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感激地抬头看着聂明宇:“叔叔,谢谢您!”
聂明宇轻轻抚摸了一下丹丹的头:“不用谢,我和你爸爸是好兄弟,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说着他把脸转向贺清明,“对吗,贺处长?”
贺清明看看女儿,又看看张峰,最终目光落到聂明宇脸上,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聂明宇把篮球交给他:“既然您来了,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贺清明有些机械地接过了球。聂明宇和张峰走出篮球馆,钻进门旁的车内。他对张峰道:“尽快把贺丹丹送出去治疗,就去欧洲吧。你抓紧时间办这件事,不行的话,我让孟琳陪她去。”
张峰心领神会的样子道:“明白。女儿在咱们手中,就不怕他翻水!”
聂明宇不以为然,笑笑说:“就算没有这种交易,能让丹丹站起来,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正在发动车子的张峰,不禁诧异地看了看他。
聂明宇有些神思恍惚地说:“看见丹丹,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和蕾蕾一起玩耍的日子……”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忙打开接听:“爸,是您啊?有事吗?”
聂大海的声音低沉千涩:“我和你妈商量了,过两天是我的生日,准备让振汉一家过来吃顿饭,你看好不好?”
聂明宇马上明白了父亲的用意,略略有些激动地说:“爸爸……谢谢您!”
聂大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你看是你去请振汉,还是我去请?”
“我去吧。爸,您身体不好,还是我去吧。”
“也好。就这样。”聂大海重重地放下了电话。
张峰注视着聂明宇。
聂明宇放下手机,道:“老头子说他过生日时,要请刘振汉吃饭。”
张峰满脸惊喜:“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说明老爷子……”
聂明宇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地一笑。
7
刘振汉蜷缩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头昏昏沉沉,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王明进来向他汇报下一步的打算,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王明讲着讲着似乎察觉出他今天有些异常。这时正好他腰间的传呼机响了,他摘下看了看号码,便悄悄夹起卷宗退了出去。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呆呆地注视着电话机,就是不伸手去接。可电话机似乎在故意跟他作对,仍坚持不懈地响着。他一把抓起话筒,有些不耐烦地大声问:“哪里?”
“是我。”话筒里传出马荃的声音,“刘支队,有重要情况,我马上就赶去你办公室!”
刘振汉放下话筒,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痛,又陷入刚才的思绪之中:秉公执法不徇私情说出来容易,一旦付诸行动真是太难太难了。他现在有了太深切的体会。他无法不顾及与聂家血肉相联的关系。聂明宇的所作所为说明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堕落了,他对这个以前的生死兄弟步人歧途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权力还是社会环境抑或是贪欲使得这个本来善良、无私、正直的兄弟变得如此阴险而又恬不知耻呢?此时他没有时间去探究这个问题,摆在他面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件事。
正想着,马荃和汤文军匆匆推门进来。他皱起了眉头:“慌慌张张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马荃有些兴奋难抑的样子道:“我们查出了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刘振汉抬起眼看了看他。
马荃把手中的材料放在他面前:“这套住宅的户主是一名叫杨丽丽的女士。你猜猜她是谁?”
“ 嗦!”刘振汉有些不耐烦,“别给我打哑谜,说!”
“杨丽丽是张峰的情妇!”
刘振汉一激灵,不由集中起了精神,注视着马荃。
马荃继续道:“这套别墅买下来之后,据小区物业管理部门说,
一直没人来住过,直到最近才搬来一家子,说是房主的朋友。”
汤文军补充:“另外,从监视录像中发现,张峰的黑色新款奥迪自从别墅住人后,便频繁出入小区。”
“不错。”马荃指点着材料上的记录给刘振汉看,“从这些日期上可以推断出赵志刚杀人后,被送到这里藏了起来,随后又接来他的家属。”
刘振汉看着记录问:“张峰的车最后一次出现在小区是什么时候?”
“六天之前。”马荃答道:“在杨丽丽的别墅里发现的枪孔、弹痕以及弹头等证据完全可以指控她有杀人嫌疑。我建议立刻密捕杨丽丽,然后来个顺藤摸瓜,搞定张峰。”
刘振汉沉思了一会,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目前最大的障碍是赵志刚无影无踪。如果他们矢口否认,我们就会陷入被动,导致前功尽弃的结果。”
马荃和汤文军觉得他讲的有道理,这些人都是经过阵仗的,尤其是张峰,更是狡猾阴险,他要不承认,你还真没有办法。看来,当务之急是找到赵志刚了。
“刘支队!刘支队!”门外突然传来了王明的大呼小叫。话随
人到,王明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呼呼喘着粗气道:“赵志刚找到了!”
马荃和汤文军蹦了起来:“在哪儿?”
