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们儿告诉我成都的乞丐更牛B,都是打车去天桥要饭的,牛B吧?
我听了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去换一个手机。
吃过饭我和火柴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窗外阳光明媚,窗内冷气十足,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舒服,比起在北京眼泪纵横的日子,我觉得这样的平淡是幸福。我这样对火柴表达了我内心的想法。可是火柴冷笑了两下对我说,你他妈装孙子不是不可以,不过自个儿的心可是自个儿疼。我听了这句话突然觉得心像被一个人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不是很疼,但特别沉重,这让我难受。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在第一次知道姚姗姗是顾小北女朋友的那天,闻婧在洗手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北京八月流火的夏天,坐在强烈到可以弄瞎人眼睛的光线下,那些以前的事情全部曝光。我觉得有点儿像我小时候喜欢的漫画《三叶草》,那个时候我就指着黑白对比强烈的画面对闻婧说,你看这种感觉,像不像所有的事情都曝光在烈日下面?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有文学细胞,可以去做作家了。那个时候我和闻婧还都是扎着马尾巴的小丫头片子,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可是几年后的今天,我居然真的成了个作家,成了个有点起色的广告人,也已经从祖国的北部跋涉到了繁华的南方,沧山泱水四季春秋,可是我都差不多找不到以前生命里的那群人了,那些人的面容都有点儿模糊,除了我眼前的火柴。我不由得有点儿伤感。
第四节混乱的生活
火柴和闻婧一样,都很会看我的脸色。火柴说,怎么着大小姐,又伤感了?你别一伤感跟这儿开始念诗就成,我就怕听书面词儿。
我知道火柴在故意逗我,我也跟她贫,我说你别用成语就成,我一听你念成语就想自我了断了。
火柴在我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我突然有点儿小感动,感动自己的这些朋友这么多年了还是在我的身边,跟我们当初的时候一样,一点都不生分,还是这么瓷实。以前我都听人说,初中和高中的朋友是最真的,可是还是会随着时光而变得疏远。我突然觉得上苍对我还是比较温柔。
哎,跟我讲讲你和小北的事儿,你上次也没怎么讲清楚。火柴搅拌着咖啡上的奶油,开始盘问我。
于是我跟她讲了这一段时间来我混乱的生活,讲白松对我的表白,讲顾小北和我的分手,讲那个碉堡如何用白酒灌我和闻婧,讲微微生活的辛酸和风光,讲闻婧的男朋友是如何爱上了我,讲闻婧怎么给了我一小巴掌碉堡怎么给了我一大巴掌。我讲完后突然发现,那些曾经我以为完全忘记的东西,其实那么深刻地刻在我的生命里,我沉溺在生活中,沉溺在工作中,用最好的演技扮演着坚强的新女性,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我还是那个软弱的、爱哭的大四的小女孩。
我本来以为火柴会像微微闻婧她们一样听完我的故事就大骂姚姗姗然后安慰我,可是火柴没有,她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不再说话,两个人悄悄地喝着咖啡,我看着咖啡上的奶油觉得它们化得真难看,像眼泪弄脏的化妆的脸。
沉默了很久,火柴说了一句话,她说,生活根本不能和小说电影比,生活比它们复杂多了。
从咖啡厅出来我和火柴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刚刚的谈话太过于沉重,或者傍晚的气氛太过于宁静,我走在上海干净的街道上看着夕阳涂满了大街,觉得像奶油涂在面包上,特温馨。
当我和火柴溜达到百盛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百盛门口站了个我熟悉的人,姚姗姗!我当时感觉特不真实,好像我一回忆完那些人然后那些人就出现了一样。当时我愣在路边,火柴踢我,她说你丫中邪了?我摇摇头,特平静地说,我看见姚姗姗了。火柴也挺吃惊的,她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我说,穿白衣服那个。
结果火柴立马开始叫,她说,不会吧,不是说是一鼠王长得特妖孽吗,怎么感觉跟蛤蟆似的?你看那一口牙,我操,里三层外三层,收割机啊!
我一听有点蒙,再怎么说姚姗姗也是挺漂亮的呀,怎么成一蛤蟆了?
