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开始独自一杯一杯地喝酒。聂明宇发现了,当他上去夺酒瓶时,蕾蕾已经将一瓶白酒喝了半瓶。
刘振汉也吃了一惊。
“蕾蕾,你干什么?”聂明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夺下酒瓶。
蕾蕾两眼通红地看着哥哥:“我……我就想醉……醉了好……死了更好!”她说着猛地推开聂明宇,冲出门去。
聂明宇和刘振汉边喊着蕾蕾边同时追了出去。
蕾蕾疯狂地跑着。刘振汉、聂明宇在前,孟琳和王丽敏在后,拚命地追。
蕾蕾跑到了海边,哭着往海里扑去,海水涌上来打倒了她。刘振汉和聂明宇冲进水里,一人扯住了她一条胳膊,往岸上拖。她发疯般挣扎,哭叫:“你们让我死!让我死!我不想活了……”
聂明宇也流泪了,大声道:“要死一齐死,我也死好不好?”
刘振汉一把拉住两人,吼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蕾蕾捶打着刘振汉:“振汉哥,你……你放过明宇哥吧!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刘振汉怔怔地听着。
聂明宇噙着泪哈哈大笑:“蕾蕾,你别求他,你千万别求他!”
三个人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撕扯着。
王丽敏和孟琳站在海滩上,心惊胆战地看着,默默地流着眼泪……
4
次日清晨,刘振汉昏昏沉沉刚到办公室,就被庞天岳电话召到了局长室。
庞天岳告诉他说,局党委已经研究作出了决定:同意报捕张峰。
刘振汉想了想说:“是该动手了,不然,真像王明说的那样,证人都要被他们一个一个杀干净了。”
庞天岳踌躇着道:“我现在在考虑,是不是要向陆伯龄汇报一下。”
刘振汉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还要向他汇报?”
“你不汇报,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样,有可能会造成被动。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聂大海,如果他站不稳立场,下面的工作就很难进行了。”庞天岳不无担忧地说。
刘振汉道:“昨天我刚刚见过聂叔。他很想让我退出案侦工作,但毕竟没说出来。所以,我想他还是有分寸的。这是大是大非的事情,以我对聂叔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的。”
庞天岳正色道:“振汉,随着环境和地位的变化,人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这样讲,没有丝毫诋毁聂大海的意思,跟他更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从他在一些案件上私下向我打招呼以及给你讲情让我提拔你等事上看,就不能说他一贯都是公正无私的。人心是个复杂诡谲变化万端的世界,在没危及到自己的要害时都是好的,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人往往能作出绝对出人意料的反应和举动。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
刘振汉琢磨着他的话,轻轻摇着头,显然觉得他过于敏感了。
庞天岳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暗道:“让以后严酷的事实
教育你吧。”他站起来拿下电话听筒,快速地摁了几个号码:“陆书
记吗?我是庞天岳,有个事情向你汇报一下。龙腾公司张峰的犯
罪事实我们已经查清,现在准备报捕,不知你是何意见。嗯、嗯、好
的,我们马上实施。”他放下听筒,脸上略略有些诧异,“振汉,他同意了!”
刘振汉一愣:“什么?你说陆伯龄同意了?”
庞天岳点点头:“是有些奇怪……但也很好理解。舍卒保车,这步棋谁都会下。不过,振汉我可要提醒你,一旦下手抓张峰,这就意味着咱们必须一往无前,拎着脑袋拼到最后了!”
刘振汉愣了愣,觉得今天局长有些太谨小慎微了,随口道:“我早就下了决心了。”
“光有决心是不够的。”庞天岳面露凝重之色,“你还必须把困难和阻力考虑得更充分、更全面一些。尤其是你那个聂叔叔,咱们的常务副书记,他的反应对咱们十分重要。你应当清楚,现在咱们每动一步,都有一批人在胆战心惊地关注着,如果他们纠集起来,力量是很可怕的。要记住,聂明宇都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是要把一撮腐败分子一网打尽。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让聂大海明白事情的真相,争取他的支持。但我觉得这项工作难度太大了,毕竟聂明宇是死罪呀!”
