,碗摔了好几半。冬龙和春桃都被吓得吊着心。
冬龙不再求他喝了,把碎碗捡起来扔了。
自从出了砸住春桃腿这件事儿后,成耀银的脾气变得坏了许多,动不动就发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很少能看见他笑一下,也很少听到他说句温顺的话。冬龙明白,爹的心里别扭着哩,这一连串不顺心的事儿发生,让谁谁也受不了。想到这儿,冬龙心里很自责,很难过,如果不是自己这么不听话,怎么会砸着春桃,怎么会花爹这么多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开始,也许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
夜里,成耀银嗓子疼的不能睡觉,犟脾气也下去了,推醒冬龙问:“药呢?”
冬龙赶紧起来给他倒水,拿药,让他吃了。冬龙看着爹的脾气下去了,就借着劲儿劝他:“爹,你就别太着急了,青山镇到咱村的路都要修了,等修了路咱们买辆翻斗三轮车,你还拉煤,多好。”
成耀银嘴里嘣出一个字:“钱?”
冬龙说:“钱是可以挣来的,二拐子叔说了,明年开春了要养獭兔,说让春桃帮他养,还给工钱呢。要不,也让二叔给咱们也捎几只回来养养试试,幸许真能致富呢。”
成耀银一听兔子又着急了:“你再提兔子就给我滚。”
冬龙老老实实钻进被窝不敢再动了。
这个年过得很不愉快,成耀银一斤肉都没有买。家里就剩下几个鸡蛋,春桃让冬龙去买了点韭菜算是吃了顿饺子。
成耀银不是舍不得买几斤肉,他是心里有气,这气他没处撒,就得跟大家赌着。
这是自冬龙记事起过得第一个冷清的年。
往年,大年夜,他们父子总是跑到风娟家看联欢晚会,风娟家的炕烧的暖暖和和的,屁股坐上去特别舒服,电视也是彩色的。今年的状态,谁也没心思看电视。风娟还跑到家里叫了一趟,谁也叫不动,也就走了。
往年的初一,成耀银总会拿出他从青山镇买回来的鞭炮让冬龙放,看着那鞭炮“噼里啪啦”冒着火星一个劲地响,他黝黑的脸上会展开舒心的笑容,好像那“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专门在为他的日子叫好。他总是对冬龙说,明年,咱们再多买点鞭炮,把穷日子和悔气都嘣走。
往年,不论好赖,成耀银总得给冬龙买身新衣服,让他穿着新衣上街找伙伴们玩儿,让他的儿子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然后,他就和一些一同干活的人去街上敲锣打鼓凑热闹去了。
今年,仿佛什么事情都被成耀银遗忘了。




 第六章32

32
年后开春儿,青山镇到柳树沟的这段公路开始动工了,这让村民们都很兴奋。成耀银他们的盖房班也转移了,跟着包工头修公路去了。因为这条路是通到自己村里的,大家都干得特别起劲,早去晚归,盼望着这路能早一天修好,让他们能早一天走上“通天大道”。成耀银也很卖力气,他一天天的很少说上一句话。
那天,趁休息的空儿,风娟丈夫递给成耀银一支烟说:“大哥,抽一根吧,让心里的苦闷跟烟一块跑吧,别憋着自己。”
成耀银从前是抽烟的,在娶媳妇儿之前抽,后来娶了个病媳妇儿, 媳妇儿一闻烟味就受不了,他就戒了,后来再也没有抽过。
他接过风娟丈夫给他的烟,抽上了。也是这么多年不抽了,刚吸两口就咳上了,一咳起来还没个停。风娟丈夫笑他说:“好了好了,别抽了,掐了吧,这烟都跟你生了。”然后他又问成耀银:“大哥,你想过不,这路修通了,干点什么?”
成耀银憋着半天才说:“不知道干什么。”
“我已经和风娟商量过了,路修通了,我们就在村边的那块地里盖上几间房,开个小饭店兼停车场,要自己当老板,不能成天光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闷头瞎干了。”风娟丈夫说着,脸上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成耀银很不明白他的意思,问:“你说村里就那么几口人,谁去你饭店里吃饭停车?”