我顺着火柴望过去,原来她以为我说的是门口穿着白制服宣传产品那个女的。
不过正当我要指给火柴看的时候,我发现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姚姗姗了,我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我打开门,然后差点儿直接摔进去,我看见陆叙和陈伯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彼此都很端庄,跟国家元首见面一样。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我当时的感觉是万念俱灰,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我妈从北京冲到上海来掐我的场景,吓得我直哆嗦。我什么都不奢望了,我只奢望陆叙开门接待陈伯伯的时候穿着衣服,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我马上镇定了,我发现我这人和火柴那种人有本质的区别,就是我比较镇定,善于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分析问题,我在想只要我不承认我和陆叙是同居,陈伯伯绝对拿我没办法,陆叙再笨也不会去承认我和他是同居关系。想到这里我镇定了。走过去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
陈伯伯,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看我都不在家里。哥,还不给陈伯伯倒杯水来。
我看了看陆叙的表情,他正喝水,一口水含在嘴里都咽不下去,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我也不管了,我要先解除警报再说,我也不管恶心了,一口一个哥叫得特欢畅。
我说陈伯伯,还没给您介绍呢,这是我表哥,他刚从北京过来看我,我妈老不放心我,就叫我哥过来看看,您说我多大岁数人了,还不放心,我妈那人,真是,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我笑得都快抽筋了,不过没办法,我还是得跟那儿装大头蒜。
我看陈伯伯脸色没刚才那么严肃了,笑眯眯地问我,是吗?呵呵。那是你妈担心你,怕你在上海不听话。我也先走了。
送走了陈伯伯,我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上门我对陆叙说,不是叫你别开门的吗?今天幸好我聪明,不然我肯定歇菜了。
陆叙望着我,表情挺同情我的,他说,林岚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说了你可不要哭。
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说你说吧,我坚强着呢。
陆叙说,你没看出陈伯伯表情有点儿不对吗?
经过他一提醒我也觉得好像陈伯伯脸色不是很正常,刚才也没注意。不过我觉得我的话没什么漏洞啊。我问陆叙,怎么回事?
陆叙说,你的这个陈伯伯是我最近一个月都在合作的客户,今天来找我谈生意,我以为他不认识你,就直接叫他来这儿了,结果他告诉我这是他的房子……刚你进来,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不过你动作实在太快了,一进来就叫我哥,还硬要说我是刚从北京来的。
我听了陆叙的话都想哭,我怎么这么背啊。
我想,这下肯定死了,我妈估计得从北京追来把我领回去,思想教育是免不了了。我估计还有经济上的压力。至少三个月不给我银子花。
我挥挥手,挺悲壮的,我说算了,我去睡觉了,反正也是死。
我正上楼,陆叙在楼下叫我,他说,我还想跟你说件事情,说了你也不要哭。
我心里想今天是不是见鬼了,你到底要说多少事情,还要不要我活啊。不过我想估计没比这事儿更悲壮的了,于是我就说你说吧,反正都死,再鞭一下尸我也无所谓了。
于是陆叙就说了,我听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说实话我倒真希望我滚下来,最好能把我摔歇菜了,直接摔医院去,清净!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
陆叙说的是,今天我接了个电话,是闻婧打来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出现那天闻婧在我楼下打我一巴掌的场景,想起她说“你从小就喜欢和我抢东西,我哪次都让你,这次我也让你”时心酸的表情。尽管之后闻婧一直跟我说她不喜欢陆叙了,可是我不傻,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我知道闻婧心里很难过,可是她能说什么呢?但她什么都不说我更难过。
我翻身起来给闻婧打电话。电话通了,我拿着话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支吾了半天才说句“喂,是我”。闻婧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闻婧说,林岚,我知道你要跟我讲什么,没事儿,我和陆叙已经没关系了,真的。我一听就无话可讲了,但一思索,不对呀,我和陆叙又没怎么着,关系依然如同玉龙雪山一样纯洁啊。于是我一嗓子给闻婧叫过去,我说滚你丫的,你想什么呢?闻婧也跟我撒泼,她说,林岚你一离开这小北京就出息了,真前卫,都开始跟男人同居了,你妈知道估计得掐死你。你别忘记了你妈知道你和小北从高中起就谈恋爱的时候你妈那脸,跟水母似的,我看着都心寒……