“是的,那天蕾蕾来,已经从侧面提醒了我这一点。”刘振汉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大口,“可从我接手案子以来,周玲玲、王芳、阿强、赵志刚一家……已经有八个无辜的生命被残害了。我刘振汉不能再考虑别的什么了,我必须为天都市除掉这个正在扩大的黑洞,我也会尽力让聂叔明白这一切的。”
庞天岳拍拍刘振汉的肩:“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聂大海那里你一定要跟他谈清楚,有时候,光靠法律是不行的。”
“我想聂叔还不至于糊涂到美丑不分,善恶不辨吧?”刘振汉很有信心的样子,“也许他出于父子之情不忍心把明宇送上断头台,但是最起码的法律观念他还是应该有的。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去见他,向他说明一切。”
“但愿如此。”庞天岳边说边在报告上批下:立即报请检察院批捕张峰。
龙腾大厦。总经理室。张峰仰靠在宽大的皮椅上假寐,聂明宇推门冲了进来。张峰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问:“董事长,怎么了?”“快收拾一下,准备走,公安局要抓你了!”聂明宇急促地吩咐。
张峰紧张惊骇得浑身一抖:“什么?他们拿到了什么证据?”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聂明宇顿了顿,“你必须马上离开天都,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会宣布你出去考察了。咱们单线联系,等我安排好了,就送你出国!”
张峰额头冒出了汗珠:“董事长,我没有什么牵挂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与刘振汉同归于尽!”
聂明宇不以为然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胡说!如果我聂明宇连自己的兄弟都救不了,也就别混了!”
张峰感激涕零,唏嘘着:“明宇兄,张峰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放心,张峰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公司的事情。”
“别废话了,快准备走!”聂明宇焦急地看看门外,催促道。
张峰匆匆走到保险箱前,拿出了黑皮本,郑重其事地道:“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关键的时候,它就是你的护身符,你可千万要保管好了!”
聂明宇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眼睛不觉湿润起来……
5
“聂书记,市公安局报捕张峰了。我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你看……”陆伯龄刚在聂大海对面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汇报起来。
聂大海努了努嘴:“你做得对,案子必须有个了结。如果不了结在张峰身上,就会了结在明宇身上。”
陆伯龄松了口气。
聂大海接着道:“张峰一旦被捕,他们市公安局就应该没有理由不结案了吧?”
陆伯龄点点头:“当然,我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结案。可是……”他欲言又止。“可是什么?说吗,在我面前还用得着吞吞吐吐的?”聂大海盯着他道。
“我最担心的还是刘振汉,因为他对案情最了解。而且他那个撞倒南墙都不回头的脾气着实让人头痛。”
聂大海用铅笔轻轻叩击办公桌,沉思了一会道:“结案后,我想应该调振汉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市委下一步准备这些有基础的好苗子充实领导班子,不是给你们政法口两个名额吗?振汉是个人才,要好好培养。”
陆伯龄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图,站起身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龙腾大厦总经理室里,张峰轻轻地把锁扣搭上,然后快步走到窗前,向楼下张望。只见停车场上有几个公司的职员在进出。突然,他发觉一辆民用牌照吉普车内钻出三四个男人,他们凑在一起彼此商量了一下,便分散开了,其中两个人朝大楼走来。“糟糕!”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疾步走到保险柜前,打开门,从里面拿出几摞百元大钞,又从最里层抽出一支“五四”式手枪,放进皮包中。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起:“喂?”
聂明宇:“你看到了吗?楼下来了几个雷子。”
张峰:“我看到了,董事长。”
聂明宇:“我让肖云柱带人去搞定他们,你赶紧走!”
“是!”张峰放下电话,又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猛地扣上密码箱,声音发着飘问:“哪位?”
门外传来小芮的声音:“张总,是我。”
他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条缝,发现小芮拿着一套清洁工制服站在门前。于是紧张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小芮挤进门,道:“是董事长让我过来的。你快换上这套衣服。”他不由分说,把张峰的外罩脱下来,给他套上清洁工制服,把一副黑框变色镜戴到他鼻梁上。
顷刻间,张峰便成了清洁工人。小芮满意地点点头:“我开车送您走,箱子交给我。”
张峰悲凉的目光透过眼镜片看着小芮:“小芮,咱们后会有期了!”
小芮快哭了:“哥,我决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他说罢,先拉开门,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张峰推到走廊上,自己一手提着箱子,一手紧握手枪,枪上遮着一件风衣,径直朝安全通道走去。
张峰拿着扫帚,躬身慢慢地边扫边往安全门挪动。在他拐入安全通道的一瞬间,王明和李冬出现在走廊里。王明左右看着走廊边办公室门上的牌号,渐渐接近了总经理室。
张峰急步走进安全门,迎面碰上了汤文军。
“对不起。”汤文军拦住了他。张峰心一沉,暗道:糟了!“请问这是几层?”汤文军显然把他当成了清洁工。
张峰松了口气,故意哑着嗓子道:“咳……咳,是十层。”
“谢谢!”汤文军快步向上冲去。
张峰挥动扫把,慢慢往下扫去。到了三层之后,他抬眼往上瞧了瞧,见没有异常情况,于是沿着台阶疾速往下狂奔……
6
刘振汉快步走进局长室。庞天岳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怎么样?抓捕顺利吗?”