“这你就不懂了大哥,咱们村离范家庄煤矿这么近,这路一修通,村里肯定有很多买车跑运输的,你说那大挂车他停哪儿,家里停不下吧,大街上不放心吧,所以就得停我那儿,安全。”
成耀银不说话了,确切地说,他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人生几度秋凉,事世一场梦。他也曾经对这条路充满着希望,希望它能够早点修通,然后就让那辆排子车更新换代,买辆“嘣嘣嘣”的三轮车往村里拉煤,挣拉脚的钱,供冬龙上学。如今,这个梦已在他的心里不复存在,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做梦了。
成耀银没梦可做了,二拐子的梦可刚刚开始。他真到省城里去了一趟,还买回来三十对獭兔。这獭兔看起来和平常兔子没什么区别,当二拐子买回来找春桃帮助她喂时,春桃对这些兔子看了又看,说:“二叔,你上当了吧,这和我喂的兔子是一样的。”
二拐子笑着说:“不一样,你看看它的毛,比平常兔毛要短要平整,还细致柔软。我在城里的好多服装店里都看了,衣服上有这种毛的都要贵好几百,我还给你买了一件带獭兔毛的羽绒服回来,我这就给你拿去,你穿穿让我看看。”
春桃使劲睁着那双大眼睛问:“给我买的?为什么要给我买?”
二拐子从屋里拿出羽绒服递给春桃说:“试试,我保证村里没有穿獭兔毛的羽绒服。”
春桃不敢接,还是不解地问:“二叔,你为什么要给我买?”
“我养这兔子得先做广告啊,要不谁相信这兔毛值钱哪,这衣服就是广告牌。”二拐子笑着说:“试试吧。”
春桃还是不明白二拐子说的话,又问:“二叔,我还是不明白,这衣服怎么就成广告牌了,人家的广告都是在电视上做的?”
“你看这衣服,领子上,袖子上,都是用獭兔毛做的,你摸摸,又软又细,手感特别好,别人要是看见你穿着好看又暖和,也就去买了,买的人多了,咱们养的兔子当然就更值钱了,你说这不是广告是什么。明白了吧,快试试。”二拐子这样解释。
这是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春桃最喜欢的颜色,而且是件羽绒服。春桃从来没有穿过羽绒服,她穿的最好的衣服也就是谢燕给她的一件旧棉服。
春桃拿过衣服,摸了又摸,领子上,袖子上,摸过来摸过去,还把毛贴在脸上蹭了蹭,说:“二叔,真的很软,很舒服。”
“那就快点穿上吧。”
春桃很小心地往身上穿,生怕把那兔毛弄掉了似的,穿上后,马上,身上就有了暖暖的感觉。春桃不好意思地笑着问:“二叔,你说我穿这合适吗?”
二拐子瞅着她说:“合适,非常漂亮,保准谁见了谁说好看。”
“可是我穿不出去,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再说了,我叔要是知道是你给我买的,保准骂我。”春桃马上又伤感起来。
“放心吧,我会对你叔讲明白的。你从明天起白天就到我家里来喂兔子,有空了我还可以教你识字,识字多了就能看懂养獭兔的资料书了。”
“行,我回家就给叔说。”
看着春桃抱着衣服走了,二拐子又加了一句:“我给你工钱,也不耽误你给你叔做饭。”
晚上,春桃对成耀银说了二拐子找她帮忙喂兔子的事儿,还把那件羽绒服拿出来给他看。成耀银望着那件衣服半天,也拿过来摸了几下,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是挺好的,既然你二叔送给你了,你就穿吧,你一定给你二叔把兔子喂好了。”
成耀银那么讨厌兔子,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她帮二拐子喂兔子是春桃想不到的,她看到成耀银的脸上有了笑容,胆子也大了点,笑着说:“等我挣了钱,也给冬龙哥买件獭兔的羽绒服,让他穿着去上学,就冻不着了。”
成耀银突然间又不高兴了,脸马上阴起来说:“不需要你管他,好好给你二叔喂兔子就行了。”
春桃真搞不懂叔这是怎么了,说高兴就高兴,说翻脸就翻脸,像个孩子一样。她想了想自己说的话,给冬龙哥买羽绒服没有错呀,冬龙是他的儿子,受冻了难道他不心疼吗?她真的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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