我打断了闻婧,我知道她一贫起来跟火柴没什么区别。惟一的区别是闻婧不说成语,听上去就如同火柴是个大学生而闻婧是个小鸡头似的,我真觉得这是对中国教育的绝妙讽刺。
我听闻婧似乎没事的样子,于是我也没那么紧张了,我就跟她讲我在上海的生活,讲这一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匍匐前进的。我也对她讲了那天我和火柴在街上看到一对尾戒的事情。那天我和火柴在逛街,突然看到金店里在卖一对白金的尾戒。那个款式和我现在手上戴的一样。我摸着自己的戒指差点儿在街上哭出来。因为顾小北也有一只,这曾经是一对尾戒。我不哭不是因为不难过,而是觉得哭了肯定得弄花我化的妆,本来长得就不好看,一哭就更不得了,怪吓人的,吓着别人我良心也过不去,于是就忍了,像歌里唱的那样,眼泪往肚里流。我记得是在我刚进大一的时候,情人节,顾小北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他满脸通红地把戒指拿给我,然后还很慌忙地解释,说这是尾戒,说他没什么企图。说实话我倒真宁愿他有什么企图,比如来句嫁给我啊什么的,那么我就完完全全地把他套牢了,没跑。我拿在小手指上比划了一下,太大,于是直接套无名指上去了。我挺无所谓的,结果我戴好后看顾小北,他都快摔下去了,站不稳,跟缺钙似的。他一张脸红得跟一小番茄一样,我都担心他会不会爆血管。我记得那天他用他白色的长大衣围着我,两只眼睛跟星星似的,在雪地里显得特别明亮,一闪一闪地,特别好看,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看的那个什么红星闪闪放光彩的电视剧。顾小北看着我特认真地说了句话,他说,要是你能戴一辈子就好了。我当时把头埋在他大衣里,用句特矫情的话来说就是,我当时觉得很幸福。
闻婧听了也挺感慨的,她说,她是看着小北和我一起从血淋淋的开始一直走到了没有告别的结局,这一路看得她都挺感动的,真不知道这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许老天特他妈爱玩儿,怎么糟践人怎么玩儿。闻婧问我,你还爱小北吗?我说,爱。闻婧说,那你爱陆叙吗?我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我比较希望他是我哥。闻婧听了没说话。我不知道她在电话那边是什么表情。于是我岔开话题,我说对了,你知道姚姗姗现在在哪儿吗?还跟北京祸害人民还是转移到别的根据地去了?闻婧说,我又不是她姥姥,我哪儿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吗?我压低声音说,我在上海好像看到姚姗姗了!然后我的耳朵就被闻婧那震耳欲聋的叫声摧枯拉朽了,她在电话里跟唱美声似的叫唤,她说妈的她想怎么着啊?你都躲到上海去了怎么还不放过你啊,追杀呢?你丫是不是见鬼了,别逮谁都是姚姗姗啊,那种女人可不多见啊,起码一千年的道行,你一个人碰见她你还是躲吧,不然估计又得挨俩嘴巴。
我挥了挥手,仿佛姚姗姗那张妖媚的脸就在我面前可以挥散一样,我说,算了,别说她了,一说我就心跳,觉得跟撞邪似的。闻婧突然说,对了,我跟你讲,你还记得上次姚姗姗领来跟我们喝酒的那个民工吗?就是她嘴里的那个什么小表哥。我说记得啊,怎么了?她说,丫居然是我爸单位开车的,这下好了,看我不弄死他。我说你给我安分点儿,别仗着你爸就欺负别人,人家辛苦开车容易吗?我随便教育了闻婧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第五节诗人总是说时光飞逝
我走出房间,抬头就看见陆叙。我警惕地问,你干吗?陆叙冲我扬扬手中的杯子,说,喝水。我说,你喝水干吗跑到我房间门口喝啊?他挺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是你把饮水机搁这儿的啊!我指着楼下的饮水机说,楼下有,你干吗跑楼上来喝?陆叙说,姐姐!我从房间出来,难道我喝口水还要跑下楼啊!他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鄙视和不屑,我知道他在像看一个病人一样看我,这让我有点儿郁闷。我指着他一脸肯定的表情说,你肯定是在偷听我和闻婧讲电话,对不对?招了吧,姐姐我还可以……还没说完我就冲回房间把门关上了,因为我看到陆叙一脸愤怒的表情,我想再不跑我今儿肯定跑不掉一顿打。关上门我依然听见陆叙在外面说我疯子。我可以想象他一脸愤怒跟狮子一样的表情,特逗。躺在床上我就在想陆叙这小子偷听我向闻婧表达我对小北的感情,下流。其实我不介意陆叙听到,我更愿意他听到了我说的那声“我挺希望他是我哥的”。睡之前我又想了想陈伯伯是否要举报我。想了想后觉得陈伯伯跟我妈比较瓷实,肯定不会袒护我,于是我心里也横了,我说反正就这样了,我妈也挺喜欢陆叙的,有事我把陆叙推出去顶着,我先跑。这小算盘打得挺好的,我妈哪儿是我对手啊,我的脑袋那肯定奔4,我妈那一副脑筋,从小就不是我的对手,撑死也就一计算器。于是我特安稳地睡了,估计梦里笑容也挺甜蜜。
诗人总是说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有时候想想挺对的。当我想到要计算一下日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都快来上海半年了,周围都开始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氛。上海比北京西化,当我穿行在满街的MerryChristmas中时我就在想我圣诞节的时候一定也要弄一个尖顶的小红帽来戴戴,我幻想着自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