刘振汉长长吐出一口气:“跑了!”
“他要不跑就奇怪了。”庞天岳并不着急,“人都撤回来了?”
“没有,现在已经开始实施第二套方案,动员了全市的警力在各个路口设卡堵截。”
“这没有用,不会有什么收获。”庞天岳慢吞吞地说。“庞局,我有一种感觉,不知该不该说?”
庞天岳盯着天花板,不置可否。
“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想真的抓住张峰。”刘振汉边说边察颜观色。
庞天岳冷眼看了看他:“你这个家伙,该不是又要怀疑我了吧?
我不是不想抓,而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往上指了指,“只要有这些人存在,张峰就很难抓住。虽然天都不比北京上海,但如果想藏个把人让咱们找不到摸不着,还是很容易的。”
刘振汉有些沮丧地歪坐到沙发上:“那你说该怎么办?”
庞天岳道:“撒出去的抓捕小组一个都不要撤回来,而且要在全市各个地方大张旗鼓地设点盘查,继续保持这种威慑和压力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要打几个电话,如果这些电话能起作用的话,我相信,今天晚上,我就可以见到那位张峰先生了。”
刘振汉吃惊地挺直了身子:“这么神?你是在讲传奇故事吧?”
庞天岳胸有成竹的样子:“信不信由你。记住,你们抓捕张峰的声势越大,我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你去布置吧。”
刘振汉缓缓站起身,疑疑惑惑地走出门去。
聂大海总觉得心神不定,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抓捕张峰之后会如何发展的问题。所以,下班之后,就急着往家赶。
他和黄盛坐在车里,在通过一个路口时,突然发现前面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封锁了,车辆排着队,逐一接受检察。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车外,问:“这是干什么?”
黄盛缓缓打着方向盘:“不太清楚,是不是又有什么突发事件?”
聂大海摇下车窗:“不会。有突发事件,陆伯龄怎么没向市委通报?”
说话间,红旗轿车已到了关卡。戴着钢盔,拿着微冲的防暴警察走过来,用手电朝车内晃,接着敬礼:“对不起,请出示证件。”
黄盛探出头,不耐烦地说:“这是聂书记的车!”
聂大海反感地皱了皱眉头:“人家要看证件,你就给他看证件,说什么书记不书记干什么!”
警察听到他们的对话,往车后排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又看看车牌:“您是聂书记?”
聂大海打开车门下了车,掏出工作证给警察:“这么冷还执行任务,辛苦了!”
警察看了看证件,忙“啪”的立正敬礼:“对不起,首长,请过去吧!”
聂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对不起?既然是公务,那就任何车都要查,不能搞特殊,我们更要带好头。”
警察很感慨:“聂书记,早就听说您廉洁奉公,今天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谢谢您!”
黄盛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警察答道:“我们是在抓捕一个在逃嫌疑人。”
“谁?”
警察犹豫了一下,见聂大海是期待的神情,于是道:“案子的详情我们也不太清楚,局长让我们设卡抓龙腾集团的总经理张峰。”
聂大海一愣:“张峰?”
警察点点头:“是的。好像白天第一次抓捕,有人通风报信,让他给跑了。”
聂大海表情严肃起来:“知道了。”他对黄盛摆摆手,“咱们走吧。”
警察再次给他敬礼。
从后车窗看去。灯火通明的关卡越来越远。聂大海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他绷着脸问道:“黄盛,抓张峰的事你告诉明宇了?”
黄盛扶方向盘的手一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聂大海厉声喝道:“黄盛!”
“我……我……只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黄盛头上汗水直冒,说话结结巴巴:“您……您知道明宇的脾气……我怕警察突然去捕,他接受不了,闹起来……”
聂大海大怒:“黄盛,你和明宇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对他说?”
黄盛紧张地搜寻着应对之词:“我……我看明宇不错,所以,想帮帮他。”
聂大海猛拍座位:“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这是害他呀!
快,把聂明宇给我叫回来,让他马上回家见我!”
黄盛诺诺连声说是。
聂大海平定了片刻,又指示黄盛:“给我挂通陆伯龄的电话。”
黄盛忙掏出手机拨号。
此时的陆伯龄也正在车上。他举着手机,不停地“嗯”着。讲完话,他刚合上,手机又响了,他很烦躁地看了看号码,忙举到了耳边:“喂,是老庞吧?人抓到了没有?”
庞天岳:“人跑了。我打你的手机,一直占