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校园与我们青春的希望与失望相连,它永远。
燕园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单纯。就我们每个人说,我们把青春时代的痛苦和欢乐日追求和幻灭,投入并消融于燕园,它是我们永远的记忆。未名湖秀丽的波光与长鸣的钟声、民主广场上悲壮的呐喊,混成了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校园记忆。一种眼前的柔美与历史的雄健的合成,一种朝朝夕夕的弦诵之声与岁岁年年的奋斗呐喊的合成,一和勤奋的充实自身与热情的参与意识的合成,这校园的魅力多半产生于上述那些复合丰富的精神气质的合成。
燕园有一种特殊的气氛:总是少有闲暇的急匆匆的脚步,总是思考着皱着眉宇,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严肃和沉郁。当然也不尽然,广告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招贴,间或也露出某些诙谐和轻松,时不时地出现一些令人震惊的举动,更体现出北大自由灵魂的机智和聪慧。北大又是洒脱的和充满了活力的。
这真是一块圣地。数十年来这里成长着中国几代最优秀的学者。丰博的学识、闪光的才智、庄严无畏的独立思想,这一切又与先于天下的严峻思考、耿介不阿的人格操守以及勇锐的抗争精神相结合。这更是一种精神合成的魅力。科学与民主是未经确认却是事实上的北大校训,二者作为刚柔结合的象征,构成了北大的精神支柱。把这座校园作为一种文化和精神现象加以考察,便可发现科学民主作为北大精神支柱无所不在的影响。正是它,生发了北大恒久长存的对于人类自由境界和社会民主的渴望与追求。 这里是我的永远的校园,从未名湖曲折向西,有荷塘垂柳、江南烟景,从镜春园进入朗润园,从成府小街东迤,人燕东园林阴曲径,以燕园为中心向四面放射性扩张,那里有诸多这样的道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里行进着一些衣饰朴素的人。从青年到老年,他们步履稳健、仪态从容,一切都如这座北方古城那样质朴平常。但此刻与你默默交臂而过的,很可能就是科学和学术上的巨人。当然,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有更多他们的学生,作为自由思想的继承者,他们默默地接受并奔涌着前辈学者身上的血液——作为精神品质不可见却实际拥有的伟力。
这圣地绵延着不会熄灭的火种,它不同于父母的繁衍后代,但却较那种繁衍更为神妙,且不朽。它不是一种物质的遗传,而是灵魂的塑造和远播。生活在燕园里的人都会把握到这种恒远同时又是不具形的巨大的存在,那是一种北大特有的精神现象。这种存在超越时间和空间,成为北大永存的灵魂。
北大学生以最高分录取,往往带来了优越感和才子气。与表层现象的骄傲和自负相联系的,往往是北大学生心理上潜在的社会精英意识:一旦佩上北大校徽,每个人顿时便具有被选择的庄严感。北大人具有一种外界人很难把握的共同气质,他们为一种深沉的使命感所笼罩。今日的精英与明日的栋梁,今日的思考与明日的奉献,被无形的力量维系在一起。青春曼妙的青年男女一旦进入这座校园,便因这种献身精神和使命感而变得沉稳起来。
这是一片自由的乡土。从上个世纪末到如今,近百年间中国社会的痛苦和追求,都在这里得到集聚和呈现。沉沉暗夜中的古大陆,这校园中青春的精魂曾为之点燃昭示理想的火炬。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学者,从这里眺望世界,用批判的目光审度漫漫的封建长夜,以坚毅的、顽强的、几乎是前仆后继的精神,在这片落后的国土上传播文明的种子。近百年来这种奋斗无一例外地受到阻扼。这里生生不息地爆发抗争。北大人的呐喊举世闻名。这呐喊代表了民众的心声。阻扼使北大人遗传了沉重的忧患。于是,你可以看到一代又一代人的沉思的面孔总有一种悲壮和忧愤。北大魂——中国魂在这里生长,这校园是永远的。
怀着神圣的皈依感,一颗偶然吹落的种子终于不再移动。它期待并期许一种奉献,以补偿青春的遗憾,并至诚期望冥冥之中不朽的中国魂永远绵延。
编者旁白
谁不曾做过大学梦呢?