刘振汉也霍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王明略略喘了口气:“渔民毛小瑞从海里打捞出两具捆绑在一块的尸体,男性已确定是赵志刚,女性估计是他爱人。”
刘振汉大步朝外走,吩咐说:“马上通知法医和技侦人员,走,去看看……”
王丽敏走进董事长室,问写字台后的聂明宇:“董事长,你找我?”
聂明宇站起身,道:“丽敏,你的伤怎么样了?你应该在家休息。”
王丽敏摇摇头:“不行,财务上的事很多,再说又到年底了,我
还是忙完了这段再休息吧。”
聂明宇关切地说:“振汉怎么样?他……没再跟你吵吧?”
王丽敏眼圈红了:“我们已经两天没说话了。明宇,你别记恨他,他这个臭脾气你是知道的。”
聂明宇笑了笑:“我怎么会记恨他呢?就是他一枪打死我,我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
王丽敏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聂明宇接着道:“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他打电话说让你们一家都过去热闹热闹。他还说很想亮亮,再三叮嘱要带亮亮过去。
如果振汉忙……”他欲言又止。
“他忙啥?”王丽敏摆摆手,“别看他粗,聂叔、冯姨每年的生日他记得清楚着呢。看他去不去……”
聂明宇忙接上话:“老爷子让我请振汉,不过,我不敢跟他说,怕他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代我给他捎个话吧。”
王丽敏道:“放心,再有什么言差语错的,也是一家人。振汉不会不去的,他也不敢不去!”
聂明宇脸上的神情轻松了许多,心里却依然是沉甸甸的。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兄弟了。生日宴会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他无法预料。
第二十章
1
赵志刚的尸检报告很快便出来了:致命伤在胸口处,两粒子弹直接击中心脏;死亡时间在七天以上十天之内,尸体有冷冻的痕迹,似乎在死后先被藏匿在冷库一类的地方,随后抛入海中;由于在海水中浸泡时间比较短,以及尸体被塑料布层层包裹,所以,尸体脸部没有被海水腐蚀。
女性尸体确是赵的妻子,尸检情况与赵大体相同。
刘振汉组织人力在发现尸体的海域进行打捞,又寻找到了赵仅五岁的儿子。
他愤怒了。很显然,这是聂明宇、张峰一伙干的。其丧心病狂的举动使他的动摇和顾虑顷刻间无影无踪,内心充满了对他们的鄙夷、厌恶和仇视,决心将案子一查到底。
勘查完现场之后,他便匆匆去找庞天岳。
市公安局局长室里,庞天岳正在踱着步。蕾蕾找过刘振汉后,他发现他有了微妙的变化,对案子的侦破,节奏明显慢了。这令他忧心忡忡起来:刘振汉的态度对此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事关成败。他思忖着,是否该找自己的爱将谈谈?
这时,郭政委走了进来,道:“老庞,刚才陆书记又来电话催问情况了……”
“催也没用。”庞天岳在办公桌后坐下,向郭作了个“请坐”的手势,“刘振汉他们每天都睡不到两个小时。”郭万清坐在沙发上:“其实,我觉得还不如就给市委一个报告算了,咱们心里干干净净地去查自己的案子。”
庞天岳耷拉着眼皮,不置可否。
郭万清接着道:“你看现在年底了,工作这么忙,考核审计年终点评都上来了。这时候不和市领导把关系处理好,麻烦呀,老庞。”
庞天岳仍是一言不发,眉宇间堆积着阴郁。
郭万清还要说什么,刘振汉推门走了进来。庞天岳不由挺直了身子,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刘振汉对郭万清点点头,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庞局,我要求立刻研究批捕张峰的事情。”
庞天岳眼里闪出了灼灼亮光。
“啊?真的查出龙腾公司走私的证据了?”郭万清不由站了起来。
刘振汉道:“不是。是海滩女尸案。这个案子也和龙腾有牵连。”
“怎么?找到赵志刚了?”庞天岳不动声色地问。
刘振汉点点头,道:“今天渔民在海上进行捕鱼作业时,打捞上来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就是赵志刚。他被人用枪击中心脏身亡。
其他两具尸体是随赵一起失踪的亲人。他们身上的枪伤和残存的弹头与别墅里的枪型和弹头是一致的。由此可以看出,现在对方要抢在咱们前面杀人灭口。为了避免此类悲剧再次发生,我希望能尽快采取措施,拘捕张峰。”
“好吧,我马上通知有关人员,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决定下一步行动方案!”庞天岳拿起了电话。
蕾蕾坐着出租车赶到龙腾大厦,在大门前跳下,匆匆走进。
门日的保安拦住了她:“请问您找谁?”
“聂明宇!”蕾蕾没好气地说。“你和董事长有预约吗?”保安问。
“我是他妹妹!”蕾蕾有些恼了。
保安狐疑地看看她,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如果你没有和聂董预约,我不能放你进去。”
蕾蕾愤怒了,跳着脚训斥:“你现在就给聂明宇打电话,问问他让不让我进?”