想当年,苏联作家高尔基因贫寒失学,无计深造,却又执著追梦不止,还刻意将其初涉人生时的困苦唤做“我的大学”呢。
但无论是否跻身高等学府,能一语道破“大学何以成为大学”之真谛者恐不在多数。有人说,大学是颁发高等学历文凭的机关;也有人说,大学是有大学者的殿堂;还有人说,大学是告别了花季的少男少女放牧其爱意的青春田园……诸说皆有理,但离编者心中的答案,尚差一口气。
大学所以能让中外学子心向往之,根子在于:大学应比其他世俗机构更关注人的心灵发育与成长,它是呵护青年的至情至性的摇篮,亦是诱导青年反身体认人格奥秘的智慧谷,更是砥砺青年独立践行精神成年礼的祭坛。
无怪,大学常在它与社会的接壤处筑起一堵围墙,这当然不是为了拒坊间于门外,将自己幽闭成象牙之塔;这仅仅是为了划出一道边界,提醒学子一俟踏上其领土,他便可能被换了心情、心境乃至心灵——因为大学作为特殊的人类文化存在,它有足够的理由自期:这儿的天应该更蓝,云应该更白,阳光应该更璀璨,水木清芬,华表傲然,天地悠悠,魂魄所系……
是的,大学不是厂矿、农庄、银行,人类所以需要大学,并非重在指望它来增殖国计民生,而是企盼它能创造别处无可炮制的精神能源——这便是与人的终极关怀连在一起的价值情思,对真理的敏感,想像力,人生境界……这是人类文化为抵御世风卑琐乃至委顿而高擎起的一面醒世之旗。
这是否说,大学生无须重视专业课程学习与专业技能培养?当然不是。编者的本意是想强调,与人们惯常所注重的“专业成才”相比,大学生能否在青春期奠立“精神成人”意识,或许更为关键,因为这将影响你一辈子。
“精神成人”作为人生课题所以重于“专业成才”,著名教育家亨利?纽曼有个很好的说法,这就像“健康应先于劳动”一样:“正如一个健康人能够做一个病人所不能做的事,正如这种健康的特征是力量、精力、敏捷、优美的姿势和行动、身手灵巧、耐劳等,同样地,智力的全面培养(此近乎‘精神成人’——编者注)对学习专业和科学是最好的帮助,受过教育的人能够做文盲所不能做的事。一个人学会了思考、推理、比较、辨别和分析,练就了审美力,养成了判断力,增强了内心的想像力,这之后,他的确不一定马上成为一名法学家、一名辩护律师、一名演说家、一名政治学家、一名医生、一名商人、一名军人、一名工程师、一名化学家、一名地质学家或一名文物工作者,但是,他将处于这样一种智力状态,即他能够从事以上任何一门学科的研究或从事以上任何一门职业……”
亨利?纽曼又说:“大学不能保证培养出像亚里士多德、牛顿、拿破仑、华盛顿、拉斐尔或莎士比亚那样的名人,尽管在此之前大学内有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另一方面,大学也不满足于培养出评论家、科学家、实验者、经济学家或工程师,尽管大学里也有这样的人才。但是,大学训练是达到一种伟大而又平凡目的的手段,它旨在提高社会的思想格调,提高公众的智力修养,纯洁国民的情趣,为大众的热情提供真正的原则,为大众的志向提供确定的目标,扩展时代的思想内容并使这种思想处于清醒的状态,推进政治权力的运用以及使个人生活之间的交往文雅化。”
我曾困惑:高踞世界屋脊的珠穆朗玛峰太晶莹、太圣洁、太崇高了,高得地球上没几个人能攀登,它对我有何意义呢?但很快,我想通了:珠峰的永恒存在,可使我不时测出自身的卑微。
不妨对大学这面旗帜,亦作如是观。
(夏中义)
第二章 人生须活出意义
成为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罗杰斯
美国心理学家。本文选自林方主编《人的潜能和价值》,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常常有人这样问我,“人们究竟因为什么问题前来咨询中心求助于你和其他心理顾问?”对此我总感到难以答复。我只能说,他们有着你所能想象的任何一种问题,而且有相当部分我敢肯定是你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例如,有学业上一败涂地的大学生,有被婚姻弄得苦恼不堪的家庭主妇;有感到自己已经濒临精神崩溃或精神病变的人;或是某个担任要职的专业人员,由于过分沉溺于性方面的胡思乱想而严重影响了工作效率;或是一个在班上拔尖的优秀学生,仅仅因为相信别人断言自己是无可救药的蠢笨而变得绝望呆滞;也有被孩子的顽皮行径搞得焦头烂额的家长;有活跃于交际场所的时髦女郎发现自己突然被一阵无可名状的沮丧心情所压倒,有的女性因感到生活与爱情都正在从身边悄然逝去而万分忧虑,纵使她的大学毕业成绩优良也不足以补偿她失去的一切;有的男子则确信某些强大的邪恶势力正在积极策划阴谋,企图暗算他,……。我可以这样无休止地列举出一大堆人们需要我们帮助解决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它们真可说是集各种生活经验之大成。然而,我对这种开清单的作法是不会满意的。作为一个心理咨询顾问,我很清楚,人们第一次向你诉说的问题隔上两、三个小时后就会完全变成两样,即便到了第十次来向你诉说时,问题还会变。现在你们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感到难以回答我们一开始提出的那个问题。
不过,我已逐渐相信这么一个事实:尽管人们的问题包罗万象、错综复杂,但回答却只有一个而且非带简单。我们努力为咨询者创立了一种利于治疗的关系,这样,我们可以倾听他们诉说自己的经验。从许多咨询者的谈话中,我感到他们每个人其实都为同一个问题所困扰。人们主要诉说的问题可能在情境上有所不同,他们苦恼的原因也可能大不一样,有的来自学习,有的源于妻子,有的因为老板,有的是因为自己失去控制的或荒唐古怪的行为,有的却因为某种恐惧心理等等。但是在所有这些差异后面,有一个人们共同探求的中心问题。在我看来,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心底深处反复自问;“我到底是什么人?我怎样才能接触到隐藏在表面行为下面的真正的我?我如何才能真正变成我自己?”