保安仍是一副忠于职守的样子,很坚决地说:“不行,上级没给我们这个权力,我们不敢随便给董事长挂电话。”
蕾蕾不再睬他,硬往里闯。保安张开双臂,挡在门前,双方僵持着。
肖云柱和几个保安在队长室里正海吹神聊。一个保安突然冲进来,在肖云柱面前啪的一个立正:“报告队长,门口有人闹事!”
正愁着上任以来一直没有机会表现的肖云柱,立马儿来了精神,提起警棍道:“妈的,今天刚刚说了要加强保卫,就他妈有人来以身试法。奶奶的,去看看!”
队长室里的保安们都兴奋地跟了出去。
王丽敏正巧从外面走进大门,一抬头看见蕾蕾在和保安推推搡搡,不由惊讶地叫了一声。
“嫂子!”蕾蕾也看到了她。
“是来看董事长的吧?走,我带你去。”王丽敏拉着蕾蕾的手就往里走。
“我不上去,让聂明宇下来接我!”蕾蕾赌气地往后挣,“他不接我,我就不进去了!”
保安向王丽敏解释:“王主管,今天接到通知,大厦要加强保卫,没有证件和事先预约的一律不准进入。”
王丽敏瞪他一眼:“这位是董事长的妹妹,你要是再拦下去,小心饭碗!”
保安傻了,不敢再说什么。王丽敏挽着蕾蕾的手往里走。蕾蕾嘟嘟嚷嚷地不愿进去。王丽敏笑着拉她,说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快走吧。
二人走进大厅,正遇到一群保安往外走,为首一人黑粗高大。
蕾蕾顿时有一种异常的感觉,不禁多看了他儿眼,发现此人正是肖云柱。
肖云柱也认出了蕾蕾,两个人呆呆地对视着。
蕾蕾的脸慢慢涨红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肖云柱头一低,给蕾蕾让路。
蕾蕾上前甩手一个耳光。只听一声脆响,肖云柱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他一动不动,蕾蕾又接连打了肖几个耳光,他硬撑着不动,周围人都呆呆地看着。王丽敏忙过来拉蕾蕾。蕾蕾踉踉跄跄地被扯到了电梯旁,但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低头站立不动的肖云柱。
电梯门开了,王丽敏推着蕾蕾上了电梯。
肖云柱慢慢抬起头,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发现蕾蕾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像毒蛇的芯子。他不寒而栗。
电梯门关上了,周围几个保安悄悄聚拢来。执勤保安抱歉地说:“老大,怪我有眼无珠,让您受连累了……”
肖云柱苦笑笑道:“没什么,小姑娘打两下,全当松松皮。该于什么干什么去吧。”
2
当聂大海决定帮助儿子解脱出来时,心里是异常沉重的。他很清楚与法律为敌对他意味着什么,弄不好结局是十分可怕的。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直到这时,他才对一直痛恨的那些徇情枉法、袒护包庇亲属的所谓腐败分子有了些许的理解。在骨肉亲情面前,任何东西都是不堪一击的。当你没有身临其境,亲身经历这种事时,能够慷慨陈词,说出一大堆豪言壮语。但如果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敢保证他就能公正无私,毫不犹豫地作出大义灭亲的选择,毕竟血浓于水啊!
苦思冥想,忍受着心灵煎熬的他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他从办公桌后坐直身子,定了定神,重又恢复了威严的姿态,对着门外沉声道:“请进。”
陆伯龄快步走进办公室,对他道:“聂书记,出事了!”
聂大海站起身:“怎么了老陆?急成这样。慢慢说嘛!”
“嗨,不急不行呀!”陆伯龄擦擦额上沁出的汗水,“刚才公安局老郭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庞天岳和刘振汉准备要对龙腾集团动手了。”
聂大海吃了一惊,音调不由急促起来:“什么意思?他们要抓人?”
“对。郭政委说,他们马上就开会研究这事,估计今天就有可能上报检察院批捕张峰。”
“是什么罪名?”聂大海紧盯着他问。
“什么罪名老郭没讲。”陆伯龄顿了顿,“但是聂书记,这可是个信号呀!今天离公安局报结果的限期还有三天。他们突然要抓龙腾的总经理,是不是他们已经确认龙腾有问题了?”
聂大海缓缓坐回椅子上,随口说:“如果他们……确认有问题,只好有问题了。按说,我是应该回避的。”
陆伯龄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于是急走两步靠到办公桌前,道:“聂书记,我是不忍心看着有些人用明宇这件事兴风作浪,破坏咱们天都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
聂大海长叹一声:“嗨,有些同志讲,龙腾集团这两年为天都的经济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