从面具后面走出来
看来每个人最希望达到的目标和他有意无意追求的目的不外是要变成他自己罢了。这里,让我先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种种烦恼来找我咨询时,我发现首先最好是努力与他建立一种可以使他感到自由安全的关系。我的目的是要了解存在于他内心世界里的感受方式,认识他的本来面目,并创造一种自由气氛,使他对自己的思想、感受和存在感到无拘无束,爱怎样就怎样。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样利用这种自由呢?
我的经验表明,他靠这种自由可以变得愈来愈接近他真正的自己。他开始抛弃那用来对付生活的伪装、面具或扮演的角色。他力图想发现某种更本质、更接近于他真实自身的东西。他首先把那些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意识地用来对付生活的面具扔在一旁。在一次咨询中,一位年轻女人在对我描述她一直长期使用的面具时,她表示自己已完全不能确信在这种四面讨好、八面玲珑的伪装后面还存在什么她的真正自身:
我正在考虑有关是非标准的问题。我不知怎么学会了一种窍门,我想,嗯,或者说是一种习惯,即老是想使我周围的人感到轻松自在,或使事情进行得一帆风顺。我们周围总得有些能息事宁人的和事佬吧,他们就象能平息海浪的油一样。无论是在小型会议上,或是在朋友们的聚会时,还是在其他什么场合,我总能帮助把事情搞得顺顺当当的,而又总是显得自己过得挺快活。有时,我连自己也感到惊讶地提出与我真实想法完全相反的意见,因为我注意到如果我不这么做,负责召集的人就会很不高兴。换句话说,我简直从来就不曾有过——我的意思是我从未发现自己对于事物曾有过——什么明确固定的看法。现在看来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在家里长期养成的习惯。开始,我只是不坚持自己的信念;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我是否还有什么应该支持的信念。我从来没有诚实地成为我自己,我也从来不清楚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我只不过一直在扮演某个虚假的角色。
从这段谈话里,你能看到她如何审视自己长期沿用的假面具,如何认识到自己对它的不满,并努力思考怎样才能认识到面具后面的真正自身,如果这自身确乎存在的话。
在这一努力发掘真实自身的过程中,咨询者特别愿意利用我们为他建立的治疗关系去探索考察他的经验的各个侧面,并勇敢地承认和正视自己常常面临的深刻矛盾。他懂得他有不少行为,甚至有不少情感都不是真的,都不是他的机体的真实反应。所有这些不过是某些表面的东西,某种伪装而已。在这背后,他自己却深藏不露。他发现,他在许多时候是按照自认为应该的那样去生活,而不是根据他本身的要求。他常常感到自己只是应别人的需要而生存在世,他似乎根本没有什么自我,他只是试图按照别人认为他应该的那样去思维、感受和行动罢了。
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吃惊地发现,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曾经以他敏锐的心理学洞察力极其准确地描述了人的这种困境。最常见的使人沮丧的情景是一个人不能根据其选择或意愿而成为他自己;但最令人绝望的则是“他不得不选择做一个并非自己本身的人”。另一方面,“与绝望相反的情景就是一个人能够自由地真正成为他自己,”而这种自由选择正是人的最高责任。当我在读他的某些著述时,我几乎觉得他曾听我们的咨询者描述过对自我的探索。这种探索常常使人感到痛苦不安。
当人们看到自己正在摆脱这些以前从未觉察到的假面孔时,对自我的探索就变得更加令人心烦意乱。他们开始探究存在于自身内部的那些狂乱而猛烈的情感,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